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本书名称: 修炼最强后我娶了仙尊   本书作者: 酒折月   文案:   【冷冰冰纯情最强剑修x伪傻白甜真切开黑最美仙尊】   修仙为上的世界,桑离的人生目标非常简单:走出小山村,迎娶高富帅。   听闻符离仙宗的白浔仙尊既高又帅且富……桑离当即决定就他了。   待她一路打上符离仙宗时,白衣翩翩的仙君单手持剑立在殿外,另一手正掩唇轻咳。   桑离皱眉:“我只要白浔仙尊。”   白衣仙君放下掩面的袖子,露出一张绝世容颜,闻言后望向她的眸子温和清澈,与她一路上见过的人都不同。   只听他温声道:“我便是白浔,若我跟你走,可否放过我宗门?”   *   白浔仙尊有了道侣之后,诸多传言愈演愈烈。   最离谱的一则便是:白浔仙尊结契后伤了元气,十分体弱。   而传言的源头正是时常将自己强娶来的夫君挂在嘴边的桑离:“我夫君体弱,挑衅/算计贵宗的绝不是我夫君。”   白浔原本打算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   只是,全心全意只为他一人而来的实在少见,她甚至不在乎他修为几何,于是他难免多看几眼。   越看,便陷得越深。   然他甘之如饴。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东方玄幻 轻松 救赎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离,白浔 ┃ 配角:预收《从教会反派摆烂开始HE》 ┃ 其它:●《救赎反派失败后开心理诊所》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纯情最强剑修x伪傻白甜最美仙尊   立意:勇敢追爱,不妄自菲薄,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1章   一道道剑光打破了符离仙宗的宁静。   既长又陡的登山阶上站满了穿着整齐白衣的符离仙宗弟子,他们手里举着剑,却在一步步后退。   弟子队列的最前方,不断有白色人影高高飞到半空又远远摔下。   雪白的剑光如入无人之境,凡是接触到这剑光的弟子无一不被一招挑飞,毫无还手之力。   弟子们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这位女修今天忽然出现在符离仙宗山门前,被守山门的弟子阻拦,却二话不说强闯入内。那弟子连她如何出手的都看不清楚,只能在被挑飞的瞬间向宗门发出警报。   接下来,便是当下这场面了。   她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甚至看不到她的剑在哪里!   守在登山阶上的弟子中,一人冒出头来喊道:“甘大师兄很快就到!我们一定要守住登山阶!结剑阵!!”   弟子们齐齐应声,气势磅礴。多年来一同训练的默契已经深入骨髓,身随心动之间,由数千名弟子组成的符离护山剑阵成型,成百上千的凝实剑影悬浮在半空,万剑齐鸣,蓄势待发。   桑离抬首凝望,眸中倒映着悬浮半空的千万柄凌厉剑影,波澜不惊。   她抬手,不过一瞬之间,比那些剑影凌厉数百倍的剑气便从她的掌心蓬勃生发,凛冽刺骨的剑气直接凝结成了一柄有形之剑!其质若白玉,因剑气过于凝实之故,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把真真正正用白玉雕刻而成的剑。   这样一把剑气剑一出,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沉重几分,不远处的千万剑影似乎也在颤抖着低鸣。   “呵!!”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随着一道带着震天气势的喝声,万剑齐发——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站在登山阶下方的女子!   桑离平静地抬手一挥,看似毫不费力,然这一挥剑送出的却是无比庞大比之方才都更加刺目的剑光。   她目视前方,面对剑阵的压迫毫无犹豫之色。   这一道剑光,势如破竹,以一当万,将剑阵的剑影全都打散之后,其势更是远远荡上了登山阶的顶端。   剑阵中的弟子们无一不被霸道的剑气波及,摔成一片,剑阵已破,不过是在须臾之间。   部分躺倒在地的弟子忍不住低声啜泣:他们的剑阵真的这么弱吗?   然而他们暂时没有力量再站起来对战了。   他们只能捂着胸口,眼睁睁看着她闲庭信步一般拾阶而上,神情冷漠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这一天,无数符离仙宗弟子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登山阶并不需要耗费她太多时间,桑离用上术法,一步便跨越登顶。   登山阶的尽头是一片宽阔的广场,穿越这片广场正对面就是符离仙宗最主要的一座大殿,玉宇琼楼,高耸入云,气势恢宏。   此时,殿前已经又出现了一群白衣弟子,领头那人一出现便引起了桑离的注意。   这人相貌平平但气质刚正,且修为在众多弟子中高得亮眼,宗师第八的修为,桑离便不自觉多看了两眼——这修为在桑离看来还是远远不够的。   她提着还未散去的剑气剑,笔直向前,根本没将这些挡在前方的弟子们放在眼里。   考虑到此处弟子最高宗师第八,比起方才,桑离又多用了两分剑气,横扫而出。   甘哲,这位宗师第八,符离仙宗的大师兄,面对气势排山倒海的剑气时便知晓了自己的败局。他仍然竭尽全力举剑抵挡,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们也没有后退,无需言语,他们在同一时间都选择了前进。   然而符离仙宗众弟子的合力还是挡不住这一往无前的剑气。   剑身嗡鸣,不少弟子的佩剑甚至在抵挡中碎裂。   桑离的剑气带着仍显锐利的余威往大殿飞去。   不好!甘哲着急,要提剑再追这道剑气。   就在此时,一道无形的屏障轻轻化解了凌厉的剑气,广场上一时鸦雀无声。   甘哲抬头望去,看见了自己的师父,宗门宗主辛从文,以及站在辛从文身侧的白浔仙尊,而后松了一口气。   桑离当然也看见了。   白衣翩翩的仙君单手持剑立在殿门外,另一手正掩唇轻咳。纤细的指尖微微露出,如她手中的剑一般雪白,却十分柔软似乎羸弱无力。   桑离的视线随着他的指尖转移至他眉间,桑离微微皱起眉:“我只要白浔仙尊。”   白衣仙君眉尾轻挑,放下掩面的袖子,露出一张绝世容颜,每一处都仿似被精雕细琢般完美,下巴稍尖显得他整个人又有几分瘦削,一双琉璃眸抬起望向她时,眸中的神色温和清澈,与她一路上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同。   只听他温声开口:“我便是白浔。若我跟你走,可否放过我宗门?”   原来他就是她要找的白浔仙尊!桑离收回有些看呆了去的眼神,点头。   白浔收起手中剑,抬步就要往下走。与此同时,站在他身侧的辛从文正伸出欲要阻止的手,并露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   但桑离先开口了:“我不是要带你走。我要娶你为夫。”   辛从文还没从第一句松一口气,就被第二句钉在了原地——这人方才说什么?要娶白浔为夫?辛从文半张着嘴,带着十分错愕看向某人。   白浔此时轻轻笑出声。辛从文与白浔相处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看得分明,这笑容中有两分荒谬七分不屑和一分嘲弄,白浔显然也是不相信这人的目的……   下一瞬,白浔点头了:“可以。”   桑离走上殿前的这几步台阶,来到他面前,伸出手,隔着长袖牵住他的手腕,白浔并没有反抗。   桑离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游移:“那你就是我的夫君了?”   他便一瞬不移地与她对视,再次点头承认。   桑离的脸颊忽然轻微地抽搐起来,之后缓缓抿唇露出一个微笑,握着他手腕的力道又重了些:“我是桑离,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夫妻了。”   白浔与之对视,十分顺从地被她捉在掌中,神色温柔似水,毫无被迫之意。   辛从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浔今天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今天早上跟他说话的姿势不太对?   他开始回想起不久前自己去叫白浔出来应战时的场景:他急急忙忙冲进门的时候,白浔正端着茶杯喝茶,面色平静,与平日的状态一般无二,只是慌忙着拉手臂的时候,白浔似乎被茶水呛了一口。辛从文当时也顾不上这么多……来挑衅那人极强!他已经成仙第七也看不透她的修为,白浔要是不出手,符离仙宗就要被端了。   如今回想起来,辛从文才有些后悔,定是因为呛的那一口茶水,如果能重来,他一定会等到白浔喝完那口茶。   辛从文在这边不过回想了一下,那边桑离已经和白浔在讨论住在一起的事了。   桑离依旧紧紧握着白浔的手腕不曾松开:“天底下的夫妻都住在一处,你我自然也是要住在一处,夫君想要和我回去还是我和夫君一起住在符离仙宗?”   白浔的面色愈发柔和起来:“还是留在符离仙宗吧,我身体不好,需要留在此处温养。”言罢又轻咳几声。   桑离看向他的眼神也十分容易理解,白浔却不能理解她为何那么相信他说的话。   桑离马上同意了,也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手,改为抬手扶着的姿势,托住了他的手臂。隔着一层衣服,桑离还是清晰感受到了他的手臂线条和粗细大小,与她自己的十分不一样,且他的手臂似乎也十分紧实。   辛从文在旁边听着也是要难以直视他们仙尊的不要脸程度,要不是因为自己十分了解他,还真是要被他的装模作样给骗了,他可是知道白浔仙尊身体倍棒没啥毛病,每天也是闲得很不是坐着喝茶就是躺着假寐,从来不曾听他咳嗽过……除了不久前被茶水呛到那次。   但这个叫桑离的姑娘,还真是信了。辛从文可不打算告诉她真相,他正好也想知道这姑娘的底细和目的。但是,为了这个牺牲一个白浔仙尊,也太不划算了?   白浔的视线忽然朝向辛从文的方向,并传递出只有他二人能心有灵犀的信息。   辛从文果然马上领会:“这位……仙子,白浔仙尊还要和我处理宗门事务,比如给弟子们治疗,修复宗门有损的建筑,置办被损坏的武器等,真的是很忙……”   桑离了悟,自认为自己完全理解了这位成仙第七的意思,表示:“那告诉我夫君的住处在哪,我自己过去就好了。”神色坦荡,丝毫没有这些事务都是因她产生的自觉。   辛从文也是一噎,只能应好。   桑离转头带着几分担忧以及小心翼翼看着白浔,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略显生硬:“夫君注意身体,我在家等你。”   交待了一句,桑离转身离开,那背影潇洒恣意,也不曾回头。   终于送走,辛从文大松了一口气,庆幸不少:“待会我给你另外安排一处院子。”   白浔笑道:“不用你安排,我就去隔壁院子住。”   辛从文思忖着同意道:“这样也好,方便你观察。不过这人还真是奇怪,修为出奇地高,之前也不曾在各大宗门中听过这个名字啊?虽然平时不少女修都对你暗自倾心,但可没有哪个人真敢到你面前来,而且我看她……似乎对你也没有那种喜欢。”   白浔看透人心的功力只比辛宗主更深,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口口声声说要与他结为夫妻,却并没有对他心存爱慕之意,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一个任务一般,甚至这个任务也完成得十分草率,仅仅口头确认便算完成了,但若说她敷衍,她又认认真真提出要与他同住。如此捉摸不透的人,白浔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过,不管是对他本人还是对符离仙宗,从来没人能在他的掌控中算计成功。 第2章   桑离自幼便无父无母,在一个无名的小山村里吃着百家饭长大,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轶事便是村东头的大牛娶了多美的媳妇儿,或者村西头的大壮媳妇带了多少抬的嫁妆真是羡煞旁人。   她不懂这么多,只是知道原来娶一个既漂亮又富有的人回家便是最好的生活了。   既然如此,她也要娶!   后来她离开小山村去闯荡,也是为了找到一个理想中的人,就在这闯荡路上,她便听说了修仙界高富帅的代表白浔仙尊。   传闻他玉树临风、美如冠玉,且掌握着世间最大的财富,是修仙第一大宗符离仙宗万人崇敬的仙尊。   桑离一听这传闻,立马便知传闻中人就是她一直要找的人!这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于是,桑离的目标就从寻找理想中的人变成了到符离仙宗去!   没钱买剑,她就修炼出仅靠剑气攻击的无形剑;路费不够,她就靠着接受大大小小的委托赚钱。期间遇到的困难都被她一一克服,为了那个一直以来的理想,她从未停下脚步也从未动摇初心。   桑离也从凝气第一走到了成仙第九,也终于走到了符离仙宗的山门前。   守门的人问她是否有什么符?桑离当然没有也不知道这个什么符是什么东西。   守门的人想要将她拦在门外。但是对桑离来说,这已经不是一条充满阻碍的关卡之路,而是一条笔直的大道!   有人拦着?那就用剑挑开!   *   桑离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白浔仙尊。   传言果然是真的,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俊美,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可是看起来身体并不健康,尤记得刚一照面时他就在咳嗽,手指生得又细又白,看上去也没什么力量。   虽然,桑离并没有看穿他的修为几何。但谁说修为高的人就不能病弱了?她一路上就见过不少宗师级别的人四处求药的场景。   求娶这件事也比她想象的要简单很多,白浔甚至没问她要聘礼。这种不要聘礼就嫁了的人,在小山村里的人来说就是傻的。   白浔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懂呢。不过没关系,虽然他不会,她给他的聘礼早就备好了。   根据那位成仙第七之人所说的方位,桑离顺利找到了白浔的院子。   它距离符离仙宗的中心区域似乎有些远,并且坐落在一处孤零零的山峰顶上,其他峰都与这一座隔着一段距离。   这处峰顶上有两座院子,院内的风景陈设也几乎一模一样。   桑离没想太多,在峰顶的两个院落里转了转,确认了有人在住的那间,推门而入。   房间内的摆设并不复杂,一套简朴的木制桌椅,甚至没有一点雕花,但色泽十分均匀厚重,一面雕刻了山涧流水的玉质屏风看起来就是房间里最贵的东西了。   窗边还放置了一方软榻,小方桌上摆着一壶茶水,一旁的杯中还留下了少许茶,周边洒出了几点水渍。桑离抬手,顺手将这些水渍擦干了,触及茶壶,茶水还微温着,桑离便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入口清香,虽然不熟悉茶,但桑离猜应当是一壶好茶。   她在桌边坐下,一边从芥子袋中拿出之前一路上收集起来的聘礼:两袋灵石,一块金灿灿刻着钱字的圆牌,一枚纯黑色的翎羽,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金玉等,全都被她一股脑堆在小方桌上。   直到小方桌上堆起一座小小山,桑离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   夜色将至,白浔一踏入院子,便发现了“藏”在树上的人。   浓密的翠叶后边露出几片违和的红。   桑离其实没睡着,她只是想靠在树上闭目养神一会,之前她就经常在树上休息,于是她便也习惯性地待在树上了,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包围,会让她有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白浔一进门,她就睁开了眼睛。   跳下树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也在看着她。   桑离摸摸自己的手背,主动开口:“你回来了。”   桑离:“我……”   白浔:“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白浔对她笑了笑:“你先说吧。”   桑离感慨于他的温和,道:“我给你准备了聘礼,你想不想看看?”   白浔嘴角的微笑差点维持不住,他默默在袖中掐了掐指尖:“不用,就放在那儿吧。”   桑离心道这人还怪好的,如此信任她,看向他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怜惜,脚下也快步走到他身侧,托住了他的手臂:“那现在要睡觉了吗?”   白浔见她这一副一起睡觉的邀请姿态就有些撑不住,故意将自身的重量往她身上倾去一些,微叹着道:“确实是该休息了,我来是想同你说,我今天就搬去隔壁的院子住了。”   桑离不能理解,眉毛皱成一团,语速也变快了一些:“为什么?夫妻都是住在一起睡在一处的,我们不是夫妻吗?”   白浔侧首,似乎认真思索了一下:“仙子知道睡在一处是如何吗?”   桑离毫不犹豫马上回答:“睡在一处不就是睡一间屋子?还有如何?”最后的疑问十分真诚。   看着她真挚的双眼,白浔独自在心中松了口气,寻思道这人不仅缺根筋而且在某些方面也十分单纯,这样就好办了:“如你所见,我身体不好,夜里也许会有动静,会影响你休息。”   桑离立刻反应:“不会!我们是夫妻,我会照顾你的,就是因为你身体不好,我们才更要睡在一处!”   白浔此时露出微笑,眼神微微避开她的,似乎有些害羞,而后又问她:“为什么你会找我做你的夫君?”   桑离扶着他往房间里走:“因为你是高富帅啊。我从小到大的理想就是娶一个高富帅。”   白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向她没什么表情露出的侧脸,心底还觉得有些可笑,不过他都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带着几分困惑不解道:“高富帅?是什么意思?”   桑离解释道:“就是一种简化的称呼,意思是你既高又富有还俊美。”   白浔的心思在心内急转,将自己的声音降低几分:“如果你遇到了其他高富帅,你是不是也会,娶他?”   桑离抬眸,仿佛对他的疑问十分惊讶:“不会啊!我只能娶一个的。我刚好只认识你。”   认识他?白浔开始回忆自己是否在过往的时光中曾经遇见过她……事实是并没有,真正认识他的一般人都会后悔认识他更不会像她一样要与自己……   他敛下眼眸,以呢喃的状态说道:“原来如此。”   桑离点点头,并没有领会到他希望能被领会到的内涵,而是到了床边,理了理床铺被褥,以一种邀请的姿势:“睡吧。”   感叹于她的迟钝,白浔回过神,从自己的芥子袋中拿出另一张床榻放置在原本的床榻前:“我睡外面这张就好。”   与此同时,白浔也在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变化,如果她并不如她所说的那般单纯……   桑离只是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还是再铺一层被子吧?你还有被褥吗?”   “嗯?”白浔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够吗?”   桑离走过来拍了拍他床上的被子,边拍边道:“这被子太薄了,你体弱,应该铺厚一点。”   白浔笑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桑离不自觉就被他的笑勾走了魂。   桑离:“你笑起来真好看……”   白浔收起笑容,推了推她的手臂:“不必,这张是价值千金的软木床,不硬。”   “哦。”桑离听到价值千金就有些走神,她准备的那些聘礼还是太少了,“夫君,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   白浔不知道话题怎么就变了方向,但还是点头应好:“谢谢,快去睡吧。”   他率先和衣躺下,盖上被褥,表明自己的态度。   桑离在原地站了一会,垂着脑袋盯着他瞧,于是白浔也一直没闭眼。   她似乎经过了一些挣扎,僵直地伸出手臂,然后,给他掖了掖被角,长长呼出一口气:“好了。睡吧。嗯……我也去睡了。”   为他掖了被角之后,桑离自认为自己又完成了一桩重要的事,径直走到床边安心地躺下,闭上眼睛。   白浔一动不动,眼睛默默跟随她的身影和动作,见她心里似乎毫无负担,做出那般亲密之举后还呢心无旁骛地闭上眼睛睡觉。他多留意了一段时间,听见她沉稳均匀的呼吸,便知她确实是休息了,睡着了,并没有作假。   如此发现让白浔拧起眉头,此人的行为实在不能以常理预测,这次他也许是真的遇上对手了。   浓重的夜色之中,白浔默默运转周身的灵气游走于经脉之中,以便使自己的身体保持警惕,而后才闭上双眼。   如此一人一榻,两人相安无事过了第一夜。   *   第二日,桑离醒来时第一时间往白浔的床榻望去,便看见被子已经叠好,显然白浔早就醒了。   桑离连忙起来理好衣服,急急忙忙往外走。   院中,白衣仙君的长发只轻轻挽着,披在身后,风一吹带动几缕发丝,这仙气飘飘的画面如在梦中得见。他微微抬头,正看着树顶,十分专注。   桑离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不愿打扰这样安静的画面。   注意到她过来,白浔回首,眸中映出她的身影:“今日还要忙于宗门事务。”   桑离走近几步,忽然生出一种若他眼中能一直藏着她的影子那该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听他提及宗门事务,桑离便道:“我跟你一起。”   白浔委婉拒绝:“处理宗门事务十分枯燥,你怕是不会喜欢。”   “怎么会。”桑离又走近,距离他身前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且不说你是我的夫君,我理应照料你,再说……再说,这些多出来的事务一部分也是因为我。”   白浔有些讶异般挑眉——之前她毫无所觉的模样,他还以为她会完全不觉得这些事与她有关。   白浔:“我看你昨天……”刻意藏下未尽的话语。   桑离:“昨天?昨天我什么?”   白浔语塞:“罢了,你要跟便跟着吧。”言罢,转身离开。   桑离紧跟其后,一顿,往树上看多一眼——她昨日睡过的地方一夜之间多出一个鸟窝,几只幼小的雏鸟在窝里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原来他方才是在看鸟,桑离转念又一想到,这样一来她就暂时不能躺树上了,倒是有些可惜。 第3章   “我昨日亲眼所见,那人往仙尊的仙府去了。”   “什么?她凭什么和仙尊住在一起?”   “太不要脸了吧……”   几个弟子义愤填膺,纷纷握紧了拳头,骂对方不要脸的同时,更是悔恨自己修为不够,昨日竟不能阻挡那“女魔头”在符离仙宗里肆意妄为……白浔仙尊的付出全都是他们的错。   此时,远处两人的身影渐渐清晰——就是他们方才背地里骂的“女魔头”和他们的白浔仙尊!   弟子们连忙闭上嘴巴,几乎咬碎了银牙,站在路边,一边仰望白浔仙尊,一边又夹杂着恨意狠狠瞪着桑离的肩膀。   他们还是会担心直视之后又被碾压一顿的。   白浔默默将弟子们的反应看在眼里,不过,他们的心思恐怕是要落空了。   桑离这人应当不会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   他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桑离,果然,此人依旧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像一块没有表情但会散发寒气的冰坨。   桑离在宗内的风评与他白浔又有什么关系呢?在白浔看来,桑离最终一定会离开符离仙宗,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虽然弟子们的态度对她没什么用,但有总好过没有。   于是,今日符离仙宗的弟子们几乎全部都与形影不离跟在白浔仙尊身后的桑离见了一面。   哪怕是在少有人去的后山,白浔仙尊巡视的时候,身后也跟着这位桑离。白浔往东,她便也跟着往东,但白浔要做什么,她又从来不伸手帮忙,站在那里就像木桩子一样呆板——有弟子远远看见这副模样还梦回了当初刚入门时被讲堂师父抽手板的日子。   桑离除了“女魔头”又收获了符离仙宗弟子们赠送的“狗皮膏药”称号一枚。   不过她本人并不知晓。   她只知道,跟着白浔在符离仙宗走了一圈之后,她才发现原来管理一个这么大的宗门居然有这么多事情要做。虽然她不太理解为什么明明有护山大阵,却还是要亲自用双脚巡视领地,但也许是为了关照到每一位弟子,或也许这也是一种修行方式吧。   所幸,多亏了今日,她又进一步认识了白浔这个人。   他会关心弟子们的伤药有没有缺少,关心伤病弟子们的恢复情况,还会为后山受了伤的仙兽治疗伤口,也会为了一棵从石缝里长出的野草驻足。   白浔他……真是个好骗的好人啊。   桑离看向他的背影,目光坚定,心道:她一定一定会保护好夫君的!   最后要去的地方是符离仙宗主峰之上的练功台,也是整个仙宗占地最广的练功台。练功台的地面刻有大型聚灵法阵,能使弟子们修炼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每日从卯时开始便陆陆续续有弟子们来到这处练功台修炼,除了自己练功,也有和其他弟子共同讨论共同进步的。   不过,这个练功台除了给自家弟子们修炼外,有时也会作为重要比试的场地。   白浔仙尊先从半空中俯视查看聚灵法阵的作用,桑离便也跟着往下看。   她并不熟悉阵法一事,只对剑法颇有心得,于是看着看着,她就开始注意到练功台上不少弟子都是用剑的。   桑离顺便问了一句:“夫君也是剑修吗?”   白浔十分温和耐心地回答:“我并非纯粹的剑修,什么都会一些。”   桑离感叹:“夫君真厉害。”   白浔微笑以对,没再说话。   检查过聚灵法阵正常,白浔仙尊带着桑离落在巨大的练功台上。   刚一落下,周围的弟子们就发现了白浔仙尊的到来,更是有人惊喜一吼:“白浔仙尊来了!”吸引了更多弟子的目光。   许多弟子放下手中挥舞的剑,齐刷刷跑过来围成了一个圈,且非常自觉地留出了一大圈空地。他们欣赏尊敬白浔仙尊,却又不敢离他太近。   桑离侧首,十分专注地看着白浔。   白浔注意到她的目光,放松了神色,言语轻柔软若春风:“大家各自继续修炼,无需理会我。”   众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毫无二话三三两两散开。一时之间,练功台上静得落针可闻。   实则,每一位弟子的心中都沸腾了!只是他们谁都没开口说话。   白浔找了一处角落,开始打坐,于大小周天运行灵力。   见他坐了下来,桑离也盘腿坐在旁边,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经历过一整天的眼神洗礼,白浔如今已经能做到忽视她的视线心无旁骛了,他闭上眼睛,实则心中已经有了计划,想看看她的反应。   桑离十分安静,一路上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盯着他,现在也是,察觉到周围弟子的拥挤和分心过来的视线,她又挪着靠近了一些,直接用自己的灵力外放,荡出一大片真空地带,十分霸道。   离得近的弟子被她杀气腾腾的灵气吓到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桑离满意了,一本正经点头肯定自己的作用。   随后,桑离便注意到白浔的脸色似乎变得更白了些,须臾,他竟忽然气逆上行吐出一口血丝!   桑离大惊失色,连忙站起来扑在他身侧,神色焦急不似作伪:“怎么忽然吐血了?”   白浔抹去嘴角那一缕血丝,白皙的指尖被染上刺目的红,桑离垂眸看见,瞳孔震动。   白浔微笑,伸出那只手,安抚她:“没事,并无大碍。”   桑离眉头紧拧,一向面无表情的脸都皱成了一团:“你都吐血了,怎么能没事?有准备药吗?要不要喝水?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去药堂里看看?”前不久他们才刚去过药堂,不仅有寻常伤药领取也有医师日常坐诊。   白浔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几圈,以他的能力也没看出一丝装模作样的痕迹。所以,莫非是真的?可是怎么可能?   桑离又催促了一番,白浔才慢悠悠取出一瓶丹药,倒出一颗。   桑离有些困惑,只是觉得这颗丹药看上去太过平平无奇了,鼻端也没闻到一丝丹香:“这是什么丹?”   白浔先将这颗平平无奇的丹药吞入口中,才耐心解惑:“是我用天山脚的雪莲炼制而成的丹药,有补气益血之效。”   桑离不是很明白但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哦……原来你还会炼丹。”她没有怀疑白浔说的内容真假,只是毫无理由地选择相信他。   白浔轻笑,将丹瓶收回芥子袋中。   什么天山脚雪莲炼制而成的丹,自然是骗她的,不过是平平无奇辟谷丹罢了,用十多种谷物炼制辅以丹草,吃一颗能使人迅速产生饱腹感。对他而言,是没什么用随便吃来玩玩的丹药而已。   桑离盯着他的脸色,见他吃了丹药之后面色果然逐渐变得红润起来,这才放下心,对他所介绍的丹药更是深信不疑:“你这种丹药还有吗?能不能在我这里也放一瓶?”   白浔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淡定以对:“天山雪莲珍贵,就算是我也只有一瓶。”   “哦……”桑离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桑离便看见之前见过的成仙第七那人朝他们奔了过来。   白浔仙尊这时打算站起来,桑离连忙伸手扶了一把。   辛从文瞧见两人相依的动作,脚步顿了一下,脑中想着“不是真的”“仙尊牺牲颇大”等等,才收敛好惊讶的心情,面带焦急跑到近前。   “白浔仙尊,我们要开个紧急会议,仙尊也一起来听吧?”   “宗主。”白浔十分有礼地颔首,“我这就去。”   桑离在一旁欲言又止——这人没看到她夫君都吐血了吗?   白浔又转头看向她,单手按了按她的手背,似是安抚的动作:“你先回去吧。”   桑离不应:“你刚刚都吐血了,我怎么能放心,我要一起去。”   白浔转眸看向辛从文。   辛宗主背脊汗毛一凛,正色道:“不可。事态紧急,请仙子莫要儿女情长磨磨唧唧。”   以十分强硬的姿态拉住白浔的手臂,又道:“仙尊,走了。”   白浔回头,朝她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一边说着“我没事”,一边被辛宗主拉走。   桑离不是没想过直接动手将人抢过来,但想到方才白浔对那人的态度,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手,只是站在原地,担忧的目光久久不曾离开。   *   终于进了大殿,辛从文才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口中喃喃:“还真是活太久了什么都能经历到,我竟能有在白浔仙尊面前如此强硬的一天。”   白浔收起脸上的笑容,淡淡道:“这次多谢你。”   辛从文摆手:“不敢不敢,虽然是你拜托的,但我确实有个事需要开会讨论一下。各峰长老们都已经到齐了。”   拐入内室,一张颇大的方桌,坐了一圈看起来或年老或年轻的长老们。   白浔于上首坐下,开口道:“我记得仙宗大比尚需一段时日,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召集这么多人讨论?”   辛从文在白浔右侧坐下:“不是仙宗大比的事情,有一件事不是已经迫在眉睫了吗?是你和那个桑离……这两天观察,仙尊可有得出什么结论?”   白浔面色凝重:“暂时看不出。”   下首众位长老哗然,还有白浔仙尊看不穿的人?此女之恐怖可见一斑!   一长老提议:“我们打不过她,只能怀柔智取。这……”   辛从文道:“我不同意,仙尊,她忽然出现接近仙尊,定然有别有用心,还是应该尽早解决,以免祸端。”   白浔看向下首右侧第二人,问道:“可有查到桑离的来历?”   那人摇头:“就算全知阁也查不到。”   辛从文和各位长老都愁容满面,气氛一片灰败。   片刻后,白浔仙尊站起来:“此事由我全权定夺,你们无需再管。散……”   砰一声巨响,殿门被人破开。   众人大惊,纷纷回头看去——又是她!?   桑离站在倾倒的大门前,扬声问道:“夫……白浔?我们举办合籍大典吧?”   众位长老和辛从文互相看来看去,最后将目光汇集于白浔一人身上——   若是举办了合籍大典,那可就没有回头箭了。 第4章   时间回到桑离刚与白浔分开之后。   桑离就沿着练功台的边缘慢慢走,练功台外缘围了一圈翠绿的树丛,且并非认为营造的尽管,颇有野趣。桑离一直以来都更喜欢这样的景色,视线便难免在这边多停留几次。   小林子中似乎还有几条弟子们走出来的小路,兴许是可以更快从其他地方来到练功台的捷径。   不久后,桑离便远远听见一处林间小道上走来一群人,而且她们口中议论的似乎就是她。   “那女魔头也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真是厚脸皮。”   “是啊,合籍大典都没有就自诩是白浔仙尊的道侣,真是太可笑了?”   “她该不会以为实力高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吧?”   ……她们趾高气昂,似乎已经全然忘了之前刚被人轻易打趴下的模样。   对于女魔头这个称呼,桑离并不在意。她更感兴趣的是“合籍大典”,合籍大典是什么?她此前从未听说也从未见过。   白浔亲口答应了他们之间的婚事,那便是她的夫君了,桑离自认这其中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其他人好像不是这么认为的?必须要举行过合籍大典才能算吗?   如果是这样,桑离并不介意为白浔举行一次合籍大典,毕竟白浔是符离仙宗的人,她是需要尊重他们的规矩的。   桑离并没有去将这几个说话的女弟子抓过来询问,而是转身去往符离仙宗主殿的方向。   想到就去做,这是桑离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独立谋生存,犹犹豫豫的后果极大可能是一败涂地。反正,实力强大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今日的主殿外也有守门的弟子,不多,就四个,但都是元境级别的修为,只比宗师略次。   桑离行至他们四人面前,还微微开口,四位守门弟子的背脊不约而同泛起一层薄汗——真是万万没想到又见面了。   四位弟子不自觉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桑离并没有动手,而是先直接开口了:“我要进主殿。”   四位弟子互相对视互相推诿,脑袋都大了——怎么偏偏挑这种开会的时刻呢?!   一满头大汗的弟子站出来,十分恭敬地抱拳:“仙……仙子,现在主殿内……”   桑离:“我只是通知你们一声。”言罢目不斜视,十分淡然地路过他们身侧。   “还在开会”四个字被这弟子强行吞入腹中,几人愣是每一个敢拦人的,纷纷默默束手。   桑离来到门前,伸出去推,竟没推开。   附着灵力于手上,桑离这才发觉门上有灵力正规律周转流动,应是有什么阵法加固了殿门?   手中灵力暴涨,甚至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风眼小漩涡。   四名弟子看着,忍不住齐齐后退数步,此时已经在心中琢磨这次任务没有完成该领飞多少罚了。   咔嚓一声,桑离知道这灵力阵法已经松动,便一口气增加了手中与阵法对抗的灵力。   紧接着便是一声轰隆巨响——殿门直接在她面前向后倒了下去。   这门上的阵法,似乎有点脆。   门内,好几个有些面生的人站成一排,他们似乎很惊讶。   桑离没有对阵法发表意见,因为她看见了站在中间的白浔:“夫……白浔,我们举办合籍大典吧?”   那一排人先是面露讶色,而后都看向了白浔仙尊,如果不是碍于这位修为极强的女仙的面子,他们都想集体高呼“三思啊!仙尊!”。   他们都在期盼白浔仙尊用一个完美的理由婉拒这位女仙。   辛从文面露隐忧,他竟然感觉有些紧张。   白浔仙尊只沉默了一会,便开口了:“好。”   辛从文:???   众长老:???   他们仙尊的最强话术呢?他们仙尊的洁身自好呢?   但,刚刚仙尊才刚说过此事由他全权定夺,他们也不好开口反对了,只能纷纷沉默。   辛从文心情略微复杂,忍不住心中泪流满面,白浔仙尊为了符离仙宗真是付出了太多。他转头走一看,白浔仙尊面带温和的笑容正看向殿门处的桑离。   辛从文一愣:怎么仙尊似乎并没有不愿意……不对,这一定是装装样子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桑离便走进了大殿,与此同时,见到她进来的长老们都不约而同一同离开大殿。   殿内一时之间就剩下了白浔,桑离和辛从文。   辛从文连忙叫住落在最后的长老:“帮我叫甘哲过来。”   而后浅浅叹出一口长长的气。   桑离眼中只看着白浔:“那我们今天就举行?”   白浔还没应,辛从文就连忙出来阻止:“不行不行,虽然不……虽然事态紧急,但是合籍大典是不能马虎举行,要做足前期准备,还要选好日子,广发请帖,如此才能不损白浔仙尊和我们符离仙宗的名声。”   辛从文又看向白浔:“仙尊,我说的对不对?”眼角抽搐成一团,给他使眼色。   白浔心中多少有些嫌弃,马上收回目光不与他对视,温和颔首:“宗主说的没错。”   桑离看向白浔:“我没想到这么复杂。”   白浔:“没关系,宗主会准备好。”   桑离终于看向辛从文。   辛从文点头:“没错。”   桑离马上拉住了白浔的手腕,然后将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掌心上托着:“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   辛从文也抬手:“等等,仙尊还是先留一下我们还有事情没说完。”   桑离马上收回迈开的脚,木桩子一样站在白浔身侧。   辛从文:“……仙子,要不你先在外面等一等?”   桑离扶着白浔,不为所动:“我在这里就很好。多谢。”   他又不是在关心她什么,为什么要多谢啊??   辛从文看向白浔。   白浔抿唇一笑:“我们先回去,我也确实累了。”   桑离一听他累了,马上回应:“那我们回去吧。”   辛从文:……没办法阻止。   既然仙尊选择回去,那必然是有他的考量。方才他使的眼色,仙尊一定看到了,并且明白了他为仙尊拖延时间的好心。   仙尊在这一方面从不让人失望。   桑离扶着白浔离开了大殿。   他们前脚刚走,甘哲大师兄便到了殿内。   辛从文将白浔仙尊的决定一说,嘱咐道:“不必太过着急,东西要仔细备齐,流程要反复核对,人员要专业培训,慢工才能出细活。”   甘哲如今看起来有些激动,脸蛋都激动红了:“弟子定不负师父嘱托!定不负仙尊期待!”   辛从文满意点头,拍拍自家大弟子的肩:“去吧。”   甘哲握拳一礼,转身快速离开。   辛从文感叹,他这弟子天赋好,修炼勤,道心稳,就是对仙尊过于盲目崇拜,将这事交给他不知是好是坏啊。   *   两人一路慢腾腾回到了白浔的院子。   桑离担心将柔弱的夫君累坏,一路上总要时不时停下来问一句“要不要歇一歇?”,每一次都被夫君坚强地拒绝。   一回到院子里,桑离就迫不及待扶着他到院中石凳上坐下:“夫……我给你倒茶。”   夫君定然是累坏了,煮茶还是由她来吧,桑离皱着眉头心想着。   白浔轻咳两声,泰然接受她的照顾,问道:“怎么不叫我夫君了?”多少存了一点故意问的心思。   桑离一边摆弄茶具,一边答:“要在合籍大典之后才能正式成为夫妻。”   “哦……”白浔若有所思,那她知不知道别的?   白浔接过她手中的茶盏,茶水似乎被她用灵力降温过,一点也不烫,温温的。   他又问:“怎么今日想起了合籍大典的事情?”   桑离倒了一杯给自己:“不是我想起来的,是有人提醒了我。”   有人提醒?会是谁?仙宗里的人吗?谁会提醒她这种事情?   万千思绪一瞬从脑海中划过,他垂眸抿了一口茶。   “好苦。”桑离已经先皱着眉头说了出来,“怎么这么苦啊?”   白浔轻笑出声:“这是不是你冲的第一遍茶水?”   桑离点头:“是啊。”   白浔教她:“第一泡的茶水,通常是不喝的,会很苦。”   桑离不解,问道:“这样不是很浪费吗?”   白浔笑而不语。   桑离忽然明白了,他定是不喜欢喝第一泡太苦的茶只是不好意思与她直说。   他真是个好人。   桑离仰脖,一口将自己杯中的茶水喝光,又迅速将他杯中的茶倒进自己的杯子里。   低着头的桑离没注意到,白浔脸色迅速一沉,只是极其快速又收敛了回去。   她将他的茶水倒入自己杯中,又仰脖喝光,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你不喜欢喝第一泡,为了不浪费,那以后就让我来喝好了。”   白浔眼中流露的疑惑恰到好处:“你刚刚也不喜欢喝。为什么?”   桑离放下杯子,改拿出一个海碗,将茶壶里的剩余茶水都倒出来,答道:“我要照顾你啊,没关系。”   白浔启唇欲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便敛下眸子,似乎在看桌面的石纹。   桑离咕咚咕咚喝光了一壶茶,感觉肚子都涨起来了。   她撑住桌面站起来,重新倒上热水,泡出第二壶,给他倒一杯。   见她紧拧着眉,似乎有点难受的样子,白浔关切问道:“肚子不舒服?”   桑离点点头,自己没再喝茶,今日头一次提出暂不和他待在一处:“我去其他地方活动一下,没事。”   于是白浔自己一人坐着,看她一步步散着步走着离开这处小院,应该是打算到院外走一走。   他垂眸,举起这杯茶,喝下一口,比之方才的口感轻盈许多,没那么苦了却又有点涩。   他喃喃自语:“下次还是给她一些好茶叶吧。”   茶壶也许也可以换小一点的。   院外。桑离扶着一棵矮松,将腹中的茶水倒逼上流全吐在了地上。   她丧着脸,自从她突破宗师境界到现在成仙第九以来,就没受过这种身体上的难受了,没想到一壶茶就能让她如此折腾。下次还是……其实浇到树下的话好像也不算浪费了?   桑离皱着眉头,心想自己还是太年轻,阅历不足了。 第5章   白浔仙尊和桑离要举办合籍大典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符离仙宗,这其中甘哲功不可没。   甘哲这几日的状态都十分亢奋,将宗门上上下下几乎所有的地方都跑了个遍,列出一条长长的物品清单治愈,也将合籍大典一时宣扬了出去。   “这是白浔仙尊合籍大典所需,万不能掉以轻心。”   一传十,十传百,于是整个符离仙宗都知道了。   当日在背后嘲笑桑离没有与白浔仙尊举办合籍大典就厚着脸皮住一起的几位女弟子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万万没想到打脸竟能来得如此之快,几人的脸色登时便沉了下来。   嘴硬道:“举办合籍大典也没什么……仙尊不可能真心喜欢她。”   “她好像还在仙尊的院里住着。”   “笑死了,谁不知道合籍临近道侣见面是不吉利的。”   ……   几人嘲笑纠结一番,还是决定想办法让女魔头必须知道这个习俗,哪怕合籍大典似乎已经板上钉钉,但是看到女魔头和仙尊同进同出,她们是忍不了的!   于是她们搜罗了话本,裁取了各种新婚夫妻婚前彼此不见面的描述,攒成厚厚一册,反复投放在仙尊院子所在山峰的山脚——她们还是不敢随意踏入仙尊掌控的地盘。   但奈何一连几日,都没见有人从山内走出来,她们只能每天都来投放资料,坚持不懈。   辛从文从第一册 出现在某人山脚开始便得知了此事,毕竟山脚这样的地方谁都能见到,不过他不打算插手,而是放任了弟子们的这番行动,如果能帮助仙尊暂时“脱离苦海”也是一件好事啊。   此时,好几日未出门的桑离正站在院子里仰脖看树。   鸟窝里的雏鸟们成长速度飞快,已然羽翼渐丰。但树下观察它们的人似乎并没有感同身受它们长大的高兴,反而紧皱眉头,愁眉苦脸。   白浔想不注意她的不高兴都难。   他神思一动,开口道:“是不是觉得无聊了?其实你可以自己出去到处走走看看,我自己一人待在院中也无妨。”   桑离转头,等到他说完才道:“你怎么忽然这么问?我没有觉得陪着你是很无聊的事情。”   在听到这样的回答后,白浔十分明显地松了口气,看起来因她的回答而非常开心,嘴角弯起微笑的弧度,笑容温柔:“你站在树下很久了,看起来有些苦恼。”   桑离并未设防,随口应答:“是啊,我平时喜欢躺在树上,但现在有它们在,我就不能躺上去了。”   白浔提议她可以在这座山里找另外一棵合适的树,并且强调了一下“我待在院内不会有事,何况以你的实力,万一有需要你在山中也定能及时发现。”   他说的……很有道理。桑离心动了,已经连续几日不曾在树上小憩,一时半会无法适应习惯的改变。   桑离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出门前多次叮嘱:“不要勉强自己,一定要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白浔配合着点头,十分温顺:“好,你去吧。”   桑离一步三回头,直到再也看不到院子里那道绝世独立的身影,这才开始专心找树。   她不希望离院子太远,所以是从院子附近开始的,只是没想到,距离院子近的地方竟都是些高大笔直的树木,完全没有给她留任何躺倒的余地。   只能越走越远,巧的是她忽然发现山下有人急匆匆来丢下了什么又急匆匆跑走,形迹十分可疑。   桑离马上去往山脚下,在那人影丢东西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一摞堆叠的书册。   这是什么意思?桑离困惑着去捡这些册子,翻开查看。   *   桑离走出院门后,白浔终于真正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放松了几分。   他走到院中唯一的一棵树下,欣赏雏鸟张口等食的叫声,抬起手,一缕灵力从他的指尖逸出,进入雏鸟体内,一瞬之间,它们的身躯便又长大了一些。   “就当作是给你们的奖励吧。”   *   不过才半个时辰,桑离又以一种绝对的速度回到了院中,白浔放下手上的茶杯迅速抬头看去。   只见她神情严肃,手里还拿着一沓纸册。   白浔皱起眉头,心头上一时间冒出了不少糟糕的猜测。   他走上前去:“你手里……”   桑离:“我要搬出去。”   白浔顿住,神情空白了一息,而后皱着眉问她:“怎么忽然要搬出去?”   桑离十分认真地回答:“我今日才知原来还有婚仪前新人双方不能同彼此见面的习俗,合籍大典也算是婚仪,所以我打算搬到隔壁院子,最近我们也不能见面了。”   白浔仙尊欲言又止,他想说如今合籍大典还未确定时间,不必如此着急搬出去……但是,他为什么会想这么说,用计让她离开院子的是他,如今她自己要搬离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白浔敛下眼眸,没有马上同意,问了一句看起来并不相关的问题:“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桑离:“这是我在山下捡到的,要不是它我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规矩。虽然我不无所谓,但既然有人提醒了我,想必也是认同的,那我就先搬去隔壁吧?”   白浔凝着眉,心想自己总算明白了方才那一股不愿从何而来,她本就不熟悉这些弯弯绕绕,那必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提出的改变。   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安排被人指手画脚罢了。   虽然不喜欢但这也算是有一点点符合他的期望,白浔还是点头同意了。   桑离行动向来说一不二,但这次却很不放心:“白浔,一定要注意照顾自己,晚上多盖一张被子别着凉,茶水不要喝太烫的,还有……”   白浔自始至终都用温和的眸子看着她,丝毫不觉得她啰嗦。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桑离感觉自己的心口都变软了,桑离眸光变得愈发坚定,最后再看他一眼,毅然决然一般去了隔壁。   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桑离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能与他见面了,唉。   另一边,白浔控制灵力轻轻关上院门,带着笑意坐回树下,心情甚好,又分出一小缕灵力赠给了树上这一窝雏鸟。   这雏鸟原本就是这山上最常见的一种灵鸟,只是养育这一窝雏鸟的雌鸟不知去了何处迟迟未归,白浔发现后便将它们都带回了院子,放在这棵树上,让它们食天地灵气而生,只不过放在何处他确实有过设计罢了。   隔壁的院内布置与白浔的院子一般无二,桑离很快便轻车熟路找到了用以休憩的寝室所在方位,推门进入,桑离便注意到虽然屋内陈设还是那几样,但颜色光泽又总是差上几分。   此时的桑离已经忘了自己先前只是想在山中找一棵树躺躺,在床榻上先躺了下来,思绪已经逐渐飘远。   找到了她一直以来目标中的人之后,她便开始习惯处处关照病弱夫君的日常,如今,理想达成了,又暂时不能关照夫君,她该做些什么呢?   她好像陷入了一种全新的迷茫。   *   搬走的第一天,桑离没有出门。   桑离搬走的第一天,白浔仙尊也没有出门。   他按照自己的习惯,早起,观日出,调动晨间最精纯的灵气于体内循环。只是,他似乎总是下意识地将目光转移到隔壁院子的方向。   察觉到后,又迅速将目光再次转移。   白浔觉得自己有些反常。   他怎么能在她搬去隔壁之后又下意识关注隔壁的动静?   桑离也是整个符离仙宗重点关注的对象,白浔用这个理由试图说服自己。   但若不是桑离,白浔恐怕只会设下阵法或用一些其他隐蔽而不易被察觉的方式追踪监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她。   他独自一人煮茶品茗时,双耳便不由自主听着隔壁院子的动静。   什么都没听到,便会让他更想听到些什么。   他独自翻阅书籍,又会偶尔出神,想起若是她跟在身侧便会安安静静坐在他的对面,翻看民间盛行的仙侠话本,最主要是对剑修出剑的描写,她可能会反复看上多遍。   回过神来,白浔又觉得可笑——他不得不承认,才连续几日,自己就已经习惯了有个人时时刻刻存在在他的日常生活中。   隔壁的桑离倒没有这种烦恼。   只是刚搬来的时候稍微不习惯了一点,桑离便很快开始思考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事情了。   思考了一天并没有结果,桑离便没有出门。   来到符离仙宗之前,她只是为了迎娶白浔仙尊而生活,接委托、修炼提升实力,都只是为了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   来到符离仙宗之后,成功迎娶白浔仙尊,虽然他们所说的合籍大典还未举办,但这个目标对桑离来说已经实现了,且仙宗内的生活也十分平静,没有强敌可以与之一战,也没有什么都卖的市集。弟子们虽然很多,但大多都避她如蛇蝎,不敢与她切磋。   对一个强大的剑修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无聊的呢?   桑离叹了口气,眼见暮色降临,她选择躺平,就去这个院子里的树上躺一会好了。   她熟练飞身上树,舒舒服服靠着树干,闭目养神——回想起当时,自己怎么没想到来这隔壁院子的树呢,因为两个院子的布局都是一样的啊。   不过,现在想起来也不晚。   桑离没再去深究,在树叶的包围中,在清新气息的环绕里,她逐渐睡着了。   片刻后,院墙上忽然出现一道白衣身影,又迅速悄无声息地消失。   白浔跳下院墙,给隔壁扔去一道防御术法,十分不赞同她毫不设防在树上入睡的行为:“仗着在符离仙宗内便毫不警惕,真是天真又单纯。”   *   第二日,桑离忽然就想到了一件可以做但还未做的事情,那便是感谢给她送来了书册的人,若不是那人,她也不会知道这一习俗。   礼品她也已经准备好了,若对方是个剑修,那她便送一张她自己绘制的基本剑法,若对方不是剑修,她便回赠一本她最喜欢的仙侠话本作为交流。   隔壁的院门一开,白浔便注意到了。   他微微偏侧着头,随后听到了桑离慢慢悠悠的脚步声。   把握好方位,白浔也打开了院门。   猝不及防看见白衣影子的一瞬间,桑离就迅速转过了身。   身后传来白衣仙君友好的问候:“住在隔壁可还习惯?”   桑离支支吾吾一顿,又想到只是不好见面也没说不能说话呀,于是答了。   “挺好的。你呢?”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轻笑,而后听见:“你真的不回头看看我吗?”   桑离立刻摇头:“绝对不行不行不行。”   于是桑离便听见了白浔一连串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重,似乎要将体内脏器都咳出来了。   桑离顿时觉得不是滋味,也忍不住担心起来:“是不是夜间着凉了?若真是如此,今日最好还是不要出门见风了……多喝温水。”哪怕知道他会炼丹也懂药理,还是不禁多说两句。   咳嗽声终于停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砂质的嘶哑:“好,听你的。”   桑离听着忍不住又皱起眉来。   过了一会,身后没再出现声音,桑离又怕回头一不小心与他见上面,试探着问:“白浔?你还在吗?”   悄无声息。桑离这才慢慢回头,两手挡着眼睛,紧闭着,悄悄地,露出一条缝——没人。她这才松了口气,飞身下山。   一门之隔,白浔注视着她从转身到飞身离开的全过程,眸中涌现出星星点点的真是笑意,心头的闷气也不知不觉散去许多。 第6章   出乎桑离意料的是,她没能找到赠予她书册的人。   她拿着书册,就随便找遇到的路过的弟子询问,但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她。有的看都不看直接回答不知道,有的则面露惊恐地看着她步步后退离开,如同她是能吃人的恐怖凶兽一般。   桑离将符离仙宗都逛了个遍,依旧无功而返。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一举动让真正送她书册的人知道后,不约而同都躲得更严实了。   *   在桑离下山之后,白浔仙尊也从他的院子里出来了。   一出门,便直奔辛从文所在殿中,这座大殿只比符离仙宗的主殿小,且位于主殿的正后方,主要用途就是给宗主处理宗门日常事务以及各主峰来汇报各自情况。一般情况下,辛从文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座大殿内。   辛从文见到他自然欢喜:“仙尊,您总算来了,我这里……”   白浔直截了当:“有人往我山脚下扔东西这事,你早就知道吧?”   辛从文马上否认:“往仙尊山脚下扔东西?谁这么大胆?仙尊,要不要我派人彻查这件事?要不就派甘哲……”   白浔仙尊再次打断辛从文的话:“在我面前,你撒不了谎。”   辛从文:“……我确实知道。”   白浔又问:“为何不阻止?”   辛从文仿佛听到什么令他惊讶的问题:“仙尊,你不明白我的心吗?虽然桑离这人实在可疑,但要牺牲仙尊的……实在太过,他们这么做也许能帮助仙尊暂时摆脱那桑离的纠缠,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白浔本人皱着眉头:“牺牲本尊的什么?本尊怎么不知道?”   辛从文将打算回答的话咽回去,白浔仙尊都对他自称本尊了!答了可能会让仙尊更生气,不答……仙尊又已经很生气了。   辛从文左右为难,一时开不了口。   “罢了。”   幸好白浔仙尊先放过了这个话题,辛从文松了口气。   白浔接着说道:“我今日来这是为了告诉你,虽然这件事结果是好的……但我先前已经在会议上说过,此事由我全权负责,你们便不应该插手,身为宗主,立下了承诺便要做到言出必行,这种事还要我教你吗?”   辛从文老老实实应道:“谨遵仙尊教诲。”实则内心腹诽:所以这就是仙尊您不愿意做宗主的原因吗……   白浔仙尊满意颔首,转身离开。   辛从文叹气,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也许仙尊就是因为自己没履行承诺而生气的吧。   *   桑离还没回到山下,就远远看见好几个衣着绮丽的女修正打算触动山中的禁制。   桑离连忙加快了速度,准确落地,拦在几人面前。   “几位可有要事?可与我说。”   为首那女修穿的是几人之中最为华丽的,精致的发髻上插着包金点翠的成套发饰,衣上绣着浓艳的海棠花纹,袖口和肩膀都包了金边,看上去富丽堂皇。   这女修从上至下将她扫视了一遍,眼睛都没完全睁开看她的脸,下巴也高高抬着似乎在看天:“你又是谁?凭什么告诉你。”   桑离扫过一眼已经将她们的修为都看在眼中,放下心来——就算挑事的她也能完美解决,不需要打扰白浔休息。   听到这人问她是谁,桑离答道:“我是白……我就住在这山中。”桑离抿起唇,似乎有些懊恼。   女修马上明白了什么,轻蔑道:“原来你就是桑离。正好,你们符离仙宗同我们绣春坊定制了新人喜服一套,今日我们来是为了量尺寸的。”   桑离了然,态度十分配合:“要怎么做?”   女修嗤笑:“当然是要带我们进去!”   桑离并没有出言与她争论她对待客人的态度,点点头,也十分配合让她们跟着自己进山。   几人进了院子,纷纷左顾右盼起来,不知是在看什么。   桑离没带她们进屋,直接站在院子里张开手臂:“就在这里吧。”   为首的女修瞪着眼珠子看着她:“就在这?光天化日的?你要不要脸?”   桑离真实地困惑了:“量尺寸难道是需要什么遮挡的行为吗?”   后边跟着的几个女修之一忽然站出来:“大胆!你怎么敢这么说话,这位不仅是我们绣春坊的坊主,更是佘蓓仙宗的三长老,你是什么身份敢质疑我们坊主的决定?!”   桑离更疑惑了,看着眼前这几个元境级别的“侍女”和这位半仙第九的坊主,多少有些不明白她们是如何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还有,忽然说出这位坊主的身份来历,是在让她早日找上门单挑吗?   但是她们又打不过她?   桑离看向为首这人,佘蓓仙宗的三长老此时昂着头,又在看天了。   桑离对她们绣春坊的水平有些怀疑,不过,既然是仙宗定的,那就这样吧。   桑离:“还量吗?”   见她着实不打算带她们进屋,三长老又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番,挥手示意身后几人上前量尺寸。   虽然她们都看不起这位来路不明的乡巴佬,忽然出现就要和白浔仙尊结契了!这算什么?她们自然不服气,但该量的尺寸还是要量的。   结束后,这位三长老忽然放软了语气:“白浔仙尊在吗?我们还需要给他量尺寸。”   其实,白浔仙尊的尺寸,符离仙宗早就送来绣春坊了,她这样要求不过是故意仗着桑离不知道这件事。   桑离闻言,跳上墙头似乎在查看隔壁院子的气息,随即跳下来,道:“他不在。”白浔去哪里了?桑离紧皱着眉头,担心他的身体,又不能动身去找他。   几个女修听了她这话后忽然变得愈发容光焕发,个个脸上笑意盈盈,仿佛吃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感动得要流出泪来了,眼神交流之中也全是欢喜和得意。   三长老忽然上前握住了桑离的手,高兴得令桑离感到诡异,通过这手还给她塞了一盒扁扁的物件:“合籍大典当天新人必然要化美美的妆,我观你平时想必素得很不了解这个,姐姐便送你一盒胭脂,一定要用上哦~”   塞了一盒胭脂,这位佘蓓仙宗的三长老便带着几个女修们高高兴兴地走了,还道:“不用送。”   桑离一时愣住,感觉她们似乎有些癫狂,不久前还对自己十分不满,怎么转眼就能送她胭脂了?她虽然迟钝,但也不是什么傻子!这其中必有问题。   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这盒胭脂上,打开盖子,指尖沾上一点,马上就感受到了令人不适的气息!桑离连忙将指尖的胭脂擦掉,心道:果然是这胭脂有问题!!   不过才见一面,为什么便要对她下毒呢?但那三长老说的也许是对的,合籍大典上的新人需要画妆,可是她从来没试过且没有人能帮她。   桑离握住手里的胭脂,叹气,实在太不容易了。   正在为妆面苦恼的时候,桑离听见隔壁院子出现声音,应当是白浔回来了。   她走到院墙下,紧紧贴着墙面:“白浔,你回来了吗?”   很快,她就得到了回应:“是我。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桑离便松了口气,听起来不像早上那么沙哑了,似乎是恢复了些:“没事,你回来了就好。”   桑离侧耳听了一下,过了一会,那边又传来十分清晰的声音,那声音很近,近到似乎就在紧贴着墙的另一面:“今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十分温和的真诚疑问。   桑离便不自觉同他描述起来:“我去找是谁送的书册,但是仙宗内的弟子都不知道是谁的,后来遇到了来量尺寸的绣春坊的女修。对了,她们还想找你量尺寸的,不过当时你不在,没关系吗?”   白浔若有所思,温声道:“没关系,我过后自己给她们便可。可还又遇到其他奇怪的事情?”   感受到他的关心,桑离弯唇微笑起来,就算手里握着毒胭脂也不会心情不好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将毒胭脂的事情告诉他,反正她自己就能解决的:“没什么啊。绣春坊的坊主还送了我一盒胭脂呢。”   白浔笑道:“那就好。夜已深了,早点休息吧。”   “嗯。”桑离答,“你也是。”   桑离离开院墙,开门进了屋内。   听到她进了屋,白浔这才离开墙下,方才与桑离的对话,他便已经知道个七八了,想必是那佘蓓仙宗的三长老在胭脂中下了毒而后送给她,不过听起来,桑离也发现了这件事,应当没问题。   他独坐院中,抬眸,今日已经有一两只雏鸟开始试着学习飞行了,距离离巢的日子怕是不远了。白浔又分出一缕灵力喂给雏鸟,心中不知在计划什么,又拧紧了眉头微微出神。   *   有毒的胭脂,桑离是绝对不会用的,但万一如三长老所说需要画妆,她便还是需要胭脂,可她并没有这种东西。   如今看来便只能下山买了。   坐在屋中只是思索了片刻,桑离便当机立断,现在就下山去!   她握住那盒毒胭脂,决定已这一盒胭脂为参考去选购胭脂,她记得符离仙宗的山门外不远处就是一座繁荣小城,想必能够在那里寻到普通的能用得上的胭脂。   于是,不过片刻,白浔便又听见隔壁院门轻响——她竟是在这夜间又出门了。   想了好几种可能,连夜继续找送她书册的人?将毒胭脂扔掉?以牙还牙上门单挑?白浔觉得这些都是她能做出的事,一时之间竟无法确定她究竟会选择哪一件。   白浔心中好笑,暗笑自己怎么又如此关心起她的去向了。   她去哪儿,与他何干?对他来说,她就这么离开符离仙宗,才符合他的目标。   时间渐渐流逝,已过子时,为什么她还未回来?   白浔总是闭不上眼睛心无旁骛地放空自己,回想起方才两人对话的情景,桑离不像是要一走了之。   丑时,辛从文被熟悉的神识惊醒。 第7章   辛从文披着外衣从殿内跑出去:“仙尊!出什么事了?!”   天知道他快吓死了,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白浔仙尊这般强大蛮横的神识,他只以为宗内出了大事,得惊动仙尊用神识扫荡了全宗门!   白浔仙尊出现在辛从文面前,但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宗主。   他神情淡然,脸上也毫无慌乱之色,看上去就如同一汪平静无波的沉静湖水。   白浔:“无事发生。”   辛从文心道你那滂湃的神识可不是这么表现的,问道:“那仙尊为何?”   白浔仙尊看他一眼,而后说道:“这是本尊的私事,身为一宗之主你只需管好仙宗内的长老和弟子就可以了。”   说罢,白浔也没继续与他闲话,看那方向,似乎是往后山去了。   辛从文果然还是觉得此事太过奇怪,尤其是仙尊自称本尊的次数,这两天是不是出现太多次了?!   白浔仙尊近几日的态度实在是有点不对劲!   白浔将整个符离仙宗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桑离的影子。   他忽然嗤笑,回到自己院中,耳边是几只鸟儿清越的鸣叫声。   果然,只是为了他而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才几天?人就从符离仙宗逃跑了。也不知她是拿到了什么想要的东西,跑得那么快。   如此想着,白浔飞身翻过院墙,来到隔壁院子的寝室中查看。   屋内摆设一应十分整洁干净,床榻上的被褥也叠放得十分整齐,就是房间中过于干净并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白浔扫视一番四周的环境,面无表情又快速转身离开。   天快亮了。   他绝对不是在试图推理桑离的去向,他只是担心宗门内的东西失窃而他还没发现而已。   *   桑离畅通无阻出了符离仙宗的山门。   只是她太过着急,以至于忘了在这个时辰,城中的铺子都已经打烊了。   看着黑漆漆一片的小城,桑离头一次感到有点无措,不过也就只有一瞬而已。   她很快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找到了深夜也开门的客栈暂住。   客栈大堂内只有一个当值的掌柜,拿了钥匙后,桑离前往自己的房间,路过后院却又被她捕捉到了熟悉的名字。   “听说白浔仙尊要与人结契了。”   桑离脚步一顿,拐弯先去了后院的方向,隐藏气息飞上屋檐一瞧,原来是两个马夫趁着夜深到马厩里八卦。他们怎么这么闲?   桑离又继续听下去。   “不是吧?白浔仙尊会娶妻?”   “嘘,不是娶妻,是被人娶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东西?”   “嘘,你小声点……”   桑离皱眉,为什么他们知道得这么清楚?   “千真万确,符离仙宗的弟子都没否认。”   “那人是谁?这么厉害?”   “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听说不知道是从哪个乡下来的乡巴佬,一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可寒碜。”   “啊?白浔仙尊太惨了吧……”   “人家是仙尊有什么惨的,那女的以后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啰,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桑离蹲在檐上,前两句虽然是真的,但她的衣服怎么就破破烂烂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枣红色的长袍,干净利落,全身上下,莫说破洞了,一点划痕都没有,且崭新如初。   这是造谣!   那破除这种谣言的最直接方法是什么?   桑离计划好了,明日天一亮,她就去布庄买十几二十匹修仙界上好的轻云缎。据说,轻云缎是这世上最为名贵的锦缎,拥有锦缎的光泽却又轻如云飘,只有特殊的仙法加持才能织就。   这两个马夫,就算了。   就算将这两人打一顿,也不会对谣言的散布有所影响。   第二日,按照胭脂的颜色买好了物品,又在店主的推荐中购了一套红火的头面,桑离便直奔城郊的一家布庄——她在来路上就注意到了,这家布庄是这城里最大的一家。   一问轻云缎,布庄的小厮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先问道:“你是哪家的侍女?”   桑离皱眉:“我并非侍女,我是修仙者。”   “修仙的?”小厮本身是凝神第五,自认为自己对修仙的灵气波动十分了解了,可面前这红衣女子却周身无灵气波动,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修仙者,“嗤,你走到大路上随便问问,哪个不说自己是修仙者?修仙者算不了什么,没资格买轻云缎的人咱们是不卖的。”   那就是有了?桑离心道,有就好办了。   第一,首先采取实力压制。桑离指尖凝出剑气,不过呼吸之间,就将小厮翻了个底朝天。小厮躺在地上捂着肚子□□。   第二,用对方想要的东西砸在对方脸上。小厮还没能爬起来,就被一大堆高阶灵石砸了脸,直接晕在了地上。   桑离剑指小厮:“钱我已经付了,轻云缎在哪?”   晕了的小厮如何能回答她呢?   桑离收起剑气,跨过门槛,从容入内,随手抓住另一个小厮:“我已经付了钱,门口那人也收了,你带我去拿轻云缎,将你们庄子的全部轻云缎都拿出来。”   那小厮被吓了一跳,想挣脱也逃不了,见她“凶神恶煞”的,更是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带着她去了库房。   只是可惜,这么大一布庄也仅有两匹轻云缎,还达不到桑离的计划目标。   目前也只能暂时如此了。   将轻云缎收进芥子袋,桑离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未完成,匆匆离开。   布庄小厮松了口气,连忙跑到门口去找人,人没见到,倒是看见了一座小山一般的高阶灵石,瞬间被晃花了眼,喃喃道:“竟然是真的,不是抢劫……”   *   辰时,白浔抚平衣服被压出的褶皱,面不改色。其实对于成仙第九这等境界的人来说,偶尔缺少晚间休憩也没什么关系。   这一日的晨起与平日没什么不同,只是没能赶上日出的时候。   白浔已经计划好了今日要做的事情,首要便是去符离仙宗的几个重地查看是否有东西遗失……哪怕是一根路边的草,他也绝不会放过。   平静的湖水被风吹皱一丝波澜,湖面倒映了乌云密布的天空,阴沉沉的十分压抑。   这一次,白浔没有惊动任何人。   直到了午时,白浔仙尊才将符离仙宗的财产查看完毕,什么都没有缺少,白浔的脸色就更阴沉了。   但是,他一回到山上,便发现,有人回来了。   这个气息,他绝不会认错,便是桑离。   她回来了?离开符离仙宗这么久是去做了什么?去佘蓓仙宗单挑全宗门了吗?   不对,若她真去了,他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呵,她去了哪里与他何干?   神识轻轻一探,果然在院中的树上看见了躺在树干上的桑离。   只能因为他神识太强,以至于不用留心便看见了。   虽然想不到她去做了什么,但人既然又回到了符离仙宗,自然还是要归他来管。   白浔并没有去多嘴直接问她为何彻夜不归。   桑离从未设想过白浔也许会来问她彻夜不归的原因,自然也就不会觉得没有人来问会有什么奇怪之处。她一回到符离仙宗的小院子便马上躺在了树上打算休息片刻。   *   连续观察了几日。白浔也不算一无所获。   他也算是确定了,桑离对他的身体状况的关心态度确实是真的。   每日的日常问候如同例行公事一般,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既没有爱慕思念,也没有担忧。   只有他真情实感地咳上一阵时,桑离的语气口吻才会发生变化,语速加快,气口变短,这些都是说话人比较焦急的体现。   在白浔看来,两人非亲非故,她为何会对他的身体状况担心?   不过,这也算是证明了她确实不熟悉他的情况,不然就该清楚他实际非常健康了。   白浔也不多思考了,他除了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日久见人心的道理。不管是隐藏多深的糟糕品性,在时间久了之后,都会暴露出自身肮脏的獠牙。   这日,甘哲来敲响了白浔仙尊的院门。作为符离仙宗的大师兄,以及符离仙宗下一任宗主的候选人,甘哲与辛从文一样,持有可自由进出白浔仙尊的山峰的通行符。   甘哲侧着身,屈指轻轻敲响院门,速度也维持着一定节奏,敲完一段后,便放轻了声音:“仙尊,有关合籍大典的安排,弟子想请仙尊过目。”   话音刚落,院门便自己开了。   甘哲抬眸望去,仙尊正斜倚着凭几,坐在树下品茶。即便是斜靠着,也不掩仙尊的绰约风姿!符离仙宗的白浔仙尊,甘哲每次一见,都有一种吹了满面春风,看见满园春色,以及终于见到真正的神仙之姿的感觉!   仙尊没有在意他的到来,没有抬眼看他,那样目中无一物的淡然!值得吾辈学习之!   甘哲肃正容貌,端正迈步进入,双手呈上玉简,无需多言,灵力注入,玉简中的内容便以生动的动态呈现在仙尊面前。   看完后,仙尊暂且不发一言。   甘哲便不敢随便将手放下来。   片刻后,仙尊坐直了起来,对他说:“去给隔壁院子里的人也看看。”   仙尊的声音是如此清越,如此柔和,如此沁人心脾。   甘哲应:“是。”慢慢退至院门外,毫不犹豫敲响了隔壁院子的门。   院内只闻一个女声:“谁?”冷冰冰的。   甘哲道:“按照仙尊的要求,合籍大典的过程需给你过目。”   院门同样无人自开。甘哲面不改色步入院内,将玉简递给桑离。   桑离便打开看了,一长串的文字说明将她看得眼花,看完也要感叹一下举办合籍大典之麻烦以及符离仙宗大师兄的办事能力:“不错。”   甘哲收回玉简,便打算告辞。   桑离叫住他:“合籍大典是在何日举办?”   甘哲回答:“按照目前的进度,下个月初五。”   扔下回答,甘哲便快速离开了院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仙尊看上了这样冷冰冰的女修,但仙尊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桑离无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好像还没学好画一个妆呢。   合籍大典,马上就要来了啊。 第8章   向来多是白色装饰的符离仙宗,在这一日都披上了大红色彩。   今日初五,正是白浔仙尊合籍大典的大喜之日!   处处披上了红带子,符离仙宗的“门面”登山阶两侧也装饰上了连绵不断的红色细带,由山门到登山阶顶端,都没有断绝。   上了登山阶,这片开阔的广场便是用来招待宾客的场地,此时也已经摆好了桌椅和小食,每一张桌子都盖上了红色桌布,桌面以及场地各处均装点了金灿灿的灵花。   至于主殿的装饰,则更加隆重,此处装饰的红绸用料厚重,每一处悬挂产生的褶皱都力保彼此一致,甘哲费了许多心思在这。届时,新人将来到主殿前敬告天地行合籍之礼,所以不容马虎。   在大典开始前,甘哲还在抓紧时间巡视检查所有用品,力求完美。在山门外负责接待宾客的弟子上报过,客人们已经来了许多了,另外两大仙宗的人也在现场。在这种时刻,甘哲更不能让自家宗门丢脸!   广场上的宾客们已经自己热闹了起来,绝大多数形成了两个圈子,一个以佘蓓仙宗为核心,一个则以春卦仙宗为核心。来到这儿的都是各自宗门内数一数二的代表人物,而佘蓓仙宗和春卦仙宗又是实力极为强大的两个宗门,自然要趁此机会结交一下。万一以后就有用得上的了呢?   他们各自寒暄,好不热闹。   *   与此同时,桑离独自一人在房中,看向镜中自己发白的脸沉默一瞬,施法将脸上的粉一次性清除:“还不如不画。”   桑离最终还是放弃了脸上功夫,拿起之前买的胭脂,在指尖沾上一些,往自己的唇瓣上抹匀。   鲜亮的大红很快填满了略薄的唇瓣。   镜中的美人因为这一抹色彩,瞬间也变了气质。如果说方才的她看起来还是带着一些柔和的利剑,那现在的她便是出剑必见红的蛇蝎美人。   抿了抿唇,确保颜色更加均匀。桑离慢悠悠给自己套上红袍。   这套绣花红袍前两日才由绣春坊送来,据说用上了绣春坊最优秀的绣娘和工艺,长袖处喜鹊登梅,裙摆处凤穿牡丹。   虽然绣花多,但整套衣服依旧具有轻盈的美感,绣线的颜色搭配也十分和谐,其中还掺杂金丝线带上了绣娘的小心思。穿着这套绣花红袍行走在阳光下,不同的角度中能看到不同角度的反射光,营造一种人似乎真的在发光的错觉。   就算桑离不懂这些讲究,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套极好极隆重的衣服。   桑离也不会太复杂的发髻,不过上次她出门还去找人教了她一个比较简单的发髻梳法,她举着梳子,动作略微有些僵硬,但她还是顺利完成了发髻部分,接下来就是带上发簪,发钗等物品。   一切收拾妥当,吉时正好,桑离并没有多看镜子里的人儿一瞬,转身拿起已经在桌面上等待多时的芥子袋走了出去。   *   与桑离院子的清冷寂静不同,辛从文大早上就来了白浔仙尊的院子,不光蹭他院子里的灵气,还要自己一个人说个不停。   虽然白浔及时在辛从文开口前就布好了隔音法术,但白浔还是没开口理会这位莫名兴致高昂的宗主。   “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我真没想过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参加白浔仙尊的合籍大典。”   ……   “仙尊可准备好了?按照甘哲给出的时间,也快到了。”   ……   然后,辛从文便看见方才还一身白衣的仙尊一瞬之间换了一套衣服,他也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术法。头发倒没变,大部分披在身后。   仙尊从未穿过这样的红袍,便显得尤为难得与不同。红衣为他添了风流,衣裳上的金线又为他添了尊贵。令人心生向往,又心生畏惧。   辛从文连忙稳住心神,收回目光。   “也不知那边准备得如何了。按照习俗,仙尊得出门去接。”   ……   之后,白浔仙尊便继续喝茶了。   辛从文的眼角都快抽掉了,也没能让仙尊看他一眼:所以是完全不会去是吗?那万一桑离又提剑将他们打一顿怎么办?   辛从文没能担心太久,因为很快,桑离就来到白浔仙尊的院外接人了。   院门外,桑离在叫白浔的名字。   辛从文还没拦呢,院门就自己开了,不用猜,定然是仙尊开的门。   也不需要什么过程中的废话,辛从文便旁观了白浔仙尊二话不说被桑离接走的场景。   仙尊行走间,风带起的衣袍袖角都在勾勒他修长的身形。   辛从文沉默跟在身后。   出了院门,这便看见了合籍大典的另一位主角,桑离。   辛从文注意到仙尊的脚步似有一顿,但别说仙尊了,便是他也很难将眼前这人与平日里冷冰冰的女魔头联系起来。   平日里披发的女魔头将长发挽起梳成发髻,亮红色的宝石珠钗点缀,端庄又高贵,喜服上的刺绣如花团锦簇一般将美人拥在其中,那一点红唇更是夺人眼球的一抹亮色。   辛从文一时有些恍惚,这样的美人且是这样修为强大的美人,居然看上了他们符离仙宗的白浔仙尊,一时说不清是谁捡了个大便宜——不对,最终赢家是符离仙宗啊!不管怎样都不亏啊!他之前为什么总想着赶人走呢?毕竟也是个成仙第九的强者!不交好就要交恶了吗?   辛从文脸上顿时绽放笑容,这笑容也真心了许多。   他快走两步上前:“需由我在前方引路。”   注意到辛从文态度的转变,白浔看了他一眼,又转眸看向已经走到他身侧的桑离,心头的一点不适渐渐扩大,白浔强制将这种不适压了下去。   到了这座峰外,甘哲安排的撒花队列也早已就位,及时跟在两位新人身后,一路撒花。   于是,辛从文宗主在最前引路并把控行进速度,两位主角随其后,最后是两列几十人组成的撒花队伍。   无数片散着灵气的花瓣从半空中洒下,如同一朵移动的花雨云,给整个符离仙宗下了一场花雨。   桑离不方便随意转头回身去看,但又好奇撒花的场景,用自己的一缕剑气戳了一片花瓣拿在手中。   不过捏住片刻,那灵气花瓣就在指尖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微弱的灵气进入了自己的体内。   这不是花雨,而是灵气雨啊!   桑离不由感叹起来:原来还可以这样啊。合籍大典确实让她开了眼界。   一行人在周游符离仙宗上空之后,顺利抵达仪式举行的地点——主殿。与此同时,甘哲身为仙宗大师兄,已经在最佳位置默默掌控全场的动向和安全。   在此之前,桑离已经来过主殿前踩点,因此对主殿的布置等没什么惊奇的,就是看见下方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之后有些惊奇。   她先前没想过合籍大典当天会有这么多人到主殿前观看。   底下有符离仙宗的弟子们,有两大仙宗代表,也有许多其他宗门的长老或宗主。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汇集在那一娶成名的女修身上,符离仙宗的弟子们虽然个个脸上带着笑但那只是为了给外人看而装出来的,其实他们都憋屈着,但也是无论如何不能将符离仙宗惨败送出白浔仙尊的事情说与人听;春卦仙宗的长老和宗主都来了,他们十分好奇这位女修究竟有什么值得的地方,以待来日利用之方便。   其他宗门的长老宗主则是带着充足的好奇用探索般锐利的眼神将人远远地从上至下扫视。   “长得还挺好看,跟白浔仙尊站在一起也能平分秋色。”   “这位长老,之前可曾听过这桑离的名声?也不知她是从哪出来的?”   “没听过,倒是你可曾看穿了她的修为。”   “没有,若她是……那……”   “嘘,这种事情就太可怕了,一个白浔仙尊就够了,还是不要乱说罢。”   “长老说得对,说得对。”   ……   桑离往人群中一扫,便看见了熟悉的面孔。那位佘蓓仙宗的三长老,也来了呢。   桑离若有所思看向她的红唇,那红色与桑离唇上用的红很像。   再往上看向她的眼睛,那眼中的东西太过复杂,桑离无法解读。   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又如同湖边叶缘锋利割人的野草丛,实在复杂,不过桑离知道无论是什么都不是对她好的东西。   桑离移开目光,不再看去。   辛从文笑得眯起了眼睛。注意到他的笑容,白浔看了一眼便看不下去了,心中直言假得过分。   但辛从文此刻的兴奋确实是真心的,不管如何,能参加仙尊的合籍大典就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而且,作为符离仙宗宗主,辛从文当之无愧成为白浔仙尊合籍大典的主持者!   这种经历,简直难得!   辛从文理了理袖口,昂首挺胸,庄重迈步,站得笔直。   利用灵力加持,使自己的声音通达在场所有人的耳边:“感谢各位来参加白浔仙尊的合籍大典,共同见证仙尊与其道侣桑离之结契仪式,今日由我,以符离仙宗宗主的身份主持合籍大典。”   “合籍大典现在开始。”   “其一,新人敬告天地!”   桑离与白浔各取一滴汇集精气的掌心之血汇入酒中,第一杯敬天,以指蘸酒在双方手心画出结契符文。   “其二,新人夫妻相敬。”   桑离与白浔各自再取一杯酒,相敬后共同饮下。此后,两人掌心微热,酒气中的两人精血游走后又汇合于画过符文的手心,手心符文微微亮起光芒,即代表契约成了。   结契仪式顺利结束。   白浔微握拳,明明这些都是按照他的计划来的,为何他会生出一种即将脱离计划的预感?桑离垂眸看了看微热发亮的手心,缓缓握住——原来这就是结契的感觉,温热的。   “其三!新人送入洞房!”   两人的表情均是一愣,甘哲安排的流程里似乎没有这个环节。 第9章   甘哲确实没有在流程计划中提到这个环节,但其实只要注意到了,便能发现在这一部分,甘哲留下的空行与其他部分之间的间隔并不一致。   为什么没写?因为甘哲根本不知道这个该怎么写,送入洞房这种事情,甘哲提笔多次犹豫,始终觉得不是自己能安排的,干脆空多了一行,反正大家都应该知道的,不写出来应该没关系。   将这事与辛从文宗主汇报过后,辛从文宗主也认可了他的写法——有些事可以不必写得太明白。   桑离愣住,是因为完全不知道这个环节的存在。   白浔愣住,则是原以为这个环节已经被取消。   辛从文及时抬手,小声提醒:“现在仙尊可以回峰了。”   白浔仙尊没有马上就走,而是说道:“宾客众多,我此时离开并不妥当。”   辛从文笑着:“仙尊不必多虑,大家能理解,且还有我这个宗主在,招待宾客正是我作为宗主的职责所在。”   白浔无话可说,甚至怀疑他是为了回报先前对他的训诫,所以故意为之。   这时,一旁的桑离说道:“宗主说得对,夫君,你身体虚弱,确实应该休息了。”   白浔第一次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感觉。   桑离:“但是,能不能先给我一点时间?”   白浔和辛从文同时看向她,一个暗藏期待,一个目露困惑。   虽然不解,但辛从文同意了她的要求:“可以,请说。”   白浔颇有兴致地站到辛从文身侧,等待欣赏桑离会做出什么事情。   在众多宾客的注视之中,桑离面向众人,取出一个芥子袋。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动作,不能理解她这个时候拿出芥子袋是为了什么,但又同时期待着这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紧接着,桑离便从芥子袋中拿出了上回买的两匹轻云缎。轻云缎柔软洁白,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他们虽然不熟悉布料,但哪怕是不熟悉布料的人都会认得这一尺千晶的轻云缎吧!这可是拍卖行的常驻拍品,也是仅有洛城长公主才能随取随用的贡品缎。   她一拿出来,就是两匹?她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这人还抢劫过洛城城主府?这是辛从文的真实想法。   桑离:“这是我给白浔仙尊的聘礼之一,今日在大家的见证中赠予白浔仙尊。”   底下宾客哗然。辛从文更是感叹大手笔。   他偷偷看白浔仙尊一眼,悄声道:“仙尊,没想到这桑离出手如此阔绰,您和她……”   白浔低声:“别想太多。”   见到下方人群带着惊讶之色互相交流的场景,桑离点点头,十分满意:如此一来,想必今天过后那些谣言便不攻自破了吧。   她可不只是破破烂烂的乡下女子!   桑离回身朝白浔伸出手,仙尊便在众目之中将手臂搭上。   两人携手离去。   一对新人在众多宾客注目中缓缓离场,佘蓓仙宗三长老更是忍到几乎咬碎了银牙。   不久后广场上便又恢复了热闹景象,既然大家都来到了符离仙宗,这个时候当然还是多结交一些人物才是最重要的。但毫无疑问,桑离这位出手阔绰的女修成为了人群之中热议最多的谈资。   广场上很快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   峰顶。   时隔多日,桑离再次回到白浔仙尊院中。刚一迈入,桑离便第一时间抬头往那棵树上看去,鸟窝已经不见了。   灵气浓郁的符离仙宗确实与别处很不同,雏鸟竟能如此快地成长到离巢。   见她望向那个方位,白浔仙尊问道:“是否在找先前那一窝雏鸟?它们长大后都飞走了,以后只要你想,可以随时在树上休憩。”   “真好。”桑离扬起微笑,鲜艳的红唇为她的笑容更添妩媚,是除却今天以外难以再见到的风情。   白浔移开目光。   桑离则上前扶他,用灵力推开房门,关心道:“合籍大典流程复杂,夫君想必很累了,先休息吧。”   白浔微启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自己被桑离扶着进门。   她将人扶着坐好,脑袋一重,撑不住前倾了一下,差点撞在白浔的肩膀上。   桑离连忙扶住自己的头:“抱歉,我先去隔壁洗漱,夫君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白浔温和笑笑:“无碍,你去吧。”   桑离提起裙摆快步离开。   淡淡的脂粉香气也渐渐散去。为何方才他心中似有若无一丝缺失了什么的失落感?   白浔根本不需要怎么费力拾掇,只要收回罩在自己身上的障眼法就可以了,绣春坊送来的婚服他其实没真的穿在身上。   恢复一袭白衣,白浔在屋内踱步,看向屋内唯一的红色——一对燃烧着的喜烛。   没有白浔的许可,其他人都不能随意出入他的院子,更别说寝室了。甘哲来提到装饰一事,他嫌人多麻烦,只在甘哲的坚持下拿了一对大红喜烛。   怎么也没想到,还有洞房这一环节。   就连举办合籍大典这种事也需要人提醒的桑离,会知道洞房是什么吗?白浔一时也拿不准。   思考一番,白浔将原先用上的长榻又拿了出来,放在外侧。   桑离回来后,白浔已经在长榻上端坐片刻。   她只以为白浔是在等她,即便已经很累——已经坐在榻上了,还是坚持等到她回来——她一进来白浔便一直看着她走近。   原来家中有人等自己回去是这种感觉。心里暖暖的,好像要迎来春天,有一朵花要在心中绽开。   桑离加快脚步马上窜到床上盖好被子:“我们睡吧。”   白浔转过头来看着她,那眼神似乎有些怪怪的。   桑离看不出来,有些小紧张地问:“怎么了?”   是不是她哪里的表现异于常人?可她确实不了解这些东西,洞房是什么她来的路上原本想直接问夫君的,但夫君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的还要白,她就担心是不是因为她们不能见面的时间里夫君没能照顾好自己。   仪式上,夫君也同自己一样愣住了不是吗,应当也是不知道的。   且听说,夫君也是第一次举行合籍大典,不知道也是有原因的。   白浔回头,只留给桑离一个端坐的背影:“无事。”   言罢,端坐的背影也没了,白浔向外侧躺下,被子轻松拉起盖过肩头。   桑离毫无所觉:“嗯,无事便好,夫君晚安。”   桑离抬头看着头顶的帐顶微微出神,帐顶上布满暗紫色的花朵暗纹,她的视线跟随着暗纹花朵的线条在帐顶转圈圈,全然是为了掩盖或者逃避自己比平常要快一些的心跳声。   房中一片寂静,白浔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胸腔中的鼓噪却愈发明显。   桑离抬首按住心口,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隆重的仪式之后的兴奋。其实娶了夫君之后,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多一个人要照顾,吃穿睡觉都没有变化。   娶了夫,就要对他负责,在这一点上,她已经做得很好,只要继续保持就可以了!总结了一番要点,桑离放下心来,闭上眼睛。   白浔看似睡着了,实则这也是他的障眼法,正在悄悄注意桑离的动静。   看见她睡不着盯着帐顶发呆,须臾后,又摸着心口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不过,白浔还没来得及为她生出担心的情绪,她就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着了?还真快。   白浔失笑,颇有些无奈,收回障眼法,慢慢也进入睡眠。   一对新人的新婚洞房之夜就在如此的宁静之中度过了。   *   修为越高的人往往越不容易做梦。   偏偏今日,桑离便做了个梦。   红绸满仙宗,桑离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主殿前,辛从文宗主在主殿前笑着等她走过去,主殿下方的广场上也全是人。   奇怪的是,她往旁边看时,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身着大红色的喜服站在廊檐下。   白浔呢?桑离有些困惑,随即明白自己是在梦中了。   合籍大典已经结束,自己和白浔也躺下睡着了。只是,她已经许久不曾做梦,方才一看这梦境还十分真实细节,差点以为自己是回到了结契仪式的主殿前。   知道是梦后,桑离便放松下来,迈步走向辛从文宗主的位置。   只是才刚走近,主殿下方人群的声音忽然变得巨大。   “乡巴佬不配!你不配!”   “下来!下来!下来!”   “白浔仙尊不会喜欢你的!”   “没有感情的结契注定不会幸福!”   ……   桑离茫然。   不配?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娶高富帅好像不需要配不配作为先决条件吧。她成仙第九,白浔也成仙第九,他们明明是一样的。   喜欢?娶夫原来还需要喜欢吗?但是喜欢是什么?白浔已经成为了她的夫,就绝不会改变。   夜色之中,桑离躺在床上,眉头拧作一团,忽然之间,身侧剑气缭绕。   片刻后,便恢复了宁静,床上之人迅速又陷入了平静的睡眠之中。   白浔立刻被桑离忽然冒出的剑气惊醒,查看片刻后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他坐在床边观察了一阵,确认无事后,这才缓缓躺回去,将院子里的结界又加固一层。   与此同时,另一边,在主殿的广场上却也出了事。   佘蓓仙宗三长老暴毙了! 第10章   以佘蓓仙宗为中心的人圈顿时乱作了一团,靠近核心的人群急着往后退,后边的人群来不及反应就被迫挤在了一块。   中央空出了一大片,方才忽然七窍流血倒地的佘蓓仙宗三长老此时已经脸色惨白,没了生息,死不瞑目的模样实在瘆人。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佘蓓仙宗宗主最先反应过来,让两位佘蓓仙宗弟子扶起她,宗主跪地查看。   片刻后,察觉异样的甘哲也来到了现场,不曾想居然看见这样的场面,甘哲皱起了眉头。   佘蓓仙宗宗主在查看过其口中鼻中黑血之后,已经有所猜测,一时沉默。   甘哲上前道:“佘蓓仙宗宗主,此事既然发生在我符离仙宗内,符离仙宗定会查清真相,还贵宗清白,绝不会放过真凶。”   佘蓓仙宗宗主站起,掩去略显复杂的神色,道:“三长老乃中毒身亡,我宗于毒一道也颇有研究,我们会自己找到真凶,请容我们先行告退。”   甘哲大师兄又劝一句:“贵宗是否已经确认不需符离仙宗相助?遵仙尊指令,出了符离仙宗的山门,将一概不认。”   佘蓓仙宗宗主带着身后几位弟子端立,几分潦草地握拳一礼:“多谢,不必。”   言罢,几位弟子带着三长老的遗体,跟在佘蓓仙宗宗主身后踏上飞舟离开。   等佘蓓仙宗的人都走了,在场的人才慢慢重新热闹起来,言谈间也不由讨论起方才发生的事情。   “那位三长老可是半仙第九,至少得是成仙级别的强者才能给她下毒成功吧?”   “她们宗不是也擅毒吗?能给这三长老下毒想必是比这位三长老更擅长使毒的人!”   “该不会是……”   “她们宗主……”   更多的他们就不敢猜测了,如今人已经带走,佘蓓仙宗说是要自己查明,但大家都知道恐怕没有结果了,就算有,也不会告诉他们这些小宗门的人。   虽然佘蓓仙宗表了态,此事就当与符离仙宗无关了,但佘蓓仙宗不让他们查,他们就真的不查了吗?   甘哲以为那佘蓓仙宗的宗主不愿意符离仙宗插手定然是有原因的,他还是得查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询问了好几个在现场的人,甘哲大致还原了那位三长老毒发的前的场景。   三长老居中,手中拿着一杯酒,据说这杯酒从宴席一开始就被她自己拿在手中绝无被人下毒的可能。几人围着她敬酒。言语劝说之中,她便喝了一口,但有人注意到她其实根本没喝,只是沾了沾唇瓣便放下了酒杯。抿了一口后,她便将唇上的酒水抿去。   而后不过才说了两个字,忽然之间就变了脸色,整张脸隐隐冒着黑气,迅速便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甘哲整理好信息,没能从其中看出什么不妥,最有可能的果然还是酒中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毒吧。   这件事需向宗主和仙尊禀报才是,如果是仙尊,一定能马上看出真相。   只是仙尊如今正在……还是等明日再与仙尊禀明吧。   *   回宗路上,佘蓓仙宗的几个弟子也不能理解自家宗主的做法。   大弟子开口问道:“宗主,我们为何要将三长老带回宗门检查?如此一来,还在符离仙宗的真凶岂非逍遥法外了?”   佘蓓仙宗回头看向几位弟子,目光严厉,警告:“此事你们不必管,回去后,这件事情也不能与宗门内其他弟子讨论,可明白了?”   几个弟子虽然不解,但宗主之令不可违背,只能不大情愿地应是。   佘蓓仙宗宗主站在飞舟之首,此时心中也是一团乱麻。   她查验三长老尸身时便发现,三长老中的正是她们宗门内特制的毒药。此味毒药名为葛仙求,是用七种剧毒之物融合炼制而成的无色无味之毒,一旦毒发,即便是成仙也只能殒命。因此,佘蓓仙宗从未对外泄露葛仙求的存在,且除非懂得制备此毒之人无人再能看出是何毒,而整个宗门仅有她与其他几位长老能制葛仙求,包括三长老。   也正因如此,佘蓓仙宗三长老众目睽睽暴毙一事,要么是宗门内人下的手,要么便是她自己误食了自己的毒。   此次外出,宗主只带了三长老去。首先,她不会毒害自家半仙第九的长老,其他长老又没来,要远隔万里在酒中下毒更是不可能。   其实说来,她原本不打算带任何一位长老来参加宴会,但三长老偏偏就来求她,非要去符离仙宗观礼。   她如何不明白三长老的心思?三长老心中仰慕白浔仙尊已久,这次白浔仙尊的合籍大典,三长老必然是想去的。她对白浔仙尊没什么好感,如果三长老此去能彻底断了对白浔仙尊的念想,自然是极好,这么一想,她便带三长老一同去了。   谁能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如今回想起来,当初三长老如此坚持要去符离仙宗,也许还有其他原因。   听说,那桑离身上的嫁衣就是三长老的绣春坊制作的。且三长老在合籍大典前,就与桑离见过一面。   如果……   佘蓓仙宗宗主不敢细想,万一她的猜测正是后者,那三长老为何误食?这里面的问题若是非要找出答案的话,那就绝对不能是如今这样无波无澜的局面了。   此事,必须永远捂在心里才行。   *   次日清晨,桑离便醒了。   醒来往旁侧一看,今天她竟醒得比夫君还早。不过,昨日实在太过麻烦,夫君累极了睡晚一些也是正常。   悄声披衣走到屋外院中,脚尖轻盈一点,便轻松跃上屋檐,此时正好是旭日东升时。   阳光柔和温暖,空气清新宜人,以及四周充盈的灵气流动,都让人十分舒适。   桑离伸了伸懒腰,盘腿坐下,沐浴在晨光中引导灵气循着经脉运行周天。   顿时神清气爽,昨晚莫名其妙的梦境带来的莫名其妙的烦恼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昨夜梦见那些叽叽喳喳的人群后,她实在不想听那些废话便在梦中挥剑斩断了梦境空间,之后便没由来地感到一丝疲惫。   不过幸好,之后便有一股十分清冽的灵力裹住了她,让她得以放松安眠。   符离仙宗!真是个好地方啊!   长发被随意挽起,她轻轻一跃,红衣身影翩翩然从屋檐落下,如同一朵盛放的烈焰花。   足尖精准踏上院内树上的枝干,轻盈优美,又如一只蝴蝶轻扇翅膀。   桑离倚着枝干躺下,心情惬意起来,一边数树上的叶子,一边等夫君起床。   她也不打算催,反正时间还长着呢。   白浔起来推开房门,看见的便是这般景象。   醒目的红落在翠绿之间,半掩身形,她嘴角带笑,虽然没有了昨日的艳丽红唇那般娇媚,却也有心思简单的单纯之美。   他一开门,桑离便转眸看向了他:“夫君,睡好了吗?”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白浔眸光温和:“好,今日……”   敲门声顿起,打断了白浔对今日安排的计划。   仙尊轻微皱起眉头,不过转瞬即逝,桑离就完全没发现夫君的皱眉。   白浔指尖一勾,院门大开,甘哲大师兄恭恭敬敬垂首站在门外。   白浔问道:“何事?”想到什么,他语气轻柔,而后补了一声轻咳。   之后,桑离便立刻从树上下来,到他身侧站定。   甘哲并没有什么八面玲珑的心眼子,只答道:“昨日宴席上,佘蓓仙宗三长老暴毙,这是我调查后汇总整理的事情经过。”   暴毙?白浔仙尊脑中飞快划过什么线索。   他抬手接过甘哲手中的玉简,将事件经过通读一遍。   旁边,桑离也伸长了脖子去看手上玉简的内容。只是这玉简似乎有什么术法,只有拿在手上的人才能看见,桑离什么都没有看到。   还颇有些可惜了。桑离心想。   看完后,白浔仙尊将玉简收起,侧眸看了一眼身旁的桑离,又问:“佘蓓仙宗可有怪符离仙宗监管不力?”   甘哲答:“没有。”   白浔将玉简递回到甘哲手上:“此事我知晓了,同宗主回禀时便说此事无需符离仙宗插手。”   甘哲高声答道:“是!仙尊!”看上去兴奋鲜活许多。   只是,答完之后,甘哲又没马上离开,而是悄悄抬眼在他二人之间来回。   白浔就差直接将人扔到山下了:“还有何事?”   甘哲速速摇头:“仙尊,那弟子先行告退。”   白浔颔首:“去吧。”   甘哲身为宗门大师兄,其行动力还是十分迅速的,说走就走,似乎马上就到了山下。   白浔指尖一动,院门重又关上。   桑离便如同小尾巴一样跟着他走到偏院内的凉亭处坐下。   白浔解释:“今日稍热,来湖边坐着能凉快一些。”   桑离动动唇,还是没将我可以用灵力降温这句脱口而出,夫君自己也可以但没用想必是更喜欢体验自然风光。   桑离抬手泡茶,将第一泡茶水倒入自己碗中。   白浔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的动作,微笑始终没离开嘴角。   桑离正思索要是当面藏茶水是不是太明显,随即灵光一现问起:“夫君,为何那佘蓓仙宗三长老的事我们不用插手了?”   白浔看着她回答:“此事隐情颇多。”   “哦……”桑离紧紧盯着白浔的眼睛,以此来掩盖手上的灵力动作,打算将茶水团了团藏进袖中,用灵力包裹着不至于弄湿衣袖。   殊不知,这点小动作瞒不过白浔的眼睛,他只是饶有兴致罢了。   “隐情颇多啊……”桑离手中灵力不停,同时想着白浔是如何知道隐情颇多的?   “那她们有说那位三长老中的是什么毒吗?”桑离十分好奇地问。   白浔几乎控制不住嘴角的笑容,知道她露了馅,可他却并没有不快的感觉:“没有。”   在自己面前露馅倒是没什么,该提醒还是要提醒一下。   白浔又道:“之后不必再提及此事,也不必与其他人谈及。”   桑离点点头应好,袖中的灵力团茶终于藏好了,桑离松了口气,抬起碗一口喝尽,而后便马上给他泡上第二壶。   白浔什么也没有揭穿,看她偷偷摸摸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小动作,挺有趣的。 第11章   他原以为桑离是只会挥剑的鲁莽修士,如今看来,也不全然如此,她有一些小聪明,有仇必报,爱恨分明,这也是她身上透露少许可爱的地方。   清茶从壶口缓缓流出,茶香也随之逸散。   桑离比划了一下手势:“夫君,喝茶。”   白浔端起茶杯,垂眸先观察了一下茶汤的颜色,青绿透亮,不错;闻一下茶香,淡雅绵长,也不错;小啖一口,温度适宜,唇齿留香。   白浔:“嗯……进步很大,比得上我的水平了。”   得到了夫君的夸奖,桑离心中高兴起来,但只是小小高兴了一下,并不多。   桑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小口着品了一下,自己是十分满意了,学会泡茶也不是那么难,而且还挺有用。   看着他坐在亭中闲适饮茶,桑离便想着寻个由头去处理一下袖中的茶团了。   看他一眼,又抬眸看他一眼,实在不会说谎的桑离终于还是别别扭扭地开口:“我,想去……哦,我方才好像,有东西落在树上了,我去去就来。”   白浔眼含笑意地对她点头。   桑离顿时不敢再看,偏开头去,脚下生风般离开凉亭。   再看多一眼,她就要说出事实了。但说出自己藏了茶汤,算不算违背了自己当初的承诺?修剑道之人最不喜这般,自然不能让人伤心。如果他知道了,也许会上新的吧?   桑离想不到结果是会还是不会,但只要避免违喏就可以不用回答这个问题。非常合理的逻辑。   她也没全说谎,确实是往院中的树上去了。   至于落下的东西,可以算是为树浇水的日程。忘了给树浇茶,不也是落下了吗。   所以回到院中树下时,桑离便心安理得地将袖中灵力包裹的茶汤团取了出来放在树根处,灵力一散,茶水便全都跑出来渗入土中了。   白浔喝的茶都是极好的茶叶,其中蕴含微弱的灵气,如此给树喝,这棵树想必以后会长得更高更快更绿的吧。   解决了茶水大事,桑离本打算直接离开,但脚步一顿,忽然想到方才在凉亭处坐着的时候,那湖面上吹来的微风还是挺凉的。   于是她方向一转,进了屋内,试图找出一件披风给白浔带去。   然而室内空空如也,能保暖的东西只有床上的被褥。   桑离一拍脑壳:她怎么忘了,衣物都在白浔自己的芥子袋里呀!那就只能在她自己的芥子袋里找了。   *   白浔悠然饮茶,茶杯掩住唇边真实的笑意。   清香的茶水入喉,回想起最近这段时间,自己因为她的事情出现的情绪起伏次数似乎有些多了。   片刻后,白浔整理好思绪,便远远看见了朝他奔来的红衣身影,只是她手里似乎还捧了一团红色的东西。   走近后才认出,原来是一件红色披风。   他还没开口。桑离便抖开了红色披风,两手抬着就往他身后罩。   白浔连忙抬手挡住:“我不用。”   桑离目光坚定:“夫君,你需要。”   二话不说用披风将他裹住,白衣仙君身上便罩了一层鲜活跳跃的红,如同通透的玉珏坠入红尘。   桑离俯身一边帮他整理衣角,一边同他说:“我既已说过会照顾好你,便一定会说到做到。”   白浔没再阻止她的举动,而是问道:“何为照顾好呢?”   桑离坐到他的对面:“不让你着凉,你累了就让你休息,身体不好我会扶着你。”   他牵牵袖口,将茶杯放下,眼睫下垂:“实在太麻烦你了,怪我无用。”   “不会。”桑离下意识反驳,顿了一下而后说,“你是我夫君,我关照你是应该的。”   白浔沉默着垂眸。   桑离又说:“我会给你找最好的仙果仙药,你会好起来。”   白浔:“没用的。”虚弱的气音,让俊美的仙尊看起来楚楚可怜。   桑离并不气馁:“全天下最厉害的医修,我也会帮你找。”   他粉白的唇瓣浅浅勾起:“也是无用。你说的这些,桑离,你认为我会找不到吗?”   桑离不说话了,白浔说得对,他是符离仙宗的仙尊,世人公认最富有的人,如何能没有这些东西?   沉默半晌,她忽然开口:“我会一直保护你。”   一口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白浔抬手小声咳起来。   桑离连忙跑到他身后为他抚背。   白浔将她的手拂开:“已经好很多了。”   桑离便放下手来,去探茶水的温度,正适宜,那便不是茶水太烫的缘故?   唉,她的夫君真的是个易碎的玉人呢。   桑离已经做出了极其重要的决定,她一定要更仔细地关注夫君的情况才行。   从那一刻起,桑离便决定要时时刻刻将夫君放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她找到的珍宝太过脆弱,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将宝物摔了。   待在院中时倒还好,整个院子的范围本就不大,白浔起初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   直到合籍大典三日后,白浔终于打算出门。   他一动,桑离便跟着动。   他往西去,桑离也跟着;他马上掉头往东,桑离也跟着马上掉头往东。   白浔这时才确定,桑离是打算如他们初遇后那样时刻跟着自己了。   只要踉跄一步,桑离便能马上出现将他扶稳。   实际上,作为符离仙宗中的一峰之主,他算是非常闲散的存在,其他的封主都占着符离仙宗一个长老之位,除他以外还有五峰之主,那些人每日都是要去主殿与宗主共同处理宗门事务的。   那白浔仙尊什么时候需要出门?一种是在宗门遇到紧急情况时,实在不得不请动他这位仙尊的时候,或久逢的盛事诸如仙宗大比这类,抑或是出现宗主无法处理的仙宗之间的矛盾时,最后便是每月一次的财务汇总之日。   今日,正好是一月一次的财务汇报。   传言白浔仙尊是此界最富有之人,这是完全真实的。因为一些历史原因,白浔仙尊个人持有以符离仙宗为中心辐射而出的几条最大灵脉。这几条灵脉不仅是全天下规模最大的灵脉,且是源源不断凝结灵石产生灵气的活脉,其代表的价值无法估量。   而白浔则会每月从灵脉中取出一部分灵石交给宗门,作为对宗门的支持,以此换来的便是白浔仙尊在符离仙宗不问世事的自由与随心所欲。   去往主殿的路上,所有路过的弟子都下意识避开了两人。   他们全都看过了合籍大典,如今那女魔头真成为了仙尊的道侣,真是不知有什么厉害手段,他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远远走开后,再远远眺望,看到仙尊与女魔头形影不离如胶似漆,弟子们心中都感到十分遗憾可惜。   *   两人一同进了主殿,与辛从文和几位长老会后,两人又步调一致离开主殿。   辛从文将两人的状态都看在眼里,自从白浔仙尊再次明确表示桑离归他管之后,辛从文宗主便一直在默默观察事情的走向。   先前他还担心这件事会令白浔仙尊在生活上感到困扰,如今一看,两人去哪儿都要在一块,期间也不缺眉来眼去,仙尊的脾气更是难得的温和。   这两人的气场明显十分相合嘛!   莫非,这才是最对的方式?   当初还是辛从文将白浔仙尊从院子里拉出来应对的,如此想来,他也不算是做了坏事。   心里头顿时宽泛不少。   *   白浔与桑离都是成仙第九的闲人,日常除了烹茶闲坐,便是躺着吹风,日子过得静谧。   长久以来都在外奔波,风里来雨里去的剑修桑离隐隐有些本能觉醒,但最终还是照顾夫君的责任占了上风。   白浔越来越觉得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也越来越相信桑离对他和符离仙宗确实没有其他的念头。   看出她近日来似乎有些躁动,白浔仙尊心想现在正是时机了。   这日在庭中,白浔主动提出:“如果你有其他想做的事情尽管去做,不必一直将自己拘在我身侧。且你应当发现了,我平日里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关照的,又一直待在宗门内,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   桑离是赞同白浔的说法的,她其实也想着到处活动一下,只是这几日相处愈发觉得白浔是不太爱出门的人。   白浔继续说道:“而且,作为夫妻,也不必时时刻刻在一处。桑离,你可听过‘小别胜新婚’?”   桑离想了想,摇头:“好像没听过。”   白浔便给她解释:“意思是刚刚结契的夫妻时刻黏在一处反而是不好的,很多时候各自离开去做各自的事情,享受自己的时间,再回来待在一处会更好。”   桑离听得十分认真:“是真的吗?”   白浔笑答:“这是世人总结的规律之一。”   桑离点头,马上接受了这个提议:“我明白了。那,夫君,我会在日落前回来的。”   白浔温柔地注视:“好。”   如他所愿,桑离独自离开,那么现在就是他调查佘蓓仙宗三长老一事的时候了。虽说知道有桑离的原因,但还需要明确佘蓓仙宗的态度,以及她们究竟有没有查出毒是下在胭脂里?以及这毒究竟是什么毒?   这些都需要他暗中调查一一排除,才能永绝后患。 第12章   白浔仙尊暗中调查的方法十分简单:直接潜入佘蓓仙宗。   对白浔来说,要潜入佘蓓仙宗内的难点只有一个,那便是距离太远。   若是春卦仙宗倒还好,符离仙宗与春卦仙宗同在北方,距离较近,而佘蓓仙宗正好在南边,甚至在洛城往南的地方,所处位置既繁荣又偏僻。   若想要从符离仙宗出发到佘蓓仙宗去,需要跨越几乎整片大陆的距离。   这样的话,想要在日落前回到院子也许是有些难度的。   成仙第一往上的强者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独特的“赶路”方式。   成仙第九的修士,尤其是精通阵法的法修,能领悟到跨越空间甚至时间的秘法。   对白浔仙尊来说,正好够用了。   白浔取出一支白玉笔,笔身上被雕刻了繁复的法纹,能感受到其上规律流转的阵法之力。   这支白玉笔便是白浔仙尊需要时用来画阵法的法器之一,这支笔看上去除了笔杆上的发纹并没有特别之处,其玉质虽然莹白,但也只是普通的白玉而已,若要做阵法笔,多的是比白玉更加适合的材料,诸如黄山石、八卦石、泰山石等等。   白玉笔悬于半空,源源不断的磅礴灵力从白浔手上散发,连接在白玉笔上,催动其运动画出阵法符文。   每一笔都是精准的灵力控制,每一笔都是恰到好处的方位。   基础传送法阵画完,白浔又在其上补充了具体的方位和时间,最后一笔收起,法阵自己能进行灵气周转并发出莹莹白光的时候,法阵便算是完成了。这也是白浔喜欢阵法的一个原因。   收起白玉笔,白浔很快便消失在阵法之中。   一盏茶时间过后,法阵也随之消失。   与此同时,白浔本人已经出现在佘蓓仙宗的后山上了。   此事已过去好几日,想必明面上已经不会留下什么东西,如此一来便只能去隐藏着最多阴暗处调查。   障眼法再次施展,只是这次并非将衣服变红的小把戏,而是能使自己在他人眼中隐身的招式。   白浔顺利进入佘蓓仙宗宗主所在之处,要问在什么地方会隐藏最多不可外人知之事?答案只有一个,便是在宗主的脑海记忆之中。   白浔自踏上修仙之路以来,偏对所有类型的法术都感兴趣,都修习过,且都达到了精通的水平,这其中也包括被诸多修士避如蛇蝎的“禁止之术”。   修仙者的精神在达到某种程度后便可以自成一片空间,存在于脑海之中,其中蕴藏的空间力量便是神识,实力越强其神识和空间也会跟着增长,神识可相当于修士的第三只眼,能帮助修士实现更快速的搜查、更精准的预判以及更强大的直觉。   于搜查一途,所搜查的其实也能包括其他修士的脑海,不仅如此,甚至还能改变修士对某件事的印象和记忆。   搜查他人脑海和神识空间对白浔仙尊来说不是难事,只是他也许久没用过了,难免会有生疏的瞬间。   佘蓓仙宗宗主此时正坐在桌前查看玉简。悄无声息之中,她双眸忽然失神片刻,而后缓缓闭上双眼,靠在了椅背上,就好像累得睡着了。   大多数人的脑海中是一片灰蒙蒙的景象,佘蓓仙宗宗主的脑海也不例外。脑海中,唯一的一团刺目白光便是神识创造的空间入口。   进入神识空间,用灵力进行扰动,就能看见许多记忆片段碎片一般洒下来,这时只要接取想要看到的一片,便能进行查看了。   白浔对自己看到的结果是满意的,这位宗主不仅没发现毒之所在,也没将原因告诉给其他任何人。而且,他还发现了十分有趣的东西。   身为宗主,她确实十分谨慎。作为奖励,白浔想了想,施法将这位宗主对符离仙宗产生的微薄恐惧感加重了十分。   这样一来,以后她再回想起这件事情,便会不自觉身冒冷汗,陷入无来由的无边恐惧之中,自然就会放弃探究符离仙宗在此事之中起到的作用了。   白浔离开神识空间之后,至少还需一炷香的时间这位宗主才会醒来。   他方才在搅动神识空间时似乎有些掌握不住轻重,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仙君的白衣纤尘不染,任何污渍都不会在上方停留。   白衣轻盈地离开,就如白云存在于蓝天一般自然。   *   桑离深刻感受到了自己见识的浅薄,之前跟着夫君巡看时,曾路过藏书阁,桑离这次的目标便是这里了。   既然是符离仙宗的藏书阁,想必其中一定有许多她不曾见过看过的内容吧。   她最想找到最想看的内容果然还是关于婚俗方面的事情。以前在小山村,她只以为夫妻结了对,送了礼那便完事了,实际做起来才会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讲究。   今日夫君同他说的“小别胜新婚”,她也没听说过,想来这婚俗里的讲究应该还有不少!   桑离自认天赋尚可,剑修一道也是她自学成材,想必学这些也能手到擒来。   藏书阁外有专门值守的弟子,负责看管书籍、登记入内以及离开人数,也能提供借阅登记。   桑离的脸如今有哪个弟子不认得?一见是她,值守弟子也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桑离试图遵守符离仙宗内的规则,主动开口询问:“进藏书阁该如何登记?”   值守弟子抬手请她:“进去,进去就行。”   桑离感叹:“挺方便的。”   值守弟子扭曲着眼角看那抹红色的衣角,总算看到那身影进了藏书阁,这才抹掉额角的汗珠,直起身来叹了口气,一边叹气一边在玉简上记录:“唉,怎么偏偏就让我碰见了……”   藏书阁外观虽小,实际却内藏乾坤。   从底部,即第一层往上望去,一眼望不到边,一层层圆形的结构逐渐往远处延伸不尽,整面圆形墙壁都放满了符离仙宗收藏的书籍。对于爱书之人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取之不尽的巨大宝库。   因为数量庞大,为了快速查找,桑离用上了自己的神识。   成仙第九级别的神识让她的搜寻速度快了百倍不止。   只是,这强悍的神识就对藏书阁内的其他人不太友好了。   阁外值守的弟子发现,自那女魔头入阁后,不到半刻,便陆陆续续有弟子从阁里跑了出来——且那神色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个个惊慌失措,甚至有人汗流浃背。   但他们又全都毫发无伤,只是颇有些头痛地都来找他登记离阁。   值守弟子问发生了何事。   这些弟子们更是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纷纷抱怨不知是谁那么不懂规矩没有礼数,在藏书阁内全然放开神识,且那神识强悍,将他们都震飞了!表示明日再来。   值守弟子默默吞咽口水:不愧是女魔头,非常符合女魔头的形象了。   藏书阁内。   桑离已经无法计算自己找了多少层,所找到的只有修炼心法、剑术、阵法图册、传说秘籍、丹药、药草、异兽……种类繁多,就是没有她想看的民俗类书册。   但是,她不会就这么放弃,只要藏书阁还没到顶,她就能一直找找下去!   又不知多少层后,敏锐的神识终于帮助她找到了一个书架角落里的唯二两本习俗记载。桑离马上停下,取来翻阅。   封面:有趣的乡野民俗。   书页都已经发黄破旧,无从考证是何时由何人撰写。不过,桑离没有考虑这些。   她直奔内容,翻过数页出生、抓周、耕种、噩梦等章节后终于看见了婚俗一节,其中提到了聘礼与彩礼之事,还有仪式流程与唱词,虽然这一部分与现在实际不完全一致,但大差不差,接下来便是洞房花烛一说,虽然只有四个字“洞房花烛”,桑离点点头。   桑离自言自语:“这些我们都做过了。”   下一个,便出现了桑离从未见过或听说过的新词——“度蜜月”。   她马上汇聚精神,细细研读:   “度蜜月,顾名思义,便是夫妻二人一同度过甜甜蜜蜜的新婚第一月,通常会选择外出游玩的形式,在日常相处之中加深对彼此的了解以达到生活之大和谐。”   这最后一句,在桑离看来,就十分具有吸引力,因为看起来就是极好的事情。   桑离当即便下定决心,度蜜月,他们也要有!   不过,有一处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何是甜甜蜜蜜呢?外出游玩,需要带糖吗,还是说新婚的第一月要每天都吃甜食呢?   但夫君身体虚弱,她曾听闻,身体虚弱之人虽然能吃糖,但不宜多食,每天都吃还是太多了。这个甜甜蜜蜜改成半甜半蜜兴许是可行的!   烦恼的眉间舒展开来,桑离露出微笑,对自己的此次藏书阁之行非常满意。   将书册放回原位,桑离一跃而下,即将触底时再用灵力以缓冲,迅速回到了一层。   找书实在费了一些时间,从藏书阁出来已是黄昏,枫叶般的红晕染了天际,将地上的一切都笼罩在暖光之中。   桑离庆幸:“还好不至于太晚。”可不能让夫君等急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夫君分享她得到的这个新知识啦! 第13章   桑离回到院子时,黄昏的夕阳都还未落下。   白浔就站在院中,白衣在暮色中变成了暖融融的橙黄色,他面向着院门,以至于桑离一进门便与他对视了。   他在等她?   桑离按捺住逐渐加速的心跳,问道:“夫君在等我吗?抱歉,因为在藏书阁找书找了许久。”   实际刚从佘蓓仙宗回到院子里的白浔仙尊没有反驳,接着她的话问她:“不知你看了什么书?”   一说到这,桑离的眼神都亮了几分:“夫君,我们度蜜月吧!”   白浔一时感到有些空白:“什么?”   “度蜜月。”桑离又重复了一遍,问道,“夫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白浔虽然没听过这样的词,但从字面意思上来解释,多少理解了一些。   以为他的沉默代表着他不知,桑离便将书中的描述背诵了一遍,眼中带光地望着他。   白浔:“你看的是什么书?”   桑离:“有趣的乡野民俗。”   难为她能从满是修仙术法秘笈的藏书阁里找到一本这样的书册,白浔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拒绝。   “外出游玩,只需一月就可,是吗?”   桑离点头。   一个月,白浔心想自己应当还是能应付的。   想到某个词,白浔又问她:“甜……甜蜜蜜,你认为该如何?”   他心里没底,不知道那本名为有趣的乡野民俗的书籍究竟教了她些什么。   桑离立刻回答:“夫君,你是想吃甜食了吗?我想过了,夫君的身体不好,不宜吃太多甜食,我们可以一天吃一天不吃,这样也算达到一半要求,现在的民俗相比起来……”   后面桑离说了啥,他就没注意听了,白浔多少有些庆幸,那本书上没有添加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既然如此,出去一月也未尝不可。   白浔同意了:“你可有想好游玩的去处?我们可以现在出发。”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计划好了路线。”桑离道,“但是不能现在出发。现已即将入夜,夫君需要充分的休息,且明天我们也要同宗主说一声。”   一个月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也许确实需要同辛从文说一声,不过,桑离何时“学”会了这些关窍?   白浔百思不得其解。   实际上,桑离只是见藏书阁执行严格登入登出,自然而然以为仙宗都是如此,所以有样学样罢了。   *   第二日,在桑离的严格监督下,白浔最终多带了两个芥子袋才能与她一同出发。   对桑离来说,一个月的时间可不算短,尤其是一路上的花销,带上白浔,他们的出行花销必然比她单独一人要高出数百倍不止。   桑离思考着路上的花费,一边同白浔肩并肩进入主殿。   又见到两人一同来主殿,辛从文便自觉上去:“仙尊,有什么事吗?”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白浔仙尊绝对是其中代表。   白浔下意识清了清嗓:“我和桑离有事,需要离开宗门一个月。”   辛从文:???   仙尊和桑离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了吗?   辛从文看向仙尊身旁的桑离。   桑离接:“没错,我们要去度蜜月。”   “啊。”过了半晌,辛从文才微微张开嘴巴,“……度那什么蜜月,挺好的是吧,你们去吧。”   辛从文抬手摸摸鼻尖,眼角疯狂朝白浔仙尊的方向抽搐。   白浔又是一眼未看他,侧首温声:“已经告别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桑离点点头,抬手扶着白浔的手臂:“走。”   两人的背影相依着离开辛从文的视线。   辛从文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虽然他先前合籍大典的时候就看出仙尊不排斥了,但也没想到这么短时间内,两人的关系便变得这般好了?   还有什么蜜月?咦惹……辛从文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实在太肉麻了。   *   两人虽都是成仙第九,但桑离和白浔经过商量后还是选择了舒适度最高,速度也算中等的飞舟作为代步工具。   飞舟由白浔提供,这飞舟一拿出来,其精致程度和精美式样,桑离便为之叹为观止了。   桑离忍不住感叹:“好美,这是定制的吗?”   它由一整块白玉雕刻而成的,结合了镂空、浮雕、圆雕以及阴刻多种雕刻工艺于一身,这些雕刻工艺都被恰到好处用在每一个不同的纹样上,使其整体看起来既精美又不至于花哨,既奢华又不失内涵。   白浔答:“这是我自己炼制的,并非找人定制。”   桑离对白浔的动手能力又有了新一层面的认识,她的夫君除了身体瘦弱多病,似乎在其他方面都很厉害的样子?   白浔:“上去吧。”   桑离回过神,下一瞬已经先一步跳上飞舟,而后俯身伸手去接他。   白浔面无异色,坦然伸手握住,两人掌心相接。桑离手上一用力,顺利将白浔拉上飞舟。   过程中,白浔微微用力,抵消掉了一些桑离的用力过猛。   两人对这次普通的握手都没有表现出有什么特别的。   紧紧交握后的手已经很快松开,白浔提出:“我先进船舱休息,船首有这座飞舟的动力机关,将灵力注入,设定好路线,就能启动了。”   桑离点头:“好。夫君快去休息吧。”   *   船舱内,白浔找到最舒适的位置坐好,从边柜中取出飞舟内常备的白玉茶具,这是他专门为此飞舟准备的专用器皿。   白玉飞舟,自然要拥有配套的茶具和用品。包括船舱内的摆设,也是他利用镂空雕刻出来的边角料制作的。   醇厚的红茶倒入莹润的白玉杯中,白浔握在掌中欣赏白玉的通透美丽,忽然想起方才竟忘记问她游玩的路线和顺序了。   为什么?   *   船首处,一块非常醒目且巨大的透明高阶晶石镶嵌在船身上,这大概就是白浔所说的动力机关了。   桑离尝试着注入灵力唤醒,很快,这块巨大的晶石便发出了柔和的光,灵力也循着船身线条流动起来,来回反复,催动飞舟运行的同时也展开飞舟的保护结界,并没有多余的灵力浪费。   飞舟缓缓平稳升空,往她设定的方向飞去。   桑离站在甲板上望了一会,确定安全并正确之后,也进了船舱。   见她进来,白浔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桑离接过茶杯后第一句话是:“这是第二泡茶吗?”   白浔没有撒谎:“是第一泡。”   桑离一口饮尽,要继续拿茶壶,被白浔制止:“这一款茶就是第一泡才好喝。”   “是吗?”桑离试图回味刚刚那一杯茶是什么味道,但由于她喝得太快完全没喝出味儿来,“那第二泡茶会变得难喝吗?”   桑离的眼珠子紧紧盯着茶壶,似乎只要他说一句难喝,桑离便会将第二泡茶全都喝得一干二净。   白浔摇头失笑:“不是,这是一款,无论哪一泡茶都会很好喝的好茶。”   桑离倍感惊奇:“还有这种茶吗,那为何之前喝的都不是这种?”   白浔顿了一会,道:“这是……飞舟特供,就像这套白玉杯,也是只在飞舟上使用的茶具。”   “哦。”桑离应道,心想确实讲究。   白浔观察她的神色便知她已是完全信了。她总是这么容易相信他,不过,他可不想飞舟一路前行,便一路下着红茶雨。   解决了茶水的事,白浔便转移话题:“桑离,可以为我介绍一下沿途的地点吗?”   桑离欣然点头:“可以,我已经规划好了路线,都是我去过的地方,所以我很熟悉,夫君不用担心。我们首先会去距离符离仙宗最近的著名城池毕方城,然后是全大陆规模最大的洛城,最后去梅劫城赏梅……”   *   毕方城是这片大陆北边规模最大的城池。毕方城的西面和南面围绕着群山,北面和东面临海,是一处地理位置比较封闭的大城。   因此,毕方城中的原住民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轻易离开毕方城地域,但比较封闭的地理位置并没有减少毕方城的往来繁荣景象。   反而,由于它独特的地势,此处的灵气聚集尤为浓郁,且对法修尤为友好,故而附近的春卦仙宗弟子就经常到毕方城来接取任务或长住摆摊修炼。   虽说毕方城是离符离仙宗最近的一处著名城池,但其实从地图上看,毕方城在东边的靠海处,而符离仙宗远在大陆西北方的群山间;而春卦仙宗就在毕方城北面群山之北。   桑离当初会走到毕方城去,完全是因为地理原因渐渐走偏了方向,当初她才刚刚晋级到成仙第五,从洛城离开后原本打算往北去符离仙宗,却在群山之间找错了方向,没想到飞出群山之后,便到了东北方向的毕方城。   白浔的飞舟平稳飞行一日后,终于抵达了毕方城。   桑离通过船舱的窗户往下看,已经远远看见了夜色中灯火满盈,红星点点的毕方城池。   桑离扶着窗棂:“夫君,毕方城已经到了!”   白浔试图劝她将探出窗外的半个身子缩回船内:“知道了。你先坐好。我已同你说过多次,这样探出窗外很危险。”   桑离的声音忽然变大:“不能坐好!” 第14章   白浔都被她这一嗓子惊了一下:“为何不能?”   桑离缩回来,站到他身侧:“我们现在就该要下船了,毕方城内没有为飞舟停留提供的空地且也不允许飞舟进入。”   “原来如此。”白浔耐心道,“下次莫要忽然增大声音,一惊一乍。”   桑离也觉得有些懊恼:“我平时不会这样。”   飞舟停在城外荒山顶上,桑离率先跳下飞舟,张开双臂朝向他:“夫君下来吧,我会接住你。”   让他就这样跳下去?白浔仙尊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山顶的风必定会将他的衣摆全部掀开,而后露出他白花花的亵裤……那画面太美,他简直不敢继续想象。   白浔温和微笑:“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桑离看着十分坚强自立的夫君,心中顿时冒出了几分针刺般的疼来,便收手站在一侧,安静等待了。   从下方仰视,桑离看不见白浔的一些小动作,不知他碰了哪里,飞舟的侧面边缘打开,出现了一段白玉梯,方便上下。   之前仅有的几次使用飞舟,白浔都没用上这个小梯,没想到如今在着荒山顶倒是用上了。   他两手微微提起前方的衣摆,避免踩到,而后踩着梯子走下来。   山顶的风虽大,但慢慢走就还不至于将下摆都吹掀起来。   桑离默默在一旁看着,等他走下来,随口叹道:“这飞舟做的实在精妙。”   下船后,白浔迅速将飞舟收起来:“我们还是快些进城吧,如今夜已深了。”   桑离同意,抬手扶住:“夫君可是累了?”   白浔侧首看向她,点头,十分真诚:“确实。”   桑离不疑有他,连忙带着他往城门方向去,为了赶路,桑离召出剑气于二人脚下,相当于低速低空御剑飞行。   白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招式:“桑离,这种御剑方式是你自创的吗?”   桑离点头,应了是并没有说更多。   白浔又问道:“说起来,一直没问过,你用的那柄剑是什么剑?”他只在她到符离仙宗第一日的时候见过,此后便再没见过第二次了。不过他还记得那把剑的样子,洁白,厚实,远远看去就是一把好剑。   桑离答道:“那是我的剑气剑,它其实不是剑,而是我的剑气凝结而成。”   剑气凝结而成的剑?竟是那样白的颜色吗?白浔有了几分兴趣:“原来如此。下次有机会,可以教我该如何用剑气凝剑吗?”   桑离毫不藏私:“不必等到下次,我现在在路上就能教你。”   白浔:“洗耳恭听。”   不过,桑离也是第一次教人什么,组织了一下措辞才开口:“其实很简单。只要联系上剑气,而后想象一把剑的样子,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桑离手中便出现了一柄剑,是那眼熟的剑气剑。   白浔亲眼见着这过程,便觉得桑离似乎有些不简单。   莫非,他这忽然出现从天而降的自己送上门的道侣,是个修仙奇才?   白浔没有实践上手也去凝剑,而是问:“桑离,我能否为你搭一下脉?”   桑离散去剑气剑,抬手:“可以。不过怎么忽然……”   白浔两指搭上她的脉,实际使用灵气入内窥体,一边安抚:“不用紧张,只是有些东西我想确认一下。”   桑离敏锐察觉到了那一股灵气,异物入内,自然是身有不适的,身体里属于自己的灵力和剑气便自动想要将这一股清凉的陌生灵气驱除。只是既然夫君说了不必紧张,桑离便按捺住了这本能的冲动,安静等待。   期间,脚下剑气流转也丝毫未停。   白浔一探,这才发现确实不得了,桑离竟然是难得的天生剑体!这也难怪她于剑道一途如此有天赋了。   他收回手指,问道:“我能问你是从何处来的吗?”   桑离答得轻巧:“一个南方的小山村,我也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地方。”   白浔又问:“你的父母也是小山村中人吗?”   桑离:“也许?我没有父母。”   白浔:“抱歉。”   桑离奇怪地看向他:“为何道歉?从我记事起便是我自己一人在小山村中,也从未听起旁人提及我的父母是谁,所以我也无从知晓。不过,这十五年都是靠村里的人们接连关照,才让我顺利长大,若要说养育之恩,他们都是我的父母。”   白浔陷入短暂的沉思。   城门近在眼前,桑离召回剑气:“我们到了。”   白浔站定,又问:“最后一个问题,桑离,可否问你今年芳龄几何?”   桑离掰着指头算了算:“应当是二十岁吧,路上似乎花费了五年才来到符离仙宗。”   二十岁?白浔陷入诡异的沉默,这个回答让他有些意想不到,也更想问其它问题了,但方才便已说过是最后一问,他只能住口。   桑离拉了拉他的手臂,见他不动:“夫君?我们该进城了,你需要休息。”   白浔回过神,答道:“好。”面对她的笑容更加温和。   他方才也算了一下自己的年龄……二十岁,真是太小了。得知她是天生剑体,能想到她修炼天赋极高,但也没想过会这么高,真的是才二十岁?便已是成仙第九的修为?   他原先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是因为修为高深之人一般都得以永驻青春容颜,甚至能决定自己的面貌年龄,比如他自己就是这么做的。   虽然他天赋也高,不过因为中间学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倒也不像桑离这般那么早便成仙第九了,且在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年。   虽然如此一来,修为极高之人本不该拘泥于年龄,但桑离实在年轻得过分了。   如此年轻,便与他结为了道侣……   白浔抬手捏住眉心,有些头疼。   见他如此,桑离恨不能马上就能找到客栈躺下来,担心道:“夫君是不是很累了?”   白浔垂首看她,神思复杂:且如今这样的小姑娘还要被他诓着如此处处照顾他……   白浔闭目,点头,不发一言。   桑离只当他确实是累了,连忙加快脚步,暗中用了灵力托住他。   白浔背脊一抖,拉住她的手,道:“不必着急。我不累。”   桑离这回不太相信了:“夫君,不可说谎。”   白浔启唇又闭,而后道:“从前便听闻毕方城的夜景乃是一绝,如今终能得见了。”   桑离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牵到了毕方城的夜景上。   只见毕方城内楼宇屋舍鳞次栉比、灯火通明,主干道上空及两侧,悬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街上人潮如织,两侧的商铺酒楼也都整夜不熄,一切都亮堂堂的,虽在黑夜却如身在白昼之中。   桑离颔首:“确实很美。”   白浔松出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便走慢一点顺路欣赏一番,若有客栈空位,再停下歇脚。”   桑离见他双眼倒映着灯火,眼里有光,兴致很高的样子,便同意了:“好吧,这次便依你。”   白浔被她搀着,两人肩挨着肩,手挨着手,在毕方城的夜里漫步在街上。   四周传来吆喝声、络绎不绝的嘈杂人声,白浔的心境却十分宁静,如今日这般身在红尘中的感觉已经许久不曾有了。   不知走了多远,但人群依旧熙熙攘攘,桑离眼尖发现了一处客栈依旧挂着有空房的牌子,立马高兴起来:“夫君,那处客栈还有空房!我们快去吧。”   一进门,掌柜的正在柜台拨着算盘算账,察觉客人进门,马上抬头笑脸相迎,那桌上的算盘却还在自己动着。   “客人好!唉呀!你们来得可巧嘞,本店正好还剩一间上等厢房,二位可要?”   桑离掏出两块高等晶石:“我们要了!”   掌柜的马上喜笑颜开:“不知两位要定多久?”   桑离:“十天。”   掌柜的收起两块晶石,又有些谄媚道:“十天还需三块才够,嘿嘿。”   桑离毫不废话,出手大方。   掌柜的高兴极,递钥匙的时候少不了美言几句:“两位看起来可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配啊!本店还真是很少能遇见像二位这般有神仙风姿、琴瑟和鸣、独一无二的夫妻,可真是本店的福气。”   桑离也被夸出了微笑,点头将钥匙接过来。   白浔没有反对也没有应承,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方才掌柜的那一高亮的嗓门一出,客栈门外几个路过的也忍不住好奇往他们这儿看过来了,窥探面容对白浔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身边还有个小姑娘,白浔也不知自己为何就不愿意了一些。   临上楼,掌柜的又多说了一句:“两位客人睡好,夜间切勿留烛。”   进了房间,白浔往四周看了看,心中多少有些嫌弃,虽然宽敞,用品却并非好物,不过出门在外,白浔并不想打击刚花了五块高级晶石的桑离的积极心态。   桑离那边已经铺好了床:“夫君快睡吧。”   见她似乎要将床给他睡,白浔看了一眼房内床上的被褥:“我睡软榻便可,你睡床吧。”   桑离盯着他瞧,白浔动了动侧颜:“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桑离摇摇头,在床上坐下:“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夫君还认床。”   白浔没说什么,默不作声将软榻从芥子袋中取出,照例摆在床边不远处。   只是心中想的却是,也许方才他瞧被褥那一眼被她看见了,不曾想与他待了几日便叫她会了一点察言观色的本领。   桑离看着他好好躺下了,这才挥手熄灭灯烛。   只是灯熄后,窗外的透亮灯火依旧照得屋内亮堂。   白浔忽然问了一句:“我观毕方城似乎夜不熄灯,方才掌柜为何会提醒我们勿要留烛?” 第15章   桑离回忆了一下以前自己在毕方城留宿的经历,似乎也确实没有听过掌柜会提醒客人勿要留烛。但她在毕方城停留的时间也并不算久,所以可能也不能知其全貌。   她便猜测道:“许是因为这位掌柜十分谨慎吧。”   白浔便与她聊起来:“你此前来过毕方城,可知毕方城如此灯火通明,夜间会否常有失火?”   桑离:“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待在毕方城那几日确实不曾见过毕方城内有失火的情况。明明夜间城内有这么多灯烛,却不会起火,确实有些奇怪。”   话音刚落,客栈楼下似乎便出了什么事,人声嘈杂。   桑离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人声便更清晰传入耳中。   “城南主街失火了!”   “快去救火!”   “赶快赶快!”   “千万别烧到这里才好啊!”   ……   桑离往楼下看去,好多人在街上都往一个方向奔去,有的脱下了身上的长衫外袍,浸满了水就不管不顾抱着湿透的衣裳往南跑,有的则提着水桶疾驰,还有的端了水盆,颤颤悠悠的也要去救火。   桑离皱起眉头,往南边望去,那边红彤彤一片,照亮了半边天,若不是有黑色的烟雾向上飘着遮住了红光,她只会以为是毕方城夜晚的灯火而已。   不知何时,白浔便站在了她身后。   “起火了。”   见他过来,桑离便问:“夫君可想去看看?”   “不。”白浔并不打算去,“火势并不大,已有这么多人齐去救火便够了。”   白浔说的不无道理,桑离便点头:“那我也不去了。”   两人回到各自的位置躺下,任凭屋外的声音如何混乱,白浔与桑离都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   次日醒来时,掌柜一见到他们便积极上前关心。   “昨夜是否惊扰到二位休息了?”   白浔摇摇头:“不曾。只是不知昨夜出了何事?结果如何?”   桑离有些侧目,对他又有了些模模糊糊的新认知。   掌柜的一对愁眉下压,叹道:“昨夜城南边的主街不知为何又起了火,大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好不容易将火灭了,所幸无人伤亡。”   白浔敏锐察觉到一个字眼:“又?”   掌柜的脸上又带上了几分苦涩:“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从大约一个月前开始,城中不知何故便多处频繁起火,几乎每两日就要起一次小火,五天一大火,有时还不止一处同时起火。这一个月来,真是不堪其扰了。”   白浔意图了解更多,桑离便一直站在身侧等他。   白浔又问:“在我们这些外乡人看来,毕方城夜间长点灯烛,起火也是常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为何听掌柜的意思,却像是十分少见的,这是为何?”   掌柜拊掌:“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自我记事以来到最近一个月前,毕方城虽火烛甚多却从未出过事。传闻是有毕方神鸟庇护,才能这般的夜景盛况。”   顿了一会,掌柜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一个月来的频繁失火,城中已有传言——定然是毕方神鸟已经放弃了这座毕方城。唉——”   白浔温和道谢:“多谢掌柜告知,可否再问问毕方城内有何娱乐的好去处?”   掌柜脸上马上又恢复了明媚的笑容:“这您可就问对了,要问毕方城最好玩的地儿,那便是城中的金味楼了,那里不仅能吃到各种风味的美食,还能听曲儿赏舞,凡是到毕方城的客人都喜欢去。”   两人离开客栈,桑离便问:“夫君想去金味楼吗?”   白浔点头答道:“既然掌柜都说金味楼是最好的玩乐去处,自然要先去那里。”   桑离便应了,不过却又欲言又止一番,也不抬头看他,指尖紧攥着袖口,万分纠结的模样。   白浔微微侧首低头:“桑离,怎么了?有什么想问的吗?”   桑离还是有些犹豫,由自己开口问出来便会觉得有些奇怪,但若是不开口就一定什么都不会知道。   被他一鼓励,桑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曾来过毕方城,夫君方才为何不先问我?”   白浔的目光忽地凝住,过了一会才答:“我观你并非那样擅长玩乐之人,所以才没问你。”   “原来如此。”桑离毫无怀疑,“我确实并不擅长那些,不过金味楼我也是知道的,那时它还不……”   未尽之语忽被一片从天而降落在桑离眼前的纸鹤打断。   白浔的眸光锐利了一瞬,桑离则已经抬手接住了纸鹤。   纸鹤落在掌心后,竟自动展开,露出了主人意图传递的讯息。   【桑离,许久未见,诚邀一叙。我在金味楼一字雅间等你。田中措。】   桑离看完后:“正好我们就要去金味楼,夫君想去一字雅间吗?”   白浔不答反问:“这位田中措是何人?”   桑离一五一十回答:“他如今是金味楼的老板,我与他是在毕方城认识的。”   白浔又问:“那你打算去一字雅间与他见面吗?”   桑离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白浔耐心等待着。   桑离:“要去的。夫君可以先自己玩。”   白浔心中下意识并不愿意她单独去见那什么田中措:“为何?我们出门是为了度蜜月不是吗?”   桑离理所当然答道:“是啊,但是我们也要小别胜新婚的,今日正好有机会,我们可以小别一下了。”   白浔垂目,她说这句话时看起来还很真心高兴的样子,眉目舒展,甚至有些愉悦的微弯弧度,嘴角也是十分松弛的状态。   他忽然就觉得不大开心了。   这时,桑离已经自然而然跳跃了思维:“待会夫君可以点一道甜食,等我与田中措见了面回来我们可以一道吃。”   不知为何白浔重复了一句:“与他见了面便回来?”   桑离:“怎么了?”   “无事。”白浔仙尊收敛起复杂的种种思绪,微微震动的眸子藏在眼睑之下,恢复了平静。他看起来又是那个谪仙一般的对世人来说有距离感的仙尊了。   到了金味楼后,白浔本想定一间就在一字雅间隔壁的包厢,奈何一字雅间是老板专属且独占一层并没有邻间。   白浔只能退而求其次,定了一字雅间下一层的三字雅间。   将夫君“安顿”好,桑离便放心前去赴约了。   白浔独自一人坐在屋内等待上菜,通过包间的窗户可以看见楼下的表演,悠扬的曲声绕梁三尺久久不绝。几根最粗的大柱是金味楼的最主要支撑结构,上方浮雕了盘龙飞凤,金碧辉煌,薄透的纱帘垂在廊下,十分雅致。如此装潢,倒不像是一个区区酒楼而已。   白浔仙尊端茶细品,虽然点了此间最贵的茶,但还是比不上他的私藏。   品茶间,白浔抬头,视线隔着一层楼遥遥落在楼上——一字雅间的方向。   他不必思考,灵力和神识交织着探入一字雅间,神不知鬼不觉。   一字雅间虽有阵法隔绝,但区区阵法在他眼中不过是小菜一碟,轻而易举的很。   *   与此同时,桑离已经来到一字雅间门前。   手抬起轻轻触碰,门便由内而开。   桑离步履从容迈入屋内。   田中措已经备好一桌好菜等着她了。   他有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便是十分正派的人,但是细看其眉眼间,便又能看出他的几分精明。实际上,他也确实是精于经营算计的商人。   田中措一见她来,便十分热情,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殷勤。   他小跑着给她拉开椅子:“许久没见,你还是那么深不可测,一点都没变。”   桑离坐下:“变了。我如今已是成仙第九。”   正在摆碗筷的田中措指头一松,筷子就被惊掉在了碗碟上:“这么快!你就成仙第九了?!没多久之前明明才成仙第五!”   桑离:“一般。你不也宗师第九了吗。”   田中措给她倒茶的手不停:“你尝尝我这儿上好的茶。唉,那也还是比不上你这非同一般的速度。”   桑离轻抿一口:“还行吧。”   “这才还行?”田中措不乐意了,“这可是上等的万年普洱。你跟我说这个还行,那你喝过比这更好喝的吗?”   桑离点头正欲说话,就又被打断。   田中措:“我知道了,是你那夫君白浔仙尊的吧?”   桑离也老实点头了:“确实。”   田中措的国字脸丧成了苦瓜脸:“真是没良心,当初在毕方城我可是帮了你不少忙,结果你合籍大典嫁人了也不请我去观礼,你这样算什么朋友?”   桑离放下茶杯,微微歪了歪脑袋,眼中是真诚的困惑:“你帮我忙是因为你打不过我,且我一直认为我们也不算是朋友。而且,我不是嫁人,我是娶人。”   田中措砸吧砸吧嘴:“啧啧啧,说你没心是真没心,白浔仙尊怎么会同意娶……嫁给你了。”   桑离对此不以为然。   田中措忽然想到什么,惊奇道:“你该不会是强娶的吧?!”   桑离埋头,正在快速蜻蜓点水试菜一般吃着桌上的菜品。   田中措又道:“你要是想娶高富帅,你完全也可以娶我啊!何必去招惹符离仙宗,那可是第一大宗!”此前他与她在毕方城时,便听过她的目标是娶一个高富帅男子为夫,那时他还不放在心上只以为她是在说笑的,知道她当真与人结契了才知道可笑的原是他自己。   桑离停下筷子:“你没有他高,不比他富,更没有他帅,我为何要娶你?”   田中措甩袖:“谁说我不比他富!?你不知道了吧,我现在可是全天下所有酒楼的幕后老板!所有酒楼!你知道有多值钱吗?!” 第16章   “哦。”桑离听此言后的反应十分平静,“但我夫君拥有的灵脉……”   她回想了一下他人的说辞,而后才复述道:“能把全天下买下来。”   田中措靠近了一些:“此言当真?”   桑离点头:“自然是真的。”   田中措又问:“那你的夫君呢?他怎么不同你一起来与我见面?”   “为什么他要和你见面?”桑离困惑,“你只请了我。”   田中措喃喃:“你这夫君就算比我有钱也不怎么样。”   此时桑离已经起身离席:“菜我都尝过了,确实不错,我先回去找我夫君了。”   田中措连忙跟着离席:“你等等我,我也要去。”   桑离回头看他一眼,那一眼充满了疑问和叹惜。   她没阻止田中措,反正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他想去哪里自然都能去。只是,桑离没想到田中措是这样斤斤计较于财富多少之人,不过这一局的赢家将注定不是他。   距离并不远,桑离很快蹬蹬蹬下了一层楼,田中措紧跟在桑离身后。   白浔不动声色将神识收回,若熟悉白浔的辛从文在这,便能看出此时白浔看似冷淡的神情中实际已经蕴藏着可怕的风暴。   包厢门被推开,桑离走了进来:“夫君,我回来了。”   紧随其后的,就是那张国字脸。   白浔仙尊起身,面上带着十二分温和,首先抬手给桑离拉开椅子并摆开碗筷,示意她坐下后才看向国字脸:“这位便是你在毕方城认识的朋友田中措吧?”   桑离果然回答:“不算朋友。是他。”   田中措的红心猝不及防又受一刀,然而只能无视流血的伤口,笑意满面:“那这位想必就是桑离强娶来的夫君了。”   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这身高,确实比他高,这白皙的脸蛋俊朗似美人的面目,确实比他帅……田中措多少有些心酸自嘲。   白浔仙尊笑而不语,将桌上一碟甜甜的酥酪挪到桑离面前,低声道:“桑离,尝尝这个,是甜的。”他还刻意在“甜”字上停顿了一下,意图提醒什么。   桑离吃了一颗,应当是如他所愿想起了他们此行度蜜月的目的。   而田中措,则是顺势将注意力放在了桌面的菜品上,这一看,不只是一道酥酪,还有八宝酥、糖藕、红糖桂圆、清补桃胶……全是甜口的。   田中措“大吃一惊”:“桑离,你夫君这么爱吃甜吗?但就算爱吃,也不能忽略你的口味啊!”   白浔仙尊依旧笑而不语。   果然,桑离回答:“我们在度蜜月,自然是要吃甜的。”   “度蜜月?”田中措脸上的神色由吃惊嫌弃转变到拈酸嫉妒,也不过就是这一句话的时间。   看清他的神色转变,白浔仙尊的眸中厉色又深了些。   白浔垂眸在藏了藏,田中措这人掌管天下酒楼,与桑离不同,定也是有心眼计谋之人,须得小心应对。   白浔在桑离身边坐下,而后抬手,指向对面邀请田中措同席:“田公子可愿坐下一叙?”   田中措简直求之不得,这是正中下怀了。   田中措下意识坐到白浔仙尊的对面,刚一坐下,就接到了这位白浔仙尊亲手递来的一杯茶。   田中措并未觉得不妥,坦然接过,同时也在默默观察这位仙尊的一举一动,虽然他的修为只有宗师第九,实在不够看的,但若是这人对桑离无心无意,他定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田中措:“不知仙尊打算在毕方城停留多少时日?”   “十日。”白浔答道,同时余光注意到桑离已吃了两道甜品,抬手给她满茶。   田中措不动声色看在眼里,嘴上说着:“哦,十日啊……可否问问落脚何处?”   白浔笑笑:“田公子不是在我们来到毕方城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吗?”   想到那一封传信纸鹤,田中措却毫不在意这是否是对仙尊的冒犯:“这段时日,我可以给仙尊做做导游,保证让你在毕方城吃好喝好玩好。”   白浔莞尔一笑,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人同他说话只提及仙尊而不说“你们”,其心昭然若揭。   白浔婉拒道:“不必了,桑离之前来过毕方城,我们一起,不需要旁人。”   田中措抬起茶杯,狠狠一口灌下肚,一杯茶喝出了一杯酒的豪气。   白浔趁机再问:“不知田公子与桑离是如何相识的?”   这问题一出,引得田中措多看了他几眼。   田中措倒也不避讳:“自然是不打不相识,与仙尊你也差不多。”   白浔黑眸微垂,心上如堵了一块大石,方才的对话也没能帮他消解半分,反而又更加憋闷的趋势。   这边桑离一连吃了几道甜食后,实在齁到吃不下了,接连喝了两杯茶,同时注意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只见田中措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气势,而夫君也一直笑着,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不过,田中措不是来与夫君比富的吗?所以他看上的是夫君吗?   桑离听到不打不相识,便趁此机会加入了对话:“哪里差不多?我的修为高你许多,随便就打赢了,且不说原本便是你先做的不对,拦着我打算强买强卖,我这才将你一掌拨开。若我和夫君切磋,定然……是我输的。”   田中措被下了面子,脸上无光自然就不好与人直视。   白浔却对她的结论十分好奇:“你未曾与我切磋过,为何能得出你输我赢的结果?”   桑离快言快语:“因为我定会让着你啊。”   心口的大石骤然消失,白浔由衷地轻笑出声,话音都变得轻快起来:“那我便要多谢你手下留情。”   虽然事实上若真打起来,也许能不分上下,甚至白浔略胜一筹也不一定。   田中措默默捂住心口,且再加上那日街头挨打的回忆闪现,似乎心口更疼了呢。   既然赢了,就不必久留。   白浔提议:“吃过甜食,我们便到街上逛逛吧?毕方城人来人往,商业繁荣,除了金味楼和其他酒楼,应当还有不少有趣的地方可去。”   桑离当即站起,朝他伸出手打算搀他:“好,走吧。”   田中措连忙站起来:“我带你们去吧。”   白浔握住她的手掌,她的手与他自己的比起来只有掌心大小:“不必了,田公子,我方才见你似乎心口不适,还是好好歇息吧。”   桑离的目光转到田中措身上:“你身体不舒服?”   注意到她的关注,白浔的目光默默落在桑离身后,不知为何心也漏跳了一拍。   田中措动了动唇——总不能当着这白浔仙尊的面说自己是被酸的吧!   田中措嗫嚅半天,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桑离皱了皱眉,就不想管他了:“夫君,我们走吧。”   田中措此次跟是跟不上去了,看着两人的背影叹气。   看看,桑离这人对他如此疾言厉色,对夫君——却那么温柔!   不过,田中措原以为他会看见一个摆着臭脸、对桑离不问不顾的冷面仙尊,没想到他看起来竟然温柔小意、处处细心?   明日,他定会先发制人,贴身观察一番。   桑离此人向来迟钝,连是不是朋友都说不清楚更何况是男女之情,田中措心想自己定会为桑离把好关的。   一是借口为了桑离这个朋友;二是为了看清是否要他放弃自己的私心。   *   两人手挨着手在街上散步。   桑离有些遗憾:“若是田中措没有不舒服的话,他带着我们其实挺好的。我虽来过毕方城,却并没有去那些玩乐的地方。”   白浔安慰她:“没关系。其实我对你去过的地方更感兴趣,不如桑离便带我去你去过的地方看看?”   “很无趣的。”桑离预言,“都是十分普通的地方。”   白浔又道:“到了一个地方,你便将在那里发生过的事情说与我听,我便不会觉得无趣。”   在白浔的坚持下,桑离只能同意了。   白浔满意,首先提及:“先前你说到田公子在街上拦着你强买强卖,不知是在何处?”   桑离试图凭借记忆找到具体的方位,但过去这段时间里,街上的布局也有了不少变化,便只能放弃,只指着脚下这条主街道:“就是在这条街上,那时我刚进城,打算找个住店,路过一家酒肆,忽然有个人冲出来拦着我非要我去这家酒肆里吃酒,那人便是田中措。”   桑离自认为自己说得干巴巴的,白浔却噗嗤笑了出来:“然后呢?”   桑离呆呆看着他明媚的笑,有些晃神。   白浔便碰了碰她的胳膊,眉心轻蹙:“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也没什么。”桑离侧首避开目光,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一些,“然后,然后我就不想进去,他非要拦着,我抬手一推,他便被我推开了。之后他却非要跟着我接委托。”   白浔又问:“你就这么轻易让他跟着你了?”   桑离反驳:“不是我让,是他自己要如此做的。”   白浔沉默片刻,道:“你说的有理,但若下次还有除我以外的人非要跟着你,你便要毫不犹豫出手,明白吗?”   桑离:“为什么?”   白浔:“自然是因为这类人一般图谋不轨才要跟着你。”   桑离眸光清澈,似是真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好。我明白了。”   之后桑离又同他说了几个接过的委托,比如帮东街的某个摊贩找她不知走到了哪里去的儿子,比如帮居住在西街的老太太捉一直常在北街游荡的野猫等等……   当然,她在离城之前也接过一桩大单,也多亏了这单,她才又有了路费能找人带她走一段路途。   桑离带他来到毕方城城主府附近,正打算同他说这一段:“当时城主府挂出了一单委托,内容是……”   “不好了!!!走水了!!!”   “快救火!!!”   惊慌失措的声音忽然从城主府内传来。   可是,现在还是白天啊! 第17章   “如今天色尚早,火烛用的不多,何故会起火。”白浔所说的也是桑离心中的疑惑。   桑离已经决定进去看看:“我毕竟与城主相识,我去看看情况,夫君是否愿意留在这等我?”   白浔拒绝了她的提议:“我与你一起。”   两人一同飞身入府,府中的小厮几乎都跑去救火了,所以正好也没人注意到大大方方从空中进了府的两位仙人。   起火的位置正处在城主府的书房。   桑离两人到的时候,城主已经从书房里逃了出来,宝蓝色的衣袍袖子焦黑了一片,脸上汗如雨下,脸颊也沾上了好些黑点。   一大群佣人举着水桶往书房里泼,桑离注意到从窗口窜出的火苗竟是发白的颜色,与一般火焰不同。   桑离心中更加觉得奇怪了。   两人站了好一会,水源源不断地浇上去,但那火势却半分不见减小。   城主都急得跺脚了:“这火怎么还不灭啊!”   “我的古籍字画!文书资料!哎呀!!”   “难道天真要亡我毕方城……”   桑离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此事不简单,桑离就连这是什么火都看不出来。   “夫君见多识广,可有看出那白火是什么?”虽然桑离不知道,但这不是还有白浔吗,白浔似乎对多种方面都有所了解,说不定正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白浔却想到了更多:“你想帮他们?”   桑离于是思考了一下:“想。”   白浔仙尊颔首,下一瞬忽然出现在了燃烧的书房前,桑离反应过来,紧随其后。   白衣仙君和红衣女侠从天而降,院中的人们都吓了一跳,但在城主见到桑离后,很快就变了神色,方才的紧张似乎不见了,虽然依旧焦急,但现在已经又充满了希望。   城主一边踩着自己的衣摆一边狼狈奔到桑离面前:“仙子!求仙子出手救我。”   桑离并未回应。   白浔已经开始了动作,只见他单手结印——那手法手势看得她眼花缭乱,她是决计学不来的,但她也能看见最基本的——这显然是法修常用的招式。   在他结印过后,一道符文法光便罩住了书房。片刻后,房中的火焰便渐渐熄灭了。   只是被烧毁的东西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城主大喜过望,连忙转身同桑离和白浔道谢:“多谢仙子出手相助!多谢仙子,多谢仙长。”在他猜测看来,仙子同这位白衣仙君一同出现,显然是一道的,定然是仙子看他这里出了事,便让自己的同伴出手帮了忙,总归都是仙子的功劳。   白浔仙尊对这些感谢向来都是不放在心上的,只不过,眼前这一幕倒是让他十分感兴趣。方才出力的分明是他,这城主为何第一个感谢的却是桑离?   他看向桑离的目光不免也一道带上了几分兴致。   桑离抱手一礼:“都是我夫君的功劳。”   刚刚经历过“大难”的城主此时眼睛忽地亮了,亮闪闪地看着白浔:“原来这位是您的夫君!仙子真是好眼光。”   白浔感觉到,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桑离淡淡应下,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转而问起火焰燃起前的情况。   城主大叹一声:“说来也是奇怪,我方才正在书房内批阅文书,忽然窗下的矮榻上就起了火,似乎是我放在榻上的一幅水墨画,昨夜才赏玩,不曾想今日就烧了,若知今日,当初我就该不偷懒好好将它收进库房里去。”   桑离便问:“你可有点了火烛?”   城主摇头:“这大白天的,哪里需要火烛?”   紧接着城主趁机请求:“正好仙子在此,不知仙子可否腾空出手帮毕方城解决最近的困扰?事成之后,我愿奉上城主府的全部财产!”   若是在之前,桑离估计就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如今却不同:“此番我与夫君到毕方城来是为了游玩的,并不缺灵石等财物。”   城主颇感遗憾,面上的失望不做掩饰,奈何桑离并非是能注意到这些的人。   白浔见此,主动开口:“毕方城距离春卦仙宗不远,城主可去寻春卦仙宗的帮助,此事他们应当能解决。”   城主当即拜谢:“多谢仙长指了明路。仙子,若是不着急的话,可否于府中吃顿饭再走?如若之后在毕方城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我定也义不容辞!”   桑离直接拒绝:“不必了。城主,我们这就离开了。”   直到两人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城主仍然抱拳长长鞠躬不起:“仙子大恩,无以为报!”   *   离了城主府,白浔总算能询问更多关于她与城主府的故事。   “这位城主似乎对你过分热情了些。”   桑离倒是没感觉到:“有吗?也许是因为之前我接的委托完成得好吧。”   白浔:“你还没说完,城主府的委托内容是什么?”   桑离简短描述了一下:“城主府家的大小姐要出嫁了,出嫁前半月却开始每夜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噩梦,直到不堪其扰的地步。”   “后来我询问了这位大小姐的行程,发现她在频繁做噩梦前曾去毕方庙祈福。”   白浔听得津津有味:“莫非是毕方神鸟作怪?”   桑离摇头:“当然不是,传说中的毕方神鸟已经消失多年,不是它的缘故,其实毕方庙外墙的一棵柏树成了精,恰巧勾住了大小姐掉落的绢帕,于是将大小姐视作有缘人,夜夜织梦给她,夺了她的部分精气。”   白浔适当提问:“你是如何解决的?”   桑离的想法十分简单:“既然知道问题的源头,自然是解决了源头便好了,那柏树虽成精却未有过多神智也并未成形,我便一剑将它斩回千年前的修为,让他不能再继续作怪。”   白浔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将树直接砍了。”   桑离十分认真地回答:“它虽做了坏事,却罪不至死,一来它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二来它的噩梦让大小姐认为这是一种警醒,后来取消了婚约,结果算是好的。”   白浔在街头站定,似乎陷入了沉思。   在此期间,桑离便安静站在他身侧,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在思考时会下意识微皱着眉心,目光汇聚悬浮于空中的某一点,好似在出神。   桑离一点也不觉得无聊,不知为何,欣赏着这样的情景,会令她感到心情愉悦。   片刻后,见他“回神”,桑离时刻准备着扶他的手微微前伸。   白浔十分熟练地将手腕搁在她的掌心:“你做得很好。”   得到了赞扬,桑离冰封不动的脸颊都变得明媚生动起来。白浔敏锐地发现,先前城主对她热情无比的时候,她都不曾露出这样生动的神色。   是因为夸她的人是他么?   白浔便道:“桑离,现在便带我去看看那棵柏树吧。”   桑离却没有同意:“不行,毕方庙在城外,如今黄昏将至,还是不要去了。”   担心他会失落,桑离又紧接着提议:“我们就在城里一路逛回客栈吧,这样回到客栈就刚好能休息了。明日我们再去毕方庙。”   白浔垂眸,见她眼巴巴望着自己,只能点头应是:“你说的也对,确实该休息了。”   他抬袖掩唇,面色在一瞬间白了一分。   只是这不太明显的一分白,桑离却能立刻捕捉,当下更是着急带他往前走,定要令他打消今日去看毕方庙的想法。   桑离:“毕方庙就在那里,无论什么时候去都是一样的,明日的与今日的不会有什么不同,这毕方城夜晚的笙歌却是夜夜不同的,夫君可知为何?”   白浔饶有兴致附和:“哦?为何?”   桑离见他感兴趣,小小的下巴往上扬了一些:“因为这些歌曲的曲调和歌词都是当天编写的,只为了更加符合当日的环境和气氛。”   白浔似乎从未听闻过一般,小小惊呼一声:“竟是如此?真是有心了。”   感觉被鼓励了,桑离自然而然就多讲了一些:“其实不仅是毕方城,只要是有清平乐坊的地方都是这样。”   “哦……”白浔又听见桑离口中冒出的一个新词,立刻注意起来,“你似乎对清平乐坊很是熟悉。”   “自然是因为……”桑离顿了一下,“因为我也接过清平乐坊的委托。不过现在不适合说这个。”   桑离向来有话直说,既然她都说了现在不适合谈论关于清平乐坊的事,白浔就不便继续问下去,只是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在心中默念一声,眼角余光注意到路过的乐坊也要多看两眼。   *   顺利回到客栈,便知今日城主府失火一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毕方城。   掌柜追着每个客人将这事都说了一遍,还着重叮嘱白日必须要紧闭门窗:“那是天火!日头一晒便起了火来,一定要关闭门窗,要是一烧,客栈就完了!”   桑离听后毫不惊慌,神色淡淡:“掌柜,不必担心。”   掌柜以为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怎么能不让他担心?掌柜将目光下意识挪到白浔身上——毕竟是道侣,她不放在心上,这位总能放在心上了吧!   白浔温和有礼:“多谢掌柜提醒。”   掌柜这才满意离开。   掌柜走后,桑离这才在白浔面前皱起眉:“怎么都传言是天火了,夫君,那个真的是天火吗?为什么春卦仙宗的人来了可以应对?”   白浔耐心为她解答:“不是天火,是符火。” 第18章   “符火?”桑离从未听过这个词,“我只知道符是什么,符火是符烧了之后燃起的火吗?”   白浔:“是,也不是,符火即由符而起的火,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符燃烧起来的火焰。根据符文的强度不同,生出火焰的威力并不同。符火燃烧后并不会使符受损。因此要灭符火只能将符的效用消减。”   桑离一边听他的解释,一边不停点头。   “夫君厉害,见多识广。才学渊博。”   白浔便对她抿唇一笑,桑离也学着他的样子抿起唇,嘴角略显僵硬地抬起。   他随即忍俊不禁,洁白贝齿露出几颗,却很快又被他抬起的袖子挡了去。   桑离的头微微侧着,由于视线被长袖遮挡得严严实实,没能再多看一下方才的笑容,颇有些遗憾。   这一笑出现得极快,也消失得极快。   等他的长袖放下时,方才的露齿一笑已经不见了,仿佛那一瞬只是梦境中的景象。   桑离只能将那抹遗憾放回心底:“夫君,我们休息吧。”   说完,她便坐在床边,等着他在榻上躺好,而后她才会将屋内的火烛熄灭。   但今晚白浔上榻后并没有马上躺下,而是侧坐着朝床上的她微微倾身,领口向下散开些许,同样白得发光的胸膛在她眼前乱晃,以至于她眼前都出现了幻觉,似乎一大片粉色的花影飘出来,白也不白了,全都粉粉的。   因着他的靠近,他身上常带的茶香无比明晰地钻入鼻中。明明他们白天也一直待在一处,怎么现在才觉得他身上的茶香尤其明显?   桑离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但奇怪的是,那茶香却还是萦绕不去。   此刻的桑离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耳廓和脖子已经全变了颜色。   这种变化,一丝不落全落在了白浔眼中。   白浔心中轻哂:看来她也不全是一块木头。   他的声音既轻又柔:“桑离,其实你可以与我更亲近些。”   下一瞬,白浔便亲眼看见她脖上和耳廓上的红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白浔眉心一跳。   桑离目光清澈,认真探讨:“更亲近要如何做?”   白浔仙尊将侧坐改为正坐,腰身挺直,两手将方才散开了些的领口理好,潇洒躺下,口中打出一个哈欠:“今日实在困了,改日我再同你说。”   桑离默默看着他缓缓侧躺,只留一个长发如瀑的背影。   她又稍微出神看了一会——她的夫君果然无论怎么看都是极美的。   直到身后传来轻声的窸窸窣窣声后,白浔又慢慢等待了一会,这才缓缓由侧躺变为正躺,没用神识惊扰,而是微侧眸用眼角余光看向床上。   她一向十分容易睡熟,也不知她是因为心大还是实力让她无所畏惧,也从来不会留一缕神识为自己排除四周的危险。   她先前说自己离开小山村后花了五年的时间才来到符离仙宗?也不知这五年她是怎么过来的,自己一人独身在外,竟不懂那些基本的警戒手段。   这样淡薄的自保意识,还说要保护他。   不过,她不一定一直是独身一人。今日遇到的田中措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白浔不由自主又想了许多。   今夜他并没有入睡的打算,白日遭遇的符火让他心存疑虑。   处理符火时,他刻意下了重手,若是有人有意为之,今夜定然会按捺不住再次出手。   白日让桑离带他在城中到处闲逛时,他恰巧留下了一些印记,而那些印记连在一起便能连成符阵,虽然作用仅有探查监控,如今却是正好能派上用场了。   白浔侧首看她一眼,抬手为她悄无声息布了一层结界,主要是防止他的灵力波动会将她吵醒。   而后,他才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打坐施法。   白浔灵力的白光亮起,座下浮现出一圈复杂的符文法阵。   他闭上双眸,眼前便出现了整个毕方城,任何角落的风吹草动此时都不能逃过他的掌控。   这个法阵是他前不久刚刚设计出来的新阵法,主要作用是为探查者隐蔽强大的神识气息,使使用者能悄无声息不引人注目地对大范围区域进行搜查或监控。   这个阵法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提前在需要搜查的范围内一些特定点位上留下印记,非如此不能成型。   先前刚设计出来时,白浔仙尊还不觉得这是个缺点。如今在别处用起来,才想到还有进一步设计的空间。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城主府白日失火一事过后,夜里街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就连主街上的部分店铺也熄了火烛关门求平安,当下还开着的店就是一些酒楼和乐坊。   直到三更依旧无事,人群又少了许多,白浔丝毫不着急,依旧轻轻松松维持着阵法运转。   四更时,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也就在此时来了动静。   这次是在城西,一处空旷无人的小巷中,凭空出现一道细小的符文,片刻后那符文上边烧起了白火,落在巷中对方的竹笼上烧了起来,火势渐大,渐渐出现人群的呼喊声。   白浔试图用神识追踪符文的来处,那方向却指向了城外。   城外会有什么?是人、精怪还是宝器?   符火迅速变大,人群送来的水不但没能浇灭火苗,反而似乎催动了火苗的成长,浇水如浇油。   大家头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恐惧渐渐占了上风。   “这火……灭,灭不掉!”   “这是惩罚之火!”   “完了完了完了……”   眼看事态有逐渐严重的趋势,白浔心中暗道城主的动作怎如此慢,春卦仙宗的人还没找来么?   白浔打算先出手灭火,城外的东西倒是不急于一时了。   就在此时,身披黑色道袍,其上绘制了八卦图的一位修士终于出场。   “所有人退下!我乃春卦仙宗弟子,让我来灭火!”   大家一听是鼎鼎有名的春卦仙宗弟子,纷纷二话不说退开,绝望的眼神又重新亮了起来,无一不在等待这位修士大显身手。   白浔皱眉:怎么派了一个元境第五的小弟子,城主没在春卦仙宗大肆渲染事情的古怪吗?   实际上,这位不过是恰好在毕方城摆摊,路过的弟子,见大家灭不了火,自然兴致勃勃打算出头。   只要他灭了这火,他的名头第二日不久能传遍毕方城了吗?生意定然兴隆!   只见这弟子在火前前后左右腾挪了一番,似乎是在观察起火的源头。   只有弟子自己知道,靠近这一大团白火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虚了,这白色的火焰果然与寻常火不同,看起来温度不高,却蕴含着一定气势。   这火,果然不好灭。   看穿这弟子的为难又要装厉害的想法,白浔心中冷嗤。   这位春卦仙宗弟子还是出手了——一个普普通通磕磕绊绊的灭火符。   这种灭火符只能灭寻常小火,威力并不大,要想灭这符火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眼看着火势猛然增大后就要烧去更多地方了——   白浔便看见,那跌跌撞撞的灭火符扑进这团符火中后,那火竟真的灭了。   围观人群爆发出惊喜的欢呼声!   白浔却看得分明,那灭火符不可能灭了符火,这符火是自己灭了的。这究竟是何故?   弟子昂首挺胸起来,十足傲气在他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人群开始自觉齐声呼喊:“多谢仙长!仙长大德!”   弟子下巴抬得更高了:“不必谢不必谢,在下姓李名毫傲,就在城西的清平坊门口摆摊,若有需要,尽可来找我啊!”   大家又七嘴八舌地:   “谢谢李仙长。”   “多谢李仙长。”   “李仙长真是厉害啊……”   ……   白浔将神识探向起火的竹笼堆,符文果然已经消散了。   他暂时还想不通为何符火会自己熄灭。   直到天快亮时,白浔这才收回神识,回到榻上躺好。   昨夜之事疑点颇多,今日去毕方庙正好可以在城外查探一番。   *   约莫一刻钟后,桑离似乎有睡醒的迹象。   白浔正要松一口气,忽地想起结界还未收回,连忙快速掐了诀,赶在她完全清醒睁眼前打散了结界。   桑离耳尖一动,自言自语:“方才是有什么东西碎了吗……”   白浔:“大约是隔壁房间摔了杯子吧。”   桑离快速转头:“夫君醒了?”   白浔慢慢坐起,随手拨开薄被,轻咳:“嗯。”   桑离快步过来,手上已经端了一杯温水:“怎么又咳起来了?夫君喝口水。”   白浔面不改色接过茶杯,放下遮唇的手,抿了一口后,发白的唇瓣又变得红润。   桑离对这显而易见的效果十分满意。   白浔垂眸,眼睫也一动不动:“只是早上起来喉中有些干涩,喝了这杯温水后便感觉好多了。”   桑离点点头,心中更加满意:“那夫君喝多点。”   白浔两手握住茶杯:“今日我想早些去毕方庙看看,可以吗?”   桑离自然答应:“可以,喝完水我们就出门。”   白浔偏头看向自己披散的长发:“为了节省时间,在我喝水的时候,可否帮我挽发?”   桑离是垂手站在他身侧的,听闻这话后,她先是不知在想什么,眨了下眼睛,将他看了一眼,落在他手上的茶杯里,片刻后才点头答应:“可以。但我不太懂这个。”   白浔抿唇:“无碍。就像你平时那样便好。”   她平时?桑离下意识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她平时都是直接用灵力解决,就像驱使剑气一样驱使头发,让它们自己打个结,就如同将纷乱的剑影整理成规律交错的剑阵。   但是在别人的头上使,她还没试过,万一弄伤了夫君该怎么办?夫君已经这么弱了。 第19章   桑离抬手,指尖率先触到白浔乌黑的发丝。   这样近距离仔细看过,才发现夫君的头发丝也是极好的……她还是试着用手吧,若她的灵力不慎割断了夫君这般美丽的发丝,她定会心中不安。   白浔双手端着小茶杯,默默喝水。   就在此时,房间门外却忽然出现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桑离!白仙长!你们起了没啊!”那嗓门,应当全客栈的人都听见了。   这客栈就如此随意让人进出客人居住的地方吗?   白浔心头几分不快,微皱眉头。   桑离就这样将手收了回去,去给门外那人开门了。   她打开门但也没完全打开,露出脸后:“田中措,你来找我们是有事吗?但我们今日……”   “当然不是!”田中措快速打断,“是你们有事,你不是要和你那……嗯,在毕方城玩吗,我来自告奋勇,我亲自带你们玩。”   桑离依旧没将门完全打开:“但我们今日已经说好要去城外的毕方庙。”   “毕方庙啊……”田中措长吟一声,随后大笑,“这我熟啊!毕方庙的上上下下数千年的历史我都能与你说得头头是道,那就走吧?”   说完,田中措就要直接抬手去推门了。   但,推不了。   田中措的手才刚摸到门边,就被桑离沉着脸推了出去——而且用了灵力。   虽力道不至于让田中措受伤,但他的心却伤了。   “桑离,你真是好伤我的心!”田中措捂着心口道。   桑离却不吃这套:“我夫君还没起,且我方才根本没用力,怎会伤得到你的心。你在此地不要乱动,稍等一下。”   田中措哑口无言。   也没等他能有言呢,房门就被桑离无情地关上了。   田中措忽然对自己产生了疑惑:他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桑离呢?   对,他是为了自己失去的爱情。   *   桑离关门回头。   白浔已经放下茶杯,灵活的白绸带也已将长发挽起。   桑离不做他想,上前扶他:“装有矮座凉席的芥子袋,夫君带了吗?城外没有随处可歇脚的店铺,夫君若累了,带上芥子袋才好拿出椅子随时休息。”   白浔的目光下移落在脚下,温和回答:“带了。”   房门再开时,田中措看见的便是桑离搀着人走出来的这一幕。   田中措多少有点不解:“仙君身体不适?”那位符离仙宗的白浔仙尊还会身体不适吗?   是桑离答了他:“夫君今日晨起有些咳嗽。”   白浔在旁十分配合又咳了两声,桑离的眉头重又皱起:“不是说喝了温水后好了些吗,怎么还不见好?”   田中措心中怀疑,默默将仙尊上下打量一番,诡异的是,他现在看仙尊这白皙的脸竟是确实觉得有些苍白病态。   这么瞧着,田中措却合掌一拍:“既然仙君今日不适,不如留在房中休养,我带桑离出去……”   “不可。”田中措的提议被白浔打断。   他偏头看她,只见桑离目露担忧,眼中还带着几分动摇的赞同,白浔便知桑离是会同意田中措的提议的。   白浔于是对她说道:“你我今日已经说好要一同去毕方庙,怎可言而无信?”   桑离试图开口,但却又将劝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她想起了夫君在符离仙宗时与辛从文宗主的几次对话,以及宗门中各位弟子对夫君的尊重有礼……她便觉得她不该同田中措一样劝他留在房间里。   桑离点头:“嗯,夫君说的对。”   田中措从自己被仙尊打断的时候,便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若非错觉,这位白浔仙尊似乎十分反对他与桑离单独待在一块?那昨日为何不与桑离一起来一字雅间见面?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他没能发现的古怪。   桑离扶着白浔经过呆站着的田中措,还是叫了他一声:“你还去吗?”   “去!”田中措回神,“我必须去!”他昂首看向白浔仙尊,抬步走到桑离的另一侧。   到了楼梯前,白浔柔声开口:“三人并排,怕是有些挤。”   桑离马上转头看向田中措:“你走前面吧。”   田中措试图组织措辞反对,说让白浔仙尊走在前面?他以什么立场和身份能这么说?   忽然,田中措灵光一闪:“不是还能飞身下楼吗,怎么非要走楼梯?我们三个一同飞身下去,节省时间还省力。”   桑离正要说话,就感觉自己手上的重量又重了些,马上回头去看白浔,就见他半边身子都紧挨着她,眼看似乎都要倒在她怀里了。   桑离又用了几分力将他托起,心中困惑,怎么刚出门走了两步,就愈发严重了?不如还是劝他今日休息……   下一瞬,白浔便站直了,卸了她的那几分力,道:“田公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要麻烦桑离带我一下了。”   桑离感到有些头大,手上的力度也变大了,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臂,扶着他的胳膊,二话不说埋头拉他走下楼。   “夫君,我们先走。田中措,你爱怎么下楼就怎么下楼。”   这句话语速偏快,白浔便猜测桑离是有些生气了,不过这气的对象不是他,就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田中措这下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怎么他最终没讨到好还反而似乎将人惹毛了呢?   将他抛在后面,让他爱怎样就怎样,不就是生他的气了吗?!   可是,他方才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田中措委屈,可怜自己,复盘了一下忽然想通——桑离这是偏心偏到天边了啊!   但田中措没有别的选择,珠玉在前,人家仙尊身体不适都要坚持言而守信,那他没病没灾就更要守信带他们去毕方庙。   他在楼梯旁想了又想,眼看两人一步步走的都要到楼下了,田中措干脆越过栏杆,飞身下楼。这也算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跟上桑离,田中措自觉回到桑离另一侧的位置,提议沿着主街出城:“我们要走西城门出城,那样最快,毕方庙在西北方向的某座山上。”   桑离反对:“不行,我们北门,此处离北门最近。”   田中措大惑:“为啥走北门?北门离毕方庙那么远!”而且你夫君不是身体不适吗,北门外可都是山路崎岖!不过他没说出来——再来一次,桑离可能就真要与他分道扬镳了。   白浔默默在旁边听着也不插嘴,视线从未从桑离身上离开。   田中措瞥去一眼,牙根都觉出了酸味。   桑离自然有自己的道理,计划得有条有理:“毕方城内只能光走路,夫君身体不好,自然要走最短的出城路线出城,等到了城外,我们再坐飞舟去毕方庙,会更好。”   她下意识看向白浔,白浔便对她温和一笑,十分支持鼓励她的样子。   于是才不用管田中措同意还是不同意,两人一致往城北走。   田中措:……   田中措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跟上,不过心里头该有的憋闷是一分不少的。   对田中措来说,所幸的是到城北这一路,白浔仙尊都没再出现虚弱无力的情况,虽然两个人还是靠得紧紧的,但至少一路无话相安无事。   且客栈距离北城门确实近,他们也没走多久便出了城门口。   刚一出城,桑离便让白浔将飞舟拿出来。   田中措正拭目以待呢,白浔仙尊还坚持往旁边的草皮荒地上走多几步。   下一刻,白玉飞舟一出,饶是如今已掌握了全天下酒楼的田中措也不禁惊呼一声。   仔细一看,这飞舟还是整块白玉雕刻,田中措再惊呼一声。   连连惊呼数声之后,田中措心中已经对仙尊的财力产生了认可:“这飞舟是在何处定制?洛城还是青盐城?”   田中措摸着飞舟身上的精美雕刻,爱不释手,自己也很想去定做一艘。   白浔打开船身的机关,白玉梯自动展开,田中措再次小小惊呼了一下。   桑离见怪不怪,眼中光华流转,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是我夫君自己做的。”那眼神和语气无一不在展现她泄露出来的一丝自豪和炫耀。   田中措默默将手收回来,心中默念清心咒数遍都没能将酸涩压回去。   白浔此时已经先上了飞舟,他站在飞舟上,俯视看向他:“田公子也上船吧。”   田中措瞥向桑离一眼,她不走白玉楼梯,足尖轻点就上了飞舟。   其实,田中措是有一点想体验一下将白玉踩在脚下的感觉的,更何况这是白浔仙尊亲手制作的白玉梯,兴许是最后的机会。   但,田中措还是选择和桑离一样的方式上了飞舟。   桑离在船头启动装置。   白浔邀请正“痴望”着桑离背影的田中措进舱:“田公子,不如我们先进去喝茶。”   进入船舱内部,田中措自然是想的,但是重要的事情他也不能忘了。   他大跨步抢先一步进入舱门,还不忘落下一句嘲讽:“桑离不是你的仆从。哼。”   在田中措背后,白浔嘴角的笑意一瞬之间荡然无存,他回眸看了一眼桑离的方向,这才俯身入内。   估算着桑离还要过一会才会过来,白浔的白皙容颜变得冷若冰霜,让低了他好几个修为等阶的田中措不自觉肃然生敬。   他听到这位如霜如雪的仙君对他警告:“桑离自然不是仆从,她是本尊的妻,不需你管。” 第20章   田中措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冰霜仙君忽然就融化了,又变得像春风般无害温暖。   田中措迷茫了,迷茫中看见了桑离向这边走来的身影。   而与此同时,白浔仙尊回身,抬起自己的一只手:“今日似乎有些无力。”   桑离便抬手握住了他的,两只拇指在他的虎口处来回摩挲。   田中措在此情此景旁沉默了半晌,默默转过身。   田中措:是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数息后,便听见桑离说道:“夫君坐吧,我来泡茶。”   田中措马上回头:“泡茶我会,让我来!桑离你坐着等就是!”   白浔却说:“田公子,来者是客,在这飞舟上你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怎能让客人泡茶呢。”   桑离缩回去的手又伸出来,认真赞同白浔的话:“夫君说的有理。”   田中措心中酸痛,方才口口声声说的那样好听,但这两日的言行处处都是桑离去照顾他!他怎么舍得?反正田中措舍不得,若是田中措他自己……定不会让她受累,钱赚来不就是为了有一日能这样花出去吗?   他心中叹息,然后便瞧见桑离热了水,倒入茶壶中,放入茶叶,就以这样匪夷所思的顺序放入后,又匪夷所思将茶壶提起来摇晃均匀。   第一泡茶匪夷所思注入三个茶杯中。   田中措:“这第一泡茶……”   白浔接道:“这第一泡茶也是极好的,此茶叶乃雪峰顶上的冰霜茶叶,入口便有清凉苦涩之味,而后回甘无穷。每一泡,都有不同的滋味。”   说罢,白浔仙尊仪态优雅,将茶水缓缓入喉。   看起来确实不错。   田中措尚不疑有他,喝了一口,差点没将舌头吐出来——实在太不雅观还是咽了下去。这么苦!真的是好喝吗?通常第一泡茶不是倒掉的吗?更何况旧置的茶叶不是还要洗去尘灰吗?   再看桑离,她哪里知道好喝还是不好喝的茶如何定义?一口就干了。   田中措忽然神思恍然,他好像明白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夫妇情趣?   接下来短暂的飞舟旅程,田中措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光是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互相称赞互相道谢,“卿卿我我”,田中措便觉得这短暂的飞舟之旅十分漫长。   且白浔仙尊还时不时柔柔地轻咳,惹来桑离的关心注目,或是轻声细语,惹来桑离的怜惜垂青……   田中措当下非常确定,白浔仙尊的不适、无力、虚弱全都是装的!   在见过他冰霜的冷脸之后,田中措不是傻子,多想想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   田中措真是没想到,桑离就这么被他拿捏了。   桑离那丝毫不见不耐烦的模样,田中措看着很是羡慕。   遥想当年,他厚着脸皮请求她照顾照顾受伤的自己都被桑离用一句话给“狠狠”拒绝了——“我并非医修。”   桑离:“毕方庙到了。”   飞舟停了下来。   三人来到甲板上,飞舟还停在半空之中,只见白云、树顶。   田中措撑着船身往下望,果然看见了略小的毕方庙的屋顶。   桑离朝白浔张开双手:“夫君,我带你下去。”   田中措下意识转头,看见这一幕,只恨自己没见到。桑离这姿势,是要将白浔抱下去吗?虽然是在半空,但也不过是比树稍微高一点而已,至于?   田中措带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毅然决然先跳了:“我在毕方庙门外等你们。”   独留两人在飞舟上,桑离还在等他回应。   白浔却并没有过去,而是拒绝道:“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桑离这次却格外坚持:“……你不可以。”   此处是在半空之中,白玉梯是到不了地面的,今日夫君身体虚弱,桑离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心让他自己跳下去。   白浔能猜到桑离如此坚持是因为他今日表现太过,自己做的事终究是要自己承担后果的。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白浔败下阵来。   他走到桑离面前,任由她环住自己的腰身。她的侧脸都紧紧靠在了他的手臂上,也要勉力将他揽着,白浔不用低头去看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努力。   十分努力的桑离见自己夫君呆呆的,便提醒他:“夫君,你要把手搭在我肩上才不会摔。”   白浔想说自己就算不搭着她的肩膀,他也不会摔的。   但是,桑离见他没有动作,偏头,直接上手将他犹犹豫豫搁在肩头上方的手按了下去。这下子,他的掌心是真的结结实实罩住她的肩了。   这样握住以后,白浔又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她有多瘦小。   肩膀处并不强壮,甚至有些骨感,与他想象中的剑修并不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改变了他对剑修的认知了。   桑离为了能紧紧抓住他,手臂更加紧抱,以至于她整个人都要埋进他怀里了。白浔身形一晃,有些愣住。   被白浔身上独特的茶香扑了一脸的桑离:“我会用剑气将我们托住,夫君不用担心。”   白浔并不担心这个,他回过神:“稍微等等,我先将飞舟收起来。”   趁着收飞舟的时候,白浔十分顺便给自己和桑离加了一层障眼法。桑离自然也感受到了灵力的流动,不过既然是夫君出手,桑离就不会去仔细探究是什么。   飞舟一收起,桑离就抱着自己的夫君落在了地面。   距离不高,这个过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白浔总是难免会多想一些,比如他从半空中与桑离一同落下的场面,他是绝不想让田中措看见的;再比如腰间横亘一条不属于自己的手臂,这种触感会变得特别明显。   刚一落地,桑离便打算松手改为扶他,却发现自己怎么动不了?   白浔扶着她肩膀的手还没松开,限制了她的行动。   桑离抬起头:“夫君,我们到了。”   这是真正清澈见底的目光,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只是眼中这么看着他而已。   想到她如今的年岁,白浔回过神松了手,语气是她熟悉的温柔:“多谢桑离。”   桑离便满意地露出小小的笑,嘴角弯起一道极其微笑的弧度。   这一点点变化,白浔没有错过分毫。   桑离此时已经扶起他的手臂,一丝不苟。   桑离也是在此时问道:“等见过毕方庙之后,我们便回去吧?”   她定是担心自己了。   白浔便同意了她的提议:“好。”   红墙绿瓦的寺庙就在眼前,两人沿着外墙往大门处走,一片祥和静好。   田中措终于见到两人并肩走来,这时他也顾不上这画面戳不戳心了,他走到桑离身侧,神情古怪:“桑离,今日这里似乎不对劲。”   桑离便停在了门口,也没让白浔继续往前。   三人站在大门外往里看,寺庙院中单独栽种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无数心形的翠绿叶片层层叠叠,树冠亭亭如盖。   风卷过时,只有树叶相互摩挲的沙沙声。   寺内安静极了。   桑离并未看见寺内有何精怪:“你说的不对劲是如何不对?”   田中措道:“毕方城是因对毕方神鸟的信仰而建起的城池,毕方城内住民无一不信仰毕方神鸟,平日里毕方庙内人群来往络绎不绝,今日却如此冷清……我们该不会跌入什么幻境之中了吧?”   田中措的猜测不无道理,但以桑离成仙第九的修为视角来看:“没有什么幻境,是真实的。”   白浔也赞同:“现在确实没有。”   田中措:“真的?”   他长松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竖起的汗毛:“吓死我了。但是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就算传言……”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迈步跨过门槛。   桑离也正扶着白浔进门。   白浔此时询问道:“听闻毕方庙历史悠久,不知在此地存在了多少年?竟看不出任何侵蚀的痕迹。”   田中措找到自己此行的定位,开始介绍:“毕方庙至少已经存在七八千年了,这几千年间,毕方人代代传承,世代供养这座神庙,自然将它维护得极好。”   白浔又问:“此地信仰毕方神鸟可有什么传说?”   田中措:“确实有。传言当年毕方城还没建起,在这处的还是一个依山而居的小村落,某日天降大水,众人流离失所之际,是毕方神鸟忽然现身拯救了他们,将泛滥的水全都蒸干,为祖先们留下了一片沃土。祖先感念毕方的恩德,从此将它奉为神鸟,世代供奉。”   白浔:“原来如此。”   桑离听完后则道:“那如今为何大家都在说毕方神鸟的不是?”   田中措一时沉默:“这其中很是复杂,说了你也不懂。”   桑离她怎么就不懂?她是成仙第九,而田中措才宗师第九啊!   白浔及时出手:“桑离,你先前同我说过的在此地遇到的柏树精在何处?”   桑离马上被转移了目光:“我带你去。”   田中措在后边问:“不看看毕方神鸟的神像吗?”   桑离:“不急。我先带夫君看柏树。”   田中措稍远坠在两人身后,独自喃喃:“柏树有什么好看的……”   桑离循着记忆沿着红墙到一处墙根拐角:“似乎就是在这附近。”   一阵清风吹来,红墙外一片绿茸茸的小枝条冒出头来,在风中摇头晃脑。   田中措指着那片墙头忽然惊叫一声。 第21章   “啊——!那个不就是吗?”   桑离和白浔都转头往田中措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片空旷。   但桑离十分利落地撑住墙头一跃而上,在什么也没看见的下一瞬,红衣少女便已经轻盈地立在墙头,仿似红墙中跑出来的精怪。   她的面容似乎天生冷峻,居高临下往下看时更是自带肃杀的气质,在她的目光之下,一株刚比墙头高一点的小柏树此时正在瑟瑟发抖,周身的枝条也忍不住垂下来或者努力弯回去试图抱紧自己。   红衣少女根本没盯多久,她回头,声音诡异地轻快:“夫君,在这!”   小柏树:什么?这个可恶的女人在干嘛,要将它再斩一回不够,还要叫人来围观吗?做一棵树怎么这么难!   桑离蹲在墙头,弯腰,伸手,明显期待的眼神落在白浔身上。   白浔将手交给她,虽然他自己也能翻墙。   两手交握的一瞬,白浔借力,桑离出力,两人便出现在了红墙外的柏树旁。   田中措一看,马上跟着翻墙,一边翻墙一边喊桑离:“桑离,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桑离没理他,她正忙着扶夫君看柏树呢。   忽然被三个人——且是灵力强大的修士团团围住的柏树精——寻思着自己最近这些日子都没干过坏事了哇!   白浔将小柏树打量一番:“这柏树倒是十分有灵气,寺内的梧桐都未成精,这棵小柏树却已生了灵智。”   听了这话的田中措忽然没来由地一抖,总觉得背脊发凉,好像有什么毛骨悚然的东西已经呼之欲出。   桑离倒是无感:“许是因为它有机缘。”这话是从日常看过的武侠话本上学来的。   至于被团团围住的小柏树,听到夸奖也不那么害怕了,枝头的嫩叶都翠绿了一些。   白浔轻笑,暂且没将自己看穿的东西说出来。   “就如田公子所说,再去看看毕方神鸟的神像吧。”   桑离十分同意,甚至十分积极——早点看完,夫君就能早点回去休息!   田中措再次落后一步,只能追着人跑。   田中措:不是说好由我来引路,怎么现实情况却完全颠倒!   毕方神鸟的神像就被放置在寺庙的主殿内。   整座寺庙并不很大,主殿却被尽力做得华丽恢弘。三层重檐挑高,屋瓦片片都是厚重黒沉的琉璃瓦,日光照着便流光溢彩,三块紫檀木牌匾悬挂门前,庄重肃穆,朱红的大柱支撑门庭,厚重大气,朱门刷了金漆,富丽堂皇。   殿门敞着,随时欢迎任何人入内。   跨过门槛,便能明显感觉到殿内比殿外清凉许多,整个大殿中弥漫着浓厚的檀香气味,两边的房梁上挂着长长的经幡,四壁画满彩绘,叙述的似乎就是方才田中措所说的传说内容。   大殿的正中央,便是人们为毕方神鸟所制作的神像。   其身高三丈有余,只有一只壮硕的单足,昂首挺立,单足便有三尺之高,足上还雕刻了片片栩栩如生的青灰色鳞甲,再往上看,便是它流畅均匀的身形,整体为青色,片羽均被细心雕琢,仿若真的轻如鸿毛,双翅微合拢在身体两侧,翅膀的青羽上绘制着生动瞩目的烈火之纹。细长的脖颈连接着它的身躯和头颅,白色的鸟喙细长尖锐,似乎还在反光,冠羽也根根竖起,神鸟的双眸炯炯有神,似乎正怒目而视。   田中措控制不住般连连后退了三步,面上皆是惊惧与怀疑:“我先前来看,神鸟的眼睛分明是闭着的,如今怎会是睁开的?”   桑离听罢:“许是你记错了。”   田中措摇头,面色发白:“不不不,我不可能记错,我在毕方城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睁眼的毕方神鸟,莫非如今的传言皆是真……”   “住口。”白浔忽然出声严厉打断了他。   田中措一时就哑了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桑离只在意现在是不是能回去了:“夫君看完了吗?”   田中措第一个举手点头赞同,他此时已经站在殿门外了。   白浔点头了,田中措简直迫不及待:“那我们快些回城吧。”   临走时,白浔在院内的梧桐树上留下了一抹印记,其实留在那棵柏树身上会更好,只可惜柏树已有灵智,并非死物。   *   田中措在飞舟上自我怀疑惊心胆战了一路,远远看见北城门总算松了口气。   回了城,好好睡上一觉,把那双眼睛忘了,就会发现生活会和以往一样平静。   三人下了飞舟,在北城门外开始步行。   刚一进城时,田中措还未发现有何不同,越往里走,便越发现一路走来竟都没碰上什么路人。   田中措汗毛竖起,慢慢从桑离身侧退后到桑离背后。   宗师第九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城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浔似乎用了什么手段查探,道:“城东和城西一连起火数次,城中绝大多数人都在这两处。”   田中措自己也说不准怎么就放松了心情。   然后白浔仙尊提议:“我们去城西看看情况吧。”   桑离不太赞同:“夫君……”   白浔轻声打断:“只是在远处看看,不妨事。”   桑离的唇瓣抿成一条线,眼珠左右闪躲避开他垂眸望着自己的眼神,她根本不敢与他直视便是担心看见他眼中的期盼后会心软……但桑离最终还是抵不住他有如实质的目光。   桑离:“……好吧。”   这一回,桑离没将田中措忘了:“田中措,你要不要一起去?”   田中措咬咬牙:“去。为了陪你,刀山火海我也去得。”   白浔笑眼微眯:“刀山火海就不必田公子操心了。”   桑离眼中仿佛只看得见自家夫君:“我游历世间未曾见过刀山火海,夫君也不必操心。”   白浔回之一笑,那笑容在田中措看来无奈又纵容:“好。”   言谈之间,便已到了城西。   目之所及果然全是人,人群摩肩接踵挤满了城西这边的大街小巷,同时人声鼎沸,各种议论的声音都有,不过大部分都是在讨论毕方神鸟降下惩罚的传言。   田中措在桑离身后探头探脑:“你说有火,城中的火可灭了?”   桑离随口应道:“应当已经灭了,这些人手上都没有拿水。”   白浔及时夸赞:“桑离观察细致,火确实已经灭了。”   田中措默默拍了自己嘴巴一掌:都怪他嘴快,这么明显的事情谁都能看出来啊!   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城主来了!”   “是城主!”   “城主有解决办法啊了吗……”   “大家都安静!听城主说话!!”   隔着一段距离,桑离便瞧见那日刚道别过的老城主由一身穿黑色道袍的白须老人拎着从半空中飞了下来,这黑色道袍看着十分眼熟——似乎是在合籍大典上见过这种穿着?   地上的城中所百姓自觉相互挤着推着让出了一片小空地。   所有人都翘首盼望着城主能带来好消息。   只是城主还未开口呢,那白须老人将城主半扔半放在地上后,便目标明确直直飞向了白浔的方位!   在旁人眼中看来,此人速度极快!周围的所有人都来不及看见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但桑离却反应迅速,在那人向这边飞来的同一时间,桑离便挡在了白浔身前,手中剑气剑也一瞬成型!   在桑离的剑气剑一出的一瞬间,这白须老头也在桑离面前约莫二尺的位置停了下来。   也幸好他自己停了下来,否则再晚一点,他便要身首异处了。   成仙第一的敏锐救了他一命。   老头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后脖颈。   见他似乎并不打算出手,桑离的剑气剑也消失于无形,但她却依旧挡在白浔身前,锋芒内敛却不影响她是一柄随时待出鞘的宝剑的本质。   白浔全程不动声色,就连眼睫也不曾颤动一丝一毫。   白须老头摸了后脖之后,朝白浔仙尊拱手,高声宣扬:“这不是符离仙宗的白浔仙尊吗!”   果然,白浔仙尊的名号一出,方才安静沉默的人群顿时又沸腾起来。   在众人的喧哗中,老头目露精光:“能在此处遇见大名鼎鼎的白浔仙尊真是我辈之幸,有白浔仙尊在,毕方城的困扰定能迎刃而解了!!”   围观人群交头接耳相传,用不了多久,白浔仙尊在毕方城将救城于火的消息定会传遍整座城池。   桑离其实不明白这人在做什么,她偏头悄悄问白浔:“夫君,他是谁?你们认识吗?”   白浔也悄咪咪传音给她:“春卦仙宗的四长老,很久以前曾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相熟。”   “哦……”桑离若有所思,盯着对方的眼神也更加犀利。   那老头似乎看了她一眼,才慢慢靠近他们。   不清楚他的目的,但桑离却没有放松警惕,时刻盯着他的双手和灵力波动。   等到相距仅有两步时,白须老头以传音之术同白浔仙尊说道:“之前你算计我春卦仙宗的事情,今日我便要还回去。”   白浔仙尊的目光有一丝落在桑离身上——虽然旁人听不见,但桑离却是能听见的。   桑离会如何?会怀疑事情的真假吗?   桑离确实听得一清二楚。   她强硬地迈前一步,声音清脆干净利落,在场的人也全都听到了:“我夫君体弱,算计贵宗的绝不可能是我夫君!” 第22章   其他人可都是没听见这位白须老头的前言的,一见这位红衣女侠如此正气凛然斩钉截铁,大多数人的心都已经偏向了白浔仙尊这边,而且她说什么——“夫君”?   这位红衣修士竟就是白浔仙尊的妻子?   大家看她的眼神顿时就变得不大一样了,有探究有好奇,无一不想窥探这位白浔仙尊之妻的特别之处。   白须老头被桑离怼了,还懵着呢,一时想反驳白浔仙尊——一个站在修仙界顶端的修士,哪里会体弱了?同时也想反驳她怎么就能说出白浔仙尊不会算计他们的话来?   思绪复杂纷乱了,一下子也憋不出个只言片语来。   桑离见他嗫嗫嚅嚅,扭扭捏捏,再一想到白浔对自己细心观察的肯定,当即便知道这人说的定是假话!   她的夫君平日里身体虚弱需要修养,整日待在峰顶上闭门不出,如何有这个时间和心思去春卦仙宗算计他们?!这老头实在太可恶了,竟想当众给她的夫君泼脏水!   耳听着周围全是支持桑离的声音:   “这位修士方才莫不是说了白浔仙尊的坏话?才让仙尊的道侣如此生气。”   “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   “实在缺德……”   白须老头:……   白须老头要承受不住这样的委屈了!   毕方城城主此时终于缓过神来出面介绍:“这位便是我在春卦仙宗请来的长老。”   只是城主一转身便有些惶惶然行礼道:“原来阁下是白浔仙尊,先前得仙尊相助竟不知仙尊身份,有失礼数。”当然他更想不到的是之前曾救过他女儿的女侠竟成为了白浔仙尊的妻子!   白浔受了一礼,有些无奈的样子抬手用灵力将城主托起:“不必如此。护佑苍生本就是符离仙宗与各大仙宗的应尽之责。”言罢,白浔仙尊往春卦仙宗四长老看去一眼。   这位四长老此时的脸色可以说是十分难看了,他发现白浔仙尊也在时,心里别提多高兴,想着总算能扳回一城,多年前的那次屈辱他可是一直牢记在心,甚至影响自己的修为久久不能突破。   见到他无关己事的样子,四长老就偏要将他也拉下水,届时他费心解决难题,四长老跟在身后捡一个好名声,岂不快哉?   怎料竟被个半路杀出来的女人搅了局。   真真是可恨。   四长老又看了桑离一眼——不过她怎么会听见自己与白浔仙尊之间的传音?   察觉到狠狠瞪过来的视线,桑离也十分用力地狠狠瞪回去。   四长老见到后,冷嗤转头:看来是个傻的,估计是误打误撞了。   一直留意着桑离的白浔对城主说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不如城主先让各位回到自己家中,近几日都不要随意出门,遇火先撤离。其余事项,我们整合信息再去城主府共商计划。”   城主连连应好:“多谢仙尊。多谢仙尊。”   被城主感激握住手的白浔,不动声色地扯出皮肉一笑,轻拍一下城主的厚掌:“不必。去吧。”   将城主安排了,白浔便马上转头拉住了桑离,自动自觉将手臂搭在了她手上。   他还附在她耳边,吹气一般说悄悄话:“实在有些累了,桑离带我回去吧。”   一听如此,桑离不敢耽搁,二话不说就扶着他走。   看了一场妙戏的田中措也不留在原地,跟上桑离的步伐,坚持送他们回到客栈。   白须老头在原地停留一会,他方才观察白浔仙尊的步态,那下一刻就要歪倒却勉力挺直的身姿,和全然托付给那人的背影……莫非,体弱是真的?   不不不,不可能,明明之前白浔仙尊还能如同拨开羽毛一样拨开他的攻击,莫非是在那……之后?   *   两人回到客栈,掌柜正站在堂前恭敬地等着他们呢。   掌柜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在团成了一块:“恭迎白浔仙尊和仙尊夫人!”   果不其然,白浔仙尊的消息已经在毕方城中人尽皆知了。   白浔并无意外之色,淡然接受:“近日来多谢掌柜照顾。”   掌柜笑得更深:“哪里哪里,仙尊不需我等照顾,仙尊下榻此处,是我们这儿蓬荜生辉了!”   桑离在旁边眉头皱得死紧:“掌柜,我们先回房了。”   她心中此时只有快点让夫君回屋休息的想法,直接打断了掌柜还想继续的客套话。   光是这几句,掌柜就已经足够笑一辈子了,听到她说要回房,更是殷勤备至:“我来为仙尊引路。”   掌柜怎么变得如此缠人?   ——这是桑离的真实想法。   桑离直接拒绝:“不用了。”   下一瞬,她便带着白浔原地迅速消失。   掌柜愣住几息后,才回神惊叹:“不愧是仙尊!”   *   回到房间内,桑离马不停蹄给白浔倒了杯茶水,手上灵力加温,让茶水能到恰好温热的程度。   随后,桑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一杯全部下肚,自言自语:“我好像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   白浔听了这话,默默用茶杯挡住自己的微笑。   因为知道她会觉得累的原因,所以才不想让她知道。若是什么都教会了她,往后说不定便会饿死师父。   喝了茶,缓了气,桑离便又开始担心白浔的事情了。   “夫君,此事非要你解决不可吗?夫君先前不是说春卦仙宗便能解决此事,为何那位四长老来了,却要你来做?”   白浔想了想,便将那位四长老那样说话的原因和居心简要说了说。   桑离听完后果然愤慨:“实在太可恶了!”   愤慨完,桑离一拍桌就要出门:“夫君,我先出去一下,晚间回来。”   白浔连忙叫住她:“你要去哪?”   桑离瘪着嘴,眸中尽是委屈:“他竟如此欺负你,我要去为你讨回来。”   那委屈的神色让白浔看得心惊,也不是心惊,非要细说的话,那便是心尖头上颤了一颤,他看不见自己的瞳孔微缩,眸中湖波荡漾、颤动。   他伸手将她的手整个握在手心,不需多用力便能将她拉了回来:“你别去。”   “为何?”她的眼睛里全是水汪汪的看着他,不解又不服气。   白浔笑起来,这回的笑容也是真心的:“嗯……因为他还是春卦仙宗的四长老,你如今代表的是符离仙宗,若你去找他讨回了一口气,那后续便会发展成符离仙宗与春卦仙宗的对立局面,这样是不好的。”   桑离紧皱着眉头,认真思考着他的这番话。   确实挺有道理。   桑离:“我现在代表的是符离仙宗?”   白浔点头肯定:“是。”   桑离又问:“那是因为举行了合籍大典吗?”   白浔挑眉,又点头:“没错。”   桑离再问:“那合籍大典前……”   白浔接道:“合籍大典前自然不算。”   “哦。”桑离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下来。   白浔心中忍俊不禁,没想到她还能想到佘蓓仙宗的事情。不过那件事已被他处理好,就不必让她再为此担忧了。   接下来让白浔也想不到的是,桑离趁此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既然如此,夫君去调查此事时,我也要一起去。”   此前拒绝了桑离为他出头且说她如今代表符离仙宗的白浔:……   无法再继续拒绝这样的要求。   于情,她一心是为了他,这样的好意他不能直接拒绝。   于理,按照他的话说,现在桑离也能代表符离仙宗,他方才在众多百姓面前说过的话还没忘呢。   梳理了其中关窍后,白浔无奈:“可以。”   得了他不反对后,桑离明显放松了些,又将注意放回了眼前,马上催着他去休息,盯着他直到他在榻上躺好。   白浔平躺着,桑离就坐在榻前不远。两人大眼瞪小眼。   桑离先开口:“夫君怎么还不睡?”   白浔一时无语。   桑离靠近了一些,又问:“夫君是不是睡不着?”   白浔拉高了被角:“不是。”   桑离便放轻了声音,似是哄着他一般:“那夫君快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见她不看着自己睡是不死心了,白浔心中略感疑惑——先前并不见她还有这样的习惯,干脆来个将计就计。   白浔很快就闭眼睡了。   为了足够逼真,白浔还控制着“睡着”的速度和呼吸快慢的细微变化。   过了三刻钟,白浔才等到桑离的下一步举动。   她站起来,弯腰俯身靠近,近到温热的鼻息都能吹到他的脸上。桑离似乎在认真观察他是否真的睡着了。   仔细看了好一会,确定了的桑离终于离开他的脸颊附近,抬手牵了牵被角,之后便无声无息离开了房间。   就在桑离跨出房门的同一时间,白浔也从榻上翻身而起。   她非要等自己睡着之后,悄悄出门去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白浔心中充满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在她离开客栈后,白浔便一直不远不近跟在桑离身后。   白浔跟着她在城西城北兜兜转转了许久,就在白浔怀疑自己是不是跟踪被发现的时候,四周的环境变得熟悉起来,逐渐靠近了城中的位置——也就是城主府的所在。 第23章   看见城主府,白浔便能大概猜到她的想法,无非是想找城主了解调查毕方城多处起火一事?   哪知,桑离却是过城主府而不入。   过了城中,便往城南和城东的方向去,依旧是在城中兜兜转转许久。   白浔一路跟着从未落下,兼顾距离和她随时变化的行动方向,随时留意控制灵力避免被发现。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谨慎地跟着某个人。   只是她这样在城中乱走的行为,在白浔看来也有些看不懂了。   若要迅速了解城内起火的情况,去城主府直接问城主是最直接便捷的方法,也最符合白浔对桑离的认知。   她偏偏没有这么做。如今城中百姓,都听了白浔仙尊和城主的话,绝大多数闭门不出,这时候在城中走动也查不到什么。   *   桑离的想法十分简单。   她记得夫君说过那是符火,但并非符燃烧的火。既然符本身没有被破坏,她也许就能利用剑气追踪到符的来源。   唯一无法确定的就是今日还会不会出现符火,如果会,那符火又会出现在何处。   所以,桑离只能在城中四处走动等待符火出现。   直到日落,眼看深夜也即将到来了,城内还是没有动静。   也许今日已经不会再有起火事故了?   这将是毕方城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夜。城内不再灯火通明,反而一片寂静的黑,几乎所有人家都没有点灯,就连向来生意红火的清平坊和金味酒楼也都早早熄了灯火,店门紧闭不再待客。   在这样深的夜里,若是燃起符火,不引人注目是绝不可能的。   此时已至三更,桑离想到还在客栈中熟睡的白浔,便想现在就回去了。   想着客栈和夫君,桑离便回头往客栈的方向看去。虽然夫君说小别胜新婚,但她这次小别有些久了,也该回去了。   桑离脚下微动,心中其实已经笃定了现下便回客栈的心思。   只是,一瞬间,那方向便出现了刺目的火光!   该不会是……客栈起了火?   桑离不再停留,足下轻点,剑气也用上加持速度,她几乎是在符火燃起的下一刻就到了起火位置。   果然是他们居住的客栈起火了!   桑离马上去看站在客栈前的人群之中有没有白浔的身影……   掌柜,邻居和其他客栈中的客人都出来了,但是她的夫君呢?!   桑离眸中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天知道她心里也同时燃起了一团火!夫君也许还在熟睡,房中只有他一人,也许没有人来叫醒他——夫君还在客栈中!   此时关于夫君的修为、夫君的能力、夫君的身份地位,全都被桑离抛在了脑后,只要一想到白浔很有可能还在燃烧的客栈之内,她就无法控制自己不做最坏的预想。   谁管它这是什么火!   她只知道她的夫君可能还在里面!   周围平静的灵力被搅动成一片惊涛骇浪,所有能感知灵力的人都被这惊涛掀得闭紧了眼。   剑气也如潮水一般涌现,极速转动,在桑离的周身形成了一道罡风,这道罡风可以助她劈开符火和热浪让她行走在燃烧的客栈内寻人。   一切做好了准备,桑离的手臂却忽然被人握住。   是谁能穿过她剑气形成的罡风,将她制住?   “桑离,你要做什么?”是她想听到的声音。   四周涌动的灵气停了下来,快速旋转的剑气也顷刻消散。   桑离忽然松懈,肩膀往下耷着,方才果决坚毅的眼神也从眼中溜走,只剩下单纯倒映的火光。   她松了口气:“夫君,还好你出来了。”   似乎是火光太过耀目,白浔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有些花了,不然火光映在她眼中怎么会像是泪花一般闪动?眼睛一眨之后,那些闪动又都消失不见,真是眼花了吧。   方才他一直跟在后面,原想的是忽然出现容易引起怀疑,便多等了一会。没想到这多等一会就等到她差点闷头冲进火场里。   她是因为没在外面的人群中看见他,一时心急就打算冲进去找他吧。   面对一个为自己真心着急担忧的小姑娘,白浔几番启唇又止,最后说道:“你忘了,我能灭符火,不会有事。”   桑离也是在这时才想起来,顿时心里便有些恼自己,但又觉得脸烫烫的:“抱歉。”   脸烫许是因为离火太近了吧。   白浔举起手又放下,最终还是举起了手,手掌轻轻放在了她的头顶,只是单纯地放着,桑离下意识低了下头接住他的掌心。   被人五指罩顶的感觉,桑离从不曾经历过。   异样的感觉压在头顶,本该让人觉得不适的吧,但白浔的手却让她觉得很……安全。   她甚至回想起了自己见过的一些画面:小山村里的小孩被奖励时也会被自己的母亲摸摸头,他们的脸上会填满快乐的笑容。   桑离控制着嘴角弯起,试图像记忆中见过的画面一样露出笑容。   只是才刚露出一个小弯,头上的手就撤走了,转而捏住了她的脸。   桑离猝不及防:“嗯?!”   白浔小声教她:“不会笑可以不笑。心里高兴也是高兴。”   桑离收起嘴角:“夫君,请快出手灭火吧。”   客栈附近已经逐渐聚集了许多人,眼看着城主和那个春卦仙宗的四长老说不定就要来了。   桑离想到那位四长老,就得很用心才能忍下来。   不过,她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留了剑气钻入符中,符火消失,符也跟着消失。   但桑离知道,符里的剑气并没有消失,她还能感应到那一缕剑气的移动和方位。   没想到真能成功,桑离又有些待不住了。   符火灭后,客栈却也是不能继续住了。   恰在此时,得知客栈着火的田中措歪着衣领才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桑离见到田中措双眼一亮,拉着自家夫君到田中措面前。   “田中措,今后想借你府上住几晚,可以吗?”   田中措喘着气:“当然可以。就算只是出于朋友之义,我也帮你!”   桑离抬手大力一拍他的肩:“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田中措:忽然掉馅饼了!他终于混成桑离的朋友了!   下一刻,桑离将白浔推给他:“麻烦你先帮我照看一下我夫君,我还有事,很快就回来。”   田中措抬手无措又茫然,接住了某位仙尊的手臂。   紧接着,桑离又对白浔轻声细语叮嘱:“夫君先与他回府,我稍后便回。”   白浔也不问她去哪里做什么,十分温和顺从地说好,这态度将田中措又是看得一懵。   等到桑离从两人的视野中消失,田中措与白浔仙尊不约而同各自后退半步,谁也不挨着谁。   白浔:“田公子的府邸在何处,请带路。”   田中措:“……嗯,好。”   走了一段。   田中措憋不住:“你,仙君方才怎么不关心桑离要去哪?”   白浔轻笑一声,他自然能看出来桑离想做什么,方才她放置剑气的时候白浔便察觉到了,甚至顺手帮了她一把,否则按照她直接的手法,还是有些不稳固的。   白浔:“田公子只需知道此事与你无关。”   田中措撇嘴——“哼。”   *   桑离一路追着那一缕剑气出了城。   出城时,桑离是有些犹豫的,担心此去甚远——她方才刚答应了夫君会很快回去的。   但做任何事都不可半途而废。   桑离加快了脚步,同时也恨不能帮那道即将逸散的符文加快速度。   就在符文飘飘摇摇快要坚持不住长途跋涉的时候,它终于停了。   停在毕方庙外。   引起符火的符文晃晃悠悠停在毕方庙外围的红墙边,而后便晃晃荡荡地完全消散开去。   留在符文之中的一缕剑气也回到了桑离手上。   怎会是毕方庙?毕方庙内无人看管,更没有精怪,也没有陨落多年的毕方神鸟。是什么人借着毕方庙做幌子,在给毕方城送去这些引火的符文?   而且,为什么偏偏就得是毕方庙?   问题和疑团太多,桑离根本想不出答案来。   她懊恼一声,握着自己的一缕剑气,就此打道回府。   临走前,桑离又回头看了一眼深山中的毕方庙。   今夜的毕方庙也没有燃灯火啊。   既然桑离自己想不通,那就只能去找能想得明白的人。   桑离于是飞速回城,一回到城中没有先去田中措府中,而是先去了城中的城主府。   她随意进入,直接找到城主府的寝屋,果不其然就在院中看见了夜不能寐的城主。   城主正抬头看天,也正巧一眼就看见了红衣显眼的女侠。   城主连忙拱手相迎:“仙子深夜来访,可有要事相商?”   “确有要事。”桑离将自己的发现同城主说了一遍,而后道,“你过后同那四长老也说一声吧。”   桑离皱起眉头,说起那四长老,她便觉得有些不高兴。   城主只发现她皱眉,却看不出她的不快,只以为这事确实棘手得很,连忙应是。   应完是一抬头,城主便发现那红衣女侠已经急匆匆地又走了。   城主叹息:“我城主府又欠了仙子一个大恩啊。” 第24章   桑离到了田中措府邸附近,远远看见门外一袭白衣身影,在夜色中尤其亮眼,一如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   桑离忽略掉莫名不安躁动的心跳声,不自觉加快脚步。   今夜无风,只是飞奔起来时,脸颊流动的风也是微暖的。   她的小脸已经红扑扑,只不过夜色中并不清楚。   桑离:“夫君怎么独自在门外等我?”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中充满了期待,是在期待他的回答。   白浔温文微笑:“担心你找不到门。”   桑离举起手:“不会的,不是还有这个吗。”她说的这个指的是两人合籍大典上结下的契约。这道契约能相互感应,受天道规则的束缚,至少在这天底下都能通过这道契约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白浔伸出一只手,正是与她结契的那边:“一起回去吗?”   桑离马上握住他的手腕,又将他的手臂稳稳托住——是她常用的姿势。   桑离完全注意不到白浔微微弯曲后又伸直的手指。   她此刻是高兴的,一半是因为有人在门外等她,另一半是因为什么她暂且还说不清楚。   进了院子,便发现还有一人也在等她,是她刚结交的朋友田中措。   桑离心中的高兴又多一层,只是高兴的程度似乎不如方才。   桑离:“正好我有事情想要和你们商量。”   桑离便将方才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田中措听后,掌心一拍:“我就说那庙有问题!当时我就说了那神像的眼睛平时是闭上的,但你们就是没信我!”   白浔问她接下来的打算。   “自然是要去毕方庙查清楚,我已经跟城主说过了。”桑离道,“但情况复杂,我总觉得虽然毕方庙内有问题,但应该也并非源头。夫君怎么看?”   白浔点头示意赞同她的想法,目露赞赏:“没错,毕方庙确实并非源头,上次去时,我便发现庙中早就被人设置了阵法。”   桑离和田中措都是一惊。   桑离喃喃自语:“原来是阵法,难怪我什么都没看出来。”   白浔对桑离叮嘱道:“那庙中的阵法复杂且隐蔽,你切莫自己去闯。若想去,明日我与你一同去。”   田中措举手:“我也一起去。”   桑离本不想说什么,但想到田中措不同以往时……   桑离还是开口说道:“你还是别去了,你修……”   田中措:……你还不如把话说完,直接说嫌弃我修为不够高啊!   白浔此时及时开口:“田公子不如留在城中看顾一二,届时恐有变化会危及城内。田公子宗师第九,留在城中才能让我们放心。”   田中措心情马上变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死守城内,保护毕方城上上下下。   桑离本想说:不是还有那位四长老吗,她将此事也告知了城主不是吗?   但桑离这次忽然就敏锐地感觉到自己似乎不该说出来了。   说好了明日的计划,白浔便主动提出让田中措早点休息:“田公子今夜好生休息,明日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在排兵布阵方面,田中措还是很服气的,当下也毫不怀疑,认真应承。   只余下桑离与白浔了,两人便挽着手慢慢往今夜休憩的房间走。   一边走,白浔便同桑离说着:“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将床铺好了,待会你直接睡就好。我的床榻你也不必操心,我也已经准备好了。”   很快进了房间,桑离一看,果然如他所说,床铺整整齐齐,被褥也换成了他们在符离仙宗常盖的被子。   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铺床!   桑离单手撑着床榻慢慢坐下,心头有些微妙难言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呢?   桑离:“谢谢夫君。”   白浔笑道:“不必谢。平日都是你照顾我许多。”   小姑娘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还能在生活中处处为他考虑,想必是花了许多心思。这么一想,白浔便觉得他不过是顺手为她换了被褥而已,还不算什么。   想到她如此照顾自己的原因,白浔更觉得不算什么,甚至生平第一次竟是觉得有些……   桑离道了谢,便欢快躺下盖好了被子:“我们也快睡吧!明日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白浔无声微笑,在自己的床榻上躺下,今夜已经过去大半了,休息的时间也不剩多少。他久久没合眼,想到刚刚桑离还学他说话,微微一笑,桑离还是小姑娘心性,如今也还是大有可为可塑造的苗子。   也许用不了多久,她便能学会他圆滑的那套话术了吧?   他倒是希望她永远也学不会。   *   次日清醒,田中措府门外就迎来了一尊“大佛”。   春卦仙宗的四长老竟早早在门外等着了,不知是要来做什么。   桑离猜测四长老应当从城主那知道了毕方庙古怪一事,莫不是来探口风想与他们一起去的?   她不等白浔,先出门对上四长老:“你有何事?”   若不是因为夫君曾说过的那番话,桑离才不会站在这里同他废话,直接一剑出手就能完事了。   桑离一边想着一边皱眉,仙宗之间的事情真是复杂。   四长老也不敢开口说她出言不逊,摸着自己的白须缓解自己的尴尬:“听闻昨夜两位居住的客栈起了火,本……我特地前来探望一番。”   “探望?”桑离重复了一遍,脑海中已经自动翻开先前阅读过的那本《有趣的乡野民俗》,果真又关于探望一说。   桑离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你为何没有带探望的礼品?”   她确实只是单纯的发问——书中明明记载着民间人人相互探望之时,少不了带上合适的礼品寒暄。   四长老却不觉得这是单纯的发问,他感觉自己的脸面受到了伤害!   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新人,是在嘲讽他小气吝啬吗?!   白须老头颤抖着唇,手指着她脚下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桑离还以为她脚下有什么,低头看却什么都没有。   桑离耐着心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他还是张口无言。   桑离便好心道:“你若无事,可以走了。”   四长老:她是在赶我走吧!一定是!见我没拿出礼物就赶我走!我可是春卦仙宗四长老!   在白须老头气绝之前,总算是让他见到了此行来的目的——白浔仙尊。   一见到他,四长老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虽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但白浔仙尊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对桑离说话:“现在出发吧。”   四长老连忙拦住:“仙尊是不是要去毕方庙?”   白浔耐心停下:“是。”桑离则拉紧了他的胳膊,想快些拉白浔离开。   四长老马上道:“我也要去,仙尊,不如我们一起?”   白浔笑了笑:“大路朝天,四长老想去哪里我们自然拦不住。”   四长老马上喜笑颜开。   一路上,四长老就在身后如个大喇叭,生怕城里人不知他今日与白浔仙尊一同前往毕方庙查清源头。   桑离愁眉苦脸,悄声问:“夫君,他这样做是不是……打草惊蛇?”   白浔拍拍她的手背:“没关系,就让他喊吧。”   他心中早有成算。   一路宣扬着到了毕方庙外,桑离便注意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四长老就停在一棵树旁就不走了。   桑离对春卦仙宗的印象又差一成:自己嚷嚷着过来,却又不做事!实在可恶!   白浔也拉着她暂时留在庙外不远处,正同她解说庙中阵法:“此处被设了一座生息交换的阵法,用毕方庙的功德信仰换取人的生息,阵法核心就在毕方神鸟像座下,但若贸然破坏恐怕会引起意料之外的后果。”   桑离便问:“如何破解?”   白浔道:“此阵凶险,但也有薄弱之处,恰巧就在柏树精下,这也是为何那柏树精最近灵气疯涨,能提前生出灵智。”   桑离凝出剑气剑,打算动了,被白浔一把拉住。   白浔:“不可冲动。”   桑离不解:“既然是在柏树精下,那直接去那里破了不就可以了吗?”   白浔:“虽然说是这么说……”   桑离虽然不懂阵法,但夫君既然已经说了那薄弱之处,只要从薄弱之处击破不就能破阵了吗?这和与人比剑想必是一个道理。   桑离这次没将白浔的话听完,直接挣脱,前往柏树精的位置,白浔连忙跟上。   见到提着剑气势汹汹过来的桑离,柏树精已经吓得想要直接起飞了,奈何根系左右逃窜就是不能逃出泥土。   那裹着狂暴剑气的纯白剑锋就迅速直直插入了柏树脚下的土中。   这一动作将柏树吓一大跳竟直接让它成功抽出了自己的半边根系。   只是片刻后,地面开始剧烈摇动起来,桑离也根本站不稳,从剑入土的位置生出丝丝裂痕而后发出了剧烈刺目的白光。   下一瞬,桑离便在白浔的眼前忽然消失了。   他愣住一瞬,方才他未曾感受到任何一丝力量!是幻阵吗?可如今有什么幻阵还能真正让他毫无察觉地困住他?   柏树精也愣了,一人一树面面相觑。   柏树精恨不能整棵树都摇起来: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干的啊!   就连入土三分的剑气剑也不见了。   白浔拿出自己的白芜剑,果断向方才相同的位置刺去。   一股无形的力量忽然出现,将白浔的剑弹开!力量反冲,白浔一时不查,被那无形的力量冲入经脉,逆气上行,竟直接吐了一口血!血点溅红了他的衣襟。   白浔捡起白芜剑,剑指柏树精,眼睛紧盯着柏树脚下的裂缝。   “我给你机会,你自己将自己拔起来,或者我直接将你烧了去。选吧。” 第25章   柏树精全身抖如筛糠:说是让它选, 它实际上有的选吗?!   柏树直接麻溜拽起自己尚在土中的那?半截根系,出土的一瞬就摔了一跤,整棵树倒地, 十分艰难也起不来了,干脆躺平。   与此同时,白浔已将手中的白芜剑刺入了方才的位置,如桑离所?做的一样,这一次, 作?为阵眼的柏树精离开原位后, 果然就能顺利将剑锋刺入了。   如他所?愿, 一片白光过后, 白浔也进入了阵中。   看着那?白衣仙人在面前消失, 柏树终于放心下来, 开?始用可怜的根系费力挪动自己——它再?也不要靠近那?个红墙寺庙了!它要回到?树林子里去!   柏树:今天断了好多枝丫, 心痛。   白浔入阵后,眼前出现的是熟悉的毕方城北城门, 此时他就站在城外, 这是幻境吗?城门口来往人群络绎不绝,但?脸上的神情?都如出一辙。   所?以?桑离也在这个幻境之中吗?白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想起?了他们之间?结下的契约。   掌心的契约符文亮起?, 白浔却没能通过符文感?应到?桑离的所?在。   契约符文竟在这个幻境中失效了?有什么能绕过天道规则的束缚?   事态紧急,白浔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方法也来不及深想。既然这个幻境复刻了毕方城的景象, 那?么毕方庙?   白浔如今也只能去毕方庙的位置试试了。   *   被白光晃眼时,桑离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时, 就发现自己到?了毕方庙的主殿内,身前就是栩栩如生的毕方神鸟像。   唯一不同的是, 这次看,毕方神鸟像的眼睛确实是闭上的了。   桑离马上转身想离开?大殿去找白浔,但?到?了院中,桑离这才发现如今所?在的毕方庙也许不是现实中的毕方庙。   院内的梧桐树上挂满了符纸,其四周的地面还出现了一圈又一圈奇怪的纹路。   “夫君?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   看来她真的被卷入了另一片空间?之中。   桑离埋头,试图看出这些纹路究竟有什么玄妙。   她本来就不熟悉阵法,要看透这些纹路显然十分?困难。能看出什么她也不知道。   不过,她听闻阵法纹路也是灵气行走的路径,那?是不是只要引一道灵气进?入纹路是不是就能通过观察灵气行走的路径知道一些东西?   桑离没有立刻动手,将四周仔细观察了一遍,确认除了树上的符文和地面的阵法并没有潜藏其他东西。   她试图调动环境中的灵气入阵却失败了,她此刻身处的空间?看似灵气充沛与现实无二,实际却无法调动除了自己体内以?外的任何灵气。   不过这倒也无妨,桑离体内灵气也足够充沛,但?考虑到?自己的灵气过于精纯,担心引起?严重反应,桑离只取了比头发丝还细的一小丝投入阵中。   这一丝灵气飘飘荡荡接触到?纹路的一瞬间?,整个阵法便立刻被激活了一般,亮起?微光。   桑离凝聚精神,专注留意那?一丝灵气的走向。   在院中转了一圈之后,一条隐藏的纹路忽然浮现,这是一条笔直的线——直接连通殿内的毕方神鸟像座下。   桑离连忙跟着进?入殿内。   灵气在神鸟像下方消失,就好像是被毕方神鸟吞食了一般。   原先闭着的神像眼眸也在此时缓缓睁开?。   桑离心中丝毫不惧,在神鸟像的眼睛睁开?时,她的眼睛也从未移开?半分?,心中坦然自然无惧“鬼神”。   她原本打算静静等待神像的变化,但?毕方庙却忽然起?了大火,毫无征兆。   火势蔓延极快,桑离马上就被大火团团包围,彩绘的四壁被火光完全淹没,一片通红,垂挂的经?幡在火焰的蚕食中渐渐支离破碎,就连毕方神鸟的神像也被吞没,成了一只燃烧中的火鸟架子。   桑离施起?剑诀,剑气形成罡气围绕在她身侧,与客栈失火那?夜的招式一样,借此她便可以?冲出火场了。   从燃烧的大殿中冲出来,桑离才发现起?火得到?情?况远比想象中的严重得多。   院子里的梧桐树也烧了起?来,树上的符文却是一片也没有受损,整个院子也全都烧了起?来,全是白色的符火,它们甚至不需要凭依,如一朵朵盛开?的火莲一样,在地面上迅速蔓延开?来。   桑离几乎找不到?落脚之地,抬头往天上望,浓密的黑烟已经?严重遮挡了视线,更令人难受的是炽烈的热度。   护体罡风虽然能隔绝火焰避免烧及自身,却不能隔绝火焰的高温炙烤。   桑离的脸上脖上背上都在源源不断冒出滚圆的汗珠,再?继续待着她就要流汗流干了。   如今这样的局面,是因为她的一丝灵气造成的吗?   桑离决定最后再?努力一次。   她回忆着之前在城主府中白浔掐诀灭符火的场景,尝试抬手学着白浔的手势,一步步磕磕绊绊地来,期间?也丝毫不能放松对剑气和灵力的掌控。   复杂的手势都要让桑离惯使?剑的手指抽筋了,眼看到?了最后关头,满地的火势之中只留下了桑离所?在的一小块地方——成功了吗?   毫不意外,失败了。   桑离刚要高兴明亮的眉眼马上又黯淡下去,抬头望天,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闯了。   她此刻已经?顾不及自己全身湿透了,剑气形成的护体罡风旋转速度加快,快到?搓出了火星绕在她身边飞舞,剑气剑此时也在脚下成形。   今日,她就要御剑冲破数十丈高的烟雾,飞出这片火场。   *   白浔才刚上山就看见了山上冲天的火光,那?里正是毕方庙的所?在。   他立刻加快了速度,似是缩地成寸一般,下一瞬就到?了毕方庙前。   此时的毕方庙已经?被火光吞噬。   白浔的眼眸紧盯着眼前的烈火,不再?等待,飞身上空中俯视整个寺庙,严肃的眼睛正忙于检查寺庙中的每一个角落,在满院符火中找一片鲜红的衣角。   他的眼睛甚至不舍得眨一下。   似乎已经?久到?他快要分?不清眼前的颜色,眼睛也要开?始变得涩痛。   一道破空之声忽然出现,被耳朵敏锐捕捉。   白浔循声望去,干涩的眼中似乎就连火光都已经?凝滞。   一片白芒剑光从黢黑的烟雾中窜出,如流星一般划过。   是她。   几乎是立刻,白浔的手已经?伸出去握住了她的手臂,猝不及防,就握住了一条湿漉漉的胳膊。   “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似有不悦。   桑离才刚从浓烟中跑出来,猝不及防被人抓住了,护体罡风都还未散去。   一回神就看见了自家夫君,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就连语气都是轻快的:“方才寺庙忽然起?了火,我本来的想学着你的招式灭火来着,但?失败了,最后只能这样逃出来。”   白浔默不作?声为她施法清洁,听到?她的回答后神情?也没有之前那?般严肃了,只是皱紧的眉头还是未能松开?:“还算聪明。”   护体罡风散去,白浔干脆拉起?她的两?只手,将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巡视一番:“可有受伤?”   桑离道:“我可是成仙第九,区区符火自然困不住我。”   白浔短暂一愣,松开?手。   对了,居然差点忘了她已经?成仙第九,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需要人处处保护的脆弱花朵。   白浔:“没受伤就好。”   桑离想了想,也学着他方才的样子,重新拉起?他的两?只手,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认认真真巡视一番,目光敏锐的她马上发现了衣襟上的小血点:“夫君受伤了?!”   桑离大惊失色,一时也顾不上别的,马上就靠近到?他的身前,凑得极近去看那?衣襟上的红点。   白浔不大自在想要后退半步,但?还没退,衣襟就已经?被她握在了手中仔细观察。   他只好将退后的想法压抑下来。   她的红衣袖角坠在他的胸前,虽然重量轻飘飘,但?他还是忍不住被这抹红吸引目光。   嗓子似乎有点干:“没有大碍。”   “怎么会没有!”桑离声音变大,“这个是你的血吗?”   思绪纷杂,一时想的是夫君也是成仙第九按理来说不会有人伤得他,一时想的又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但?她还是希望听到?“不是”的答案。   要让她失望了。   白浔点了头:“确实是我的。”   桑离的脸色明显变得暗沉了:“夫君之前遇到?了什么?”   若是在平日里,他此时便要歪倒在她身上,轻轻咳嗽了。   白浔似乎是在犹豫。   桑离鼓励他:“夫君说吧,不管是什么,我都去为你出了这口气。”   “确实没什么。”白浔答道,“之前你被卷入后,我便想用同样的方法进?来寻你,是我低估了此阵,遭到?了一点反噬,并无大碍。”   原来是为了找她才受的伤。   桑离怎么可能信他口中说的并无大碍呢?夫君的身体平日里本就虚弱了,如今再?吐了精血,这如何能行?   “夫君带了药吗?要不要和水吞服一颗?”她还记得他要吃的天山雪莲制成的药丸。   白浔终于笑起?来:“已经?吃过了。”   桑离便松了口气。   趁此她松口气的时机,白浔接着说道:“此阵不是单纯的阵法,也许是一个连环套阵,即阵中还有阵。”   桑离听着连连点头:“夫君说的对。”   白浔便问了:“哦?桑离在寺中可有什么发现?”   桑离点头又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夫君擅长阵法符文,说的定然是对的。”   白浔一时顿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接着说道:“如今我们要先找到?此阵中的又一个阵法,在那?个阵法后应当是解决之道。”   桑离忽然想起?在寺庙院中见到?的诡异纹路,便将起?火前的事情?和景象同白浔说了。   白浔听后却并不是对纹路感?兴趣,而是问道:“庙中的神像也烧起?来了?”   桑离肯定点头:“其中有不对的地方吗?”   白浔摇摇头:“暂时只是猜测,等我确定后再?说吧。先去看看你说的诡异阵法。”   但?如今寺庙内是一片火海,恐怕也已经?被符火烧到?看不出来,如何又能看见?   两?人一时沉默无言。   桑离道:“我应当还记得那?阵法是怎么画的,夫君,我把它画下来给你吧。”   此时白浔的视线却已经?不在寺内——他在找院外有没有一棵柏树。   沿着外墙一圈,并没有。   “夫君?你在找什么?”   桑离见白浔没回她,便好奇地靠过来。   白浔及时收回垂在身侧的手避免碰到?。   “我要找的东西虽然没找到?,但?也正好印证了我的猜测,此阵的阵眼不会出现在此阵中。”   此什么阵什么此?   桑离有点被他绕糊涂了:“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浔停顿了一下:“算好事。”   “那?就好啦。”桑离道,“夫君还要看看那?个阵法么?”   白浔却道:“不用了。既然你说那?阵法最后是走向毕方神鸟像,那?神像想必就是一个关键,不如直接去神像处看看。”   桑离却有些担忧白浔:“可如今符火还在烧。夫君是不是要灭了火再?去?”   白浔坚定道:“此事越快越好。”说完,他就已经?先俯身向下飞去,桑离连忙跟上,护体罡风又现,这次是直接护两?个人。   白浔忽然回头,主动握住了她的手腕。与此同时,桑离用力回握。   他回眸一笑:“拉住了,莫要落下。”   似乎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这一瞬间?击中了心扉。   但?桑离很快便将之抛在脑后:“夫君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又是这句话呢。   白浔将头转回去,一马当先进?了殿中。   此时殿内火势不如先前那?般盛了,还有几处明火燃着,神鸟像也还在烧着,不过只剩下一个还能勉强看出形体的空架子。   白浔在神像下方走了一圈,包括神像座下,并没有发现任何特殊的地方。   桑离没有随意发表意见,只是默默看着,跟在白浔身后。   白浔回到?神像前,似乎已经?陷入沉思。   桑离便继续跟着,如护卫一般跟在身侧。   片刻后,白浔忽然想到?什么,抬手直接打破了毕方神鸟神像!   神鸟像被燃烧过后本就十分?脆弱,被白浔一击,便全部崩塌。   这一破,终于让两?人都发现了其中关窍。   神像崩塌后,白浔抬手扫去神像碎片,地面上便露出了被完全藏在神像座下方的一个小型阵法,白浔只是看一眼,便看了出来。   “这是个传送阵。”   他朝桑离伸出手:“要去看看吗?”   桑离直接伸手与他一击掌:“当然要去!”她的认知里从来就没有退缩二字。   白浔虚握了一下空空的掌心,而后握拳放到?嘴边咳了一声。   果不其然,桑离马上便过来扶住了他:“要不还是……若这是一片空间?,我的剑应当是能直接斩断的。”   白浔放下手,顺其自然将手搭在她手心上:“不可冲动行事,若直接斩断空间?,毕方城内的火并不会因此停止。”   白浔朝传送阵中走去,桑离先他一步率先站在了阵中。   他便对她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   白浔在催动传送阵的那?一刻,感?觉到?她的手在一瞬之间?握紧了一些,显然是有些紧张了。   带着就连自己也不知晓的意味,他默默自己笑了一下。   *   从传送阵出来,只是一个极小的院子。   院中只有一棵矮小的歪脖子树,就在树下是一口青石垒砌的水井,院内的地面也并不平整,细观唯一的一间?盖瓦的房子,好几个瓦片已经?碎裂,院中尽是破败之感?。   一时把握不准是否还在幻境之中,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那?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一面色蜡黄的枯瘦男人从房内走了出来,抬头看见他们被吓得猛然一惊:“你们是谁?”   桑离比这男人表现得还要警惕,在出现来人的一瞬间?便横挡在白浔面前了。   白浔表现得温和有礼:“我二人路过此处,有些口渴,便想进?来讨口水喝,无意打扰,十分?抱歉。”   桑离始终紧皱眉头,锐利的双眸也始终盯紧了这男人的一举一动。   男人将二人打量一番,下意识避开?桑离的眼睛,似乎真的就相信了两?人的话。   “没事。要水可以?,喝完就走吧。”   白浔趁着男人回屋的时候,悄声对桑离说:“不用这么紧张,这人只是没有修为的凡人。”   一个凡人怎么会出现在阵中阵内?桑离虽然能看出他没有修为,却不能肯定他身上没有古怪。   片刻后,男人便端着两?个薄瓷碗出来了。   两?个碗的边沿都有不同程度不同位置的破损,看来他家中情?况确实很不好。   白浔接过男人手中的两?个碗,递给桑离一只,道谢:“多谢。”   见他温温柔柔的,男人的防备心也放下了一些:“不用。喝完就继续赶你们的路吧。”   见他似乎很着急赶他们走,白浔也没急着喝水。见他不喝,桑离也跟着不喝。   这男人递给他们水之后却也没再?多留心他们,只是自己自顾自地开?始在院中晒起?了被子。   白浔便主动说道:“我与我妻二人都是修仙者,你似乎身体不好,若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男人铺开?被子,听了这话竟忽然大笑起?来:“这位公子看起?来温和有礼,说话真是文绉绉的,不用这么委婉,我知道我自己身体状况,怕是不好了,也许大限将至,不必你费心。”   白浔又问:“若有丹药可以?让你病愈,你真的不想要吗?”   男人直接在门槛上坐下来,阳光照在他的脚背上,他垂着头,似乎在看阳光,默默将脚收回到?阴影处:“这命能续得了一时,续不了永久。要说活下来,谁不想能活下来呢?但?我终究还是要死的。活着,对我女儿也许是个负累。若没有我,她能自在去找自己的生活,要修仙便去修仙,想去洛城便能去洛城……”说着说着,男人喉头哽咽,潸然落泪,竟是再?也说不下了。   这男人看起?来倒不像是知情?的样子,倒是他口中所?说的女儿也许有古怪。   白浔便问他:“你女儿可在家?”   男人马上警惕:“你问她做什么?”   白浔笑道:“没什么,我听你所?说的,你女儿似乎有修仙的天赋?若她在家,我可为她指点一二。”   男人摇头摆手:“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   白浔端起?碗:“就当是你送我们一碗水的回报。”   男人抬头望天:“今日真是遇着好事了,天上掉了……”   才刚说到?女儿,院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爹!我今日就能为你治……”   “你们是什么人?!”   看起?来纤细孱弱的女孩快步上前拦在自己的父亲面前,眼中是对他们的警惕,怒火……还有害怕。   更奇特的是,她手中还拿着一盏与他们家院子格格不入的琉璃灯盏。   一见到?她的瞬间?,白浔和桑离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不同寻常的琉璃灯盏上。   女孩发现他们的视线,下意识试图将琉璃灯盏藏在身后。   而男人刚想劝说女儿放心,也同样看见了这看起?来就十分?华贵的灯盏:“女儿,这灯是哪里来的?”   女孩偏头:“爹!你先别管。”   而后对他们道:“你们这是擅闯民宅,若不出去,我便报衙门了!”   男人试图解释:“女儿,他们不是坏人,他们还说……”   女孩:“爹!别说了。”   女孩就像一根绷紧的弦,紧张到?不自觉颤抖着身体。   男人也来不及管那?灯了,试图拍拍女儿的肩膀安慰:“孩子,你怎么了?”   白浔在少女的怒视中笑出来:“去报衙门?不如我们先来说说毕方庙的事,如何?”   男人一头雾水:“毕方庙?毕方庙和你有什么关系,女儿,你……”   少女绷紧的弦忽然断了:“你们果然知道了!你们来到?这里是想做什么?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我爹!!”   男人听得心神震动,拉住女孩的手问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为了我?囡囡,不值得,为了我不值得,是不是是不是这盏灯?你从其他地方偷来的?还给他们吧,囡囡……”   病重的老父亲握着女儿的手哭泣着苦苦哀求:“爹不要你救!!你怎么就不明白!”   女孩紧紧握着灯盏,将父亲的手拉过来也让他死死握紧:“爹,这是唯一的办法。爹,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想,我根本不想一个人生活。爹。爹。你听我的,这次听我的行不行?”   男人回头请求:“仙长!请你快阻止她!阻止她!”   “谁也别想阻止我!!”   强大的愿望迅速点燃了琉璃灯盏,灯盏中的火焰很快溢出,如流水一般有意识地缠绕在女孩的手上、身上,直至占据她的心神。   男人大惊失色,但?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   白浔快速上前伸手,桑离紧随其后。   但?忽然之间?,眼前又是白光闪动,白浔和桑离发现自己又进?入了一片全新的空间?,这里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几簇火苗漂浮空中。   那?心碎的女儿和父亲不见了,琉璃灯盏也不见了。   白浔轻啧一声。   桑离侧目:“夫君,怎么了?”   他露出遗憾的神色:“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这么复杂。若知道还有这一遭,方才我便直接出手将灯盏夺来。”   桑离忍不住安慰他:“夫君没有一开?始就出手也有自己的考量,不如我现在直接用剑劈开??”   白浔收起?遗憾,露出微笑:“原本还有些不能确定,那?灯盏想必是毕方鸟的精神。我们如今许是在毕方鸟的精神空间?之中。”   桑离十分?疑惑:“毕方神鸟不是早就陨落了吗?”   白浔解释道:“那?琉璃灯是她收集起?来的毕方神鸟的信仰,铸造了毕方神鸟的精神,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也不知她是从何处知道的方法,背后可能没那?么简单。”   桑离手中凝出剑气剑,被白浔按下。   “现在还不行。”   白浔解释:“既然将我们拉入了精神空间?,也许是因为毕方神鸟有什么想让我们看到?的,若是这片空间?能连通那?对父女的精神,说不定还能查出事情?的起?因。”   桑离收起?剑:“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白浔指了指头顶的那?些火苗:“这些火苗许是关键,桑离,要不要选一个?”   *   这是一片无尽的雪原。   冷风萧瑟,冰寒入骨。   但?这里并非天生的雪原。生活在这里的部族因来不及筹备皮衣木材,已经?有不少人被冻死了。   无论男女,他们只能尽可能抱成一团,皮肉挤着皮肉,试图从别人同样冰冷的皮肤上汲取一点点可能的温暖。   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有的人甚至已经?睁不开?眼睛。   部族的族长此时正在一间?四处漏风的矮寨中祈祷:“毕方,求求雪灾快过去吧,希望这里不再?有严寒……”   毕方是传说中拯救祖先与洪灾之中的神鸟,也是他们部族传承的信仰图腾。   当人无力与天斗,还有什么能抚慰自己的心灵?   但?这次,族长他成功了。   在他数日的祷告之后,在他神思渐渐昏沉之时,神鸟他终于又回到?了部族。   族长供奉的神像发出微光,似乎是在亲切回应虔诚的信徒。   须臾过后,身披火羽,头戴青翎的俊美“神祇”就在族长的眼前露出了真容。   族长张开?干裂的口,震惊了好一会才哭号:“毕方神鸟!毕方神鸟!神鸟来了!我们有救了!”   毕方神鸟亲自降临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部族,甚至传到?了周边部族。   这一次的雪灾来势汹汹且迅猛,只是周边部族都比这一部族幸运一些,其他部族所?处的地带交通方便与更远的部族交换物?资,而他们不幸处在群山环抱,海陆隔绝之地,其他部族交换后的保暖物?资自己用都不够也就根本流通不到?他们这里,生存便在此时显得尤为困难。   毕方在传说中是他们的火神,他们无一不在盼望着火神能将厚厚的冰雪融化。   毕方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在见到?实际情?况之后,毕方才知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毕方神鸟迟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周边部族都渐渐冷了心思,部族中流言四起?。   “那?毕方神鸟是假的吧?”   “听说是来骗吃骗喝的……”   “当真是太可恶了。”   “那?什么族长怎么还不将冒牌货赶走?”   ……   “我还听说毕方根本不是什么神鸟,而是带来灾祸的祸鸟!”   “是啊,说不定这雪灾就是他带来的……”   ……   似乎只剩下族长和他的部族依然相信着他了。   这日,毕方望着眼前的雪原发愁。   尚且年轻的毕方心中充满了犹豫和困惑。   族长总是常伴在他左右。   毕方问族长:“我听说他们说我是带来灾祸的祸鸟,族长相信吗?”   族长回答:“不信。是您救了我们的祖先,如今也是您带给我们温暖,虽然不能改变寒冬,但?这已经?足够让我们感?激。”   毕方说:“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我确实是会给人带来灾祸的祸鸟呢?”   族长沉思了一会回答:“可我们看见的您并不是啊。”   毕方确为祸鸟。初生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伴生火焰,常常失控,落在哪里,哪里便会烈火燎原。于是人间?开?始传说他是能带来火灾的祸鸟。后来他长大了,因一时的怜悯救了人,竟能被这些人感?恩至今,供奉他,向他祈祷,让他甚至有了半神的职责。   这是为什么呢?尚且年轻的毕方想不明白这些。   毕方又问族长:“若有一日,你的部族陷入危险,只要牺牲你的生命便能救他们,你会怎么做?”   族长回答:“我会选择牺牲。”   毕方不懂,问他为什么会做这种选择。   族长回答:“我是他们推选出来的族长,身上就背负带领他们照顾好他们的职责,他们让我拥有权力和地位,我就当感?恩回报他们,即便是付出区区一条我的生命。”   毕方沉默良久。   最后,毕方对他说:“我确为祸鸟,但?雪灾并非因我而来。族长,若你们活下来,以?后便不要信仰我了吧。”   那?日,只有族长看见了,俊秀的青年毕方身上的火羽化作?翅膀,头上的青翎变成华丽的冠羽,毕方鸟单足而立,身上的烈焰纹如太阳一般耀目。   他召来了自己的火焰,将自己燃烧在一片茫茫雪原上。   冰雪很快就融化了,化作?潺潺的流水滋润人间?。   每一个飘扬的火星,都带着生的希望降临在这片永恒的土地上。   *   这是一个小巧但?温馨的平民小院。   一口水井,一棵歪脖子树,一对相依为命的父女。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是父亲独自将她抚养长大。   及笄后,她碰巧发现自己有修仙的天赋时是很高兴的,但?很快,父亲便病倒了。   一开?始,他每日都发着低烧,手脚用不上劲,肚子总是经?常不舒服,无论吃什么药都不能见好。   原本健硕的父亲很快消瘦下去,不仅如此,皮肤也慢慢变得蜡黄。   没有人知道,父亲病重时,她每日每夜坐在父亲床前的心情?是多么煎熬。   她恨自己没有足够的钱为父亲找最好的医师医治,她恨自己连寻常的补药也买不起?,她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开?始修仙,说不定能为父亲找到?更广更多的门路……   时间?的流逝速度那?么快,她根本握不住……   她也根本握不住父亲的生命。   但?是转机忽然出现了,毕方城内人人信仰毕方神鸟,毕方庙中有浓厚的信仰之力,若能将这份力量偷来,便能通过转化为她的父亲续命。那?人还好心送了她一盏黯淡的琉璃灯用以?汇聚信仰之力,等到?积攒够时,它便会发出琉璃的光彩。   传闻毕方神鸟拯救了毕方城人的祖先,既然他是这么好心的神鸟,救一下她的父亲又如何不可以?呢?   天上没有掉下的馅饼?   但?这是什么时候了呢,就算是刀子,她也要冲上去接住试一试!   按照那?人留下的手册,绘制符文,将符文布置在毕方庙内。   而后,便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让毕方城人对毕方神鸟的信仰逐步崩塌。   不是说它是救人的神鸟吗?那?就制造多起?火灾,让城里人都看看他们的神鸟不会护佑他们,甚至还要惩罚他们!   建立信仰或许很难,甚至需要世代的努力,但?让信仰崩塌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了!   多么简单啊!   马上、马上她就成功了!   但?父亲最近总是在试图劝她放宽心,总是在想自己的身后事,告诉她就算没了他在身边,她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因为她已经?长大了。   如果长大的代价就是要送走父亲?她宁愿她永远都不会长大,她宁愿她的人生永远停留在及笄的那?一刻。   “爹,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这样一句话,她每天都要重复无数次,无数次是在心里,无数次是对父亲。   爹想让她走出去。   原谅她永远也做不到?吧。   她终于成功了!!琉璃灯盏爆发出了七彩的琉璃光彩,她兴高采烈抱着灯回家,但?是她看见了什么?   为什么要阻止她?   她想对那?两?个人说,如果你身边的人也陷入了这样的境地,你就不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吗?!   但?是她说不出来了。她强行催动了琉璃灯盏,烈火从灯中流出,粘在了她的身上,堵住了她的口鼻和精神。   灯,好像碎了。   *   眼前如同走马观花。   原来那?些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等白浔和桑离回过神来时,眼前还是那?个燃烧的琉璃盏、痛哭的父亲和被烈火啃噬的少女。   桑离心情?复杂,方才看见的那?些“精神”或者记忆,如同旁观者却又切实感?受,让她过了好一会都还有些晃神。   男人大惊失色,看着身陷烈火的女儿心神震动欲裂,他将希冀的目光放在眼前的两?人身上,扑倒在白浔的脚边:“仙长,仙长,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她只是,她只是被执念束缚了,她……仙长!求求您救救我女儿,我愿意用我的命换!”   白浔没有伸手,他回答道:“她中了毕方的诅咒,将受毕方的烈火终生啃噬,轮回不绝,没有人能破除这样的诅咒。”   男人听后失神了片刻,转而又扑在桑离的脚边:“仙长,求仙长救救我的女儿,救救我的女儿啊……”他仿佛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桑离没有回答。   两?位仙人沉默地站着,冰冷无情?,如淡漠的神祇。   绝望的男人第一次感?到?这个世界竟然如此冰冷,冰冷到?没有人愿意伸手拉他的女儿一把……哪怕送走孩子的母亲,哪怕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忽然开?始想念过去的那?些日子,想念院子里温暖安静的阳光照在自己脸上的感?觉,想念抱着小小的女儿在怀里哄她睡觉的感?觉,想念他还活着的时候……   男人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染黑了身前的土地。   他的身躯在日光中渐渐破碎——他的灵魂化作?怨灵,钻进?了已空的琉璃灯盏之中。   承载怨灵的琉璃灯盏将在这里永远和受烈火啃噬之苦的女儿永远相伴。   脚下忽然开?始地动山摇。   桑离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就拉住了白浔,两?人一起?退到?了屋外。   白浔和桑离刚一离开?院子的范围,那?破落的小院竟然就迅速被缩小压缩,而后消失不见了。   如此精妙高深的空间?之术!即便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白浔却又有一种尚未结束之感?。   桑离只惊讶了一下,很快就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夫君,我们似乎是在毕方城外的某个荒山上。”   她指着山下的某处:“那?似乎是毕方城的某一角。”   穿梭太多次空间?,桑离也有些分?不清了:“我们现在是在现实世界里了吗?”   白浔轻抚自己的掌心:“是,我们回来了。”   桑离长长松出一口气:“那?毕方城是不是不会再?发生火灾了?”   “对。”白浔给予肯定,“我们可以?回去禀报城主了。”   他们十分?默契一起?忘了留在毕方庙外的某个四长老。   桑离独自思索片刻,还是开?口问了出来:“夫君,若你……若我某一日也快走到?尽头了,夫君会想办法为我续命吗?”   白浔笑着反问她:“若是我面临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桑离:“我会想尽办法救你的。”   她的眸光清澈又坚定,似乎从不会为这个问题而感?到?困扰。   白浔愣住一息,正要问她为什么。   桑离接着补充道:“但?我不会做害人的事。”   白浔笑出来,摸摸她的脑袋,心中却是珍而重之:“嗯。”   我也一样。 第26章   白?浔与桑离刚一进城, 就?看见了焦急等在城中的田中措。   田中措已经在毕方城等了一天,这一天里他先是找城主商讨戒严了城门进出,又带着一队堪有元境实力的修士在城中巡查排除隐患, 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天。   这才刚得到城外来了人的消息,田中措便马上奔过来了。   田中措:“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在城中守着快担心死了……桑离,你没有受伤吧?”   桑离摇摇头?,脸上却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但我夫君受伤了。”   田中措惊讶地看向白?浔仙尊——仙尊会受伤?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桑离则是?奇怪地盯着田中措:“你怎么不说话了?”   田中措:“我……对了,事?情解决了吗?”   白?浔和桑离异口同声:“解决了。”   两人对视一眼?, 白?浔微笑。   田中措如今已经能对这夫妻两人的默契互动视若无睹了, 比如现?在, 田中措淡定自若地提醒:“城主也已经等很久了, 我带你们去找城主。”   *   城主就?在城主府门?前翘首等待, 倒履相迎, 一见到两人远远地就?马上小跑着上前迎接。   “仙尊, 仙子,多谢你们啊!这一路累了吧, 先?进府中喝口茶。”   两人带着田中措进了府中, 城主府中的小厮正好脚步轻快端着茶水和点心上来。   城主连忙请他们快坐,招呼他们喝点茶水。   田中措:“城主就?不紧张不好奇毕方城内起?火的真相吗?”   城主道:“你不懂。仙尊与仙子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便说明?此事?已经得到了完美解决, 事?情的真相如何自然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但仙尊同仙子已经为此事?忙碌了一天, 休息好才更重要。”   田中措比出一个?大拇指:“城主高义。”   桑离一直在旁观,也并不打算开口说话。   白?浔坐下后也让城主一同坐着:“此事?与毕方庙也算是?有些关系, 但事?情起?由并非毕方庙, 城主可以放心,只是?……”   “只是?什么?”城主心中一紧。   白?浔接着道:“只是?毕方庙所能提供给毕方城的庇护将会消失, 此后毕方城内若是?自身?管理不当,还是?会起?火事?。”   城主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再问:“仙尊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大家注意着,此后便不会无缘无故起?火了?”   白?浔点头?。   城主笑开颜来:“此事?不算难办!好说好说,之后我便着人一同修订城中条例,让大家都注意小心火烛。”   此后屋内氛围便松快了许多,城主提出要重重感谢,白?浔委婉拒绝,随后两人又寒暄了几句。   白?浔在适当的时机提出告辞:“天色已晚,我与,内子,便先?回去了。”   城主连连点头?:“好好好。我送你们。”   白?浔抬手制止:“不必送了。”   田中措全程当了背景,在此时及时站出来:“我来送,正好他们现?在是?暂住在我这,不麻烦城主了。”   城主还想说既然如此可以留宿在城主府呢!但眼?色一看,人白?浔仙尊也没透露过这意思,若是?贸然提出是?否会给仙尊留下不好的印象……   心思这么一转,城主便点头?了:“好,至少让我送你们到门?口罢。”   城主对他们依依不舍惜别。   几人离远了城主府后,田中措才松了口气:“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桑离却问起?了另一件事?:“夫君方才说内子,是?什么意思?”   白?浔心中还想着事?,一时没跟上她的提问。   田中措听到这一耳朵,十分热情地主动解释:“内子就?是?你夫君对你的称呼,也就?是?我妻子的意思,不过内子是?比较谦虚的说法。”   桑离问:“为什么要谦虚?”   田中措一时答不上来,支支吾吾:“就?是?比较文绉绉的人一般不都是?这么说吗?”   桑离:“哦,原来你也不知道。”   白?浔听着噗嗤轻笑。   田中措背过去白?他一眼?。   白?浔便接道:“确实是?一般的说法,也可以说是?内人,一般表示的是?家中有照顾夫君贤淑的妻子。”   桑离便明?白?了:“原来如此,那我也可以称呼夫君为内子吗?”   田中措笑出声来:“哪里有妻子这么叫夫君的啊哈哈哈哈哈。”   桑离:“怎么就?不行了!内子,我家中会照顾我的,公子,不也是?内子了吗!”   田中措笑到捧腹。   白?浔温和解围:“你想如何称呼都可以。称呼本就?是?些虚的,只是?用作一些场面话而?已。”   桑离轻轻皱眉,看向白?浔,也像是?在解释:“这些东西从?没人教我,我也不喜这些。”   白?浔抬手摸摸她的鬓边发丝:“我知道,你不必忧心这些。”   桑离的眉头?马上舒展开,心情又轻快起?来。   饶是?练就?“视若无睹”的田中措见到这一场面,也有些遭不住。怎么一天过去,他们之间的气氛好像又与先?前不大相同了。   田中措的府邸很快便到了。   白?浔:“今日还未谢过田公子,若非你守在毕方城,事?情想必不会如此顺利。”   田中措眼?神锃亮:“真的?这其?中也有我的功劳吗,我都没出过城,这事?的解决好似也没我什么事?。”   白?浔十分肯定:“是?。多亏田公子出手相助。”   田中措兴致高昂:“这都不是?事?儿!你们接下来几天有啥安排,吃的喝的玩的,本公子给你全包了!”   白?浔还没开口婉拒,桑离便已经说了:“不用了,我打算明?天就?离开毕方城。”   田中措惊:“明?天?!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原先?不是?说会在这里待至少十天吗?”   桑离说起?来有理有据:“那是?之前,之前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些麻烦,虽说如今麻烦解决了,也相当于逛遍毕方城了,但全毕方城恐怕都认识我们,要游玩就?没这么方便了。”   桑离说的也有道理。   田中措遗憾一叹:“明?日几时启程?我给你们摆了送别宴,你们再走。”   白?浔接道:“田公子,送别宴就?不必了,我和她都不是?重口欲之人。”   田中措:“嘶,什么不必,仙尊平时不是?很懂这些场面吗?朋友送行,请一顿饭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吗?”   白?浔无话可驳,再驳,他自己的小心思也就?藏不住了。   桑离却很赞成白?浔说的话:“夫君说的对。而?且我打算明?日一早便启程。”   田中措:“行,那我去城门?外送你们总可以吧?毕方城内可不能直接搭飞舟。”   和田中措说好了,两人才被?放过。   独处时,桑离便多问一句:“夫君会不会觉得明?日就?走有些仓促?”   白?浔笑道:“先?前在符离仙宗,我们便说好此次行程都由你来安排,所以无论你如何安排,都是?好的,你如何做都有自己的道理。”   桑离像是?忽然连通了什么脉络:“夫君的意思是?相信我吗?”   白?浔只说了四个?字:“用人不疑。”   桑离心头?雀跃起?来,面上的表情却并不似内心感受那般丰富。   她脚下的步伐变得轻快,回到房间,心头?上的雀跃也没能停下来。   如果?她懂一些歌谣,这个?时候她可能还会忍不住哼起?歌。   桑离如平日一样默默等着白?浔躺好,心头?雀跃连带着声音也雀跃:“夫君,明?日早起?我为你挽发吧。”   她又惦记起?上次没能成功下手的挽发机会。   白?浔自然应好。   桑离心情美美地躺下,脑海中已经开始演练明?日要如何挽发的步骤了,但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夫君今日说毕方庙不会再给庇护,是?因为毕方的愿望吗?”   白?浔有些意外她会好奇这个?问题:“一部分原因确实是?这个?。”   桑离追问:“那另一部分呢?”   桑离十分认真地聆听,白?浔便谆谆教导:“毕方早已陨落,如今维系毕方庙的并非毕方而?是?人们的愿望和信仰之力,由始至终庇护他们的都是?他们自己,既然如此,与其?让毕方庙将来再被?人利用,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做出实际的改变。”   桑离那边沉默了好一会。   白?浔转身?看向她,便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清亮眼?睛,这样明?显的欣赏、推崇让白?浔也忍不住挪开视线。   桑离看着他,真心实意地夸赞:“夫君,你真好。”   白?浔默默将身?子又转回去,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夜已深了,快睡吧。”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中鼓噪的心是?如何脱离了控制,让人心惊。   桑离沉浸在令人松快的愉悦之中,今天真是?好事?连连,既解决了城中要事?,还学会了新词,也更了解了夫君的想法……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躺在了一片花海之中,身?边全是?芬芳和柔美,让人由身?到心都觉得舒畅!   更重要的是?,明?天早上,可以再一次尝试为夫君挽发了。   一定会很有意思很有挑战性的吧。   *   这一日,天刚微微亮,桑离便马上醒了。   她心心念念今日早晨能为夫君挽发,起?身?一看,夫君还躺在榻上,似乎未醒。   桑离也不出去,乖乖地蹲在白?浔的榻前,她也没用目光去注视打扰他——因为桑离知道成仙第九对视线的注视是?可以敏感察觉的。   她就?蹲在前面,手指在地上百无聊赖画着圈圈。   室内落针可闻,桑离听在耳中,白?浔的呼吸十分平稳仍在睡着。   实际上,白?浔在她起?身?的时候便也醒了,直到她蹲在自己的榻前,他都一直醒着。   原以为她会在见到自己还在睡后出门?去吸收晨间的灵气,没想到她竟会选择就?这样等着自己醒来。   白?浔心中微叹,睁开朦胧的睡眼?后,起?身?后看见她蹲着也有些惊讶:“你在做什么?” 第27章   桑离马上蹦起来:“夫君醒了, 我在等你啊。”   白浔便问她:“等我是为挽发吗?”   桑离重重点头。   白浔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只?是答应了她会给她挽发,就能让她这?么兴奋,兴奋到这?么早便起?了。   他从伸脚下榻, 长?发几缕滑到身前,白浔下意识伸手去捞。   桑离忽然惊叫按住了他的手:“不可以!”   白浔:?   他头一次这?么不遮拦自?己的困惑。   桑离做主将?他的手拿下来放在他的膝上:“你今天,早上的头发是?我负责的。”   白浔忍俊不禁:“好。我不动。”   任由弯腰时的发丝落在身前,白浔问她:“请问我应坐在何?处?”   第一次上手的桑离经验不足,还?真?没考虑过这?个环节, 四处环顾之后手忙脚乱给他搬来矮凳, 就放在不远处:“夫君, 请坐。”   白浔从善如流, 行?走?间又有不少发丝跑到前面去, 不过他一直谨记着?桑离的叮嘱, 双手自?然垂在身侧, 忍着?没动。   只?是?白浔坐下时,也是?直挺挺的。   桑离倒没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一等到白浔坐好, 她就迫不及待上手了!   那天没来得及摸到的头发,今天终于握在手里了。   发丝乌黑顺滑,而且十分有光泽, 晨曦的微光落在他头发上时似乎闪动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垂眸看见身前停住的手,白浔喉结微动, 声线温柔:“怎么了?”   桑离回神:“没没什么。”   她一定是?太紧张了,毕竟是?第一次帮别人挽发。   桑离的神情严肃起?来, 目光端正, 手势稳健,一丝不苟有条不紊先将?夫君胸前的发丝都拾起?来, 轻轻放到身后去。   在她如此动作时,她的指尖总会不可避免触碰到一些。   白浔忍耐得十分辛苦,不知为何?总是?觉得那几个位置很痒,他好几次都想将?眼下令他困恼的手指拿开。   但先前已经答应过她,便不能乱动,白浔放在自?己膝上的手指渐渐握起?,虚握的拳上耸起?几分青筋在背。   总算是?都拨到后面去了,白浔手背的青筋落下,手指也松了开来。   桑离与此同时挪到白浔身后站立。   然而,她惯常不使用梳子,所以芥子袋中也没有梳子这?件物什,那就没办法了,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弯起?来和梳子也差不多嘛。   干脆以手为梳,从他的发际开始,轻轻勾起?,慢慢滑下。   膝上的手指一颤,重又握紧。   桑离自?然看不见,她专心致志梳理着?手上的头发,就连呼吸都被控制得一丝不漏。   不过,夫君的头发是?真?的柔顺,也没有打结的情况,桑离的动作虽然慢,但也很快就梳理好了。   接下来就是?挽一个什么样的发的问题。   左右各分出一缕拢在脑后:“夫君,我有拉痛你吗?”   白浔:“……没有。”   桑离微微偏头:“夫君的声音怎么了?要不要喝水?”   白浔没有马上回答,再开口时声音便又恢复温润了:“没事。”   桑离:“哦。”   她站直身子,继续之前的工作,两缕交叉相叠之后,然后是?怎么做来着??直接打个结?但夫君的头发这?么好看,怎么能像她一样粗糙呢?   于是?,桑离拿起?了第三股发丝。   脑后发丝微动一阵后,桑离对他说道:“夫君,你平时挽发的那条白色发带可以用一下吗?”   白浔便将?绸带拿出来递给她。   桑离:“谢谢夫君。”   又埋头忙活了一阵:“好啦!”   白浔随口温和应答:“多谢桑离。”   然后下意识抬手似乎想要摸一下脑后的头发,但是?被桑离阻止:“夫君别动,动一下可能就乱了。”   “哦,是?吗。”白浔听她的放下了手,自?然而然想到桑离也许缺乏经验,将?头发挽得比较松弛,于是?也不摸了。   转头一看,天色已大亮,白浔便道:“是?不是?该离开了?床上的被褥还?要收一下。”   桑离点头:“哦,对。我来收就好了,夫君等一等。”   *   两人相携着?出现在正院时,田中措已经等了好一段时间了。   田中措一见到他们:“果真?是?一大早就走?啊?”   桑离道:“我从不说假话。”   白浔侧头深深看她一眼。   田中措沉默着?点头,心头是?有些失落的,此次一别,当真?是?不知何?日再见。   “走?吧,我送你们。”   田中措比了请的手势,稍稍落后半步时,他忽然瞥见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仙尊背后这?个是?什么?麻花辫??   田中措感觉自?己的认知遭受了冲击:可以那般冷厉,又可以这?般温柔,两面三刀的仙尊,竟然还?有一颗喜欢麻花辫的心吗?   田中措愣住了,田中措忘记迈开步子了。   两人走?了两步,回头。   桑离:“田中措,你不是?要送我们吗?怎么不动了?”   田中措失神的眼睛看向白浔。   白浔马上便觉出了不对:“怎么了?”   田中措一会摇头一会点头,一时又觉得他不应该质疑仙尊的喜好,一时又觉得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精神不稳就要冒犯仙尊了。   白浔回想了一下,问他:“可是?我背后沾上了什么东西?”   桑离主动跑到他身后检查:“什么也没有啊。”   白浔思索了一下,主动道:“田公子但说无?妨。”   田中措咽了一下唾沫:“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仙尊会喜欢麻花辫这?样式。”   麻?花?辫?   白浔仙尊的表情凝固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桑离方才为他挽发时的感受,似乎还?真?有可能是?麻花辫?尤其是?最后那样的动作和摆动幅度。   白浔仙尊的心裂开了。   但当着?田中措的面,说自?己不喜欢?   白浔露出微笑:“哦,你说的是?桑离亲手为我编的。”   这?话一出,田中措所遭受的内心冲击马上就变了味道。   是?桑离亲手编的啊……那没事了。   田中措忍着?酸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偏偏此时桑离问道:“我编的是?不是?很好看?”那可是?十分规整对称的麻花辫!她十分严谨认真?地编的。   田中措僵硬地勾起?唇角:“桑离做的自?然好。”   桑离扶着?白浔,田中措脑中一片空白地跟着?走?。   然而一出府门,顿时便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为何?毕方城街道两侧站满了人?府门外怎么还?有那四长?老和城主等着??   白浔:“田公子将?我们今日离开的消息泄露了吗?”   桑离一个眼刀飞来。   田中措背脊一紧:“自?然没有!昨天与你们说完我便回房了,哪里有时间去散播这?种消息。”   如今,如何?泄露的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街上这?么多人,他背后的麻花辫怕是?不能藏了。   若是?别的情况,他用障眼法便随便用了,但这?麻花辫偏偏是?桑离编的,只?为了维护小?姑娘的自?尊心,他也用不出这?障眼法。   背着?麻花辫在众目睽睽之下出城,已成定局了么?   白浔:“唉。”   桑离听他叹气,以为他也不喜这?种场面:“夫君是?不是?不想看见这?么多人来送别?其实我也不喜欢。”   白浔堵着?的气松了一些:“你打算如何?做?”   桑离同他耳语说悄悄话:“虽然城内不能搭飞舟,但我脚下低空御剑应当没问题,到时候我便用剑气托着?我们俩,就能快速出城了。”   白浔拍拍她的手背:“这?个方法不错。”   这?边商定了对策,另一边城主已经上前话别:“仙尊如此匆匆离开,毕方城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仙尊和夫人呢!如今得知仙尊和夫人即将?离开,大家自?发来此送别,只?能借此献出一片心意。”   白浔仙尊:“实在不必如此。大家……都辛苦了。”   就近听到这?番话的几个情感丰沛的路人被感动得哗哗落泪,默契高喊:“仙尊大恩大德!仙尊大义!!夫人大义!”   桑离默默缩了缩,此时心想的是?要是?她会那些花架子障眼法就好了,岂不是?就能将?自?己的脸藏起?来?   接了一件比较大的委托之后,就是?这?样的场面麻烦,令她难以招架,从前她都是?早早窜走?了,这?次怎的就失败了呢。   两人被夹道相送,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四长?老此时自?然也要离开的,而且他必须这?个时候离开,跟在白浔仙尊和他夫人的身后,此后再花些灵石,到时候民?间传唱这?故事时自?然就有了他四长?老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四长?老心中暗喜:不愧是?他。今后春卦仙宗的名声将?又上一层楼。   桑离如前所说,悄悄给自?己和白浔脚下加了剑气,一下子就能将?那跟在身后甩不掉的四长?老和人群甩在身后了。   只?是?没想到,两人忽然的加速竟引来围观群众的欢呼!   “不愧是?仙尊!!”   四长?老倒是?不急着?追了。他悠悠然捋着?自?己的白须:反正扬名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田中措倒才是?猝不及防被甩的那个,但手中的田家信物都没给出去,怎么能放弃呢?   田中措用上自?己宗师第九的修为,全速前进,总算是?在他们打算搭乘飞舟的时候看见了:“桑离!!等等!!!”   桑离听见田中措的声音,便真?停下来等他了。   白浔也静静站立,在旁默默看着?。   田中措见她停下,这?才紧赶着?飞跑过来,因为用上了全力,田中措还?喘着?粗气,手也握着?那块刻有田字的黄玉牌递给她。   桑离暂时没接:“这?是?什么?”   田中措:“朋……朋友之间的,饯别礼。”   桑离抬手将?玉牌接过来:“多谢。我会记住你的。”   田中措悄悄朝旁边瞥去一眼,腰杆也挺直了,气也勉强顺了:“不用谢。你拿着?这?玉牌,不管这?天下哪一家酒楼,都能免单。”   一听这?作用,桑离马上高兴得都亮了:“多谢!”   田中措心绪复杂,开心又难过,最终只?能看着?她的眼睛同她说:“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会,桑离,一路顺风。” 第28章   直到飞舟平稳飞起, 田中措仍在原地仰望着目送他们?,远远地朝他们?挥手。   见此情?景,桑离也站在船侧朝下面挥手。   白浔默默旁观了一会, 先行进舱,并不忘叫上桑离:“桑离,该进来了,站在外?面不安全。”   桑离应好,同时飞舟也在快速升高, 她便收回手, 乖乖进了船舱。   桑离进门时, 看?见的正是白衣仙君倚着窗棂, 淡淡地看?向?窗外?的场景, 不知为何, 这一幕似乎平白添了几?分愁。就连桑离也没来由地感觉到船舱内的空气有些冰凉。   她不自觉放慢了步子, 轻轻坐下:“夫君在想什么?”   白浔轻叹一口气:“田公子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桑离便跟着点头。   白浔迅速瞥去一眼,随即垂眸:“桑离, 方才田公子赠予的玉牌可否借我?一观?”   “当然可以?了。”桑离将玉牌递给他, 说道,“这是送给我?们?的东西,夫君想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白浔轻声应道, “嗯,你说的有理。”   他嘴角微扬, 将黄玉牌拿在手上摩挲细看?:“此玉质地温润,是块美玉。只是这玉牌也无甚用处。”   桑离:“怎么会无用处?方才田中措说了, 拿着这玉牌, 天下所有酒楼畅吃畅饮,全部不要钱呢。”   白浔道:“这东西他给便给了, 但我?们?与他的交情?毕竟不够深,怎能?随意占人家便宜?况且,我?有足够的灵石挥霍,几?顿饭尚且用不上玉牌。”   桑离听得一愣一愣:“是吗,原来如此。那这……”   “那这玉牌便由我?来收藏保管,心?中记得这份情?便是了。”白浔接道。   桑离的眼神自然落在他手中的黄玉牌上。   白浔眉梢轻挑一瞬:“这物件毕竟是我?们?收到的第一份贺礼,自然要收拾妥当。”   桑离跟着点头。   白浔手掌一翻,那黄玉牌便被他收入芥子袋中了。   桑离微皱起眉,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白浔心?头一紧:“桑离……是否觉得我?的处理方式并不妥当?”   桑离摇摇头:“夫君的做法自然有夫君的道理。只是我?不明白,朋友赠送的礼物为何不能?随意使用,送给我?了不就是我?的了吗?”   白浔微微启唇,想要说出些什么有理有据的东西引导她,但他却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不对劲的,反过来想一想他为什么不愿意让桑离使用这块玉牌呢?心?底冒出的酸涩之感在拼命教唆他阻止,究竟是什么?   白浔愣住后微微一笑:“你说的对,这次是我?的错。想什么时候用都可以?,等到用时我?再将玉牌拿出来。”   因为夫君还夸了她赞同了她的想法,现在桑离心?中甚至可以?说是已经被高兴的情?绪蒙蔽。   桑离点头:“嗯!夫君真好。”   *   飞舟飞行了一日?半,直到第二日?晌午后才将他们?送到下一个目的地——洛城。   洛城比起毕方城大?了十数倍,是这片大?陆上占地最大?,居住人口最多,商贸往来最繁华的城池。洛城位于大?陆中心?,故而也有承担南来北往之枢纽的作用。洛城虽没有毕方城那样夜夜通明的特色,但它有最多的人,最好的位置,也就意味着最好的资源都能?在洛城中汇集。   飞舟可以?直接降落在城内专攻飞舟起落的区域,平时难得一见的奢华飞舟在这片起落区竟有数十艘之多!且由于洛城范围广,像这样的区域在城内还有十九处!   不过也因此,白浔仙尊的飞舟倒是变得寻常些了。   若仔细观察,便能?发觉飞舟起落区的周围还有一层高筑的围墙将此区与城内分隔开?,四面皆有出入口。   到了出入口,每个人手里都被塞了一张小纸条,上书:【入城后禁止大?声喧哗】   白浔和桑离也各自被塞了一张相同的纸条。   白浔悄声问她:“此前洛城内是否也有这样的规则?”   桑离同样悄声回答:“没有。此前最多只有不得在城内使用灵力打?架斗殴的规定。”   说完,桑离自己也察觉了问题所在,皱起眉头,原本?以?为离开?毕方城后应当不会再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但现在看?来洛城也许也发生了什么,并不简单。   白浔轻抚她的手背:“我?们?先找客栈住下,视情?况而定。”   真正进入城中,才发现事情?远比想象的更为复杂。   街道两侧除了一些必需品的店铺中人还多些,那些酒楼食肆都少有人在,大?大?小小的乐坊干脆直接闭门不见客。   街道上人群虽多,却个个闭口不敢言语,安静得像座死城。   受到这种气氛感染,桑离都不敢大?口呼吸了。   白浔带着她到一间蔬果店铺前:“请问……”   “嘘!”还没开?口就被店老板打?断,店老板用气音说道,“还想待在洛城就不要吵!”   白浔便跟着用气音说话:“请问往哪里走有客栈?”   老板:“直接直直走总能?遇到的,赶快走,别杵在这儿了,也别说话。”   白浔:“那……”   老板瞪他一眼:“你没收到那张纸吗?还说什么说,快走快走。”   桑离一个大?步上前,将白浔推到自己身后,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回瞪回去!   老板快被气死,想拍桌幸好收回了手,闭眼,低头,眼不见为净。   白浔笑着将桑离拉回来,两人默契地也什么都没说,继续沿着街道往前走。   不过才走几?步,桑离眼睛一亮,反握住白浔的手加快了一点步伐。   白浔抬眸望去,前方不远处有一女子静立在侧,像是在等人,身上衣饰华贵不似寻常。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女子在见到桑离之后,马上快走几?步冲了过来,那势头像是要将她扑倒。   白浔下意识出手,用灵力轻轻一挡,不明女子便被弹开?了去。   那女子暗忖着什么,上下打?量他,似乎想开?口但又想起来这街上不是好说话的地方,便拉起桑离的另一边手,示意他们?跟她过去。   桑离也没开?口,两人眼神一对,桑离便回头望向?他征询他的意见了。   白浔只能?点头。   随即,两人便被着女子带入了一所钱庄,进门前,白浔留意了钱庄的名字:易千钱庄,正是前不久才刚实现垄断的钱庄?   女子带二人畅通无阻进入内室。   内室中还有一人,此人身穿金丝锦袍,头戴紫玉冠,指间佩戴的好几?个戒指也都是独一无二的珍稀孤品宝石。虽然富丽堂皇,却一张瘦削的瓜子脸,眉间也全是精明的心?思?,白浔第一眼见此人便心?中不喜。   桑离过去这几?年究竟认识了多少奇怪之人?   女子关上厚厚的木门,这才开?口:“此间内室墙壁厚实,方便我?们?说话。桑离,好久不见了。”   女子的眼角迅速挂上几?滴晶莹的泪珠,言谈之间,便抬起双手暗戳戳地想要靠近桑离。   白浔及时抬手将桑离拉到自己身旁另一侧,神色冷淡。   女子收回手,倒也识趣,巧笑晏晏:“唉呀,见到桑离实在太激动了,都忘了介绍我?自己。这位便是桑离的新夫君吧?我?是乌减兰,如今是天下乐坊的坊主。”   此时男子也走了过来:“我?是冯易千,这天底下的钱庄如今都是我?的。”说到这里他便挺起胸膛,一对机灵的柳叶眼直视白浔仙尊的眼睛,全是傲气。   白浔轻嗤一笑:“恰好,我?也就手握几?条活灵脉而已,以?后也许有机会与冯公子合作。”   几?条活的灵脉?和他掌管的天下钱庄相比,那可是能?源源不断生出灵石的宝藏。比富有,冯易千还是输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间,乌减兰已经挪到了桑离身边,亲切地拉起了她的手,艳丽的桃花目中全是激动和珍惜:“桑离,你没在这段时间,我?好想你……”   一句话还没说话,明明已经被她握在了手里的人儿忽然又没了。   又是那个桑离的夫君!管他是不是什么白浔仙尊,在这个时候同她争抢的都是她的敌人!哪怕她只有成仙第一的修为!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对方可是人尽皆知的白浔仙尊,不知成仙第九多少年的“老”怪物,打?是不可能?打?起来的。一想到桑离居然看?上的是他,乌减兰就觉得心?痛。   可转念一想,若桑离执意要娶一位夫君,世间还有哪个人能?比得过这位仙尊的条件?   可惜,桑离只想娶男人,而未想过娶女人。   白浔看?向?她的目光变得不善,虽然他能?感觉到桑离见到她时是高兴的,那种高兴很单纯,但这位乌减兰对桑离的心?思?似乎就没那么单纯。   冯易千虽比富落败,但也不情?愿被乌减兰抢了风头。   他招呼所有人坐下:“如今不便在外?宴请,只好将就在此处摆上佳肴为你们?接风洗尘。”   桑离和白浔自然是要坐在一处,但桑离的另一侧该坐着谁,便不好说了。   乌减兰和冯易千进行了一番眼刀比拼,桃花眼和柳叶眼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但乌减兰在行动上有优势,她撑着桑离隔壁座位的椅背:“我?们?姐妹许久不见,我?自然是要坐在桑离身边的,对吧?”   她看?向?桑离,寻求认可。   此时淡定旁观的白浔默默一笑。   便听见桑离说:“我?没有姐妹。这个座位想坐就能?坐啊。”   被怼了一下的乌减兰重拾笑容,转头这句是对冯易千说的:“桑离已有夫君,毕竟讲究男女大?防,这个位置我?坐了。”   冯易千倒是没多大?失落,他抢座本?就只是为了意思?一下而已。 第29章   冯易千的谋算是, 只要通过争抢能看出这位仙尊对桑离的心思,那就是值得的。   如若仙尊对桑离没有心思,那他还?大有机会;如若仙尊有那心思……冯易千最终就只能?选择退出。   冯易千将目光移到白浔仙尊身上?, 只见?他低头喝着茶,似乎并未在意,且方才他们为了桑离抢位置时,他也是一副气定神闲。只是饮茶,便仿似将其他人都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看着清冷非常。   冯易千皱起眉头, 当下便肯定仙尊此人并不容易被看透。   冯易千如此?想?着时, 另一边乌减兰已经开始和桑离攀谈起来, 仿佛眼中只有桑离一个人?。   乌减兰:“我在洛城都听?说?了桑离和仙尊的光辉事迹, 真是厉害极了, 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桑离:“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她下意识看向白浔。   乌减兰的视线便随着她的视线而动, 见?到白浔,便问:“仙尊可愿解惑?”   白浔放下茶盏:“不如乌仙子?先为我解惑如何?”   乌减兰笑道:“不知是何事?”   白浔:“乌仙子?是如何得知我们下一站来的是洛城呢?先前看你, 似乎早便等在那处。”   乌减兰摆手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不就是提前知道吗,我手下可是有全天?下的乐坊,打听?点事也不难。”   白浔便道:“那洛城中发生了何事, 想?必乌仙子?也定然知晓。”桑离已经做好准备细听?了。   乌减兰轻呵:“我自然知晓,不就是因为那洛城长公主病……”   白浔和桑离一同看着她。见?她忽然停下, 桑离问:“怎么忽然不说?了?”   乌减兰脸色一黑,方才她是被激将?了!先用?一点看似十分让他看重的小事作为诱饵, 让她放下戒心, 随即再开口问他实际最想?知道但看起来却只是随意提问的问题,她就这?么轻易在三言两语之间上?了套。   此?人?心机深沉如斯!直接问, 她也不会不告诉他,毕竟桑离在这?。问个问题竟还?要用?那些心眼,此?人?又可怕至极!   桑离如此?天?真单纯……乌减兰十分担忧地看向桑离。   桑离:“怎么了?”   乌减兰此?刻心情十分复杂。   “没什么。”乌减兰摇头,一边思索对桑离直说?的机会,一边解释道,“城主府的大女儿,也被叫做洛城长公主,一月前忽然得了怪病,城主重金悬赏也没能?将?这?位长公主的病治好,反而愈发严重,以至于听?不得城内出现?任何巨大的声响。是以城中开始戒严,禁止喧哗,更?不必说?我的乐坊了,只能?全部暂时关门。不过现?在听?说?已请了佘蓓仙宗的长老来看,兴许能?有用?吧。”   冯易千:“我的钱庄倒是无碍。”   乌减兰飞去一眼刀。   桑离看向白浔:“夫君,我们还?是提前离开洛城吧,如今洛城内似是不安宁,也没什么玩乐的了。”   白浔夹给她一片糖藕:“都听?你的。”   乌减兰连忙阻止:“别啊,桑离,这?戒严只针对城内,你要是想?玩,还?可以出城玩啊!我在城外建了别庄,不受影响,我让乐手给你奏乐,旁边还?可以游湖,你住到我那儿去也比较自在。怎么样?”   白浔不发表意见?,全由?桑离做主。   乌减兰心道这?就给了她一个好机会啊,桑离虽然面?上?看起来冷淡,却是个耳根子?软的,只要认真解释给她听?,桑离便会很容易答应请求。   桑离听?了之后,果然有些动摇。   乌减兰继续:“桑离,我那别庄平时也没人?住很是冷清,且房间也很多,院子?也有好几个,你要是和你的仙尊夫君一同去我的别庄住,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且你难得来一趟洛城。”   桑离忍不住去看白浔的侧影,夫君久居符离仙宗,鲜少外出到这?么远的地方,这?次难得来到了洛城,若是没能?让夫君看到洛城的景色,似乎确有遗憾。   桑离点头答应了:“好。不知住一晚需要多少灵石?”   乌减兰拍案站起,笑道:“以你我的交情,要什么灵石?半块灵石都不需要!”   桑离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也跟着站起来,就在其余两人?都以为她会高兴接受时。   不出白浔所料,桑离问:“你我之间的什么交情?”   乌减兰心碎一秒,但很快又将?碎片捡起拼了回去,无所谓,她早就知道桑离是这?样的不是吗。   她眸中含着几滴清泪:“你忘了吗?以前你在洛城时,你曾追妖至清平坊中,那妖仗着城中不能?使用?灵力的规矩将?我挟持,是你毫不犹豫拔剑救了我。而后,我们还?曾在清平坊中月下饮酒看花,从洛城八卦聊到浪迹天?涯……”   所以,这?是为报救命之恩?   桑离了悟:“我明白了。”   她走上?前,回想?着乌减兰先前握着她手的样子?也握住她的:“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乌减兰破涕为笑:“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冯易千马上?站起:“我也去。”   出城的路并不好走。   白浔今日?感觉尤为奇特,他好似沦为了背景。   就算他与桑离并肩而行?,桑离也总是握着他的手腕,但另一侧,总是会有第三人?乌减兰的身影。   她仗着自己的身份有恃无恐,挽着抱着桑离的手臂,与她贴得极紧。   白浔能?看出,桑离一开始有些不自在,但被死缠烂打之后,竟也能?快速习惯了这?种局面?。   两人?亲亲密密的样子?,不用?说?话,看起来就是感情极好的姐妹俩。   虽然暂时只有乌减兰的一厢情愿。   一行?人?从东城门出,即便是城门盘查处也是不发一言。   直到走出十里地外,乌减兰才松出一口气:“总算是能?说?话了,一路上?快憋死了。”   听?她这?么说?,桑离自然而然问道:“那为何不离开洛城?而是继续留在城中。”   洛城内虽然管控极严,但并没有限制出入,想?要离开就可以随时离开,想?进来的也能?随时进来,更?何况乌减兰如今拥有全天?下所有的乐坊,哪里都能?去得。   乌减兰叹气:“你不懂,城中姐妹谋生困难,自然要我这?坊主出面?稳定人?心。”   桑离确实不懂,但她可以试图理解,像这?样将?他人?的苦难放在自己身上?作为责任的境地,她从未遇到过。   乌减兰说?她:“干嘛皱眉?你可以不用?懂这?些。快跟我来看看我的别庄。”   她可以不懂。   桑离想?起夫君也曾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白浔默默将?这?些看在眼中,他将?手下滑,握住她的手掌:“桑离,我有些疲累,接下来可以牵着我走吗?”   冯易千和乌减兰同时惊诧注目,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到这?位仙尊会有这?样的反应。   先前的清冷呢?先前的心机呢?   不对,心机还?在。   桑离马上?回握住他的:“好。”   一转头看见?两人?紧盯着自己的夫君,桑离便好心解释:“我夫君体弱,请,见?谅。”   体弱?他?符离仙宗的白浔仙尊?   他们谁都没听?说?过白浔仙尊有体弱的毛病啊?   就算是全知阁关于白浔仙尊的信息中也没有这?一点啊?   冯易千与乌减兰对视。   你听?说?过?   没有。   自家夫君累了,桑离自然将?更?多心思放在了照看夫君身上?。   乌减兰也没什么空间再与好姐妹卿卿我我了。   所幸,别庄也快到了。   乌减兰的别庄占地也算甚广,洛城十里地外有一片赤潮湖,这?别庄便正好在这?湖水边上?,因无人?在此?居住,便让乌减兰占了个便宜,买了旁边的地界,建了一座别庄。   赤潮湖之所以名为赤潮,主要是因无论是日?出还?是日?落时,日?光都能?照映在这?片湖水上?,将?潮水染成金亮的赤色,独特且壮美。   乌减兰简要介绍了一下,便道:“你若是有兴趣,我可以陪你悠悠闲闲划船到湖中央看日?出日?落,那湖中心还?有一座湖心亭,景色更?是绝美,但只能?划船去往。”   白浔默默抬手揉弄眉心。   桑离马上?注意到:“抱歉,我想?先带夫君去休息?房间在何处?”   乌减兰心中狐疑:仙尊的身体真的如此?弱不禁风?不过这?样也好,明日?她便来叫桑离一起去游湖。   乌减兰特意给他们挑了一处离主院最近的院子?,方便她们往来。若不是不想?做得太明显,她其实想?请桑离到主院去住。   乌减兰一直将?他们送到房间门口。   白浔回身:“乌仙子?,有劳了。”   乌减兰哪里听?不出来这?是赶客的意思?但她怎么可能?就被一句话请走?   “我身为主人?,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先看看房中可有缺少的东西?”   桑离思忖着,乌减兰跟夫君说?话时与跟她说?话时的感觉很不一样。   白浔道:“不必了,我们一路上?都有带自己常用?的物件,反而用?不惯其他好东西。”   这?回是真无话可说?了。   乌减兰掐住指尖:“那仙尊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便笑眯眯对着桑离道:“桑离,明天?见?。”   乌减兰愤愤转身,算是明白了,在耍嘴皮子?用?心机这?一点上?她还?是比不上?那仙尊。   说?不定,他体弱这?一点也是装给桑离看的!   桑离扶着白浔进屋,屋内一切物品都齐全,甚至还?点了清新淡雅的熏香。   她等着白浔将?床榻和被褥拿出来,便催促着他快些躺下。   白浔温和看她:“桑离,日?落时一起去湖边吧。”   桑离应好:“你想?去的话我陪你。”   白浔含笑闭目养神,要与她游湖?终归还?是他比较重要些吧。   *   乌减兰快步走出去,看见?还?在别庄院子?里东张西望的冯易千,愤愤道:“你怎么还?在这??方才也不一起进去。”   冯易千故作神秘:“不急。”   乌减兰冷哼:“你还?不急?我看桑离完全被那仙尊耍了!我怀疑,什么体弱都是装的。” 第30章   冯易千看起来却并不惊讶。   乌减兰:“你早就看出来了?”   “倒也不算看出来的。”冯易千答道, “若仙尊想要欺骗的是我?们?,凭你我?一个成仙第一和一个半仙第五的修为是绝无可能看?得出?来的。是他体弱的时间点过于巧合了。”   乌减兰开始回忆起先前的种种行迹,那位仙尊确实总是在她快要得手?贴贴的时?候出?现体弱疲累的迹象, 然后顺利将桑离的注意吸引到他自己的身?上去?。   “确实。”乌减兰赞赏看?他,“论心眼子还得是你。明日我?打算带桑离游湖,要不你也?来?到时?候仙尊就交给你来应付。”   冯易千:“听起来我?得不到什么好处。”   乌减兰再飞一记眼刀:“我?们?的目标都是桑离,但绝不能做出?对?桑离不利之事。你不希望在桑离面前揭穿白?浔仙尊的真面目吗?只有你拖住了他,我?才能成功。只要我?成功了, 我?们?都能成功。”   冯易千轻笑一声, 语气皆是鄙夷:“要说心眼, 你的也?不少。先走了, 我?明日再来。”   冯易千自顾自离开, 乌减兰也?没有相送的心思。   她暗自握拳:明日她定一举揭开这位白?浔仙尊的假面!   *   乌减兰却没想到不用等到明日, 日落时?分, 桑离便和白?浔一起出?门游湖了。   白?浔根据自己的计划,在正好的时?间“醒”来。   桑离也?在此时?正好看?完一册话本子。   见到白?浔起身?, 桑离马上将册子收入芥子袋:“夫君, 睡得好吗?”   白?浔回以温和一笑:“好。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看?赤潮?等我?披上外衣,我?们?便出?去?吧。”   其实桑离对?观赏赤潮这件事并不热衷,她以前进入洛城之前也?曾在赤潮湖边的树上留宿, 那时?还没有乌减兰的别庄在此地。   太?阳初升时?,她透过树冠叶间的缝隙便见过金光粼粼的湖面和赤金的潮水。那时?, 她心中尚只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寻常景色根本不能动摇她, 只是睡眼朦胧中的那一片灿灿金光, 确实就连她也?晃神?了片刻。   夫君若是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喜欢。   白?浔目不转睛看?见了桑离嘴角轻抿的笑意, 他忍不住看?久了一些。   目光转到她眼上,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在笑?   白?浔迅速披好外衣,轻唤一声:“桑离。”   桑离马上回神?,默契接住他伸出?的手?腕。   两人相携而行?,白?浔便边走边问:“方才等我?时?,桑离想到什么了吗?”   桑离果然毫不避讳回答:“我?想起以前我?见过赤潮了,夫君一定会喜欢。”   所以她方才笑了,是因?为赤潮还是因?为他?   临出?院门前,白?浔提议:“毕竟是日落时?,未免打扰他人,我?们?还是悄悄从上方走吧。”   桑离收回推门的手?:“夫君说的有理。”   于是桑离御剑、白?浔施法,两人一起悄无声息从别庄上空离开。   乌减兰全然未曾察觉。   *   赤潮湖虽不大,形状却十分规整,是完美?对?称的圆形。   正好今日天气也?不错,日头?将落,四周的云彩也?被映成金黄色彩,波光粼粼的湖面也?盛满了金黄色的湖水。   几艘小舟散漫地停放在湖边。   白?浔多?看?了两眼,桑离便道:“夫君想不想乘舟游湖?”   他侧身?看?向她,她的眼睛里背景是晚霞,瞳孔中是他。   仿佛只要他一点头?,她便能带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白?浔轻轻笑开:“桑离会划船吗?我?可不会。”   桑离点头?,十分肯定道:“会。”划船不就是剑气御舟吗。   眼看?小舟在水面上起伏不稳,桑离率先跳到舟上,伸出?双手?:“夫君,我?接着你。”   白?浔已经能坦然伸手?:“多?谢桑离。”   两手?相握已是常事,白?浔顺便还真借了一点力才登上小舟。   虽然稳住步子其实是只需要动用一下灵力的事。   这么想着,白?浔忽然一下打滑,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般朝外倾倒。桑离反应迅速,用还牵着的手?紧紧拉住他,另一手?往前去?捞,这一捞,就捞住了他的腰。   脚下飞舟一阵晃动,桑离召出?剑气压制了船身?,情急之下还不小心使多?了一些。   一片剑影之中,桑离搂着白?浔的腰,惯性之中又将他带进了自己怀里。   桑离倒是无所觉,只记得关心他:“夫君没事吧?”   白?浔则在一些碰撞之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抬起一只手?握住她的肩站直,另一手?还被紧紧握着并未挣脱,但他脸上依旧淡然温和:“我?没事。还好有你在。”   桑离望着他眉头?紧皱,那握着的手?也?一直没松开。   白?浔咽了一下试图湿润略微干燥的喉咙,说道:“桑离,我?们?再不动,就要错过日落了。”   桑离于是便扶着他让他坐下,确保无虞后才将就催动着方才召出?的剑气行?船。   小舟以平稳而迅捷的速度驶向湖心亭。   白?浔便坐着仰视,似乎正在欣赏落日和湖水相互映照的美?景。   然实际上,在他的视野中,桑离的身?影遮去?了一些霞光,由于逆着光线,他甚至看?不见她脸上认真的神?色,但那轮廓剪影不知为何比漫天满湖的金光还更吸引他的目光。   湖心亭很快便到,这回桑离便学会了未雨绸缪,当即选择直接将他圈住,让剑气将两个人一起送上湖心亭。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白?浔自认这次自己的表现已经十分熟练。   至少,他不会再刻意留心手?臂和腰间的感觉。   唯有心跳不可自控。   桑离松开手?时?,白?浔握了握拳,将手?垂下收入袖中。   她凝望了一会眼前景色,问道:“夫君喜欢吗?”   白?浔没侧头?看?她,只是也?一同望着远处的落日,感受到他们?此时?都身?处在地一片看?起来暖洋洋的金光之中:“美?则美?矣,可惜太?过短暂。”   桑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眼看?太?阳就要完全消失了,她匆忙取出?一块表面粗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漆黑石头?:“夫君要不要用留影石记录下来?”   白?浔微笑推回去?:“不必。短暂的美?才最能动人心。”   桑离皱眉有些听不懂,将留影石重又收好:“所以夫君的意思是喜欢这里的景色吗?”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眼前也?逐渐暗了下去?。   白?浔嘴角的笑渐渐隐入暗色:“是喜欢。”   天色完全变暗。   白?浔方才微沉的语气又变得明快轻盈起来:“今夜不如到洛城中看?看?吧?”   桑离有些犹豫。   白?浔:“正好无事可做,夜深了,湖上更是漆黑一片,不如到城中逛一圈,就算没有乐坊酒楼街头?杂耍,也?许还有几间安静的话本铺子。如何?”   桑离有些心动了。   白?浔又接着道:“以我?二人的修为,不必从城门而入也?是可以的。”   她似乎总是担心会过于引人注目,也?许是因?白?日乌减兰说他们?的事迹已经传到洛城而紧张?白?浔暂且不知其中缘由,不过他尊重她的选择。   桑离同意了:“但我?们?只是去?悄声看?一圈,若有机会,以后洛城恢复正常我?可再与你仔细逛逛。”   两人还真就是悄无声息翻了城墙入的城。   洛城虽大,夜间却只有四个方向的主街是亮着灯火的,想必平日里也?是这四条主街最为热闹。   此时?街道上却人群稀少,更是寂静无言。   尤其是捎带着有酒的店家更是不敢夜里开门,应当是怕有人醉了酒闹事而牵累自己。   桑离叹气。   白?浔见此,忽然拉住她的手?臂,眼神?示意她往上走。   桑离没明白?为何,白?浔仙尊便带着她飞身?上了屋顶,幸好她反应迅速也?用了一丝灵力控制,才不至于发出?声响。   白?浔朝她一笑,便挽着她在洛城夜间的房屋顶上飞驰起来。   他对?灵力的掌控是如此精妙,以至于没让他们?在落脚时?发出?一点声音,甚至就连飞驰而过的风声都被操控于他掌中。   从结契到如今,桑离从未仔细留意过或见过白?浔使用灵力的整个过程,但就在这个寂静的洛城夜晚,她不仅见到也?切身?感受到了。   她的剑气也?不需要帮忙,她的夫君除了身?体弱一些,确确实实是个成仙第九的高手?。   更何况他还懂丹药、阵法、剑术、符文……   桑离看?向他的眼中又多?几分实实在在的欣赏。   若非城中戒严,她可能真会第一次迎着风笑出?声来。   在洛城顶上绕了半圈,白?浔带着桑离停了下来。   此处不只是在哪个屋顶上,白?浔似乎有些气喘,桑离便马上抬手?扶着他,让他慢慢在着屋顶上坐下。   两人也?不说话,彼此寂静地等待这段时?光流淌。   恰在此时?,就在这屋顶下,两人一起听到了一段极其小声的对?话。   是一个女声“明日便入城主府为长?公主治病,可做好准备了?”   “大长?老放心,弟子已准备妥当。”另一个女声道。   白?浔侧耳听了一下,便觉得有些耳熟。   再一细思,他便想起在何处听过了,那是在佘蓓仙宗宗主的神?识空间中听过的声音。   桑离也?来了兴趣,主要是因?为听起来这两人是佘蓓仙宗的人?她还记得乌减兰说过城主已请了佘蓓仙宗的长?老来探看?。   明日就能解决长?公主的病症了?佘蓓仙宗竟还精通医理吗?   但没想到这段对?话却还没完。   那弟子又说道:“弟子还得到消息,符离仙宗的白?浔仙尊与其夫人似乎已到了洛城。”   大长?老:“与此事无关,提及他们?做什么?”   弟子:“大长?老忘了三……”   大长?老:“住口。”   之后便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桑离疑惑,神?识一探,这才发现房中那两人总算想起来设置结界了。   这一探,桑离正好又看?见了她们?桌上摆放的似乎是为长?公主治病的准备。   桑离唇瓣微张,想与白?浔说什么,被白?浔及时?制止,口型是在道:“回去?再说。” 第31章   两人没再继续停留。   回到别庄院子, 桑离马上同白浔说了自己?的发现:“我刚刚用神识看见她们桌上摆的都是一些熏香材料,熏香如何能治病?”   白浔有些意?外,他以为她要说的是那佘蓓仙宗三长老的事情?。   听她们的对话, 三长老一事似有变数。   既然她没提,白浔只?道:“佘蓓仙宗本擅长制香,其大长老为香道翘楚,会用熏香治疗也是正常。”   桑离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白浔主动问?她:“桑离, 你有没有听到她们方才说了什么?”   桑离:“没有, 她们设了结界。”   白浔一听便明白她也听到了:“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看起来桑离是真的疑惑:“什么问?题?”   见她似乎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白浔便放弃了:“桑离, 我们明日可有安排?”   桑离马上接话:“我忽然想起来, 我想在城中买些糖块, 今日路上便见到了, 那时我就想买。所以明日我想进城,夫君……”   她想说明日夫君便自己?待在别庄中吧, 但不知为何竟说不出口?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事。   白浔却非常自然地接道:“好?。我会在此处等你回来。”   桑离紧皱的眉头松开, 走?向床榻。   才走?了两步,她又回头,直溜溜的大眼?睛显然是在催促他怎么不上榻。   白浔意?会:“白日已休息了半日, 暂且不累,先看几?页书, 你先睡吧。”   桑离想了想也对,自己?展开被子躺下。   她侧躺着, 面对着他的方向, 亲眼?看着他坐在灯下展开书册,才放心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 白浔便听见她说:“谢谢夫君。”   随后便静下来,只?余下安稳的呼吸声。   白浔于?灯下观书,却许久不曾翻到下一页,直到桑离完全熟睡,他才放下手中书册,灭了灯源。   随即独自一人离开,进城。   之前算漏了弟子是他的疏忽,既然如此,这事也需他来继续收尾才合理。   *   次日,乌减兰担心白浔仙尊和桑离会早早出门,所以她天还未亮就去了冯易千府上寻他,将?冯易千从屋内叫起来,一定要拉他早早在桑离门外等着。   冯易千睡眼?迷蒙,乌减兰的精神头倒是很足。   冯易千:“要不要这么早过?来,天都没亮呢?”   乌减兰:“万一他们打算看日出怎么办?自然是要早早来蹲守。”   冯易千:“就算他们早早出门了,你也察觉不了吧?”   乌减兰:……   乌减兰瞪他,不说话。   这日早起的还有桑离一人。   那两人今日便要去城主府上治病,也不知她们会在何时去,按照桑离的想法,治病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的,所以她也早起去了。   天际才微亮,桑离起时可以放轻了动作,才不会惊醒榻上沉睡的白浔。   出门前,桑离又回头看了眼?,确认无事后才离开。   轻手轻脚出了门,行至院门外的桑离就被乌减兰堵了个正着。   乌减兰:“桑离,我们今日一同去看赤潮湖看日出吧?那样的美景只?要看过?一次就绝对难忘!”   桑离拒绝:“我们已经看过?了,昨日我同夫君便去看了落日。”   乌减兰:“什么?!昨……”   昨日?昨日他们居然出门了?她就在隔壁也不知道?   乌减兰:“哦……这样啊。”   她恍惚一看,出来的只?有桑离一人,乌减兰顿时又高兴了:“仙尊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桑离便答道:“我打算自己?进城买些糖,买完就回来,夫君不跟着。”   乌减兰笑意?嫣然:“买糖啊,如今城中气氛沉重,买糖这种事我让城中的姐妹们代劳就好?了。桑离想要买什么糖啊?”   桑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不用了。我自己?去买。”   乌减兰见她似乎很坚持,便道:“那我同你一起去。”   桑离:“不用了,我自己?去。”   乌减兰:“那我送你到城门口?,可以吧?”   桑离承受不住这样的热情?,勉强答应了。   乌减兰虽然觉得古怪,但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点古怪就可以先放着了。   冯易千:“既如此,那我先回去了。”   乌减兰:“别,冯公子难得来一回,就在别院里随便挑个房间休息一下。”说着她眼?角就给他使?眼?色:   可别忘了你的任务!   考虑到桑离,冯易千还是点头应下了。   他转头看向要去买糖的桑离:“我以前给你的那块刻有钱字的金牌可还带着?用它可以到任何一家钱庄取任意?数目的灵石,若你灵石不够可以应急。”   桑离思索了一番便想了起来,以前在洛城时,她曾帮冯易千追击了一只?偷盗了灵石的鼠妖,当时委托完成后,冯易千便送了她一块金灿灿的可有钱字的圆牌。   没想到那圆牌还有这样的作用,但是:“我已经将?它当作聘礼送给我夫君了。”   冯易千愣住。聘礼?送了?   愣了过?后便是心酸,他那么值钱的意?义重大的金牌竟然被当作聘礼送给了别的男人……   乌减兰忍不住笑出声,拉着桑离:“我们走?吧,不是还要买糖吗?”   这一回,便换冯易千瞪了回去。   *   去洛城的路上,乌减兰刻意?用力拉住桑离想让她走?得慢一点:“桑离,我前两日听到一故事十分有趣,我想说给你听一下,行不行?”   桑离点头:“你说。”   乌减兰便道:“听说洛城东边有一美貌出众的姑娘,有许多青年暗地里仰慕她,可人家眼?光高,非说要挑最好?的。最后还真让她找着一个,长相斯文,家境富裕,结为夫妻后也对她处处体贴。听起来是不是再好?不过?了?”   桑离点点头:“确实。”   得了回应的乌减兰又接着说:“但谁曾想,那男子竟都是骗她的!对她的好?也全是假的,他的目的只?有贪了她的美貌和她家的钱财。装了几?年后,那青年忽然在深夜发难,回了女子的容貌,连夜逃离了洛城,等姑娘从悲恸中缓过?神,才发现家中财产竟在这几?年内被他悄悄转移到了他自己?手中。这男子是不是很可恨?”   桑离淡淡点头:“确实可恨。”   乌减兰瞟了一眼?她一惯冷淡的神色,愤愤道:“所以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桑离微微皱眉:“不能一概而论,我夫君就很好?。”   乌减兰嘴角一翘又快速下压:“桑离!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如此相信一个男人呢?若是他也如故事中的男子欺骗了你又该如何?”   桑离:“他不是。”   乌减兰便说:“若他真的骗了你呢?”   桑离皱眉,下意?识不太喜欢这样的假设:“我从未骗他,他为何要骗我?”   乌减兰痛心疾首状:“傻桑离!骗人又不需要先被骗,像我刚刚说的那姑娘,她也没骗过?她的夫君,但不也还是被骗了吗?”   桑离直接道:“我不喜欢你用故事中的男子对比我夫君。”   乌减兰一愣。   桑离紧接着说:“我只?知与人相处时便要用真心去看他,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个人,而不是因?为别人的故事就对他产生怀疑。”   乌减兰叹一口?气,眼?看着城门便到了,她说:“我就与你直说了。我怀疑仙尊的体弱都是装给你看的。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桑离愣住。   乌减兰推推她:“不是还要去买糖吗?快去吧。我在城外等你。”   桑离回神:“哦。”   只?是她却忍不住去想乌减兰同她说的话,夫君的体弱是装给她看的?   桑离皱紧眉头回想各种细节,并没有任何破绽,乌减兰凭借什么来怀疑夫君体弱是假的?他们才见面认识不过?一天。   从她上符离仙宗开始,从她见到夫君的第一面开始,他便是这般虚弱的模样,怎可能是假的!   等她办完事,定要与乌减兰好?好?说一说,不能让夫君平白无故被人误会。   桑离凭借昨晚的记忆兜兜转转到了熟悉的屋顶,打算潜入直接与她们面对面。   她忽然从房门进来时,房中两人正收拾桌面的熏香,显然正准备现在出门。   桑离一进门便展开了一层灵力结界。   那穿着妃色精致长裙,看起来年纪稍大的见她熟练的动作,警惕地挡在最前方,问?道:“你是谁?”   另一位着粉色衣衫的女子也十分警惕地看着她,手里护着装有熏香的包裹。   她们不认识自己??昨夜听她们的语气口?吻,分明是认得自己?和夫君的模样才对。   桑离问?:“你们不知道我是谁?”   妃色女子冷笑:“我们何须知道,仙子怕是走?错了房间,我们还有要事,请你离开。”   桑离:“我是符离仙宗的桑离,白浔仙尊的道侣。”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笑起来,笑得弯了腰。   粉色女子:“你是白浔仙尊的道侣?那我还是白浔仙尊的妹妹呢!”   桑离:“白浔仙尊没有妹妹。”   两人笑得更?高兴了。   桑离不快皱起眉头。   不过?,看来她们已经不记得先前的事情?了,虽然十分古怪,但对她来说是好?事。   听她们的笑声却是很烦。   桑离出手用灵力简单粗暴都是堵住了她们的嘴。   此招一出,妃色女子就想动手还击,明明那招式已经打在了对方身上,但怎么就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呢?   妃色女子,也就是佘蓓仙宗的大长老,终于?慌了。   然而,桑离在堵了嘴后并不停留,已经快速悄无声息离开,无暇再顾及这两人。她还要去买糖呢。   她说的确实是真话,想买一些洛城的糖块,带上一些放在芥子袋中,这样以后就可以时不时拿一两个出来和夫君一起品尝蜜月的滋味了。 第32章   另一边, 冯易千也等到了早起的白浔仙尊。   “仙尊。”冯易千拦住他,“仙尊可有时间一同聊几句?”   白浔并不意外?,侧身让出位置请他进门:“并无不可?, 请。”   仙尊亲手沏茶,为冯易千倒出一杯。   仙尊气场温和,似有长谈一番的打算。   冯易千轻声道谢,心?思百转之间,决定先发制人:“仙尊应当知晓, 桑离是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尤其?是身边与她位置较为亲近之人, 她便会将真心?捧出是以也相信对方以真心?待她。”   白浔仙尊轻轻点头, 仿佛听不懂他话中之意:“桑离确实?很好。”   冯易千观察一眼?, 便问:“仙尊对桑离这样的性格有何看法?”   “看法?”白浔笑道, “我为何要有看法。冯公子会这么问, 莫不是心?中已经对我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有了预设。”   冯易千避开仙尊锐利的视线:“不敢。”   比起?仙尊,冯易千即使真有所猜测也不敢说出来。   在气势上, 他便完全输了。   白浔:“我只是开个玩笑。冯公子与桑离乃是旧识, 想必对桑离的了解比我只多?不少。”   冯易千心?上一刺,但依然神?情?自在,甚至面上还要露出几分得色。   冯易千:“确实?。桑离虽容易相信他人, 若一旦发现那人实?际欺骗了她,她定会毫不犹豫抛下, 绝无二话的。”   白浔点头,看起?来十分赞同?这个说法:“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冯公子言之凿凿, 可?是因为桑离之前?遭遇过类似的事?”   冯易千一时语塞, 要他说有没有经历过?这要他如何得知。   他不过是因一个委托与桑离相识,而后默默暗恋罢了。除了她想要娶个高富帅, 其?他事情?他也知之甚少。   白浔不动声色观察冯易千的神?情?,心?中微哂,表面轻叹一声:“这样也好。”   冯易千一时有些看不明白白浔仙尊的态度了。   见他如此淡然又事不关己一般,要么是因为他确实?不曾欺骗桑离,要么便是因为他丝毫不在意桑离。   若是前?者,那还好;可?若是后者,对桑离来说并非好事。   白浔见他皱眉深思,便又问:“冯公子在想些什么?”   冯易千控制住面色,沉稳不语。   仙尊为他又斟一杯茶,道:“冯公子是聪明人,聪明人自然明白什么事该插手,什么事又该袖手旁观。”   冯易千眉梢轻抖,这杯茶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   莫说体弱,仙尊心?思深沉是板上钉钉。   当一个聪明人遇上一个更加聪明的聪明人,几乎不用?说什么,便能?将对方的心?思了悟。   冯易千也不喝茶了,直接站起?:“既然如此,仙尊最好能?藏好自己的尾巴,若有那一日,哪怕我身在洛城,也定会赶到符离仙宗支持桑离。若论天下首富,就算我比不上仙尊,也能?得个第二的位置。”   冯易千不愿再多?看一眼?,拂袖离去?。   再多?看一眼?,他便想到自己的金牌如今是在他手上,那就更是心?梗了。   冯易千走后,白浔独自饮茶。   虽是赢了一局,但心?中却并不痛快,仿佛有一块十分显眼?的窟窿就在眼?前?,他却还不能?补上。   那窟窿一直在那,他便不能?真正放心?。   不久后,桑离和乌减兰也回到别庄了。   乌减兰将桑离送到院门?外?,抬眸便看见某仙尊亲自出门?迎接。   乌减兰如今只要一想到回别庄路上桑离同?她说过的话,心?中便是充满了嫉妒,连带着看向?仙尊的眼?神?也是嫉妒满满。   乌减兰命令自己移开视线,背后忍不住白了一眼?。   桑离自是没注意到这些,白浔看得分毫不差。   白浔猜测也许桑离在她面前?说了一些关于他的话吧,这才令他招人嫉妒。   先前?还十分显眼?的窟窿,似乎暂时看不见了。   桑离拿出自己买到的一袋子糖,从中取出一颗橙色的糖块递给他:“夫君吃糖。”   递出去?后,桑离也不忘给自己选一颗同?样橙色的糖块含进嘴里。   两人一块吃起?了糖。   乌减兰便凑过来:“桑离,也给我一颗尝尝,行吗?”   不过是一块糖而已,以桑离的性子……   “不行。”   嗯?不行?   乌减兰:“桑离你变小气了?一块糖也不给我吃了吗?呜呜呜呜呜……”   桑离手忙脚乱收起?糖袋子:“只是因为这糖袋子是我和夫君的蜜月要吃的,给你吃不太合适。”   乌减兰的眼?泪说没就没:“真的?”   桑离连连点头。   乌减兰便又高兴了,挽着她的胳膊:“我还以为你是生我的气了呢。不过,蜜月为什么要吃糖?”   一听有人还不知道,桑离便将蜜月一事简要说了:“……所以蜜月不就是要吃甜食才能?甜甜蜜蜜吗?”   乌减兰听了都觉得离谱,她忍不住去?看那默默吃糖的仙尊,仙尊竟会配合她做这种事?   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坏。   乌减兰想了想憋着笑,还是没揭穿这事。   她故作?恍然大悟点头:“原来是这样,桑离懂得真多?!”   桑离:“还是不如我夫君。”   乌减兰:……   她真不喜欢桑离七八句话不离夫君的现状。   光站着吃糖也没什么意思,乌减兰便想带着他们去?做一些别的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还没开口,便有一少女奔过来:“坊主、坊主!”   乌减兰面容转瞬严肃:“怎么了。”   头配环珰的少女道:“洛城长公主已经病愈,点名要清平坊入府奏乐。”   病愈了?乌减兰大喜过望,桑离与白浔不约而同?皱眉。   乌减兰连忙道:“这可?不能?怠慢,快随我去?寻清平坊最好的乐师来,我亲自带队入府奏乐,还要拿出清平坊最好的乐器……”   乌减兰话头一顿,看向?桑离:“抱歉,临时有急事,改天我再带你们游洛城。”   说完,乌减兰便迫不及待想带着姐妹去?城主府大赚一笔了。   桑离有些意外?:“佘蓓仙宗的熏香之术竟如此有效。这才不过一会,便将长公主治好了。”   白浔心?道:只怕是治标不治本。   若此行有何意外?,乌减兰等人恐怕不能?独善其?身。   白浔提议:“今日便在别庄中闲逛,吃些茶点吧?”   *   乌减兰火速进城,找到清平坊的姐妹们,浩浩荡荡前?往洛城城主府。   长公主病愈的消息一传开,城里马上便热闹了不少!   乌减兰欣赏沿途的热闹,心?中高兴,这样一来明日便可?以带桑离好好逛一逛洛城了。   长公主大好了,城主是最高兴的,派了身边最亲信的小厮来带路。   十几位乐师紧随乌减兰身后,或抱琵琶,或背瑶琴,或握长笛……各式各样无一重复。她们每个人脸上都笑意洋洋。   城主此刻陪在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看起?来才十七八岁的模样,面色略显苍白,一对杏眼?许是因为大病一场失了些光彩,但此时脸上是期盼的,即使是几分病容也显得生机勃勃。   城主心?中宽慰,与其?夫人更是要寸步不离守在女儿身边。   不仅如此,前?来治疗的佘蓓仙宗大长老与其?弟子也被请求陪同?在侧。   长公主时不时向?门?外?张望:“清平坊的乐师还没到吗?”   这么多?时日耳边寂静无声的,她早就想去?听清平坊的新曲了!如今病愈,自然第一个就像找清平坊来。   “来了来了。”长公主的侍女小声道。   门?口果然开始陆续出现统一穿着的乐师。她们个个面带喜色。   乌减兰带着乐师们进入主殿,微屈行礼:“恭喜长公主大病得愈,往后康健无虞,事事安泰。”   长公主露出真心?笑容,轻声道谢。   城主看着心?中大悦:“可?以开始了。”   乐师们默契排开,指尖轻点,悠扬美妙的乐声便从乐师们手中的乐器中流淌而出。   嘈嘈切切、大珠小珠落玉盘[1]。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2]。   在场的人都不自觉沉醉在乐声之中。   一切原本十分正常。   忽然之前?,正沉迷听乐的长公主却忽然抽搐起?来,随即晕倒。   众人大惊,乐声也戛然而止,乐师们个个都白了脸色。   城主果不其?然惊慌大怒:“谁都不许走!大长老,您不是说小女的病已经治好了吗?如今这是为何?!莫非是你们清平坊!”   乌减兰带着乐师们跪下:“此事与清平坊无关!”   城主夫人及时出面:“长老,还是先看看我儿怎么样了。”   大长老和弟子一同?上阵,检查了长公主的体征,长公主的气血正在慢慢恢复,脉象也并无异常了,看起?来确实?已经大好,没什么问题。   佘蓓仙宗大长老实?在有些拉不下脸来说自己什么问题都没看出来啊!   她沉默的时间实?在有些久。   城主夫人也等不及了:“到底怎么了?”   城主怒发冲冠:“说!需要什么我都能?弄来!长老无需犹豫不决!”   大长老为难,实?在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   于是佘蓓仙宗的弟子跳出来:“此事我大长老恐怕做不到了,但有一人可?以做到!”   城主心?脏骤停又活过来:“快说?就算是神?仙我也将祂请过来!”   这女弟子便道:“符离仙宗的白浔仙尊如今正在洛城中,这位仙尊可?谓无所不能?,有他来看一眼?,定能?药到病除。”   白浔仙尊在洛城内?!   城主有些恍惚了,白浔仙尊的尊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是他近来整颗心?都放在女儿身上,就连城中来了这样的大人物都不知晓!   城主:“我亲自去?请!仙尊现在何处?!”   佘蓓仙宗的大长老和弟子自然不知仙尊在何处,只知是在城内。   乌减兰感受到身后姐妹们颤抖害怕的身躯,额间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   这事怎么就和白浔仙尊扯上关系了呢。 第33章   “只要在城内, 就算将?洛城翻个底朝天,我也能将白浔仙尊找出来!”   “来人……”   “等等!”   众人往忽然出声打断的看去,正是伏在地面的清平坊坊主。   想到自己身后和城中的姐妹, 感?受到大家的注目,乌减兰立刻说道:“我能将白浔仙尊请来城主府。”   城主冷呵:“我凭什么相信你?”   乌减兰:“无论城主信或不?信,仙尊此刻就借住在我别庄之中。”   城主沉默数息,然长公主的情况却等不?起,最终他道:“我便信你一回, 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若不?能请到仙尊, 耽误了?我女儿的病情, 你和你的清平坊就不?用在洛城继续待了?。”   乌减兰应道:“是。”   几乎是立刻, 乌减兰就提起了?裙摆飞奔出门。   只有一个时辰, 她?如今只希望仙尊和桑离还在别庄内没有出门。   *   桑离再?见到乌减兰时有些惊讶, 一是因为乌减兰此时的脸色并不?很好,甚至有些憔悴;二是因为乌减兰似乎才刚离开别庄没多?久。   桑离刚想问她?发生了?何事。   乌减兰便直接到仙尊面前作揖行礼:“城主想请仙尊过?府, 为其女儿治病。”   “不?是说已?经?治愈了?吗?”桑离疑惑, “且为何要请夫君去?”   乌减兰看向她?,答道:“是佘蓓仙宗的大长老提及白浔仙尊如今人在洛城。今日长公主听乐曲时忽然昏迷不?醒,若是真有事, 我和清平坊恐怕都要被逐出洛城。”   白浔答:“乌仙子不?必担忧,我会去。不?仅如此, 桑离也会和我一起去。”   桑离:“可我不?懂医理,我去了?有什么用?”   白浔双眸与她?对视:“你可信我?”   桑离:“信。”   白浔便说:“我说你去了?有用便是真能有用。”   桑离没再?多?考虑, 而是对乌减兰说:“那?便带我们去城主府吧。”   事情竟然进展得如此顺利, 乌减兰也暗自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清平坊和姐妹们都不?必流离失所了?。   *   到了?城主府, 守门的小厮见到乌减兰并没有阻拦。   三人畅通无阻进入主殿。   城主和夫人见到来人,尚且犹豫着没有上前。   他们此前只听闻过?仙尊的名?声,都未曾见过?白浔仙尊真容,一个坊主便能请来的人若是假的该如何?   是以,城主一直在观察唯一可能见过?白浔仙尊本人的佘蓓仙宗大长老的反应。   那?大长老在此之前还在面无表情默默无闻自在放空,城主见她?这样心中不?快。   他还在水火之中煎熬,这大长老竟一派轻松的模样。但大长老毕竟是佘蓓仙宗的大长老,哪怕对她?不?满也不?能说什么。   白浔仙尊一进入殿内,没想到那?佘蓓仙宗大长老便马上换了?张面孔。   可谓是诚惶诚恐。   不?仅大长老如此,她?身边的弟子也同样如此,见到他同见了?怪物好像无甚区别。   大长老长长作揖:“见过?仙尊。”   城主心中虽有疑惑,但这也正好证明了?仙尊的身份。   城主和夫人马上上前问好:“若非必要,实在不?敢叨扰仙尊,只是如今我实在是没了?办法,佘蓓仙宗的大长老说如今世间?恐怕只有您能救得了?我女儿了?。”   桑离在旁安静听着,一听这话,便看向站在侧边的大长老。不?过?,她?也看不?出来什么。   白浔将?桑离拉上前:“这是我的妻子。”   城主和夫人上道,连忙对她?也是一揖:“仙尊夫人。”   桑离轻微皱眉,稍稍侧身。   这一侧身,桑离便没注意到那?大长老和弟子一愣住后了?然的神情。   白浔又一次尽收眼底,松开拉着桑离手臂的手:“我先看看患者的情况。”   城主连忙带他到长公主躺倒的榻前。   白浔仙尊低头查看,他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从远观,观其脸色观其气,确定基本情况后,这才出手,以灵力搭脉。   桑离在旁看着,便想起先前白浔也曾为她?搭脉,不?过?那?时他用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以灵力搭桥。   数息过?后,灵力收回。   城主连忙询问:“我儿如何了??”   “情况不?好。”白浔直言不?讳。   城主夫人背脊一颤几乎要晕过?去。   白浔又接着道:“我需为其施一套阵法稳定心神。”   城主马上应道:“请。”   听到他要施针,佘蓓仙宗大长老拉着弟子也凑过?来了?。   白浔仙尊从芥子袋中取出银针包裹,照样灵力为引,吸引数枚银针,他往其中注入精妙控制在毫厘之间?的灵力,而后,精确且快速刺入相对应的穴位以及深度。   大长老原本想偷师一番,然而看这一遍下来,她?只能看了?个寂寞。   白浔仙尊施针的手法直接、老练、迅捷,完全看不?出其中精妙之处,只能看出此人十分擅长针法。   桑离同样看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她?认为这样的操作十分厉害。   行针过?后,这位洛城长公主的面色明显红润了?起来,呼吸也变得平稳均匀。   长公主的情况肉眼可见,城主和夫人都松了?口气,连连感?谢仙尊。   城主:“此后还需我们做些什么?仙尊尽管吩咐,只要能治好我儿,我都愿意去做!不?管是什么奇珍异药,哪怕倾尽城主府我也弄来。”   白浔抬手制止:“城主不?必将?话说这么早。她?得的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而是中了?蛊毒,且是情蛊的一种。”   “中了?蛊?”城主、城主夫人和大长老不?约而同惊问。   城主夫人道:“她?年纪尚小,平日里也不?爱出门,与人交际也不?过?是几个姐妹花手帕交,哪里会中什么情蛊?”   白浔道:“此情蛊并非夫人所理解的那?般情蛊,而是一种足以蛊惑人心智,摄人心神,最终以达到操纵人之目的的情蛊。”   城主连忙问道:“仙尊请说,该如何解这蛊毒?”   白浔:“要解蛊毒并不?难,只要将?母蛊找出来,将?之斩断即可。”   城主又问:“该如何找?”   白浔便道:“此事暂时急不?得。我方才已?用阵法灵力稳固了?她?的心神,得不?到滋养的母蛊过?几日后便会因缺少食物而躁动,甚至会主动来寻食,只需等待几日便能等到母蛊上钩。”   城主和夫人的心都放下了?:“那?就好那?就好。”   白浔却忽然露出为难神色,城主心头一紧:“仙尊,可还有何不?妥?”   白浔道:“先前佘蓓仙宗大长老及弟子想必是用了?佘蓓仙宗最为引以为傲的熏香之术压制了?病情?”   城主连连点头:“不?错。”神色间?全是紧张。   白浔道:“压制后确实令患者出现?了?短暂的治愈现?象,如今晕倒是体内蛊毒压制后反噬的缘故,似乎有增强母蛊的趋势,以普通的手段恐怕很难将?母蛊斩断了?。”   城主的心又提起来,本就对佘蓓仙宗大长老心有不?满的城主看她?的眼神更是不?快了?。   “仙尊定然还有办法。”   白浔点头,扫了?一眼殿中的人们:“此事只方便同城主提及。”   城主马上赶人出殿。   白浔:“桑离,你留下。”   桑离便马上站在他身侧乖乖不?动。   佘蓓仙宗大长老、弟子,乌减兰和城主夫人全都出去了?。   白浔指了?指一静立小厮:“你怎么还不?走。”   城主道:“此人是我最亲信的侍从,留在此处听也没关系吧?”   白浔微笑:“出去。”   那?小厮一步两回头,到底还是出去了?。   白浔还特地罩了?一层灵力结界在他们身上。   “城主,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至关重要,这关系到你的女儿能不?能好转并完完整整清醒过?来。”   城主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聆听。   白浔仙尊将?桑离推到身前:“此蛊唯有我妻桑离才能斩断。”   城主看她?的眼神马上变了?色彩,皆是敬畏:“恳请仙子出手帮忙。”   城主对白浔仙尊的判断深信不?疑。   桑离一开始只是有些疑惑世间?还有只有她?才能斩断的东西?后来便是疑惑为何夫君能如此肯定?   见桑离没有言语,城主扑通跪下:“恳请仙子出手相助!城主府定报仙子大恩大德!”   桑离道:“报恩可以不?必,我也好奇是什么只有我才能斩断。以及我希望此事不?会让我扬名?。”   城主联想到白浔仙尊赶走众人张开结界的举动,自然而然认为仙尊与其夫人是为了?低调行事才如此,心中更是震动:“我定为仙尊和仙子保守秘密!”   白浔撤走结界,道:“极限大约是两日,我与桑离两日后再?来。”   城主连声应好,主动提出要送一送他们出府,被白浔仙尊婉拒。   城主心中感?动,只能目送他们离开殿门。   殿外,乌减兰还在焦急等待桑离和仙尊出来。   乌减兰一见桑离便马上跑上前扑上去:“桑离,事情解决了?吗?”   桑离点头:“算是解决了?,我们……”   白浔:“乌仙子,你可以带着你的姐妹们回清平坊了?。接下来洛城内都不?会有噤声的严格限制。”   乌减兰甘心行礼:“多?谢仙尊。”   桑离抿唇,轻咬下唇瓣,她?方才的话都没说完就被白浔打断了??   被催了?的乌减兰只能暂时同桑离分开:“桑离,我先去安顿好姐妹们再?来找你……”   不?曾想,这次桑离却主动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乌减兰不?敢相信,指了?指自己:“我?”   桑离点头:“嗯。”   白浔意外:“桑离,你不?同我一道回别庄吗?”   桑离看他一眼,坚定自己一般点点头:“嗯。夫君,小别胜新婚。”   乌减兰对她?刮目相看。   白浔面色如菜。 第34章   桑离跟着?乌减兰一同将乐师们送回清平坊。   一路上乐师们都说说笑笑的, 早就将方才紧迫的情景忘了一干二净,那洛城长公主的病因现在有人解决了?,与她们又有什么干系呢?重要的是, 现在城中不会?再戒严了?,她们的生活即将回到正轨。   自然是开?心起来。   洛城主街上的人群明显变多?,虽然还远不到嘈杂无人声的地步,只是不再如之前一样寂静无声?。   似有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乌减兰侧眸默默观察桑离的脸色,然而?并不能从她一贯平静的面容看?出什么。   乌减兰直接问道:“桑离这次为什么想要和我一起?我还以为你会?陪在仙尊身边, 毕竟他身体不好。”   桑离没有直接回答的, 而?是想起夫君方才下针的场景。   “夫君很厉害, 下针迅速有力?, 灵力?收放自如, 于医术上似乎也很有心得。”   “本就如此。”乌减兰应和, “所以你是不是相信仙尊的体弱是装出来的了??”   桑离:“没有。这不是同一件事。”   乌减兰欲言又止, 看?着?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桑离,也许你现在还不明白, 但人的信任是十分脆弱的。”   桑离听了?这话, 便有问题问她了?:“你说人的信任是脆弱的,那你今日所作所为是不是为了?清平坊中那些?信任你的乐师们?”   乌减兰一时?错愕,有些?尴尬:“你看?出来了??”   桑离:“我并非什么都不懂。虽然佘蓓仙宗的大长老提出我们在洛城, 但她们应当不知道我们现在暂住何处,更何况是在城外的别庄。是你主动提出来请夫君的吧。”   乌减兰承认了?:“确实是我。只是若我不站出来, 将来城主在城中遍寻不见,难保不会?将长公主忽然晕倒的事怪在清平坊头?上。”   见桑离似在点头?, 乌减兰接着?道:“白浔仙尊修为极高, 有他在,一定能顺利解决。只是我没想到, 还会?将你也牵连进来,抱歉。”   方才还听着?点头?的桑离忽然就变了?情?绪,乌减兰明显感受到:   她有些?生气了?。   乌减兰只以为是因为牵连一事,但没想到桑离却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认为夫君什么事都能办到。”   乌减兰理所当然:“众所周知,白浔仙尊是全天?下修为最高的人,若是连他都解决不了?,还有谁能解决?”   桑离:“我也是成仙第九。”   乌减兰一愣,随后笑道:“是是是。桑离也是成仙第九,但你是剑修啊,你又不会?医术。”   桑离无力?反驳,但还是说道:“夫君定然也有他自己做不到的事,若这次的事情?他确实做不到呢?那该怎么办?”   乌减兰从未设想过?这种情?况,所以也答不上来。   桑离有些?气鼓鼓,但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气什么。   乌减兰挽上她的手臂,没有被推开?。   乌减兰松了?口气:“桑离如此为仙尊不平是为何?”   桑离:“我也不知为何。你有自己的理由,我不该和你争辩。”   乌减兰摇摇头?,眉头?却在此刻皱起:“桑离,你没有喜欢上仙尊吧?”   桑离:“我本来就喜欢他啊。”   乌减兰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不是像喜欢一把剑或者喜欢一个话本人物的喜欢,是更复杂一些?的那种。”   桑离困惑:“你在说什么?喜欢就是喜欢,怎么还有不一样的喜欢?”   乌减兰放弃解释:“好吧,我换一个方式问你。你和仙尊独处一室或者两个人挨得特别近的时?候,有没有出现过?心砰砰砰加速鼓动的感觉?”   桑离回忆了?一下:“没有。”   乌减兰心中一喜,再问:“你和仙尊不在一处的时?候,就比如现在,你会?不会?特别想见到他?”   桑离感受了?一下:“没有。”   于是乌减兰又问:“你开?心的时?候或者不高兴的时?候,会?不会?立刻产生和他分享或倾诉的想法?”   桑离沉默了?一下:“没有。但有时?我开?心是因为他夸了?我而?开?心,这样没必要再和他分享吧?”   乌减兰:“我夸你,桑离也会?觉得开?心吧?这个不算。任何人收到任何人的夸奖都会?开?心。”   桑离赞同点头?:“那问了?这些?问题能知道什么?”   乌减兰给她一个结论:“通过?这几个问题我明白了?,桑离,你对仙尊的感情?不是我想的那种喜欢,你只是喜欢你的夫君,喜欢高富帅这个目标,更像是一个责任,对不对?”   桑离反问:“这难道不可以吗?”   乌减兰大笑出声?:“当然可以!!”   桑离不太明白乌减兰忽然笑起来是为什么,但她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回到清平坊后,乌减兰召集所有人讲了?几句话,布置给每个人任务,并宣布所有乐坊将在今晚开?始营业。   洛城,又活过?来了?!!   那些?个从城主府中回来的乐师们却主动提出重新开?业的第一曲应当送给白浔仙尊和他的道侣。   “若没有仙尊出面,姐妹们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从城主府中全身而?退了?。”   “对,洛城也不可能这么快重新开?始。”   “仙尊是我们的大恩人。”   ……大家七嘴八舌都是在邀请他们二人今夜到清平坊中做客。   乌减兰是赞同的,她也在劝说桑离:“桑离,这是大家的心意?。你和仙尊都值得清平坊重新开?业的第一曲!”   *   白浔目送桑离和那乌减兰的背影离开?。   她没有回头?,哪怕一刻。   站了?一会?,白浔忽然轻笑起来。   他在笑自己,笑自己大约魔怔了?。他不是本就知晓桑离是什么性子吗,竟还会?期待她回头?。   她虽是为他而?来,却并无情?意?。   冯易千说的,他也并不担心。   在与人周旋这一道上,白浔仙尊从未是输家。   人都走光了?,白浔也没必要继续在洛城中流连,干脆用上法术干干净净快速离开?。   回到别庄,绮丽繁花盛开?的院子生机盎然,一派“热闹”景象。就连吹来的微风都是香的、暖的。   但这样的热闹和暖暖香风,白浔也只视若无物。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清平坊在城中主街地段最好的位置都有几家,距离城主府不远,若是有心,一来一回用不上多?少时?间。   出神了?一瞬的眸子立刻恢复清明。   白浔拂袖转身回屋。微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   接受了?清平坊的盛情?邀约,桑离便离开?了?清平坊。   站在洛城逐渐恢复生机的主街上,桑离忽然回想起她初次来到洛城时?的场景。   当时?的桑离从未见过?如此繁华如此宽大如此令人眼花缭乱的大城,刚一进城,桑离便目不暇接,街道上的人多?到摩肩接踵,无数的小贩、行人和过?往客商、散修、宗门?人士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洛城让桑离第一次体会?到繁荣二字的含义。   想起过?往,再看?看?眼前的街道,桑离忽然觉得的,帮这个忙或许不错,虽然这并非委托,也不是她计划中要达成的目标之一。   她的心情?放松下来,开?始期待恢复生机之后的洛城,也开?始期待今夜的清平坊乐曲。   桑离的脚步变得轻快,她真想马上回到别庄和白浔说说这个好消息!   桑离脚步忽然一顿。   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是,乌减兰才跟她说过?的“立刻产生和他分享的想法”吗?   若有一天?,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变成“有”,会?给她带来什么?乌减兰似乎没说。   桑离想要回头?找乌减兰问清楚。   但是,这邀约本来不就是邀请了?她和夫君吗?她本来就该和夫君讲这件事。   既然如此,便不算是分享了?。   桑离又撤回回头?的脚步,继续朝着?城外奔去。   *   “夫君!”一推开?院门?,桑离便喊人了?。   房门?应声?而?开?,白衣仙君正靠在窗边手握书卷,岁月静好。   桑离感受不到冷静沉着?毫不着?急牵挂的氛围,她一心只有清平坊的邀约。   桑离飞奔进门?,畅通无阻。   她习惯性坐在白浔身边:“夫君,清平坊邀请我们今夜去听曲,是她们重新开?业的第一曲。”   白浔的眼睛丝毫没有离开?书册,轻抿一口清茶:“不去。”   桑离诧异:“为何不去?她们只是想表达感谢之意?。”   白浔放下茶杯,眼神一动不动:“若你想去,你便自己去。”   桑离百思不得其解,换到白浔对面坐下,歪着?脑袋似乎想让他看?着?她:“夫君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白浔淡淡:“兴许是有些?。”   桑离便催他:“我看?夫君好几日不曾吃那药丸了?,今日是不是要吃几颗?我给夫君倒水。”   白浔默不作声?,也不等她倒水,自己伸手拿出药瓶倒出两粒辟谷丹往嘴里一塞。   桑离欲要倒水的手停在半空,方才在路上十分雀跃的心也凉透了?半截。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感觉心里有些?难受。   桑离也不倒水了?,自己站起来:“既然如此,夫君,那我便自己去了?。”   欲要翻页的手指一顿,白浔仙尊依旧埋头?看?书不发一言。   桑离见他沉迷书册当真没有改变主意?与她一起去清平坊的意?思,立刻就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虽然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桑离并没有感到负担,她从糖袋中分出一些?糖块,装在小小的白玉碗中,放在矮几上。   “夫君,我给你留了?一些?糖,晚上看?书可以浅尝一下,但你体弱,不能多?吃。”   白浔:“嗯。”   书页一动未动。   桑离看?了?看?他的面色,不算苍白,便放心了?。   “夫君,那我先走了?。”   她就像穿堂吹过?的一阵风一样,来去匆匆。   目光掠过?那只装了?四五个糖块的白玉碗,白浔一声?冷哼,拈起一颗抿入口中。 第35章   糖块在口中慢慢融化。   直到糖块缩小了一圈, 时间?过?得可真慢啊。   白?浔收起书册,漫不经心出?门,不经意间变换的行动方向, 正好都?通向洛城。   *   桑离独自到了清平坊,虽还?未开门迎客,坊内已经传出丝竹之音。   她只是轻轻敲门,门便被打开一条缝隙,里面的?人一见到她, 立刻就将门完全打开让她进来。   门迅速被合上。刚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清平坊中央的?圆台, 四周垂挂帘幕, 正中垂吊一盏大灯, 华丽又朦胧。   “仙子, 如今乐师们还?在排练呢。怎么只有仙子一个人?”   桑离便回答:“我夫君体弱, 他身体不适不便前来。”   那接她的?乐师低应一声, 内心已经十分惊讶:白?浔仙尊这么强大的?修士,居然还?会身体不好吗?   乐师满腹疑惑领着桑离去往后台。   正在准备的?乐师们见到她来都?十分高?兴, 一拥而上, 不过?还?秉持着对强者?的?敬畏不敢过?于靠近。   “仙子来了!”“欢迎您来听曲。”   “仙尊怎么没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不是在欢迎她就是在问白?浔仙尊怎没来的?。   桑离便将方才的?说辞又重?复一遍。   方才还?非凡热闹的?乐师们忽然一静,好几个露出?失望惋惜的?神色。不过?很快, 她们马上又打起了精神欢快起来。   “仙尊事多人忙,也是正常的?。”   “是啊, 这不是还?有仙尊夫人在吗……”   ……   还?有乐师主动上前要带桑离参观清平坊的?格局,那先前被安排接人的?乐师就出?来阻止了:“我要先带仙子去楼上坊主特意准备的?包间?。”   桑离点?头。   那乐师道:“坊主正在楼上等您。”   要容纳足够多的?客人听乐, 乐坊的?占地就不能小。但这是在寸土千晶的?洛城, 哪怕只有这么一块地,就已经很不容易了。除了奏乐时乐师们所在的?圆台, 还?需要又各种等级的?座位布置。   为了解决空间?不够的?问题,清平坊在建造之初便规划了多层空间?。最好的?位置就在中层区域,其?次是一楼,最次的?最高?层,这也要考虑到乐声传递的?次序和整体空间?的?音效。   虽然用?灵力?也能聚声,但乐坊经营时间?一久了,哪里有那么多灵力?可以消耗?烧灵石是不可能的?。   顺着旋梯往上,视野逐渐开阔,精美的?雕梁画栋也清晰映入眼?帘。   桑离抬头四望,粗略观赏。   一片白?色的?衣角消失在某个雕梁画栋之后。   路过?一扇扇描金的?门扉,桑离眼?花缭乱之中,领路的?乐师精准定位推开了一扇别无二致的?朱门。   桑离迈步进入,房门随之在身后轻轻合上。   乌减兰在屋内,冯易千也在此处。   乌减兰:“桑离,快来坐。”   桑离坐下,又听到今天已经被问很多次的?问题:“仙尊怎么没来?”   桑离欲要开口,却忽然被乌减兰制止:“等等,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定然是因为你夫君体弱,所以来不了了,对吧?”   桑离点?头。   冯易千默默递给她一杯茶水,将桌面的?一碟软糕点?轻轻放在她面前。   桑离毫无察觉,乌减兰看在眼?里,瞪他一眼?,于是上手?拿起一小块递到她嘴边。   乌减兰才刚要开口,桑离就猛然后退:“你怎么了?”   乌减兰语塞,过?了一会道:“我只是想将糕点?递给你。”   桑离于是慢慢坐回来。   冯易千在旁边憋笑憋得狠了,差点?呛住,开始咳嗽。   桑离注目于他。   感受到她的?注视,冯易千抬袖掩唇擦擦唇瓣的?水渍:“没事,只是被茶水呛了一下。”   桑离细微皱眉,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乌减兰还?待与她闲谈几句,清平坊的?大门便打开了。   等待已久的?洛城客人们推肩搡背地涌进清平坊,坊中忽然响起时而急促时而婉转的?琵琶弦音,且似乎四面都?有,或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直到大部分客人们于堂中楼上坐定交杯,琵琶声都?未曾断绝。   叫人有一种身在声色繁荣的?场所的?感觉。   琵琶弦音渐落,乐声忽而一停,众人的?声音也随之减弱,大家都?有了一种默契,这个时候乐曲就正要启奏了。   桑离望向包间?窗外的?目光从?琵琶声静便不曾移动过?。   果不其?然,四周垂挂的?帘幕微动,二十几位“仙女”手?持乐器从?天而降,衣带翩跹,宛如画中人。其?中大多是见微境界的?修士,最前头那人则是元境第一。   她们在各自的?位置站定,按照往常,此时便直接开始演奏了。   然而这次不同。   领头的?乐师缓步上前:“今日是清平坊时隔多日后重?新开张的?第一日!这第一日的?第一曲,是为献给在场的?白?浔仙尊与夫人,正是他们出?手?相助才有我们的?今日。”   仙尊与夫人都?在场?人群中沸腾了,他们伸长了脖子想去看人究竟在哪里,而后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桑离有些困惑:“夫君明明不在场……”   乌减兰也是皱眉。   楼下:“第一曲,踏莎行,献给仙尊与夫人。”   悠扬婉转的?曲调于乐师们的?指尖处生发。   不同乐器的?不同乐音却结合得极美。   这些乐师应当都?是音修,她们的?弹拨中都?蕴藏着流动的?灵力?,但由于灵力?不够充沛,只能达到扩大声音大小的?效果,但仅仅是如此,在乐坊中便已足够了。   领头的?乐师遂意元境,却还?是压着自己的?灵力?,使自己弹奏的?部分也能完美融入到团体的?演奏之中。   伴着乐声,有人轻唱:“细草愁烟,幽花怯露……”[1]   内行人都?能听出?这是哪一曲踏莎行,歌的?前半部分流露的?是细腻的?忧愁和寂静的?氛围,这与他们曾经的?处境不就是一样的?吗?   然而到了后半,那歌词就不一样了。   “皓雪仙君,仁心妙手?……君妻伴侧解忧愁……”便全是给仙尊和夫人歌功颂德的?字句了。   桑离听着听着就有些坐不住了,她们不仅说出?了仙尊也在的?假消息,如今还?夸大其?词渲染他们做的?事。   而且,清平坊内的?其?他人似乎都?喜闻乐见,兴高?采烈的?,乐师唱一句,他们便跟着喝彩一句。   桑离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压力?,今晚这么一唱出?去,岂不是人人都?知道白?浔仙尊和她出?手?救了洛城长公主了?   冯易千见她有些坐立不安,便同她说:   “这其?实也算是清平坊的?一种营销方式。如此唱词只它一家唱出?来才有说服力?,因为她们当时都?在场。加上,这一曲还?是有仙尊和仙尊的?夫人在场听的?,其?可信度就更高?了。”   “以后来清平坊听乐曲的?人也许会有更多。”   桑离想到之前对她态度热情和真诚感谢的?乐师们,再?听冯易千的?这番话,桑离便问:“你是说她们在利用?这件事给清平坊造势吗?”   乌减兰:“这件事哪里有冯易千想得这么复杂?”   “冯易千!你自己心眼?子掉到钱眼?里了我也说不了你什么,但你别因为自己是这样的?人就看谁都?是这样的?人!”   乌减兰对桑离说:“桑离,你在这等我,我亲自去问问她们是怎么回事。”   乌减兰走后,冯易千问她:“你相信乌减兰事先不知情吗?凡是在商,都?要重?利,这一点?大家都?是一样的?。”   桑离:“事情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但与此同时,桑离却也不想继续在包间?中等待下去。   她没等乌减兰,也没再?同冯易千说话,脸色不是很好看地独自离开了包间?。   桑离此时脑中思绪纷乱,明明在此之前她从?来不会为这种问题困扰。   若不想扬名,便不留名姓地做事,就算让人知道了名姓也能通过?剑术让人屈服,只在一个地方停留短暂的?时间?,除了委托不与其?他人产生太多交集,攒够了路费就毫无留恋地离开此地。   她更不会因为他人的?谎言而感到无措。若有对她扯谎,也能通过?剑术让人屈服。   她有些无措和茫然,只是她尚且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当下的?心情。   是因为乐师们明明知道白?浔不在却还?要说他在场吗?   可是为什么?   她双眼?出?神,愣愣地在清平坊长长的?走廊中缓行。   两边同样描金的?朱色门扉,桑离分辨不出?自己的?所在位置,只感觉好似有了很久一样。   但下一瞬,她视线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熟悉的?雪白?衣角,那衣料上的?暗纹似是白?浔常穿的?白?衣上的?。   她抬起眼?眸,便看见了那张独一无二俊美熟悉的?脸。   方才还?闷闷的?心似乎忽然就明亮了。   桑离的?嘴角不自觉扬起。   白?浔见到她的?笑容,也是一愣。   桑离快步着跑近:“夫君,你不是说身体不适所以不来吗?”   白?浔微愣的?眼?神迅速清明:“吃了药后感觉好多了,对你所说的?感谢有些好奇。”   桑离又问:“那夫君是从?门口进来的?吗?”   白?浔忆起方才听到的?内容,心中有些无奈地点?头:“是。”   桑离果然又笑起来。   她似乎注意不到自己的?表情变化?小姑娘笑起来还?是好看的?。   像她这样懵懂的?年纪,就该多笑笑才是。   白?浔一面肯定自己的?做法,一面抬手?掐住了桑离的?下脸颊。   桑离嘴角的?笑容转瞬消失了,她懵懵地抬着下巴:“夫君为什么掐我的?脸?”   下意识怕被掐疼,桑离微抬着下巴避免。   实际上白?浔用?的?力?道很轻,甚至连印子都?不会留。   被问得有口无言的?白?浔仙尊停顿了一下,才将手?指收回:“你方才笑了。”   桑离果然无知无觉:“我笑了?”她摸摸自己的?嘴角。   白?浔看了看她的?指尖,垂眸,用?语重?心长的?口吻:“桑离,无事便该多笑笑。” 第36章   桑离认真提问:“多笑笑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白浔回答:“你先这?么做, 久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桑离:“是像夫君平日里一样吗?”   白浔思量片刻,道:“无需刻意模仿。高兴时便笑出来。”   桑离又问:“那夫君笑的时候便是高兴了吗?”   白浔无?言以对,他轻轻笑起?:“桑离, 想不想在今夜的洛城再飞奔一次?”   桑离果然被转移了注意:“真的可以吗?”   白浔抬手靠近,一臂揽在她的腰际,才刚放上去的一瞬,他们便到了清平坊外?了。   桑离都不知道他走的是哪条路。   就如同那一夜,他领着她在洛城的夜空上飞驰, 脚下?人群掠影, 星火点点, 夜风吹在脸庞都十分轻快。   到如今, 桑离已经?将?之前心中的那丝不快都放下?了。   白浔在风中对她说:“你可以尝试大?声喊出来, 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大?声喊出来?   桑离有些?犹豫, 在这?里大?喊, 真的不会打扰到城中的人们吗?   白浔指着城中灯火对她说:“今夜是久违开放的第?一夜,大?家都高兴极了, 街上吵吵嚷嚷, 不会有人注意。”   是啊,今夜是城中人狂欢的一夜,桑离心中真正高兴起?来, 想到白浔方才的说法,嘴角微微扬起?。   接下?来, 桑离便克制着喊了一声。   她转头去看白浔,眼眸中露出亮晶晶的欣喜之色。   小姑娘的快乐竟如此简单。   白浔微笑着鼓励她:“做得很好。”   融合入今夜城中的喧嚣, 桑离笑着、大?喊着, 在夜风中奔驰着,这?一切改变都是白浔带来的。   两人在稍微远离主街的随意一处屋顶停下?。   虽然没做什么, 桑离额上却渗出了一层薄汗。   白浔将?芥子袋中的帕子取出一条,抬手,一顿,还是选择递给她。   桑离简单道谢接过,十分随意抹了抹。   白浔问她:“现在有什么感?觉?”   桑离感?受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心跳得很快,有点热,但很开心。”   白浔望着她微低头思考的侧脸莞尔:“这?样就对了。”   桑离抬头:“是吗……”   这?一次,脚下?房中又传出声音。   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叫:“夫君。”   听到夫君,桑离马上住了话头,开始认真听起?来。   白浔还要问她为什么,但桑离却对他比出噤声的手势,自己侧耳倾听。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答:“夫人,辛苦你了。若非为了陪我,你大?可早早离开洛城。不过还好,如今洛城恢复了以往的面貌。”   女声嗔怪道:“你我同床共枕多年?,我还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其?实我留在洛城,你心里可高兴了吧?”   ……   同床共枕?多年??   桑离抬眸,与?白浔对视。   桑离:听他们说的,夫妻同床共枕似乎很正常?   白浔:没想到此次发生了意外?……   桑离起?身,主动拉住白浔的手腕:“夫君,回别庄吧,我们回去再说。”   白浔手心微汗,一面庆幸她不会握住他的手掌,一面开始思考对策。   白浔已经?能想到回到别庄后桑离会与?他说些?什么。   *   乌减兰带着问询结果急匆匆往包间赶,一进门,哪里还有桑离的影子,只剩下?冯易千还在坐着听曲。   乌减兰:“桑离走了?你怎么没留下?她?”   冯易千漫不经?心:“我没有帮你的义务吧?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人都走了,乌减兰干着急也没用,她猛灌一口茶水冷静一下?。   “这?仙尊委实心机深沉。”   冯易千投去疑问的目光。   乌减兰:“我方才问过她们,她们是在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仙尊就站在楼上听曲呢!先是说不来,又悄悄自己来,这?不就是故意的吗?”   冯易千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轻轻笑起?来,逐渐笑出声。   乌减兰瞪他:“你笑什么?我倒霉了你就这?么开心?”   冯易千笑够了才缓缓停下?:“你不懂。”   乌减兰最看不惯他这?副故作深沉的做派,冷冷切一声:“我要回别庄去。”这?件事情她必须要解释清楚的。   冯易千手指轻抬本想阻拦,但随即又想到,让她去也挺好,便收回了手。   “你去吧,我便不客气了,清平坊坊主的待遇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体验的。”   乌减兰理都不想理他,冷哼一声,快步离开。   冯易千轻抿茶水,心想:这?仙尊对桑离并非毫无?感?情吧。   *   桑离拉着夫君回到别庄,直接掠过清幽的院子,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桑离解释:“夫君,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讨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只能我们,关?起?门来说。”   白浔肃正神色:“你说。”   桑离十分严肃:“我们先前的做法都错了。”   白浔问:“什么做法?”   桑离指着房中独立的榻:“这?个错了。夫妻似乎是睡同一张床用同一个枕头的。”   白浔“惊奇”地?微张唇瓣:“竟是如此?”   桑离语气刚正:“夫君也不知么?”   白浔点头,十分恳切:“不知。”   桑离长长叹出一口气。   白浔瞥她一眼:“如今我们该如何?”   桑离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拍拍他的上臂:“夫君,没关?系,我们都是第?一次做夫妻,先前做错了不要紧,只要我们及时改正,知错就改就好了。”   白浔憋着笑意点头。   桑离又道:“从今夜起?,夫君便将?卧榻收起?来吧,我们一起?睡在床上。”   白浔忍住了犹豫,用力点头,并当着桑离的面将?卧榻整个收回芥子袋中。   桑离满意连连点头:“那我们……”   “桑离!桑离!你在吗?!”   门外?忽然传来乌减兰的喊声打断了桑离的话。   桑离轻轻皱眉,转而叮嘱白浔:“夫君累了可以先躺下?,我去去就来。”   白浔凝望着她,眸中温和:“好。”   *   桑离推门出去,便见到一脸焦急的乌减兰。   一见到她,乌减兰马上冲过来,这?次并没有直接握住她的手,而是隔着一小段距离停下?:“桑离,乐坊的事是个误会,其?实仙尊他去了乐坊。”   桑离一听是这?事,眉间松开:“我已经?知道了。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遇见仙尊啦。”   见她放松了,乌减兰便笑起?来。   两人谁也没想到其?实白浔仙尊从一开始便在乐坊之中。   乌减兰自觉两人如今已冰释前嫌,再次邀请她同游,被桑离拒绝。   桑离:“不用了,明日?我与?夫君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很重要的事情?虽然乌减兰很好奇,但由于方才才经?历了被桑离不告而别的事,竟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   乌减兰囫囵点头,眼神瞟向桑离身后半开的房门:“那你今晚好好休息。”   她一步三回头,但路总有尽头,再怎么回头路也有走完的一天。   看不见两人暂住的院子了。   乌减兰只能摇头抛开好奇,只要桑离还在洛城,就不担心没有同游的机会。   *   与?乌减兰的一步三回头不同,最后一句话刚落地?不久,桑离就回房关?门了。   一转身,绕过屏风和轻纱垂幔,白衣仙君衣襟半敞靠坐床头,青丝缠绵柔软地?从肩头垂落。   桑离一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白衣仙君抬眸看向她,眼中倒映的烛火跳动流转,似是烛火又不似烛火,甚似妖火。   “桑离,劳烦你熄灯了。”   “不、不劳烦。”桑离舌头不知为何打结了一下?。   灯烛在她的灵力下?被一齐吹灭。   一瞬暗下?来,桑离抬起?双手,也懒得用神识去望这?几步路,摸索着前进。   方才,她记得是在这?个方向……   “嘶。”   掌背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她随机听见了夫君的声音。   “夫君?我不小心碰到你了吗?严不严重?”   桑离想上前看看,重心前移,她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自己的裙角,下?一瞬就要倒了!   但并没有预想的疼痛,她倒进了一个有些?薄弱却十分有力的臂膀中。   就在这?时,眼睛适应了黑暗,视野变得清明。   她不知自己为何以一种略微别扭的姿势侧躺在他的手臂上,鼻尖几乎要贴在他的胸膛,鼻端更是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茶香。   视线循着衣襟往上,俊美的下?巴,粉嫩轻薄的唇瓣,微挺的鼻梁,还有他温柔低垂的一双美眸。   温润如水。她如此深切体会到这?个词的意义。   他关?切地?望着她:“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我没事。”桑离的舌头不知为何又又打结了,视线偏移,便看见了他脸颊侧的一抹红。   桑离连忙坐起?,坐在床沿,手指轻触他的脸:“这?个该不会是我刚才打到的吧……”   言语中显然愧疚。   白浔嘴角含笑:“无?碍。不疼。”   “你胡说。”桑离皱眉反驳,“我方才明明听见你倒吸气的声音了,还说不疼。”   白浔:“我没胡说。现在确实不疼了。”   他抬手,将?弄得他脸颊微痒的手指抓下?来:“好了,可以睡了吗?”   桑离点头:“睡。”欲要抽出指尖。   桑离:?   她回头,思忖片刻:“夫君要我擦药吗?”   指尖似乎痒了一下?,而后手指被放开,桑离便听到白浔笑着说:“可以了。”   他蜷起?长腿让她到床的里侧去:“你睡里面吧。”   桑离睡哪边都行,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多想,默默爬到床的里侧。   床头只摆了一个枕头。   见她到了位置,白浔才将?长腿重新放下?伸直。   桑离此时正用手丈量枕头的长度,稍微计算了一番:“夫君,这?枕头怕是不够长。”   白浔:“嗯?”耐心等待她的下?一句。   桑离:“我们要都侧着睡才行。” 第37章   桑离已经率先躺好。   她向?外侧身, 左脸枕在枕头上,右手轻拍面前的枕头空位:“夫君,你跟我一样向?里侧躺就可以?了?。”   白浔默默挪动, 单只手臂撑着躺下,正好?与她面对面。   因为距离比较近,白浔甚至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交融,温热的气息就在两人不足一拳的距离之中流淌。   他们谁都没有先闭上眼睛。   白浔抬手将?自己的长发捋到脑后:“桑离,你睡不着吗?”   桑离下?意识想摇头, 但碍于空间有限, 顿住, 道:“不会。只是我从未和别人躺在同一张榻上, 有些不习惯。夫君, 你还?不睡吗?”   白浔:“我和你一样。”   桑离仔细想了?想, 如今天色已晚了?, 夫君若是不能休息好?,身体也?不会好?。   桑离便提议:“那我们现在开始都闭上眼睛, 不说话, 若是谁先睁眼便输了?,怎么样?”   白浔轻笑:“好?。”   自己当先闭上了?眼睛。   桑离见他闭眼了?,自己也?连忙跟上闭着。   几息过后, 白浔率先开口:“睡着了?吗?”   沉默了?一会,桑离:“没有。”   闭上双眼后, 其他触感便愈发明显,就算没看见, 也?能清楚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边自己的面前躺了?一个人, 与平日里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床榻是很不一样的。   周围的温度似乎都有了?变化?,明显感觉到比平日里自己睡的时候更热一些。   桑离紧闭着眼, 眉头却紧紧皱起。   这?样下?去可不行。   桑离再提议:“夫君,要不我们……背对背睡吧?”   也?许是面对面的原因,气息过于接近,才给她带来了?过热的错觉。热得她根本睡不着。   白浔应声:“好?。”   一阵短暂的窸窸窣窣声后,两人达成了?背对背的姿势,只是行动之中,白浔感觉到有什么碰到了?自己的臀部。   桑离也?是一样的感觉。   只是一瞬的别扭,桑离便安安心心放松了?,渐生睡意。   转过来之后,她怎么觉得似乎空气都清新了?,也?没那么热了?,虽然背部还?是感觉挨着一块热源,但是已经清凉了?许多。   桑离对自己的决定十分满意。   再多睡上几次,她一定就能完美适应了?。   白浔就无法做到像她一样了?。   明明已经转了?个身,心头的燥热却依旧不减。听到背后逐渐松缓的呼吸,白浔默默握紧了?自己的衣襟。   一时说不清复杂的心绪都有些什么,有些可惜,有些紧张,又有些无奈。   在桑离陷入沉睡许久后,白浔才总算整理好?思绪开始入睡。   就像是一团紧簇的乱麻,他试图牵起一端,半解半缠的时候却发现手中拿取的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小线头,在那混乱线团里面还?藏着不知多少个一样的线头,它们就算被?分别找出来,最后抵达的终点也?只会是一个复杂的结。   *   次日清晨。   白浔虽是晚睡,却比桑离早醒。   昨日改变习惯还?折腾了?许久,桑离应是真的累了?,故而睡久了?一些。   白浔便想先独自起床。   经过一夜,他的姿势并没有任何变化?,脑袋安安分分地待在昨夜睡前的位置,衣衫的褶皱甚至都没有改变。   他用?左手臂微撑着床榻,轻轻抬头——   猝不及防,他差点摔回床上。   白浔反手握住自己的发丝,侧首回头,这?才发现昨夜明明背对着躺的桑离不知何时转了?个身改为正面躺着了?,也?正是这?个转身压住了?他的几缕发丝末端。   他微微佝偻着前倾,顺着发丝“顺藤摸瓜”摸到了?被?压的最后一部分。   好?巧不巧,另外一端的发丝正好?被?压在了?她的肩下?。   白浔用?力?试图扯动这?几缕发丝,奈何却被?压得很紧,轻轻拉根本就拉不出来。   他甚至用?上了?几分微弱的灵力?探入其下?。   也?许是因为灵力?的扰动,桑离略感不适,动了?动身子。   肩膀下?移几分,白浔轻轻松一口气,趁着这?短暂的时机,将?自己的头发抢救了?出来。   光是这?个动作便让他出了?一层薄汗。   只是抽出来后,白浔也?傻眼了?。   为什么他的发丝末端还?连着发丝?原是在被?压在肩下?的时候,“不幸”与桑离的几缕发纠缠在了?一处,并打出了?结。   白浔不得不开始试图解结。   百般试探后无果。   他手中捧着发丝,心道平日里梳理关系、分析别人的时候,都不曾如此?棘手。   若是解不开,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便是将?它斩断。   两根手指捏住发结,用?细小的灵力?轻轻割断结的两端,如此?便算是将?结解开了?,同时他还?得到了?一个两人发丝打成的结。   轻轻将?这?结握在手心,白浔思量片刻,取出一个小小的荷包袋子,将?这?意外得来的结装入袋中,放入芥子袋。   他有些出神,此?时想的竟是:若以?后日日都如此?睡眠,是不是每天都能收获一团结发了?。   桑离迷迷蒙蒙睁眼,一睁眼便看见自家夫君坐在枕边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夫君。你醒了?啊。睡得好?吗?”   白浔回神,决定还?是不将?发丝打结一事告诉她,应道:“还?不错。”   桑离嘴角微笑:“我也?是。”   白浔便回以?一笑。   清晨的微光之中,两人一躺一坐,对视而笑,有些明媚又有些傻气。   桑离利落坐起:“夫君,我们今日得需好?好?学?习。”   白浔此?时已站在床边整理衣衫,随口应好?:“学?习什么?”   她认真教导:“学?习夫妻之道啊。经过昨日一事,我发现我们对这?方面也?许还?欠缺不少知识,利用?今日的时间正好?查缺补漏。”   系衣带的手指一顿,白浔用?平稳的语气问道:“桑离打算如何学?习?”   心中不自觉开始做了?打算,无数种?猜测和应对在脑中回旋,心跳因思维的活跃而渐渐加速。   桑离:“不是我,是我们。我们今日便进城看看吧?”   这?么听来,她其实也?未想好?该如何学?,白浔点头应好?。   总归有他看着,那些对她来说还?不该学?的东西就可以?由?他出手避免。   *   才刚出门,桑离和白浔就被?乌减兰拦截。   乌减兰可还?记得他们要去做重要的事,开口就问他们打算去哪需不需要她的帮忙。   桑离直言:“我们打算进城。”   白浔要开的口又合上。   乌减兰一听是进城,马上热情表示:“洛城我熟,桑离,你们要去哪办事,就让我给你带路如何?”   有人带路,桑离自然高兴,眼睛一亮,就要应好?,被?白浔阻止。   白浔道:“我们打算独自逛一逛洛城。”   听到夫君拒绝,桑离有些不解。   白浔将?她拉开几步,以?传音之术道:“我们要去做的是夫妻之间的私事,乌仙子尚未婚配,跟着我们并不方便。”   原来还?有这?种?讲究!桑离马上点头同意。   桑离:“多谢你费心,但不必了?,这?事是我们二人之间的私事。”   私……私事?   乌减兰略感惊诧,看了?看桑离又看了?看仙尊。桑离向?来不说谎,那必然就是真私事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乌减兰也?不好?意思继续劝,只能祝她一切顺利。   但昨日被?拒之后,今日继续被?拒,乌减兰心情自然不好?。   她也?要进城!去找那冯易千商量一下?后续几天的计划。   *   桑离的目标虽然明确,但并没有具体的计划,只能带着白浔在主街上漫无目的般走走停停看看。   见到书铺,桑离指它,与白浔商量:“夫君,此?前我曾见过有不少描述男女成婚故事的话本,不如我们也?看看吧?”   白浔并不认可:“桑离,那些故事都是结成道侣之前的故事,对你我并无用?处。”   桑离皱眉,属实没想到结成道侣之前的故事也?能写出那么厚的一册册话本子?   此?策被?否,桑离只能另寻它法。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桑离便想到了?昨夜偶然听到的一对夫妻的对话。   桑离马上拊掌,感叹自己终于想出了?一个好?方法,马上和白浔说道:“我们去找一对真夫妻,只要默默观察他们是怎么做的就好?了?!夫君,我这?个法子是不是很妙?”   确实很妙。   但白浔一边点头一边说:“桑离,此?间夫妻这?么多,你如何辨别应该观察哪一对呢?若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需要学?习,又有何意义。”   桑离紧紧皱起眉头,虽然被?白浔否决了?,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桑离思索片刻后,说道:“那就选昨夜那对夫妻吧?同床共枕也?是多亏了?他们,我们才知道的事。”   想到如今是白天,白浔认可了?桑离的提议。   两人重又回到昨夜偶遇的那处小院子。   然而,可惜的是,那对夫妻并不在院中。   桑离决心甚大,坚持要在院内等他们回来。   白浔便也?陪着她等,比起到处瞎看,确实是空等比较好?。在白浔看来,如今洛城复兴,这?夫妻二人应当是出门谋生活了?,不到夜里怕是回不来,而只要到了?夜里,他就有机会将?桑离带走。   果不其然,这?对夫妻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到家中。   桑离早已坐在屋顶,恭候多时。   他们相?互安慰,相?互鼓励,相?互称赞。   你给我倒水,我给你按肩,看起来十分和谐。   桑离仔细观察着他们的动作和姿势,包括他们轻声细语说的话,按肩的手指位置和力?度,她都仔细印刻在心。   下?一瞬,他们的脸庞逐渐靠近。   桑离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每一个动作,忽然眼前一暗。   白浔伸出手掌遮住了?她的眼。   桑离:“夫君你在做什么?说好?的好?好?学?习呢?” 第38章   桑离试图通过左右上下移动来看, 但眼前的手?就是如?影随形。   她?正打算上手?。   白浔:“桑离,如?今已是两日?后,我们要等的母蛊就要出现了。”   桑离忽然想起这差点被她忽略的正事, 手?也不伸了,终究是时间不等人,办完正事再来应当也可以。   桑离回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白浔自然答应,马上拉着她?用上术法,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城主府中。   桑离不禁再次夸赞他的法术好, 不像她?只懂用剑。   白浔道:“精于一道并?非是短处, 只懂用剑并?修炼至臻也值得让人尊敬。若你?想学这个?术法我也能教你?, 这样你?便也会了。”   桑离的唇角微微弯起。   自从他与她?说过多笑笑之后, 她?微笑的次数果真越来越多了。   长公主在殿中昏迷不醒, 城主和夫人轮流日?夜看护。   白浔与桑离进来时, 正看见城主坐在搬到榻边的桌前俯身批阅文书。   见到二人, 城主马上起身相迎:“劳烦仙尊和夫人了。”   桑离没有接话?,下意识看向白浔。   白浔:“不必如?此, 城主才是辛苦, 既要照顾家?眷还要忙碌城中事务。”   城主连忙谦虚,同时将厅中座椅拂去?尘埃请他们落座。   一切就绪后,便有些紧张地担忧询问:“仙尊和夫人此刻前来, 可是因为那母蛊就要出现了?”   白浔沉默点?头,没有开口。   城主见状又忙不迭给他端茶倒水。   白浔便说道:“城主不必忙, 本?尊能自己来,城主先忙公务, 只是待会到了子?时, 还请城主将屋内的灯火尽数熄灭。”   城主连连应是。   桑离传音问他:“为何是子?时?”   白浔简短答道:“子?时蛊虫活动最活跃也最饥渴。”   桑离若有所思点?头,既然是子?时才活跃, 为什么?他们现在就要来城主府等着呢?若非如?此,方才明明还能多学一点?。   她?只看见那两人的脸庞逐渐靠近,此后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个?巨大的困惑藏在心?里,桑离根本?就无法忽视。等蛊虫来了,她?定要一剑解决,也好早点?继续方才的学习。   子?时一到,城主便按照白浔的要求灭了所有灯火,在黑暗中默默守在自己女儿身边,汗湿背脊,紧握双拳,心?中的弦已经绷到了最紧处。   桑离已经喝了一肚子?茶水,因为光是等着也没有其他事情做。   她?心?无顾虑,既没有城主那样的紧张感也没有白浔仙尊的严肃感。以成仙第九的修为,殿中有何风吹草动断然是不能瞒过她?的感知。   只待母蛊一出现,她?就能快速出手?。   只是她?没等到她?想象中的小?虫子?,而是等来了一个?行动怪异的人影。   那人影行动僵硬,仿佛提线人偶一般,却又有活人真切的气息。   桑离放下茶杯,专注地看向那人影出现在院中的方向。   茶杯轻碰桌面发出的轻响让城主整个?人一哆嗦,心?中的警戒拉到了最高,甚至有些耳鸣,脑中空白一片。   与此同时,白浔也注意到了。   他抬手?轻轻按住桑离的手?臂阻止她?可能出现的进一步动作,静静等待那人进入殿中。   僵硬行动的人影终于来到殿前,他停在殿门前,似乎经历了一番挣扎,他的头颈嘎吱作响,手?臂被牵引得颤抖不止,脚步腾挪,脸颊的肌肉也抖动着,豆大的汗珠从扭曲的面庞上滑下滴落在地。   最后,似乎还是冲动占据了理智。   他的行动如?骤然失控一般,狠狠一头撞向紧闭的殿门。   殿门被撞开,发出木头齐齐折断的巨响。   城主已经站了起来,拦在厅堂与内室之间,借着门扉大破漏入的月光看清了这人的脸。   “阿赭,怎么?是你??!”   此人正是他平日?里最为亲信的随从,城主从未怀疑过他。   但此刻出现在此的随从,显然已经让城主明白了真相,害了她?女儿如?此这般受苦的竟是他最信任的随从!这何其可笑!?   然而这随从此刻已经失了理智,哪怕在城主喊出他名字的一瞬有所停顿,但下一刻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前。   白浔及时出手?,用一件绳索样式的法器将人捆缚。   随从马上跌倒在地,脸上青筋拱起,眼眸逐渐猩红,显然其体内的母蛊已经饥渴难耐。   白浔施动法术,法器亮起微光,被捆缚得到随从渐渐平静下来。   见此,城主蹲下身与随从对视:“阿赭,我女儿身上的蛊是你?下的?”   阿赭的眼中流出泪水:“不是我下的。”   他居然还否认?桑离不能理解。   桑离:“母蛊是否就在他身上?”   白浔闻言,回答:“是。”   桑离凝出剑气剑,剑气剑一出,殿内的气氛顿时便不一样了。   “那就直接斩了不就好了?”这么?明显的问题怎么?还需要本?人再次确认?   她?举起手?中剑,那剑身四周围绕的冰冷剑气,和持剑之人冰冷视若无物的眼神。   这一切都让随从感到害怕。   惊恐之中,阿赭竟湿了裤子?,身躯扭动着试图逃离。   “我说我说!虽然母蛊在我身上,但这并?非我所为!这根本?不是我的错!”   城主目露失望,一是为曾经,二是为自己。   城主质问:“母蛊就在你?身上,你?竟还说这不是你?的错?你?简直……简直……枉我如?此信任你?!”   桑离默默放下剑气剑,凝眉凝望。   阿赭涕泗横流,此时体内母蛊又开始蠢蠢欲动,折磨着他的心?脉让他面部抽搐:“本?就不是我的错!错在你?和你?那宝贝女儿!若不是她?荒诞无度,肆意花天酒地,还在城外养了无数面首,我也不会生出控制她?的想法,一切都是她?的错!刚一清醒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听曲,简直可笑。还有你?,身为一城之主,竟将这样的女儿视若掌中宝,百年后若要将洛城交到这样的人手?中,我绝不答应!留她?一命,已是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   “反正我也活不了了!仙尊便在此刻杀了我吧!”   城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便是这样看待我的?”   随从体内的母蛊势力愈发强盛,他愈加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面露痛苦之色却又带着浓浓的渴望,眼泪和口水也不受控得从他的眼眶和口舌之中流出来,流了一地粘稠的白涎。   桑离皱着脸,后退半步。   城主已经平复心?情,站起身,拱手?:“仙尊,请夫人将母蛊斩断吧。”   桑离一听,剑已端正在手?。   可以斩了?她?已经等很久了。   白浔道:“现在还不可,母蛊游走在他的体内,若不引出,就算……也不能将母蛊斩断,需先用患者的血将蛊虫引出。”   还需要女儿放血,城主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应了。   比起放一点?血,能彻底解决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去?取血。”   城主转身入内室取血。   白浔若有所思,这样厉害的一对蛊虫,不像是一位城主的随从能自己养成的,背后定然还有一个?蛊虫的提供者。   然而此人现在神智不清,怕是问不出来,若能直接搜查神识空间。   但白浔现在不能这么?做。   他侧眸瞥向桑离。小?姑娘还在这看着呢,他不能直接用出搜神识之法。   取血本?就不复杂,不过一会,城主便将浅浅一茶杯杯底的血拿来了。   “仙尊,您看,这些够不够?”   白浔点?头,将血放置于随从鼻端不远处,使用灵力引导血气扩散并?进入随从体内。   果然,不过一息,随从体内的母蛊开始剧烈躁动。从他的腿部开始,一团明显的凸起在他的身躯血脉之中游走,这随从更是直接被痛失了神智昏迷过去?。   等待数息过后,一团鼓包终于游走到口鼻附近,似乎在寻找血气的来源和出口。   一阵起伏游移之后,那鼓包内容物直接撕裂了随从的面皮露出真面目来。   皮血溅出,一条比大拇指还要粗壮两倍的肥硕黑虫从那破洞掉出来,踉踉跄跄朝茶杯奔过去?。   然而,它注定没有这个?机会了。   蛊虫刚露出的那一瞬,桑离早已举起了剑气剑,凌厉而精妙的剑气将蛊虫完美一分为二。   那剑气坚定凌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决心?。   其控制之精妙,只斩了蛊虫,没伤到任何其他人或物,就连地面都不见划痕。   母蛊断了,城主愣了数息,才缓缓反应过来。   这害了他女儿如?此痛苦的母蛊就这么?没了?一切就像做梦一样,消散得悄无声息。   确认蛊虫一动不动了,城主犹豫着问道:“仙尊,这母蛊是死?了吗?”   白浔没有马上回答,盯着地面的两半蛊虫看了一会,直到蛊虫的“尸体”逐渐干瘪,流出一地脓水。   “死?了。”   城主大松一口气。   此时,脸上破了一洞的随从也被疼醒。   白浔见状趁机询问:“蛊虫是从何处得来?”   城主竖耳细听。   让他们失望的是,随从已经神智不清无法回答。看来要从他的口中问出信息是不可能了。   城主抬手?:“多谢仙尊和夫人,明日?我在府中设宴,宴请仙尊和夫人,万望赏脸到场。”   白浔婉拒:“宴请不必了,我与夫人都不习惯这种?场合。事情既已解决,不知城主打算如?何处置这位随从?”   城主叹息:“他毕竟曾是我最信任的人,如?今他犯下这等大错,洛城是留不得了,我打算将他驱逐出城,让他永世不得回来。”   白浔点?头:“城主宽仁。我与夫人便先离开了。”   一出城主府,桑离便迫不及待:“夫君,现在无事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继续学习了?” 第39章   白浔无法直接拒绝, 但是他可以提议:“如今的床榻睡两人还是有些拥挤,若能换一张大一些的床和枕头会更好一些。”   桑离不知他为何忽然说到了床榻一事,但她还是认真听着?, 并点点头。   白浔道?:“然而我与乌仙子并不相熟,此事还需你去同她说一声?会更好。”   桑离听明白了,原来是想让她去和乌减兰说一下换床的事。她点头:“这不是什么难事。”   白浔又道?:“若要一同学习后才回去说这事,难免折腾太晚。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我去学习, 桑离你回去换床榻枕头, 如何?”   桑离略微想了想, 听起来十分合理, 便点头应了。   但就算如此, 桑离还是要叮嘱两句:“夫君, 一定要记得好好学习, 记不住可以多做记录,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研究。”   白浔点头微笑:“放心吧。”   目送桑离离开, 白浔这才动身出?城。   他的目标就是那下?蛊的随从, 只有用上搜寻神识空间的秘法,读取他人的记忆,就能直截了当找出?那提供了蛊虫的“元凶”。   *   白浔仙尊和夫人一离开城主?府, 城主?便差人将地上那神智不清的人丢出?城外。   送走后,城主?又觉心中不可解气。   他如此信任的人, 最后竟成了刺向他的尖刀。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城主?也觉得自己应该报仇。   于是转头, 城主?便找了散修接取匿名委托, 高报酬,在城外截杀一没有行动能力的人。   这样?打眼?轻松的委托, 很快就有散修接走了。   城主?想到今夜过后,背叛自己的人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顿时?轻快不少。   *   找个?人的动向,对白浔来说并非难事。   他很轻易就跟上了负责送人出?城的几个?侍从,只等他们将人放下?,便是他出?手的时?机。   几个?侍从谨记着?城主?“扔得越远越好”的命令,到了城外又走了五里地才将他们手中合力抬着?的人扔出?去,如同扔一个?破沙包。   他们谁也没能认出?这面目全非的人就是常与他们相处的城主?亲信,阿赭。   见几人走远,白浔正打算出?手,没想到紧随其后的便是一个?散修。   这散修目标明确,显然就是为了这随从而来。   白浔仙尊不再等待,闪身而出?,在散修出?刀的一瞬,将锋利的刀刃轻易拨开,下?一刻,便已带着?神智不清的随从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丛林之中。   白浔果断出?手,施术法进入了他的神识空间。   他动作熟练迅速,很快就在一众记忆碎片中找到了自己想看的回忆。   回到大约半年以前,随从心中早已对洛城长公?主?生怨。这样?的长公?主?根本不配成为洛城城主?的接班人。   但在这一日,他遇到了一人,那人声?称自己能满足他的愿望,能帮助他“制造”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白浔试图通过随从的记忆看清此人的面貌,但奇怪的是,就算是随从的清晰记忆,白浔也无法看清这人的脸。   此人就像一团模糊的黑雾,不见容貌,只闻其声?,看上去既诡异又可怕。   这人来路不明,张口便能得知?他的愿望,随从原本也心中打鼓不敢轻信。   但对方却不求回报,只以实现他的愿望为目标。这世上竟能真的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随从心想不过是试一试,反正他不会有任何损失。   对方便交给他一对蛊虫,只叮嘱将子蛊种?入那人体内,他便能通过母蛊控制对方的行动。   随从自然心动至极,当即便收下?了蛊虫。   之后,给他蛊虫的人便没再出?现过。就算被母蛊钻入身躯心脉,随从也只认为是自己倒霉没能小心注意而已。   白浔不愿再看,从随从的神识空间中退出?。   始终困惑还能有什么人就连神识空间的记忆都能屏蔽迷惑。   他无意识摩挲掌心,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但这猜测是否真实,就难以查明了。   白浔没能得到预想中的答案,心中烦闷。   一种?事物脱离掌控的感?觉笼罩着?内心,让他这么多年来头一回短暂地生出?一丝不安。   *   乌减兰早就在别庄中望眼?欲穿等候多时?了,一见到桑离回了别庄,尤其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乌减兰马上出?现在她身边。   见到乌减兰,桑离竟然也表现得很主?动。   “我正要找你,有事要同你说一声?。”   乌减兰没有不应的:“好啊,你说。”   她十分自觉地抱住桑离的胳膊,上身默默克制着?向她贴近。   桑离不觉,自己说起来:“我们想将床榻和枕头换一换,换成更大一些的。”   乌减兰面上的笑容一顿:“换大床?”   桑离侧眸看向她。   乌减兰收起疑问?,笑容满面道?:“换,自然可以换。不过怎么忽然想起来要换一张床了?之前几日……”   桑离便道?:“昨夜我与夫君同床共枕时?,发现床榻和枕头还是太小了,两个?人睡还是有些拥挤。”   乌减兰双颊薄红:“你与那白浔仙尊同床共枕了?”   桑离先是疑惑,后来想到什么便忽然了悟了:“你不明白也很正常。”   乌减兰喉头一哽,她怎么就不明白了?!看桑离这样?直言不讳的样?子,不明白的是桑离才对吧?   乌减兰虚心请教:“我能问?问?同床共枕是如何吗?”   桑离拒绝:“这是我与夫君的私事,你尚未婚配,与你说这些并不方便。”   乌减兰:……   到了桑离与白浔暂住的院子,乌减兰道?:“凡是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准备好,你在这等着?就行。”   乌减兰以别庄中没有更大的床为由暂时?离开。她觉得心口十分堵,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她独自一人承担?她要去找冯易千,让他出?钱买一张桑离想要的大床,之后再告诉他这是两人同床共枕之用,也要让他心头堵住。   那白浔仙尊竟能做出?这样?诓骗无知?少女亲近的事情,实在是下?流!   *   院中只剩她一人,桑离原是想着?回城里去和白浔一同学习。   但既已答应了夫君自己负责换床榻一事,至少应该看着?床榻换成大的才行。   桑离听话地留在院中等待。   直到白浔回来,去找床的乌减兰仍然未归。   想必夫君已经收获颇丰,桑离有些抱歉:“夫君,乌减兰去帮我们找大床了,还未回来。”   白浔轻轻点头:“没关系。大床确实有些难找的。”   说完了床,桑离便要和他说说学习的事:“夫君可有学到什么新的东西?”   白浔略作思考,选择点头。   桑离兴致高昂:“那快教教我,当时?他们二人脸庞靠近后是怎么做的?”   白浔回想起那夫妻二人贴紧的唇瓣,有些难以启齿,更何况是对着?才二十岁的小姑娘说。   等了半天,他都没说一个?字。   桑离明白了:“是不是很难用语言描述?那夫君可以直接做出?来让我看看呀。”   说着?,她首先将自己的脸伸出?靠近,模仿着?那夫妻的前期动作,抬起双手按住他的双肩。   白浔背脊一颤,喉结轻动。   在她期盼又催促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在心中万般无奈地轻叹。   而后,白浔也微微弯腰,探出?一些,伸长脖子,将自己的脸缓缓靠近她的脸。   脸颊靠着?脸颊,轻轻贴了一下?便迅速退走。   桑离茫茫然:“就是这样?吗?”   这种?动作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桑离完全想不明白。   迅速退走后,白浔明显感?觉自己刚刚与其相贴的半边脸逐渐升温。   他立刻调动体内灵力聚于那处,将升起的热度又迅速降下?来。   白浔点头,十分正经而严肃地肯定:“就是如此。”   桑离便接受了,又问?:“那他们是天天都要如此做吗?或者隔多少天做一次?”   这种?事情一般而言都是情之所?至,但白浔无法同她解释又何为情之所?至。   他只能点头。   桑离:“点头的意思是每天都要做吗?”   他尚未开口就被抢答,白浔微微愣住,而后不知?是否出?于私心肯定了她的猜测,并且恰当的理由也脱口而出?:“是。这样?做有助于培养夫妻间的默契。”   桑离感?觉这动作似乎真的很有用,又问?:“那一天要做多少次呢?”   白浔刚降下?的热又升腾起来,他面色微微红润道?:“至少一次。”   桑离却忽然靠近,双手捧起他的脸,一脸惊喜状:“夫君,刚刚做完之后你的面色就变红润了一些?这个?做法竟然还有这种?功效!”   白浔闪躲不及,此时?也不好说不了,只能囫囵点头。   反正她怎么说都是对的,不至于太离谱。   下?一刻,桑离:“夫君,那我们再多做几次吧?”   无邪、单纯又天真。   白浔不能拒绝,此时?也无法违心拒绝。   桑离将自己的脸颊让出?来,明明白白地展现给他。   白浔便俯身,也让出?自己的半边脸颊,轻轻地柔和地与她的面接触。   这一次,似乎比方才可以更久一点。   “桑离!我将床带回来……你们在做什么?”   乌减兰发出?十分真诚的困惑。大半夜站在院子里相互贴脸?这是仙尊的什么特殊修仙秘笈吗?   白浔连忙收回,站直,又是那清冷俊美的白衣仙尊了。   没想到,跟在乌减兰身后来的,还有那令他眼?烦的冯易千。   冯易千眼?中兴味十足地直视着?他:“听说你们要搞什么大动静,我好奇,所?以来围观一下?。”   白浔喂说话。桑离道?:“没什么大动静,只是换一张床。”   冯易千犹如针刺的目光扎在白浔仙尊身上:“我听说你们同床共枕了?”   白浔对他轻笑:“夫妻同床共枕不过是寻常事,冯公?子为何对别人的房中事如此好奇?” 第40章   冯易千无话可说?。   以冯易千的诸多心眼, 他也本就说不出任何理由。   有时候思虑越多,能说?的反而越少。   乌减兰准备进屋亲自帮他们把床换了。   冯易千跳过方才的话题紧紧跟上。   白浔伸手一拦:“这种小事交给我们自?己?做就好了,怎好意思麻烦乌仙子。”   冯易千站出?来?了:“仙尊, 乌减兰毕竟是东道主,这种小事怎么能好意思让客人动手呢?”   乌减兰点头:“冯易千说?得对。确实是我没招待好你们。”   白浔勾唇微笑:“如今已是深夜,怎敢劳烦。”   冯易千:“不就是将旧床收起来?,再把新床放下去?,如此简单的动作不过数息, 仙尊一直阻拦才要浪费更多时?间。”   白浔微笑不变:“冯公子尚未成婚……”   冯易千的腰杆子都挺直了 :“正?好学?习学?习。”   乌减兰旁观叹为观止, 白浔仙尊都被他?说?得接不上话了!冯易千这小子有点东西啊?   冯易千像是正?好开了窍, 知道该怎么让白浔仙尊哑口无言了。   原本桑离只是在走着神不大留心他?们的对话, 但一听到学?习, 桑离马上就回?神了:“学?习好啊, 但我们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能学?习的。”   毕竟不是在自?己?家中, 自?然不能随意改变布局。   相当于得了桑离的首肯,冯易千背后轻推乌减兰一把, 催她?赶快进门。   白浔不再阻拦, 确实如桑离所说?,房间里也没啥好看的,但他?为何?会如此介意?且他?尤其不喜那冯易千的目光。   一进屋, 乌减兰便知道房间内的摆设就和之前的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但冯易千作为各大钱庄之主, 他?眼中看到的东西就多了:桌面上看起来?常用?的茶壶水杯是上好的青瓷,窗边软榻上铺的是松软的吞云兽皮毛, 而这种灵兽早在五万年前就已经绝迹了。   不愧是白浔仙尊。   如他?所说?, 换床的动作很?简单。   不过才换好,白浔仙尊便道:“多谢乌仙子。夜已深, 也该休息了。”   冯易千主动当先出?门,乌减兰跟在身?后。   确认已经送走了两人,白浔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桑离有些想不明白二人听到他?们同床共枕时?的反应,便问了白浔。   白浔放下茶杯:“也许就和你我二人一样,成亲之前都是不知道这些事的。”   以自?己?的经历为引,桑离果然立刻接受了这个解释。   白浔松了口气,今夜短暂,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两人在崭新的大床和大枕头上躺下,这一回?总算是有足够的空间了。   白浔默默将自?己?的发丝拢到身?前,向外侧躺,心道这一回?总不能又将发丝缠上了。   *   乌减兰始终对同床共枕一事耿耿于怀:“我原先以为是那样,但我看了那床铺,十分平整,并没有多少痕迹。”   冯易千不欲搭理这种话题。   乌减兰摸不着头脑,但也没指望冯易千这人能给她?什么有效信息,只叮嘱他?明日一早便要记得到别庄来?,之前他?们说?要带桑离与仙尊游玩的承诺正?好到了兑现的时?机。   全知阁消息,长公主之病症已经完全消失。   *   次日一早,乌减兰和冯易千便在别庄内等?候了。   白浔只道果不其然,早晨醒来?又再次遭遇了乌减兰的“围堵”。   若非面上情谊,白浔仙尊早便翻了脸面,若桑离一路上处处有熟人,蜜月便真是不好过。   白浔笑脸相迎试探:“乌仙子和冯公子这么早来?,是有何?事?”   乌减兰也笑眯眯地:“早先便说?了有空一定要带仙尊和桑离游玩洛城,尽尽地主之谊,如今洛城城中大安,正?是好时?机!”   白浔点头:“桑离还在睡,不如二位现在院中坐一会,我给两位泡茶。”   冯易千:“这怎么好意思让仙尊亲手给我们泡茶?”   他?机灵地接手茶壶和仙尊手中的茶叶,轻吸一口气:“仙尊的茶果然是好茶,今日有口福了。”   白浔抿唇一笑,不与他?争这么幼稚的东西,泰然坐下等?待,并且不忘轻咳两声:“能喝到冯公子的手艺,本尊今日也有口福。”   冯易千皮笑肉不笑:“仙尊言重了。”   乌减兰默默翻半个白眼,所以他?最不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说?两句话都心累,   桑离怎么还不起床?   喝了两壶茶后,千等?万等?之后的乌减兰终于将桑离等?出?来?了。   红衣少女还睡眼惺忪,她?揉了揉眼睛出?门,口中在道:“夫君……”   白浔仙尊几乎是立刻便站了起来?。   这迅速的动作马上吸引了另外两人的目光。   注意到他?们的视线,白浔缓缓坐下,咳一下,声音变得有些漂浮:“桑离,我在这。”   桑离抬眼望去?,毫不意外看见乌减兰和冯易千两人,她?只瞥过去?一眼,随后目光就都落在了白浔身?上:“我方才好像听见你咳嗽了,怎么今日又咳起来??”   乌减兰和冯易千两人的目光同样锐利。   装!你接着装!她?/他?就不信抓不到白浔仙尊露出?的马脚。   如此明显的眼神,白浔自?然注意到了,只是他?未曾放在心上。   按照他?的猜测和推断,桑离应当已经得到过乌减兰的提醒只是仍然选择了相信他?。   白浔一开始是觉得好笑的,这小姑娘怎么就能如此一门心思地相信自?己?呢?但随即又有些担忧和无奈,若是他?日,她?又如此轻易相信了另一个人那该如何??   白浔的目光也只落在桑离身?上:“我没事。老毛病了。”   乌减兰默默背着再翻半个白眼。   白浔继续道:“乌仙子和冯公子提议今日带我们进城游玩,我觉得甚好。”   桑离道:“我都行。夫君觉得好那定然就好。”   她?主要担心的只有夫君虚弱的身?子骨:“如果累了,我们就一定要提前回?来?。”   白浔笑着点头:“好。”   冯易千猛灌一口茶,缓解自?己?的牙酸。   同游,确实是试探的好时?机。   昨日见过那有市无价的吞云兽皮毛后,冯易千便提议了今日带他?们去?西市的灵宠集市逛逛。   乌减兰不知原因,只觉得那也是个不错的好去?处,灵宠集市应当正?好是桑离先前不曾仔细看过的地方。   乌减兰和冯易千作为邀请方,城内的行程便完全由二人决定了。   路上,乌减兰主动向桑离介绍西市的情况:“那里可以说?是全天下最大的灵宠集市,不仅有白市还有黑市,无论你想要什么样的灵宠,基本上,不对,肯定都能在洛城的西市找到!”   桑离点头:“我先前听说?过西市,只是没接到过那边的委托,所以也不曾去?过。”   乌减兰拍手:“那就正?好,将你没去?过的地方都去?看看。冯易千,你这地方提得好啊!”   冯易千汗毛一竖,这人怎么将是他?提议的给说?出?来?了?!   他?转头去?看白浔仙尊的反应。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白浔仙尊根本没看他?,一直在看桑离与乌减兰说?话的侧脸。   冯易千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下意识看不惯。   与主街荤素不忌的来?往热闹不同,西市里大多数都是追求修仙境界的修士。   但和固有思维不同,这里不仅有很?多女修,也有很?多男修。   西市的灵宠集市是安静的,大家交谈的声音都控制得很?小,就算是竞价,也在私下里进行。   桑离好奇地观察,发现西市街道两边的都是一些实力?相当于凝气或凝神境界修士的灵兽,看起来?都不太聪明的样子。但种类繁多,有爬行类、飞行类、猛禽类,看起来?倒是十分热闹。   桑离便对这西市为天下最大灵宠集市的名头多了几分相信。   乌减兰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有话要说?,要桑离附耳过来?。   桑离好奇,便侧脸倾身?。   白浔下意识半抬起手,又缓缓落下。   乌减兰心满意足,悄声道:“这里明面上的就是白市,要去?黑市看看吗?”   来?都来?了,桑离点头,点完,回?头去?看白浔。   白浔面上笑容又现,朝她?点头。   乌减兰便带着几人七拐八拐之后,进了一家无挂牌的店门紧闭的铺子。   一进门,内里昏暗,只有一个空空的柜台,柜台后坐着一个打着瞌睡的掌柜。   桑离注意到这掌柜的黑衣上似有一个极小的纯黑羽毛状的刺绣物,由于颜色一致,一般人可能很?难看清。而且,桑离感?觉,这东西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乌减兰轻拍台面。   那掌柜的瞌睡才醒:“欢迎来?到全知阁。”   乌减兰:“我们要四?张西市黑票。”   掌柜的打眼一看四?人,眼睛半睁不睁的:“老规矩,先给钱。”   乌减兰回?头一看冯易千,用?眼神递话:给钱。   冯易千一瞪,但手上的动作还是老老实实伸向了钱袋。他?明白了,他?今日来?的作用?就是当钱袋子的。   给足了金额,那掌柜的就伏在台面上细细一数,数目对了,就给他?们四?张黑票,也不说?话送客。   似乎,客人爱走就走,爱来?就来?。   出?了店铺,桑离:“这全知阁真有意思。”   乌减兰便低声介绍:“全知阁如其名,天下事它都晓得,不过世人听说?它的名头只以为它是单纯卖消息的,但不知道它其实还流通各大黑市的货品,一些阴暗的勾当它们也做,尤其是他?们全知阁的现任当家,据说?是从底层拼杀上来?的……”   桑离听着连连点头。   要去?到黑市里面,光有黑票还是不够,光是那进去?的路口,也是乌减兰费心得知的。   经过复杂的巷子,进入破旧的民房,一处地道里藏着通往不知去?向的传送阵,点亮传送阵传送后才能抵达黑市的门口,若无黑票,就会被扔在荒山野岭之处。   至今无人能知黑市的具体方位究竟在哪。 第41章   不仅是位置, 黑市背后的掌控者也同样神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市的街道看起来与白市的也差不了多少,只是那铺子和商人卖的灵兽等级有些不同。   这里的灵兽实力最低都有元境级别, 且种类比起白市只多不少。   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琳琅满目种类繁多的灵兽市场的场面,桑离的注意便从十分中分出了五六分在四周。   不过,按照乌减兰和冯易千的介绍,黑市最大的市场还并不在街道上,而是在黑市设置的拍卖会之?中。   既然?已?经来了黑市, 自?然?不能不见?识黑市的拍卖会。   不过, 由?于他们此前都没在黑市交易过, 就?算进入拍卖会也只能以?最普通的身?份进入。   竞价拍卖的场所就?在黑市街道中心所设置的一栋高楼建筑之?中。   只要持有黑票, 都能进入场所, 但若要解锁更高级别的权限, 参与更高价位的竞争, 就?需要出示在黑市的交易记录或能证明自?己?财力雄厚的证明。   像这样的证明,冯易千以?前是有的, 毕竟是天下所有大钱庄背后的掌权者。   冯易千问乌减兰:“你不是执掌天下乐坊吗?没有能证明你的身?份的信物吗?”   乌减兰拿不出来, 她也没想过弄这些东西。   乌减兰回敬:“你还是天下钱庄的大老板呢?如此富有的人也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吗?”   此时,桑离插嘴一句:“你之?前给我的那块金牌可以?吗?”   一想到那块金牌,冯易千就?不想说话, 但那东西确实就?能证明。他轻微点头。   金牌?什么金牌。白浔也好奇地侧耳聆听。   桑离此时点点头,转头看向白浔, 正好与他对视。   “夫君,你将那块金牌拿出来吧, 上面刻着一个钱字。”   怎么金牌在他这里?   白浔虽然?十分疑惑, 但还是打开了芥子袋翻找,竟真找出一块刻有钱字的金牌。   白浔:“这个是……”   桑离道:“这是我一早就?给过你的嫁妆呀。”   嫁妆??白浔忽然?想起来, 他们相识的第一天,桑离确实给了他一堆东西,他当时根本没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注意看都有些什么东西。   但是,为什么这个东西会成为她给他的嫁妆?   冯易千心梗,但还是要开口给自?己?挣点面子:“这是当初桑离完成委托后,我特意为她准备的报酬,当时我便下定决心,定要让全天下的钱庄都归我所有。这块金牌在桑离眼中也许没什么特殊的,但只要是在我的钱庄拿出这块金牌,便可以?从我账上取走任何额度的晶石。”   白浔摩挲手?里的金牌,冯易千竟给她送了如此重要的东西,还立志成为所有钱庄的主人,这不就?是知道了桑离的目标所致吗?   不过,这块金牌早已?成为桑离给他的嫁妆。   想到这里,白浔嘴角扬起微笑。有些东西,确实从一开始就?输了。   几人凭借这块金牌顺利进入了更高级别的拍卖场。   独立且封闭性良好的包间,能有效帮助隐藏买家真实身?份。华彩垂幔和精美雕刻内饰,既能保证其内部的奢华程度又能保证房间给人带来的舒适度。房门?垂挂铜铃,方便客人在任何有需要的时刻呼叫拍卖场的服务人员。   房间正中的红木桌面上摆放着数本今日拍卖图册。   冯易千提醒他们翻阅图册:“这里不仅会售卖高等级灵兽,有时也会又珍惜灵兽材料参与竞拍,有用来炼器的上好材料,也有入药佳品。”   既然?有可能有入药佳品,桑离便产生了一些好奇。   她翻开图册,心想若是能有适合夫君用的材料,正好可以?顺便买下来。   不过,她却看不太懂这些内容,时不时还需要询问白浔的意见?。   一整本图册看下来,竟没有适合的。   桑离有些失望,最大的灵兽集市,看来也不过如此。   冯易千也在翻看图册,看完后一叹:“还是没有吞云兽的皮毛。”   此话一出,白浔仙尊便朝他看过来。   冯易千趁机道:“我昨夜在仙尊房中看到一块,心中便也十分想要,还以?为今日来灵兽集市能顺便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白浔暂且不语。   冯易千又问:“对了,仙尊那张吞云兽是如何得?来?也是拍卖么?”   白浔只道:“这东西难得?,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一张,我不曾去过任何拍卖场。”   冯易千遗憾道:“原来如此。真是可惜了。”   紧接着,白浔又道:“不过听闻灵兽集市拍卖可集齐天下灵兽,冯公子若实在想要,不如直言,也许拍卖场背后的主人愿意卖给你。”   冯易千问道:“仙尊的意思是这拍卖场背后的主人有吞云兽皮毛?”   白浔轻笑:“冯公子,我并未如此说过。”   冯易千知道,白浔仙尊就?是不打算明说,实际他话里话外?表达的意思不就?是如此吗?   既然?仙尊都这么说了,他若是不直接叫人来问问,岂不是会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真心想要吞云兽皮毛的?   冯易千用灵力摇动房门?的铜铃,不过才响一声,拍卖场的小厮便马上到位了。   “客人,请问您有何需要?”   冯易千顶着白浔仙尊的视线直言:“我想在你们这儿买吞云兽的毛皮,若你家掌柜有,便让他与我谈谈。”   小厮面色不变地微笑:“不好意思这位客人,吞云兽毛皮虽不是多么实用的东西,但也是有价无市的,就?算到拍卖场来也是没有,现在是我家主人的原话:要买没有,随意滚蛋。”   冯易千嘴角抽搐:“你家主人还真是随性。”   毕竟他夸了自?己?的主人,小厮有些停顿,又道:“我好心同你说一句趁早打消在外?买到吞云兽毛皮的想法。这种东西都牢牢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要么他地位极高,要么就?是活了五万年?以?上的老怪物,后者基本不可能,而前者只在一个小圈子里流传,以?客人您的资质,是够不上的。”   冯易千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呢,小厮已?经明智地迅速退场。   冯易千也不想吞云兽了,他想的是他作为天下钱庄之?主到底哪里地位不够高了?   若说白浔仙尊……他的地位确实高,这么一看来,拥有那样的绝版老古董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第二条,就?和那小厮说的一样,世上真有活了五万年?的人是不可能的,若都活了这么久,岂不是要原地飞升成神?而这天下历史记载着,还未有飞升成神的修仙者的存在。   就?连到达成仙第九境界之?人,也都是寥寥。   据他所知,在今时今日的当下,也只有白浔仙尊和桑离两人而已?。   且这两人还结为了道侣,也许会给天下带来什么变化。   购买吞云兽毛皮失败,冯易千回到桌前。   方才只有他一人前往谈话,但以?屋内几人的修为要听到是很容易的事。   只不过,白浔仙尊和乌减兰似乎都以?桑离为核心,同时桑离又迁就?着她的“体弱”仙尊。   于是便形成了一个颇为诡异的局面。   乌减兰挨着桑离最近,桑离与白浔仙尊隔着一拳距离,白浔仙尊垂眸喝水,桑离都要盯着他,而乌减兰与此同时盯着桑离。白浔仙尊则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落在桑离和她们之?间的距离上。   总之?,没有一个人在乎他方才做了什么。   乌减兰不待见?他。   桑离更没将他放在心上。   白浔仙尊则视他为敌。   转念一想,他居然?是白浔仙尊厌恶又不能消灭的“敌人”,其实还挺厉害的嘞?   他们的包间无人参与竞价,全程做了旁观者,倒是成就?了另一种表现突出。   不过,光看其他人竞价其实也很有意思,大家你来我往相互抬价,就?像是不需拔剑的战斗。   但,桑离看了两个回合之?后,便丧失了一些兴趣。   要说战斗,还是拔剑的好看些。   由?于此包间客人的表现太过低调,财力又丰厚,拍卖结束后,被小厮找上门?询问他们为何没有出手?,是不是因为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对拍卖场有无其他建议?   当然?,小厮特意补充:“吞云兽的毛皮除外?。”   冯易千苦笑:“不必问了,我也已?经不打算再找吞云兽。”   话音刚落,楼内忽然?连续传来几声巨响。   小厮微笑:“看来又发生拦截夺宝的游戏了呢。客人无须担心,拍卖楼自?有防御阵法绝对不会损坏。”   下一瞬,小厮背后,他们房间门?口对面的墙就?不翼而飞了。   小厮的笑容彻底凝固在脸上:“客人们,我就?不便相送了。”转身?,离开。   不知是什么境界的两人竟直接在楼内大打出手?了,能将拍卖楼的墙皮掀开,想必不是半仙就?是成仙境界的修士。   乌减兰紧紧抱住桑离的胳膊:“好可怕,我们快走吧?”   冯易千:他一个半仙第五的人都没害怕!乌减兰修为比他还高,这是在装什么呢?   但就?算乌减兰抱紧了她的胳膊,也无法阻止桑离向白浔仙尊伸开的手?。   桑离:“夫君,你抱紧我。”   白浔余光瞥了乌减兰一眼,而后面上的笑如春风得?意一般,也朝桑离伸出双手?。   但事态的紧急显然?容不下这样慢吞吞酝酿的桥段。   很快战斗的余波就?将他们房间的门?也吹开了,拍卖楼内的人早就?快速逃了出去。   乌减兰这回抱不下去了,她及时松手?给自?己?罩了一层灵力护罩。   因为与此同时,桑离眼疾手?快,剑气随心而出随心而动挡住白浔仙尊身?后飞来的木块,同时她向前一把抱住了白浔仙尊的腰。 第42章   飘扬的白衣和张扬的红衣相互交叠, 在空中散开如同一朵盛放的并蒂双生花。   事?发突然,白浔仙尊甚至没能第一时间用灵力按住自己的衣摆。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在众人眼中,他们看到的只有一片翻飞的红白衣袍, 如同仙界坠入凡间的花。更何况这两位的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乌减兰随后?跃下,开?玩笑?道:“桑离,方?才?你们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就好?像四周真的有花瓣飘下来?了呢。”   桑离:“天上没有花瓣。”   乌减兰:“……确实没有。”   白浔旁观着一切,抿唇轻笑?, 方?才?猝不及防被抱下来?的一瞬尴尬都?消失无踪了。   冯易千都?笑?眯了眼, 自然被乌减兰又瞪一回。   桑离松开?抱着白浔仙尊的手, 之后?还不忘帮他整理被他压皱的衣服。   她刚松开?的手又伸向白浔的腰间, 一会儿用手指捏住他的衣料, 一会儿又用手掌轻拍他泛起褶皱的衣服。   白浔马上抬手按住她的手腕:“桑离, 我自己来?。”   手指轻抚过的位置都?被一瞬抚平, 是用了灵力的效果。   桑离也没有强求,并无觉得有何不妥。   倒是旁观了全过程的乌减兰眼中有了一些兴味和乐趣。   回头看这拍卖场的现?状, 一大半楼体都?被不知什么人给打没了。   如此?大阵仗, 莫非拍卖场无人能管?   在场大多数人都?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大群黑衣人出现?了。   他们着装整齐,气势统一, 聚齐在整个黑市里都?是十分显眼的存在。   桑离和白浔两人,包括乌减兰都?看得分明, 这些黑衣人的修为?整齐划一地都?是半仙境界!   若说是单独一个半仙,在成仙的修士眼中也许算不上什么, 但在更多人眼中, 半仙修士已经?是极其了不起的存在!甚至可为?一个大宗门的长?老?之位。   更何况,这里是一大群半仙!   拍卖场的背后?老?板居然养了这么庞大数量的一群半仙修士, 其实力不容小觑。   既已有了半仙队伍,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半仙队伍?或者甚至已有了成仙修士的队伍?   后?者是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   白浔仙尊习惯将事?情考虑到最坏的结果。   黑市的存在也许需要被提起注意了。   这支由半仙修士组成的队伍,迅速将被损坏的拍卖场楼体进行了复原,在他们的合力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被严重损坏的楼层原样复原。   大家都?为?此?而惊叹。   黑衣人中一人出面说明,浑厚的灵力将他的话音传到现?场每个人耳中:“今日所?见?我等之事?望在场各位不要流传。否则,黑市必定追责到底。”   被拥有半仙队伍的势力追责到底,在场的看客们都?是无法想象的,纷纷答应守口如瓶。   白浔仙尊等人都?没开?口。   那黑衣人却?只是看了白浔仙尊一眼,没说什么。   在场无人得知甚至不关心闹事?的人最后?如何了,而是只惊叹于黑市的能力。   黑市之旅暂且告一段落,洛城之行也即将结束,桑离希望能尽快到下一个目的地。   听闻桑离要走,一场饯别宴自然不能落下。   冯易千打算请他们到洛城最著名且好?评如潮的酒楼吃饭,桑离却?道:“酒楼?那就不用麻烦你了,我们有东西能用,可以免单。”   冯易千惊讶:“还有这种好?事??这东西如何能得?”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能这么多吗?桑离莫不是被人骗了,但白浔仙尊在她身边,理应任何人都?骗不到才?对。   桑离便将田中措一事?告诉了他。   冯易千马上领悟,这位未曾谋面的田公子应当是与他站在同一边的了,送走白浔仙尊后?,他定要找机会同田中措聊一聊。   冯易千笑?道:“没想到我们操办的饯别宴最后?竟是未曾谋面之人买单。”   白浔这次却?赞同了冯易千的话:“桑离,冯公子说的有理,这样做并不礼貌,毕竟田公子不曾与冯公子和乌仙子相识。”   冯易千眼睛还没一亮,便敏锐感觉到事?情的不寻常。   不对,白浔仙尊头一次如此?积极主动认同他,定然有异。   没想到,桑离却?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还是不参与饯别宴了,你们自己吃吧?”   冯易千简直要大呼离谱失了平静:“饯别宴没有送别的主角如何能成宴?”   桑离沉吟片刻:“所?以说便不需要了,只要你们来?送我,我便也开?心。”   白浔若有所?思,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听到桑离明确表明自己的喜恶,从前应是不通晓,如今却?已有意识。   桑离其实没想太?多,她只是想起了离开?毕方?城那日,城门外一直不停挥手的田中措。   那日她在船边也挥了许久的手,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也许有人相送也是不错的。   冯易千和乌减兰听到这句也是有些触动的。   乌减兰直接扑到她身侧抱住她的肩头,欲滴未落的泪珠就已经?藏在眼眶:“桑离,我会想你的。”   听到乌减兰的哭腔,桑离还有些无措。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一个爱哭的女仙子,但在这句话之后?却?也给不出我会回来?看你的承诺。   嗫嚅许久,桑离道:“我们明日下午便走了,在洛城东边的飞舟起落区。”   冯易千:“我一定到。”   乌减兰马上接上:“我也会去的。”   *   夜晚,两人躺在同一方?大枕的两端。   桑离摸摸自己的心跳主动开?口:“夫君,自从你与我说开?心的时候便要多笑?笑?,我好?像真的明白什么样的事?让我开?心了。”   白浔温柔鼓励:“愿闻其详。”   桑离:“我今日想起田中措在城外送我们的场景时,我便是开?心的,想到明日离开?洛城时也会有人送我们离开?,我也是开?心的。”   一开?口便提及白浔仙尊早便想忘得差不多的田中措,白浔心口微涩。   依旧温柔:“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   桑离开?始回想今日的行程,道:“进入西市,听乌减兰为?我介绍时似乎也是有些开?心。”   白浔沉默一小会:“还有吗?”   桑离继续回想:“好?像……没有了。”   所?以今日令她开?心的人或事?里都?没有他?   白浔仙尊一时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桑离侧身:“夫君?你还在听吗?”   白浔回神:“在。但是……”   桑离等了一会:“但是什么?”   白浔想了想,还是直说为?上:“今日我让桑离不开?心了吗?”   桑离反驳得很快:“当然没有。”   白浔:“那为?何没有我?”   桑离挪了挪自己的身子,靠近了几分,真诚的眼神看向他:“夫君给我的感觉好?像有些不同。”   白浔追问:“如何不同?”   寂静在两人之间的氛围中流淌。   在寂静之中,似乎开?出了一朵不一样的花,它盛放着不同寻常的色彩,有不同寻常的花瓣形状,其花香也带来?了不同寻常不一般的效果。   她中了什么?为?何会在这一刻的沉默里心跳加快?   他中了什么?为?何会在这一刻的沉默里暗藏期待?   白浔确实期待着,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的内容。   桑离皱着眉头细细想了一下措辞,而后?道:“看着夫君的时候,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方?才?的氛围在白浔眼中破碎,花朵也在空中消散了。   白浔低沉重复一遍:“七上八下……”   这是表面意义还是内涵意义?   七上八下在她的语气里是担心还是单纯的心跳动作?   寂静的氛围变成了寂静的思考。   此?时桑离在问经?验丰富的夫君:“夫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白浔皱起眉头,片刻后?舒展:“桑离自己认为?是为?什么?”   桑离直言:“也许是因为?夫君体弱吧。”   白浔一顿,随后?转身,道:“嗯……有些困了。”   桑离体贴应:“那夫君睡吧。”   夜色坠入一片静默,这静默里竟真的什么都?没有。   白浔闭上眼,头一次是因为?想将所?有抛到遗忘的角落而闭上眼。   *   冯易千提前便在起落区等着,而乌减兰则机灵地等在别庄送他们一路。   只是这一路上,两人之间似乎有些奇怪。   这奇怪并非体现?在桑离的身上,而是在白浔仙尊身上。   先前,白浔仙尊的目光总是会时不时若有若无地落在桑离身上,关注着桑离的动向。怎么今日却?一个眼神都?没有了?   这是马上要离开?洛城,便不在他们这些“外人”面前装在意了?之前她以为?的仙尊有的几分在意都?是假的?   看向无知无觉依旧神情淡定的桑离,乌减兰心底轻叹,一时不知该说无知无觉是好?还是不好?了。   好?的点在于,她不会在意到那些细小的改变。   不好?的点在于,由于疏忽她也许会因为?过于信任而遭受伤害。   于是乌减兰也时不时露出愁容。   冯易千与几人接头时就困惑了,不过是过了一夜,就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吗?但看桑离的神情,倒不像是发生了什么。   白浔仙尊心思多,冯易千都?看不穿。但乌减兰的……她在咸吃什么萝卜?   冯易千迅速收回探究的目光,将自己准备的几分洛城小吃郑重递给桑离,大部分还都?是甜的:“我看你时不时吃一个糖块,所?以给你准备了一些甜食,可以路上吃。”   桑离收到甜食果然露出极小的笑?容:“多谢!”   乌减兰呵呵:冯易千若是知道桑离最近“爱”吃糖的原因,恐怕就不会送甜食了吧!她要等桑离两人走了之后?告诉冯易千,那一定会很好?玩!   冯易千瞥一眼忽然高兴起来?的乌减兰,忍不住腹诽一番。 第43章   但是, 不仅桑离高兴,怎么就连白浔仙尊似乎也对他送甜食的行为乐见其成?   若是寻常,白浔仙尊这时候该出言阻止他的礼物吧?或者直接收入自己的掌中。   以上情况都没有发生。   再联想到方才乌减兰看着他那笑, 冯易千察觉到自己这礼物怕是“送错”了。   冯易千转头看向?乌减兰:“乌仙子的送别礼是什么?”   乌减兰收敛笑意,取出一个?锦缎香囊递给桑离:“想来想去不知送什么,我就绣了一枚香囊,希望它能陪伴你一路顺风。”   桑离将香囊接下,这是一枚红色的香囊, 其上?用较为暗沉的金线绣有繁复的花纹, 桑离并看不出来那花纹是什么又代?表了什么意义, 但香囊内所装的香料却清冽悠远。   不论是外表, 还是香味, 似乎都?符合她?的喜好, 并不让她?厌恶。   桑离认真?谢过。   回头时便发现, 不知何?时白浔已将飞舟取了出来。   不仅如此,白浔已经登船。   桑离连忙也跟着上?飞舟, 只来得及回头, 按照之前离开毕方城时的动作朝他们挥手。   见到桑离挥起手来,本只打算含蓄一些的乌减兰都?忍不住拿出手帕拭泪,也朝飞舟上?的她?挥手告别。   两人有来有往, 冯易千自然也不能落下。   甚至还不能输给对方,冯易千和乌减兰二人挥得更加用力起劲。   飞舟缓慢匀速上?升。   在白玉飞舟的背后, 是更多奇异奢华的飞舟升空的景象。   他们互相挥手着,直到白玉飞舟也变成一个?小小的点汇入飞舟群中难以分辨。   冯易千与乌减兰收手, 心中都?有些怅然若失。   乌减兰:“桑离她?离开洛城了。”   冯易千:“此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   乌减兰道:“她?不来洛城, 我还可以去符离仙宗看她?。”   冯易千轻呵一声,半晌不语。   而后, 冯易千问?道:“方才我送礼物时,你笑是什么意思?”   乌减兰一想起来就就觉得有些好笑,勉强憋住:“没什么意思。”   冯易千点头,不说话了。   乌减兰等?了一会:“你不再问?问??”   冯易千瞥她?一眼,知道背后真?相恐怕对他并不友好:“不问?。”   但这哪是他不问?就可以不听的呢?乌减兰还是追着他将事实倒进了他耳朵里。   冯易千:他就知道没好事。   *   飞舟上?。   直到看不见两人的具体身影,桑离才回到船舱中。   一进门,便又看见倚着窗的白衣美人。   初时,桑离不觉,进门时还欣赏了一小会美人凭窗的美好画面。   而后,她?便自然地给白浔续了杯茶,并给自己也倒了一小杯。   她?喝着茶,状态还有些兴奋停不下来,开始聊聊他们给她?松了什么礼物。   说了好半天,桑离这才留意到白浔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一句话。   更令后怕的是,桑离回想了一下,忽然发现从今日早晨开始,夫君便没同自己说话了!好像也没有与她?对视过。   桑离后知后觉有些懊恼,看了一眼白浔面前一动不动的茶杯,她?一点点挪着位置挪到他身侧不远处:“夫君,你生气了吗?”   那语中生疏的探究和好奇,让白浔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便与之对视。   琉璃一般的眼珠子中全?然清澈,清可见底。   白浔垂眸避开:“没有生气。”   桑离又歪头盯着他瞧了几遍:“夫君今日还未同我说过话,方才是第一次。”   白浔道:“我想为你们的离别留足空间。”   桑离追问?:“所以夫君真?的没生气?”   白浔叹:“没生气。”这次是真?无奈。   想了想,半晌后,白浔道:“桑离,以后别这么提问?了。”   桑离:“为什么?”   白浔默默:再这样说话,会让他有一种桑离已经开窍了的错觉。   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她?露出温和的一笑。   “桑离,若我真?生气了,你会如何??”   桑离沉默片刻,眉头轻蹙似是在认真?思考。   “嗯,那我便哄你?直到你不生气了为止,”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这回便换白浔主动靠近了些:“那该如何?哄?”   桑离掰着手指头细数:“就是做能让你不生气的事吧,比如给你泡茶、和你做每天都?要做的贴贴脸,我还可以给你挽发……”   白浔仙尊坐回,重?新倚靠着窗边:“这些都?是你做过了的,不能算是哄人。桑离,若有下回,你要记得做些没做过的事情哄我。”   桑离唇瓣微启,想说没做过的事又如何?知道他喜欢呢?   但她?还是抿起唇瓣,道:“可以。”这一声倒是答得很有气势和决心。   白浔露出笑容,不可察觉的,整个?人的气场和周身的氛围都?软和了许多,又成了那温柔的翩翩君子。   只是片刻后,白浔想起什么,神情变得严肃:“桑离,下一个?目的地是否有熟人?”   桑离防备早已放下,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答道:“应该没有吧。”   应该?   白浔挑眉,那便是极有可能有了。   *   白浔仙尊与桑离的蜜月第三站就在南方的梅劫城。   因为桑离所出身的小山村也在整片大?陆的南边,所以梅劫城是她?的追理想的路途上?最早抵达的一座大?城。   梅劫城同不断扩张生长的洛城不同,它是天然便那么大?范围的。   在这片山谷夹击的低矮小平原上?,生长着漫山遍野的梅树,在这片地域上?,有梅花的地方就是梅劫城。   虽然梅劫城范围大?,可称得上?一座大?城,但风土人情却和其他典型大?城截然不同。   洛城是繁华、集中、声色犬马。   毕方城是商贾、交流、夜夜笙歌。   而梅劫城,则是清净、幽雅、避世之所。   梅劫城依靠着梅而生,也浸染着梅的风骨,流传着关于?梅的习俗。   他们赏梅、摘梅、吃梅、品梅,生活在离不开梅的世界之中。   也许是因为四面环山的特殊地貌,这里的梅花更是四季不变,季季开花都?开不败。   *   要入梅劫城,同样需要在附近的山头找一处降落,而后再步行入城。   只因梅劫城人均爱梅,既不舍得为修建起落区砍梅树,也难免担忧更多人的到来会打扰梅劫城固有的清净。   巧的是,白浔仙尊虽早就游历个?遍,但梅劫城他是实在没来过的。   当初他到这里时,这里还只是一个?小县城,梅花树也不像现在这样漫山遍野,而是只有稀疏的几棵树。   当时,梅劫城的人们也还非常勤劳,完全?不像是今日桑离所讲述的那样安于?现状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整座城这样避世的态度,城门处来往的人都?并不多。   白浔仙尊远远扫看一眼,便发现一处不同寻常。   那城门外直直战力的黑影是什么?杆子?不对,是一个?人。   白浔心头生出预感:总感觉这人也许和桑离有关。   在有可能马上?冒出别人之前,白浔仙尊便将那直直的人影指给了桑离看。   虽然想过会是,但白浔也没想到居然真?是。   桑离:“印槐?”   白浔还没来得及问?印槐是谁。   那成仙第三修为的印槐就发现了他们。   印槐迅速发力,精准捕捉到桑离的身影并飞奔而来。   “桑离!你果然来了!”   这一回,桑离主动介绍道:“这是我的夫君白浔仙尊,这位是印槐。”   白浔仙尊轻轻颔首。   印槐抱拳:“在下印槐,现为全?知阁阁主。”   全?知阁?   白浔眉梢轻挑。桑离目露惊讶。   她?终于?想起来上?次在黑市看见的那全?知阁掌柜衣裳上?的小黑羽刺绣为何?眼熟了,因为当初她?即将离开梅劫城的时候,印槐便曾让她?将一枚黑羽带在身上?。   如今一回想,不就和那刺绣如出一辙吗?   有了在洛城的经验,桑离直接问?道:“那你之前送我的那枚黑羽是?”   白浔仙尊此时也留意倾听。印槐说道:“那是我的个?人印记,自我成为全?知阁阁主开始,我便将全?知阁的印记换成了那枚黑羽。”   “凡是拿着这枚黑羽的人到了全?知阁,可以永远获得全?知阁的免费解答机会。”   没想到除了金牌,还有更多其他人的珍重?之物都?送给了她?。   听到这里,白浔便有些失了兴致。   桑离却道:“原来如此,那枚黑羽现在我夫君手里。”   听闻自己,白浔的兴致便又回来了。   所以这信物又一次被她?当作嫁妆送给他了?   洛城时第一次听到这种事,白浔仙尊内心还是有些得意开心的。再次听说这种事,白浔仙尊心中却有些复杂起来。   这孩子究竟是抱了多大?的决心才来到符离仙宗提出娶他白浔仙尊的?   一路上?得来的重?要物件,恐怕都?被她?当作了嫁妆放在他的芥子袋里。   印槐则是有些愣住,哪怕关于?两人旅途上?的情报印槐早就看了不少?,但这个?事情有些超乎了他的预料。   但印槐愣了数息,冷静道:“原来如此。还请仙尊妥善保管。”   天知道,印槐此刻冷静的面孔之下已经藏着被射出疮口的心。   不过,桑离本就不通此道,此事断然不能怪她?。   印槐此人颇有些丰神俊朗之姿,至少?比洛城的冯易千和毕方城的田中措都?更好看些,再加上?他作为全?知阁阁主,想必光是一年的收入便很可观。   “自然会。”白浔点头,随口问?道:“不知可否一问?,全?知阁阁主的收入大?约有多少??”   桑离左看右看,但对这个?话题其实也有些感兴趣。   印槐则有些诧异,按照先前的情报来看,白浔仙尊并非执着于?收益之人,怎么到了他这儿?便关心起他的收益情况了?   印槐维持礼貌笑道:“仙尊入城一看便知。” 第44章   梅劫城算是印槐的老本营, 有他带路,便免去了桑离的介绍。   印槐领着他们走在梅劫城的大街上,街上行?人甚少, 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旁边的民房也大多是白墙青瓦的屋子,且大多较为低矮。   更突出的便是街道两侧或密或疏,高低错落,形态各异的白梅。   白浔惊叹:“不愧是梅劫城, 城中也尽是白梅, 不过, 印阁主, 我很?好?奇, 为何梅劫城的梅花大多是白的?”   桑离在旁也侧耳倾听, 并不多言, 她虽来过梅劫城,却对梅劫城满城白梅的缘由并不了解。   “不必称呼我为阁主, 桑离于我有恩, 仙尊直呼我名?便可。”印槐而后介绍道,“以前的梅劫城并没有如今这么多白梅,大多是天然生长的, 各色皆有,如今外?人也大多以为梅劫城中的白梅都是天然生长出的景象。”   桑离默默点头。   印槐看她一眼, 眸中情?绪一闪而过,接着说道:“但我却知道一个梅劫城中的一个传言。传言中, 梅劫城内有一对十分热爱白梅的小情?侣。”   他稍微一顿, 道:“小情?侣就是,互相爱慕的男女。”   这突然的解释, 白浔仙尊可以肯定这是说给桑离听的。他看了一眼印槐,心中难免有了猜想。   印槐接着说道:“后来,这对情?侣之中的女子得?了重病,难以治愈,先于男子撒手人寰,男子对爱人相思成疾,开始愈发痴恋白梅,每次想起她时?,便种?一棵,渐渐的,这白梅树就越种?越多,最后,这男子也死在了一棵白梅树下?。”   “所以梅劫城中的白梅还有凄美爱情?的寓意,可惜却鲜有人知。”   白浔:“不愧是全知阁。”   桑离随之简单附和?:“不错。”   印槐颔首一笑,接着介绍梅劫城的布局。   梅劫城范围虽广,但房屋并不算多,与拥挤的毕方?城相比也不过是个零头的规模,不过寻常大城有的梅劫城中也基本都有。   城主府在城北中部,酒家客栈散布街道两侧,还有一些日用?物商店、药房、钱庄等。   除了这些店面规模较小,似乎就没什么不同了。   一行?人走到?街道中心,桑离马上看见?了三个熟悉的字:清平坊。   洛城的清平坊平地建高楼,内部极尽华美,梅劫城的清平坊看起来却只有一层,且门户小巧。   白浔注意到?桑离停驻的视线方?向,问道:“听闻梅劫城中人人爱梅,志趣清雅,这乐坊看起来也和?洛城的不同。”   印槐知道两人,尤其是桑离会关注清平坊的原因,他说道:“确实,梅劫城的清平坊不似洛城的奢华高耸,也不演奏热烈的靡靡之音,通常以舒缓的乐声吸引城中人,这也许和?此处清平坊大多招用?梅劫城当地乐师有关。”   白浔赞道:“全知阁果然通晓天下?事,不知梅劫城的全知阁在哪?”   印槐低笑,并不介意将?全知阁的位置告知,无言带着两人穿梭在梅劫城的大街小巷之中,直到?一处藏在深巷无招牌的一处门面前。   印槐:“这扇门后便是全知阁的总部,桑离和?仙尊想进去看看吗?”   此话一出,桑离这就准备进去了,被白浔拉住手臂。   白浔道:“不必了,我们以什么身份进去似乎都不太合适。”   桑离对人情?世故这方?面较为缓慢,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何会不合适。   但她并没有出言反驳,因为她知道她夫君是擅长分辨之人。   印槐再一笑:“不想看便不看。”   印槐让他们尽管随心所欲:“不过若不嫌弃,我还知城中一家客栈向来口碑甚好?,待客热情?周到?,不如就让我领路如何?”   桑离此时?提问了:“他们的床够不够大?”   白浔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印槐先是一愣,而后道:“可以大。”   桑离补充:“能容纳我二人躺下?就可以。”   印槐微笑:“自然可以。”   白浔细观印槐的神情?,并没看到?他露出半点和?洛城毕方?城等人相似的不忿神色。   全知阁阁主,果然不是等闲之辈能当的。且不说心思深沉,修为也在成仙第三,未来可期。   到?了客栈,他们取了钥匙后,印槐还及时?提出了告辞:“桑离与仙尊此番路途定也累了,便先休息休息,印某便先告辞。”   看起来,印槐是个十分懂得?方?寸感之人。   白浔叫住他:“印公子。”   印槐回身,不作声。   白浔便问:“都说全知阁天下?事皆知,我这有一问,不知可否向公子要一个答案。”   印槐拱手抱拳:“若仙尊想来全知阁,我随时?奉陪。”   白浔回之一笑。   印槐便快步转身离开,也丝毫不见?留恋之色。   白浔皱眉,虽然看起来是如此,他在讲述传言时?似乎却很?了解并在意桑离的感受。   *   两人一齐进房。   桑离最先查看的便是大床的宽度和?长度,确实符合她想要的大小。   桑离:“印槐做事果然是靠谱的。”   白浔环顾一圈,很?快也发现了藏在屏风之后的大木桶,显然……是用?来沐浴的。   桑离小跑到?他身边,看到?浴桶也有些惊奇:“没想到?这大房间里面还有这样的浴桶!夫君……”   桑离顿住,因为白浔似乎并不像她那么高兴的样子。   桑离一向散漫惯了,本就鲜少住客栈,更何况是上好?的房间。   至于沐浴就更少了,用?灵力一刮一刷,污垢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沐浴她只听说过还从没真正试过呢。   桑离接道:“夫君,你?用?吗?”   白浔心中则还在思考纠结,道:“我不用?。”   一道屏风能挡住些什么?白浔也不太习惯沐浴,通常都是直接清尘诀洁净,更何况是现在这种?看似不透明屏风,但也并非完全不透明,这样一道屏风是什么都接不住的,不过是花里胡哨的东西。   桑离却是要试一试的:“那我便用?了。”   白浔:“桑离现在用??”   桑离点头,已经寻出了自己的换洗衣裳,同样鲜灼的红衣。   白浔脚步微退,想到?那就是摆设的屏风,道:“正好?从我有事出门一小会,桑离,你?要洗便直接洗吧,等我回来。”   桑离没想到?他今日刚到?梅劫城便要出门,且他身体虚弱,竟还要往外?跑。   但桑离很?快想到?了白浔曾与她说过的“小别胜新婚”以及各自的时?间做各自要紧的事情?,于是点头,目送直到?白浔离开房间。   下?一瞬,桑离便打?算欢欢喜喜地感受这个额浴桶了。   *   恰好?就在此时?间隙,正好?足够白浔仙尊去全知阁找印槐询问。   全知阁的总部也是今年才刚迁到?梅劫城安家落户,只是不知印槐如此坚定定居梅劫城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专门为了桑离?   一路上,白浔已经见?过“太多”了。   为了桑离收购天下?酒楼的田中措;   为了桑离吞并所有钱庄的冯易千;   为了桑离统.一所有乐坊的乌减兰……   如今就算再多一个“为了桑离成为全知阁阁主”的印槐,白浔仙尊也不会感到?太惊讶了。   全知阁总部大门紧闭。   白浔便自己推门而入,依旧是一个打?瞌睡的掌柜,看上去和?在洛城的那个掌柜又有几分相似   掌柜揉弄自己的惺忪睡眼,漫不经心吊儿郎当地招待:“想要什么?或者想问什么?”   白浔仙尊:“我要见?你?们的阁主。”   掌柜瞌睡都吓醒了:“阁主岂是你?说想见?就能见?到?的?我们阁主平日里忙得?很?,哪里能抽出时?间来,来一个答一个……”   “仙尊这么快就来了?”   不见?其人倒是先闻其声。   不过仅仅是一个声音,这掌柜竟就不再追究白浔的“无礼”了,而是马上冲着声源的方?向道:“阁主。”   仅凭声音,这掌柜便能认出自己的阁主了。   白浔笑言:“我来找印公子兑现承诺了,一些问题的答案。”   印槐抬手:“仙尊请跟我来。”   掌柜看得?出来这位白衣仙君与阁主的关系确实不简单。   他有些懊悔,但赶人出去这样的话泼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内室之中,印槐当先询问:“不知仙尊要问什么?”   白浔道:“我想问梅劫城中的梅花为何能四季常开?”   印槐淡笑:“只是如此简单的问题吗?白浔仙尊,梅劫城中的梅花能四季常开有两个主要原因,其一是因其地势,其二则是因为,在这梅劫城下?有一条灵石活脉经过。灵气滋养了一方?土地自然也滋养了一方?生灵。”   白浔点头。   印槐却道:“仙尊恐怕不是只有这一个问题吧,对不对?”   白浔直言:“确实还有问题需要印公子亲自解答。”   印槐笑容深了一些:“仙尊尽管问,城中之事无论大小我都可以解答。”   白浔抿唇笑:“印公子不必担心,你?必定能答。”   他稍作停顿,也许是因为要问的问题难以开口。   印槐做了一些不好?的猜想,催他快些提问。   白浔便直言说道:“我还想问,印公子与我家桑离的情?谊如何?”   此番特地来找他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印槐心中摇头轻笑,面上却笑容增大:“桑离于我有恩,我对她并没有任何男女之思,仙尊大可不必多想。”   印槐回忆起当年,若非桑离及时?出手相助,他印槐此刻说不定便难以站在此处。   他当时?正在为全知阁调查一次事件的信息,桑离正好?遇到?了一桩追妖至此的委托,顺路将?被人追跑刺杀的印槐给救了下?来。   白浔仔细观察印槐描述回忆时?的神情?,确无异样。 第45章   白浔仙尊微微放松了些?许, 听完桑离救印槐的故事便打算离开了。   印槐道:“仙尊不是对全知阁的营收感兴趣吗?要不要参观一下全知阁的运作方式再走?”   白浔仙尊只道:“不必。”   *   回?到客栈之中,一进门,白浔便听见了屋内轻缓的水声。   他下意?识看?向屏风。   许是因为暗了, 屏风内桑离点亮了灯,灯光便将浴桶的影子映在了屏风上,当然也包括她自己的身影。   白浔一眼看?得清清楚楚,桑离还在沐浴。   他连忙收回?视线,转身关门。   听见门扉响动, 屏风后的影子一顿, 而后桑离高声道:“夫君回?来了。”   他便轻应一声:“嗯。”   水声重新开始响动, 桑离的声音伴着水声流出来:“夫君, 我很快就?好了。”   白浔这次没有应答, 只是背对着屏风坐在了桌边。   白浔手?中倒着茶水, 耳边清晰听到的却是屏风那边的水声。   水声似乎变急了些?。   一阵声音较大的哗啦声流下来, 桑离应当是出来了。   屏风内。   桑离从?浴桶中站起?身,抬步跨出, 跨出的同时用灵力?吹干身上的水珠。   接下来, 只要穿好衣服就?能完成。   她伸出手?,忽然发现自己将白色里衣放在了红色外衣之下,她只能一手?牵着红色外衣, 另一手?去扯被?压在了底下的里衣。   为了将后半部分抽出,桑离便用了些?力?气, 只是似乎被?屏风卡住了,有些?抽不出来。   桑离下意?识用上了双手?。   然而, 里衣是拿在手?上了, 红色的外衣却掉在了屏风外。   听见声响的白浔下意?识放下茶杯回?头。   茶杯在桌面磕出轻响。   也是这一声轻响,让桑离从?方才的突发情况中回?神。   “夫君?可以帮我把外衣挂回?来吗?”   与?此同时, 她开始穿里衣。   举手?之劳之事,况且还是桑离的请求,白浔没有理由拒绝。   他应一声好,从?桌边来到屏风边。   屏风那边的灯还亮着,白浔拾起?外衣,眼睛却不由自主落在了屏风上。   黑色的人影部分与?木桶重叠,因此只能看?到轮廓模糊的上半身,她伸直手?臂,穿过?里衣袖子的动作至少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昏黄的灯光将影子映得朦胧,并不清晰,但偏是如此,倒平添了几分奇异得令人如火中炙烤的美。   如此穿上两只袖子后,她的脑袋微移,似乎发现了还没出现的外衣,有些?困惑:“夫君?你还在吗?”   白浔如梦初醒,将红色的外衣挂上屏风。   见到重新出现的红衣,桑离道谢:“多谢夫君。”   随即便低头系上里衣的系带。   白浔呆立了片刻,眼睛随着她的手?臂而移动。   见她系好了带子,这才匆匆转身离开。回?到桌面拿起?茶杯,头一回?牛饮清茶。   一整杯茶下肚后,桑离已经整齐衣裳从?屏风那头出来了。   “夫君,我们睡吧?”   按照以往的位置,桑离率先上了床榻,坐在里侧,面朝外叫他一起?上:“夫君,来吧。”   白浔抬手?给自己用了一道清尘诀,这才上榻。   只是直至躺下时,他都未曾偏头一眼。   身旁窸窣,桑离也躺下了。   两人枕在同一个枕头上,距离近了,她沐浴后身上留下来的香味就?钻进了他的鼻中。   比较清新,又似乎有些?香甜。与?平日里的她十分不同。   喉结上下滚动。   白浔侧身对外,闭上眼睛。   桑离却开口了:“我还是第一次用浴桶,客栈还准备了一块黑色的滑溜溜的东西,似乎是用来洗澡的,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竟然还有甜味。”   白浔试图闭着眼睛回?应道:“也许是掺了甜花汁的皂角。”   但闭着眼,却让他的其他感官更加灵敏了,那香味不仅没有减淡,反而还变得更加浓厚。   白浔心中轻叹一声,睁开眼睛。   桑离明白了:“原来是这样,还有就?是坐在浴桶里的时候……”   “桑离。”未尽的话语被?白浔打断,他的语调又轻又软,“我好困,快睡着了。”   桑离的心中也同这语气一样软了一块,便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了,并默默将自己也侧过?身的姿势换为仰面躺着额,双手?交叠放于?腹上,闭眼酝酿睡意?,压制住新奇的兴奋心情。   此时,白浔根本没睡着也睡不着。   他心如擂鼓,并感觉到了一丝慌乱,密密麻麻啃噬着他的心不得安宁:他居然会对桑离有那种?想?法?   她才二十岁!白浔已经不是那样年?轻的毛头小子了。   他此前虽没与?别人如此交往过?,但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世都不会和女人有什么更深的交集,更没想?过?自己会有道侣。   但,桑离还太小了。她不通人情世故,不仅是男女之情,哪怕友情和亲情,在她心上都存在淡薄。   如此空白如纸的她,如何能被?他哄骗……   白浔做不到,也不能做。   即便是已经结了契的道侣,他也无法并且不应对她……   今后,他该如何做?   白浔今夜注定无眠。   *   次日。   桑离睡了一个十分放松的好觉,二十年?来确实是第一次如此轻松,也许是使用了浴桶的功劳。   白浔则心事重重,但维持表面的温和对他而言并非难事。   桑离神清气爽,打开洛城买来的糖袋子,自己一颗,白浔一颗,眼中全是放松的欣喜。   白浔看?她一眼,同时接过?轻声道谢。口中糖块很甜,心中的涩意?却愈浓。   白浔微叹,问她:“桑离今日有想?去的地方吗?”   桑离便道:“到了梅劫城自然要去最富盛名的凌寒亭赏梅。”   白浔温润笑意?:“好,那我们今日就?去那里。”   二十岁的小姑娘正该是喜好玩耍的年?纪,趁着此次从?符离仙宗出来游玩,便多按照小姑娘的心意?游玩吧。   两人刚一出客栈大门,便看?见了不知何时等在门口的印槐。   白浔心中警钟又响。   “印公子好早。”   印槐微施一礼:“我本就?为东道主,自然要担负照顾好桑离与?仙尊的职责。”   白浔道:“这职责不过?是你自己加给自己的,印公子不必如此紧张。”   印槐微笑:“多谢仙尊。”   白浔仙尊暗忖,此人的性子倒是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像。   印槐问到两人打算去何处。   桑离:“今日去凌寒亭赏梅。”   印槐赞道他们选了个好地方:“凌寒亭是梅劫城中最负盛名的赏梅地点,在梅劫城北山上的凌寒亭可以观赏到几乎梅劫城的全景,不过?,单纯看?梅花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不如我们先在城中做些?准备再去?”   印槐询问的眼神看?向桑离。   白浔仙尊将其看?在眼中。   桑离便虚心求教:“具体要做什么准备?”   印槐耐心回?答:“比如买一点梅劫城的特色小吃点心白梅饼,然后再带一套茶具,准备一壶清泉水,届时可在亭中摘梅煮茶,配以点心,定然美味。”   桑离听完,便征询白浔的意?见:“我觉得不错,夫君认为呢?”   白浔见她当即露出一笑,微粉的唇瓣如同春日桃花:“确实不错。”   桑离迅速转头,不知为何自己会在满城白梅的梅劫城中想?到粉嫩的桃花去。   桑离看?向印槐道:“那我们先去买点心,茶壶和清泉水我们都有带着。”   印槐清凌的眼神划过?她微粉的腮侧,淡然笑道:“好。”   似乎有一种?无声的较量正在印槐与?白浔二人之间?流淌。   桑离对此毫无所觉,只有当事二人有所感。   他们默契相互对望,又默契双双移开目光。   卖点心的铺子便到了。   到了一看?才发现,白梅饼竟有好几种?馅料可选,桑离一时犯了难。   白浔到印槐与?桑离中间?,问他:“印公子如今年?岁几何?”   怎的忽然问起?他的年?岁了?   印槐觉得奇怪,但还是答了:“已有一百五十年?。”   桑离听见,也默默转头目露惊诧。   “看?不出来,你竟这么老了。夫君,你想?要什么口味的馅料?”   印槐露出苦涩笑容。   白浔压着心头涩意?,含笑回?答:“你喜欢就?好,我都可以。”   桑离认认真真选饼去了。   白浔则在心底给印槐打了个叉,但同时又觉几分无奈。   一百五十都算是老了,那他自己……   白浔默默摇头。   不过?很快,白浔便又有了新的想?法。桑离年?仅二十便到了成仙第九的境界,这等修为在与?她同龄的其他人中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即便年?龄相配,在修为上也远远配不上桑离。   世上还有成仙第九,那便是他白浔了。   如此一想?,看?见身边面色明显落寞的印槐,白浔安慰道:“印公子如此年?纪便已是成仙第三,此等天赋也是世人少有,印公子未来可期。”   印槐神情稍缓,谢道:“多谢仙尊。”   与?此同时,桑离也挑好了白梅饼,手?上挂着整整三包糕点。   “我们现在去凌寒亭吧。”   白浔伸手?想?要将她手?中的白梅饼拿上:“我来吧。”   “这怎么行??”桑离一躲,将另一只没拿东西的手?递给他,“夫君还是扶着我比较好,我拿就?行?了。”   “东西我来拿。”一旁的印槐出声,“这样一来,桑离便可专心关照仙尊。”   桑离一听,自然无不可,当即就?将糕点包递给印槐了。   白浔也笑着道谢:“麻烦印公子了,印公子真是热心肠。”   印槐一手?拿着糕点,一面笑着说:“不过?是小事,况且我们都知道白浔仙尊如今体弱,正是需要桑离照顾。”   “我们都知道”“如今”?   白浔仙尊眼眸微眯。 第46章   印槐恍然, 道:“仙尊可能不知道,自毕方城一事后,坊间便逐渐传言开了, 据说白?浔仙尊在结契后伤了元气,十分体弱。”   桑离第一个站出来否认:“胡说,夫君本就体弱,并非因为结契伤了元气。”   白?浔轻咳两声:“桑离说的有理。”   说起?来,这一切的源头还在他自己身上, 也怪不了别人。只是?, 若让辛从?文听见了, 只怕是要偷偷笑话他许久。   凌寒亭位于梅劫城北山山顶, 居高临下, 是?观赏梅劫城白?梅的最佳地点。   北山虽为山, 但实际并不高, 只是?略高一些?的小山坡,在这北山上也长满了白?梅, 上山一路, 两侧都是?清洁傲寒的白?梅花,梅香怡人。   印槐走在最前?方带路,桑离稍后, 白?浔与桑离并肩只略微比她稍后一点。   白?浔时不时留意印槐的背影,端看他有没有回头的想法。   桑离心无旁骛, 手上托着白?浔的手腕,也不影响她专心看梅花, 越看似乎就越像是?一个人。   她脑中灵光一现:“夫君, 我忽然发觉这些?白?梅花就像你?。”   白?浔立刻回应:“何?处像我?”   印槐背着手,也留意听着。   桑离道:“第?一点, 你?们都是?白?色的。夫君喜欢穿白?色,这些?梅花也是?白?色。第?二点就是?,梅花的枝条并不都是?直的,且看着很?瘦弱,夫君经常能听懂一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身体也很?瘦弱。”   白?浔温和一笑:“桑离观察得十分细致。”   被夸了的桑离心中高兴,嘴角微翘起?。   印槐独自将这几句话?来回琢磨了一番。   凌寒亭是?一座用纯黑的木料搭起?的六角亭,飞檐翘起?极高,仿佛真要飞上天?了一样。   巧的是?,今日无其他人上山赏梅,正好让他们三人独占了亭子的最佳位置。   亭中未设桌椅,桑离便姜块芥子袋中时常带着的桌椅成套拿出来,再将茶具、糕点等?一应摆上。   白?浔全程站在一侧等?着。   印槐抬眸看他:“要照顾仙尊看来并不容易。”   白?浔知道他想说什么,靠近圆桌准备搭把手,被桑离阻止。   桑离道:“就是?顺手的事情,夫君身体不好,方才走了那么长的山路,还是?先坐下休息一下吧。”   白?浔被桑离按着坐下。   印槐移开视线,再多看一眼,他担心自己忍不住。   莫说印槐了,白?浔心理也不曾好受。但既然已经骗了,就很?难决定该什么时候将事实告诉她。不若找个机会,再同桑离说他已经全好了。   不过,虽然想是?这么想,现在毕竟还有外人在。   白?浔仙尊咳出一声,并做出几口深呼吸。   桑离手中的动作不由加快了些?。   架上小火炉,开始烧水。   等?待的时间,桑离叫印槐也一齐坐下。   北山山顶的微风带着清幽的梅香吹来,满面扑鼻的清香。   桑离正欣赏山顶的景色,十分静谧而美丽。   印槐打量一眼桌面的摆设和正在火上烧的水壶:“由桑离沏茶吗?”   她点点头:“当然是?我。”   印槐惊叹一声,表示期待:“今日我有口福了。”   水不过一会儿烧开,桑离动作熟练,将茶叶扔进茶壶,倒水,一气呵成,显然做了不止一次。   印槐有些?怀疑自己,他所认识的沏茶似乎不是?这么简单的步骤。   第?一壶茶便好了。   桑离率先给白?浔倒第?一杯:“夫君,这次用的还是?雪峰顶上的冰霜茶叶。”   自从?夫君同她说这种茶叶每一泡各有滋味之后,她便喜欢上了。   雪峰顶上的冰霜茶?   印槐心中茫然,还有全知阁阁主不知道的东西,实在是?过错。   紧接着,第?二杯茶,桑离便倒给了印槐。   最后一杯,才是?自己。   桑离喝一口,神情愉悦。   白?浔抿一口,似乎不错。   印槐咂咂一品,倒是?没尝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反而非常苦涩。   这是?……好茶吗?   印槐不由得再次怀疑自己的认知。   喝茶,自然要配上茶点。   桑离早就将糕点拆开摆在了三个青瓷碟上。   被茶水苦了一口的印槐,便将视线落在白?梅饼上,白?梅饼大多是?甜口的,配这杯好茶正好。   白?浔此时也将视线落在了三碟糕点上。   三碟点心外表一样,都是?纯净的白?色,小小的圆圆的,一口一个的大小,每一块糕点的面上还印着一朵梅花。   桑离马上开始介绍:“最左边这个是?白?糖馅的,中间这碟是?酸梅馅,右边的是?红豆馅。”   “夫君,你?想吃哪个?”   白?浔伸手取了一块白?糖馅的白?梅饼:“我自己来就好。”   见他吃了,没什么变化的神色,桑离接着拿起?一块红豆馅的一口放入。   虽然大小足够一口一个,但还是?能将嘴巴里塞得满满的。   一时不慎,桑离不由自主咳了一下。   下一瞬息,坐在桑离对?面的印槐立刻出手倒了茶将茶杯递到她的手上。   白?浔下眼睑微抬,下一瞬也马上抬手为她抚背顺气。   桑离仰头一口喝下,才总算是?不噎了。   “夫君,这个糕点不要一口吃,太噎了。”   印槐收回目光,低垂着眼眸默默喝茶。   白?浔眉头轻皱着:“现在好了些?么?”   桑离再倒一杯喝下:“没事了。”   白?浔这才对?她微微笑起?来。   方才的一幕也让他确定了,印槐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清白?,不然他方才躲什么呢?   这种反应白?浔如今最是?清楚不过了。   见桑离又拿起?一块红豆的,白?浔便问她:“红豆馅好吃吗?”   桑离便道:“夫君也可以尝尝,是?甜的。”   白?浔明?白?,甜的代表着此次蜜月,于是?他也拿起?一块。   瞥一眼印槐,白?浔看着手里的白?梅饼道:“古时,红豆还被认为是?相思之物。”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果不其然发现了印槐眼睫的颤动。   白?浔接着道:“与印公子先前?告诉我们的传说倒是?有几分不谋而合。”   而后,印槐也默默拿起?一块红豆馅白?梅饼。   白?浔心中轻笑一声,欲要掩饰的东西往往愈发显露。   三人沉默着将红豆馅耳朵白?梅饼吃了个干净。   桑离不说话?是?因为无人同她说话?,白?浔不说话?则是?为暗中观察,印槐不说话?则是?因自觉显露了端倪。   红豆馅的吃完了,酸梅的只动了一个,白?糖馅也只少了几块。   但桑离感?觉腹中已有几分饱,便叮嘱白?浔:“夫君,这白?梅饼不适合多吃。”   白?浔温和回答:“好。”   桑离站起?来在亭中左右走动,两手撑着围栏往下眺望。   漫山遍野的白?梅花连成一片花海,全都是?白?茫茫的,又如下了雪一般,白?色花海的掩映之后露出一点灰瓦的梅劫城人家。   如人在画中。   见她行动,白?浔和印槐也先后站起?来,默默跟在她身侧。   虽然不说话?,但两人知道他们之间似乎多了略微紧张的对?峙氛围。   只是?好景没看片刻,桑离便感?觉似乎眼中的白?梅变成了灰调。   桑离抬头望天?:“是?天?气变阴天?了吗?”   但今日晴空万里,一丝云彩也不见得。   这就奇怪了。   桑离:“夫君,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梅花好像变成灰色的了?”   白?浔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有问题。”   印槐不自觉握紧了双拳。   这问题还没看出来,方才由白?变灰的梅花又迅速变成了枯黄色,显然是?迅速枯萎了。   这就成了大问题了!   三人目睹梅劫城中成片梅花一瞬凋零掉落的景象均是?大惊。   印槐立刻待不住:“我先回城中,两位不算梅劫城中人,可不必过于担忧,我们全知阁会尽力查清缘由。”   此刻,方才的那些?暗中较量和相互打量都不算什么,梅劫城的梅花一息之间全部?败落这可不是?寻常事!   印槐必须马上回到城中主持大局。如此明?显的事情,定然马上会在城中掀起?轰然大波,此时桑离留在城外是?最好的选择。   方才还一片雪白?的花海如今只剩下了一簇簇光秃秃的黑枝。   桑离还不知该如何?做:“夫君,符离仙宗会管这种事情吗?”   白?浔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问题。   思索片刻,白?浔答道:“若与修炼有关,也许会管。”   有些?事情不是?他们想做才做的,而是?符离仙宗站在了天?下第?一仙宗的位置上,自然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要求它光明?磊落,乐于助人,以自己的能力济世。   这都是?民众的要求,而从?来不是?仙宗的规矩。   符离仙宗支持惩恶扬善,却也从?不强迫弟子。   桑离便斩钉截铁道:“那我们也去?。”   白?浔问:“去?哪里?”   桑离抬头望他,灿若星辰的一双明?眸与他对?视:“夫君有什么建议吗?”   他垂眸,清润的眼眸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充满了温和:“你?似乎也有自己的想法,不如你?先说说看。”   光抬头久了也是?会累的。   桑离看向亭外,道:“此前?听说梅劫城中的白?梅四季常开不败,必然有原因,只要找到这个原因,一定就也找到了白?梅忽然全部?凋败的原因。”   白?浔赞许一笑:“你?说的不错。我之前?问过印公子关于白?梅常开不败的原因,其一就是?这底下有一条灵石活脉。”   桑离:“灵石活脉?”   她看向白?浔,记得白?浔仙尊手里就掌握着几条灵石活脉吧?   桑离便有些?担心地皱起?眉头。   白?浔笑问她:“皱眉做什么?具体原因还未查明?,不必担心过早。我知该如何?探查地下灵脉的具体位置,桑离,随我来。”   他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圆盘,上面刻有四个方位和一个小圆圈。   “这是?我自制的灵脉探查法器,注入灵力运转便能有所感?应了。” 第47章   白浔注入得到灵力在小小的圆盘法器内流转, 爆发出耀眼夺目的?五彩光华。   而后光彩稍歇,一段五彩灵力在盘中细圈上不停游走。   白浔解释:“等这灵力停下,再看是哪个方位便能知道灵脉在何处了。”   桑离了悟点头, 静待它停下。   只是等了许久之后,那?五彩灵力依旧在盘中?迷茫旋转。   桑离也茫然了,困惑地看向白浔:“一般要等多久?”   白浔眉头皱紧,道:“如此看来,应当是法器无?法找到灵脉所在。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此处的?灵脉已经消失或流失了所有?灵力, 另一种可能则是这里本就没有?灵脉。”   桑离分析:“全知阁的?消息不?可能是假的?。”   白浔心?头一跳:桑离竟如此信任印槐么?   白浔道:“方才见那?景象, 若是与灵脉有?关, 灵脉中?的?灵气消散得太快了, 不?符合寻常。”   桑离便道:“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白浔的?薄唇微抿。   桑离自?然察觉不?到他的?几分别扭的?小心?思, 她还说:“之前我们不?是还遇到过一整个小院在我们面前凭空消失的?情况吗?那?种空间异象若是也出现在此处, 将?梅劫城地底的?灵脉全部吞噬或转移了呢?”   桑离说的?不?无?道理。   白浔心?中?也难免猜测,此前遇到的?桩桩件件中?似乎都有?它的?影子, 这次他与桑离来到梅劫城, 也许它也跟来了。   但是,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关于这一点,白浔暂时还想不?通。   白浔点头认可桑离的?说法:“既然如此, 那?我们先回城中?找全知阁获取关于城下灵脉的?消息,如何?”   桑离的?嘴角微笑起来, 重重点头应好。   *   城内此时已是一片混乱。梅劫城中?人?家家户户门前都有?或多或少的?白梅树,梅花一落, 所有?人?立刻都发现了异样?。   一开?始, 他们也许只以为这是一个偶然发生的?事件,也许是自?己门前或附近的?这几棵树遭遇了什么意外而死, 但走出家门或店门,往左邻右舍和街道上看,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偶然,而是出了大事了!   梅劫城的?白梅忽然一瞬之间全落败了!   这对他们来说都是毁灭性?的?变化。   他们或是惊慌失措奔走相告,或是抓耳挠腮看着落败的?白梅无?从下手,或是成群结队去城主府找城主……   曾经幽静清净的?街道上如今都乱哄哄的?,几乎所有?人?都走上街头,急得面红耳赤的?也有?,吓得面色惨白的?也有?。   桑离与白浔并肩走在街上,淡然路过时也将?他们的?神?情动作都看在眼中?。   但也只是粗略一眼瞥过,桑离便不?多注意了,关注城中?人?的?状态对她而言并无?用?处,直接解决问题才是要事。   两人?到了全知阁总部,此时依旧大门紧闭。   桑离出手,轻轻推开?。   掌柜的?坐在柜台后方,不?时抬手擦着汗,低着头也不?知在干什么,听见门响,头也不?抬便连珠似的?回道:“如何挽救忽然落败的?白梅这种问题我们暂时一概不?知,调查后就会告诉各位,可以先留下钱财。”   这全知阁倒是十?分自?信,确切的?答案还未有?便先收钱了。   未听见有?人?回复,这掌柜的?抬头,这才看见白浔仙尊。   唉呀!这不?就是那?位与阁主关系不?浅的?人?吗?   掌柜连忙收起面上的?焦急,肃正神?色,抖抖袖子,只是脸上的?汗水就来不?及擦了,一拱手。   “原来是这位公子,公子可是要来找我家阁主?阁主已经带人?出去寻找城中?白梅落败的?原因了,公子来的?实在不?巧。”   桑离侧目,原来夫君之前出去是去找印槐了吗?   白浔道:“此番我前来并不?为阁主,而是想买一份梅劫城下灵脉的?走向图。”   掌柜面露难色:“这……”   白浔问:“可有?何为难?价格几何,我都能出。”   掌柜搓着指尖,心?知这位主应当是不?差钱,但:“灵脉走向本是隐秘,我自?然相信公子与阁主关系甚好,并非坏人?。但这种东西为防止有?人?买来是为了一些不?好的?心?思,所以定价颇高,且不?得讨价还价。”   白浔心?领神?会:“掌柜不?必为难,按照定价即可。”   掌柜点头,单手比出一个“八”的?手势。   桑离皱眉歪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白浔道:“可是八千万高阶灵石?”   掌柜手指一颤:“确实。”   八千万?高阶?   桑离有?些傻眼,虽然这些年她也有?些积蓄了,但远远不?够这八千万高阶啊!   她甚至想都不?敢想。   白浔仙尊倒是应得爽快非常,当场就掏出了芥子袋,一掷,摔在掌柜的?台面上。   “内里应当有?九千万灵石,掌柜自?去数一千万还我就可。”   九九九、九千万?   而且看他方才扔袋子的?豪气,这位公子是当真不?将?高阶灵石放在眼里啊!   掌柜也是少见如此大额的?生意,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拿起芥子袋,声线都在微颤:“客人?稍等,我去去就来。”   桑离在一旁也看得目瞪口?呆。   对于自?家夫君的?富有?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等了好一会儿,掌柜才从后方拿着一个卷轴和芥子袋返回,将?这两样?物品都双手奉上。   “客人?,这是您要的?图纸,以及这是您的?芥子袋与一千万高阶灵石。”   掌柜的?眼神?还有?些飘忽,不?怪他,他还未见过这么多高阶灵石,一时被晃花了眼。   白浔单手接过,淡然而温和:“多谢。”   掌柜磕磕绊绊:“不?、不?用?。”   掌柜抬起头,方才还在眼前的?客人?就已经离开?了。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还有?些恍惚,口?中?喃喃:“不?愧是阁主,竟能与这般……的?人?交好。”   远在城外的?印槐默默忍了个喷嚏。   *   有?了图纸,接下来只要根据图纸找到梅劫城中?灵脉的?源头即可。   桑离默默贴近,伸头去看图。   图纸上绘有?梅劫城的?大概轮廓和方位,其上便是如一张大网将?梅劫城笼罩的?灵脉了。   看着这些纵横交错的?线条,桑离便有?些眼睛酸痛:“我看不?懂,夫君,你说的?源头在哪里。”   白浔端详片刻,指着东北方向的?城外某个点位对她道:“应当在此处。”   桑离靠近去看,耳廓微微擦到他的?手臂。   她看见白浔手指的?那?个点上根本就没有?表示灵脉的?线条,便很疑惑:“但是这里没有?画出有?灵脉啊?”   白浔低头转眸,看向自?己手指的?地方,不?由有?点窘迫:“不?小心?偏了一些,应当在这。”   言罢,白浔的?指尖便往左挪动了一点,正好是这一点点的?距离,就大不?相同了。   桑离凑近凝望那?仿佛打了个结一样?的?线,若有?所思点头。   她倒是没在意去想为何方才白浔的?指尖会偏了一些。   *   确定了方向和位置,两人?直接出城而去。   梅劫城四面环山,城外东北方向不?远处也是一座矮山坡,甚至比不?上北山的?高度。   一路上过来,路边的?白梅花全都凋败了,无?一幸免。   到了东北的?山坡上,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远不?止白梅凋败一事,有?那?么一片草地上的?植被也全都枯死了。   不?过恰巧的?是,印槐也带着人?到了这片草地边上。   印槐主动过来同他们打招呼:“你们怎么在这?”   桑离也主动解释:“我和夫君先去了全知阁,买了灵脉图后找到这里来了。”   印槐先不?着痕迹地上下看她一眼,而后看向白浔仙尊:“仙尊破费了,过后我让阁中?将?钱款退给仙尊。”   白浔轻轻淡笑:“不?必,花出去的?钱就是泼出去的?水,印公子不?必为这笔钱费心?。”   印槐也随之一笑:“仙尊阔气。印某佩服。”   桑离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总之听在耳朵里都是废话,所以桑离也没有?多在意。   不?就是客套话吗?夫君会说就可以了。   实际上是不?是客套话,白浔和印槐两人?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印槐暗指他花钱大手大脚不?懂节制,白浔则暗指他多管闲事。   两人?停下话头,对立而视,相会的?目光中?似有?火花在闪烁。   更甚至,下一瞬似乎就要有?雷霆降临在二人?之间了。   见两人?不?说话了,桑离只当是客套完毕,开?始参与正事的?讨论:“印槐,你比我们先到这里,这里是不?是因为受到了灵脉的?影响才会变成这样??”   印槐马上转头移开?与白浔仙尊对视的?视线,十?分关注地微微倾身看向桑离:“确实是因为灵脉的?影响,方才我与他们已经测过,此处灵脉中?的?灵气已经完全消散了。但奇怪的?是,这片草地上的?枯草枯木都不?是今日才枯萎,而是已经枯萎半月有?余。”   “半月有?余?”白浔轻轻皱起眉头,似乎十?分不?解,“你们全知阁的?人?竟然没有?察觉到此处异常吗?”   印槐低头,沉默不?语。   桑离却开?口?:“不?过,就算半月前知道这里枯萎了一般应该也想不?到是和灵脉有?关。”   白浔抿唇,嘴角线条凌厉,桑离这是在为印槐说话?   其实,桑离只是在理性?讨论而已。   她又道:“但这是不?是说明半月前这里的?灵力便开?始消散了?”   印槐嘴角微扬又迅速下压:“我也已经查探过了,半月前此处的?枯萎与灵脉并无?关系。灵脉的?灵力确实是在大家看到白梅其其凋败的?几息之间完全消失的?。”   “无?关。”桑离顺势推断,“那?为何会枯萎,莫非是为了误导后来人?吗?”   白浔指尖握紧。印槐也心?头一颤。   可是有?什么人?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第48章   这件事情就没那么简单。   桑离没想?太多?, 她接着问:“那些消失的灵气去了哪里呢?还有,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充灵脉之中的灵气?”   没有人回答她的疑问。   这种事情此前从未发生?过,就连全知阁也毫无头绪, 面露难色。   白浔就在此时站了出来给出一个?提议:“若是人为,定然会?留下?线索,不如直接深入地底看看现在的灵脉究竟是什么情况,也许还能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他稍顿一下?话头,又道:“印公子身为全知阁阁主, 定然也能想?到这种方法的吧?”、   方才还面露些许难色的印槐马上从容一笑:“自然。”   印槐有把握任谁也看不穿他究竟是想?到还是没想?到。   于是, 印槐便打算亲自出手往地上凿出一个?洞来。   白浔见他这架势, 连忙伸手喊停:“等等, 印公子。”   印槐收手, 就等着听听看白浔仙尊要?说什么。   白浔道:“印公子不必仔细看看灵脉所在的位置再?出手吗?万一直接打断了灵脉……”   白浔沉吟一番:“不过印公子毕竟是成仙第三的境界, 不会?这么鲁莽, 是我?多?想?了。”   印槐皱起?眉头,感觉有些奇怪。印槐自信自己是绝不会?失手将灵脉打断的。   但白浔仙尊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不论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开始说话是这样的腔调了?   印槐抬眸去看桑离。   便见桑离已经也皱起?了眉头。莫非桑离也觉得奇怪?   桑离道:“还是我?来吧。”   她方才看过灵脉走向图了,知道灵脉的位置。   印槐心想?不好,语气也不由有些急了:“我?当然不会?打断灵脉, 灵脉的走向早便……”   桑离已经果断出剑。她飞至半空,挥出雪白凛冽而美丽的剑气, 如同大雪一般覆盖了这片枯黄的草地,数息过后, 在这大雪融化的同一瞬间, 草地坍塌下?陷,湮为细碎的流沙, 露出地层深处交错复杂的一段灵脉。   印槐不禁为她的剑赞叹:“桑离,你的剑术比起?以前?真是厉害了许多?。”   桑离收敛剑气,又变得内敛而藏锋的样子,道:“当年我?半仙第九,如今我?是成仙第九。”   跨越可一整个?大境界的剑,自然是不同了。   但剑气中的心境却从无改变,印槐想?到,依旧纯净直接毫无犹疑,这也是印槐最欣赏她的一点。   白浔站在坑前?往里看:“这高度……”   桑离恰巧落在他身侧,伸出双手:“夫君要?下?去吗?我?抱你。”   白浔十分随意地迅速瞥去一眼,就看见了印槐脸上的隐隐青色。   他心中高兴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带有几?分抱歉和温润的笑意:“那就多?谢桑离了。”   桑离发?自内心地觉得他不必道谢:“你是我?夫君,我?本该照顾你。”   但是……   印槐感觉有几?分离谱,这坑虽深,但也不过十数丈高,凭借白浔仙尊成仙第九的修为还下?不去吗?   白浔仙尊此番一定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好让他知道,即便仙尊的要?求多?不合理,桑离还是会?偏向他。   印槐垂眸独自生?忧,他不得不承认,这招虽然浅显,却十分有效。   印槐率先跳坑在前?,一声不吭地。   桑离则抱着白浔紧随其后。坑洞内深处的光线比较昏暗,十数丈的距离跳下?去也不过是几?息之间的事,所以在跳坑的过程并?看不见什么东西。   白浔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被她抱着腰。   此前?他便已经想?过了,既然印槐对她的心思并?不单纯,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不仅是因?为他如今就是桑离名义上的道侣,更因?为……   原本他还会?因?为一些客观事实而有所畏缩,现在想?来不必如此,左右他白浔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更何况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就更不能因?为一些所谓的规则而束手束脚。   只这一段时间,等过了蜜月,他自会?创造合适的时机与她坦白。   “扑哧”   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坑内忽然亮起?来,莹莹的光照在黯淡的灵脉上。   原来是印槐扔出的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像这样的夜明珠白浔也有,于是他自然知道这般大小的夜明珠价格。   这样看来,全知阁阁主也算是富裕。也对,毕竟一张灵脉图就能卖出八千万高价,若是还有比这更贵重的东西也有可能。   全知阁卖的是全天下?的消息,“全知”到一种可怕的地步。   所以,它?能赚的是全天下?人的钱。和他自己比起?来,究竟哪一个?会?略胜一筹呢?   若是印槐所拥有的资产比白浔仙尊更加丰厚?   白浔不禁将视线落在身侧的桑离身上,她会?不会?后悔与他匆匆结了契?   白浔又去细看印槐的面貌,这一点还是他自己略胜一筹的。   印槐这人的脸型虽与白浔的差不多?,但在五官上还是逊色于白浔。   白浔仙尊稍稍放了心。   桑离仔细查看这些灵脉,已经发?现了不妥之处。   “灵脉的外表没有任何损伤。”   白浔也随着桑离的目光观察灵脉。   没有损伤也就意味着极有可能是自然消散的。   但是……他们都同时发?现了一丝端倪。   抛却单纯的视野,用灵力和神识一起?探查的时候,他们便不约而同发?现:“是空间术法!”   印槐虽然无法感知,但两位成仙第九的共同判断,印槐并?不怀疑。   “空间术法不是成仙第九境界方能触碰的法则吗?有人用空间术法转移走了灵脉中的所有灵气?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第一,印槐所知的成仙第九唯二?都在这里了,事发?时他们三人一同目睹了白梅全部一瞬落败的景象,且他们的惊讶不比印槐的少,就不可能不让另外两人感知而用到空间术法。桑离是绝不可能做这等无聊事情的。   第二?便是,同时转移灵脉中所有活动的灵气,而且这原本是一条活脉,单纯转移灵气是不够的还需要?将灵脉的本源都一同转移才会?出现如今这般景象。   但是,再?怎么不可能,都不会?改变这个?不可能的事实。   印槐的背脊寒毛直竖,心中涌上一阵阵的后怕和担忧。若真有人能做到这些,说明对方不仅是成仙第九,可能是比成仙第九更要?厉害的存在。   今日这罪魁祸首能转移梅劫城的灵脉源头和灵气,就能转移全天下?的灵脉和灵气。   这难道不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吗?   只要?稍微这么一想?,印槐便觉得自己已经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桑离开口道:“似乎与之前?我?们在毕方城遇到的有些相似。”   印槐回神:“是毕方城多?次失火的事情吗?”   桑离便将整座小院在他们眼前?消失的事情讲了一下?。   印槐的神情更加严肃了,若是同一人,那此人便从很?久以前?开始谋划这些了,如此复杂,对方究竟想?要?什么?   印槐看向白浔仙尊。   外边的人群可能不知道,但印槐却清楚符离仙宗的白浔仙尊是各仙宗的宗主长?老们最怕提及的人物,皆是因?为他智近乎妖的心机和谋算。   感受到印槐探究的视线,白浔仙尊却没理会?他。   遗憾的是,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白浔也暂时无从得知。   白浔还笑着安慰道:“仅凭这一点并?不能断定两件事就是同一人所为。只是善用空间术法,那必然是成仙第九以上。”   他笑容不变看向印槐:“这世上竟还有全知阁都不知道的成仙第九,真是稀奇。”   印槐无语。   这种招式就不适合再?用第二?遍了吧?这样说话真的很?阴阳怪气。   印槐想?直说,但不知道也确实是不知道。   这样一来,印槐就没底气说了,于是欲言又止。   眼看着坑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白浔瞥一眼无话可说的印槐。   他轻咳几?声,似是被烟尘呛到的感觉。   桑离马上回头,眉梢也都皱了起?来,外放的担忧十分明显。   “夫君累了,反正也看完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白浔点头同意,转而看向印槐:“印公子,那这里就拜托你了,我?们先回去了。”   印槐扯出一笑,有些僵硬:“好,此处就交给我?。”   多?亏桑离看不出来礼貌微笑的区别,白浔温柔和煦同他道谢,在印槐的眼中看来也是虚伪得很?。   送走白浔仙尊,印槐也从深坑里出来,让人将此地围了水泄不通严格看管。   只是印槐忧心忡忡,若真有第三个?成仙第九,这件事就不是单凭梅劫城的力量可以解决的了。   *   与此同时,桑离将白浔扶回客栈房中,给他倒上茶水。   白浔轻声道谢:“还好有你,今日多?谢。”   往常被谢,桑离心中总是高兴的,也会?微笑起?来点头,只是今日她却神情不变,只是应了:“我?自然要?照顾夫君的,因?为夫君身边只有我?。”   白浔心尖微动。   颤动过后,他轻声细语地问她:“桑离是不是在担心灵脉一事。”   桑离却摇头否认:“我?不担心这个?,只要?找出幕后之人,一剑战之不就可以了吗?并?不算难。”   她总是那么直接。   白浔抬起?茶杯掩盖唇边的笑意,应:“嗯。”   笑意缓解后,他又恢复那温润端方的模样,安慰道:“此事或许需要?同宗内说一声,我?稍后传信给辛从文,叫他多?留意宗内以及周边的灵脉动向。”   白浔眼神微暗,他此时想?到的是,若那人真能将活的灵脉转移偷走,那下?一个?目标说不定就会?涉及他手中掌握的那几?条最大的活灵脉。   若真如此,他便不能不管了。 第49章   符离仙宗主殿内。   辛从文刚刚收到白浔仙尊的?来信。   白浔与桑离离开宗门这么多天了一个信儿都没送回来, 辛从文差点以为仙尊都将?他们忘了呢。   一看,就知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之前都没给过信的人忽然来信了,那必是有事麻烦。   且这事还真不小。   辛从文的?眉心?逐渐皱起, 事关灵脉,确实?不能轻轻放过。   他稍作思考便快速写好了回信。   这回信定然能让仙尊满意。   辛从文严肃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   回信很快就到。   桑离也凑过来看辛从文宗主的?回信。在桑离的?设想中,虽然离得比较远,符离仙宗也许会派人增援梅劫城吧。   辛从文回信上说:   仙尊的?信我已?收到,会严加看管符离仙宗以及附近的?灵脉情况。梅劫城路途遥远, 从符离仙宗怕是来不及, 便都仰仗仙尊的?能力?了。   另, 仙尊请注意多保重身体。   这最后一句……   白浔的?眼前已?经出现辛从文带着笑意故意写下这句揶揄的?情景了。   桑离看完回信内容, 有些不满:“这宗主竟不派人帮你, 梅劫城和周边范围这么大, 仅靠你一人如何能行?”   白浔收起, 道:“宗主说的?有理,符离仙宗离此地太远, 俗话说, 远水救不了近火。”   见她有些耿耿于怀,白浔又道:“而且,印公子和他的?全知阁也不是摆设, 有他们一同调查定能事半功倍。”   桑离只道:“我相信你。”   相信他的?言语,也相信他的?能力?。但?……   “夫君一定要多注意休息, 我也会帮忙的?。”   但?她唯一不能相信的?就是夫君的?身体状况了。   白浔温和笑道:“好。那现在便休息吧,想必睡一觉醒来, 到了明日?全知阁便能有新?进展了。”   既然白浔说有, 那就必然是有。   桑离从不怀疑自家夫君的?智慧,当晚便放心?睡下。   只是, 兴许是因为睡同一张床的?次数多了,桑离的?身体便已?经习惯了身侧有人的?状况,逐渐变得放松起来。   刚开始时,她尚能自己好好睡在另一边,安分守己,毫无逾矩。   只是到了后半夜,她便常常因为翻身而误入不属于她的?地盘。   白浔不愿趁人之危,那就只能一退再退。   如今倒还好,他只需退个两次,桑离便能安稳不动地待在原处直到天亮了。   一般来说都是他率先醒来,于是等桑离起时,床榻上早便只剩她一人了,是以自己也一直没?发现自己的?偶尔逾矩行为。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白浔仙尊从未就此事同她谈过话。   今日?后半夜果真也是如此。   只是又稍微有些不同。   白浔已?经退了两次,按照以往的?经验,此时便可自己松口气入睡了。   身侧还剩半个身位的?空处。   白浔松了气,放松闭眼了,身上却?忽然一重。   一条熟悉的?胳膊竟搭了上来。   白浔马上被惊醒,十分迅速下意识按照自己的?本能行动将?桑离的?手臂放回了该在的?地方?,然后,白浔仙尊又向后退了退。   这回,他将?脸和身体都朝向了桑离那边的?里?侧,就为了能在她翻身过来的?一瞬将?人推回去。   他不能再继续退了,再退,他就会掉下床榻了。   白浔独自一人默默等了好一会儿,桑离沉睡着迟迟不见下一步动作,白浔再松一口气,心?想看来今夜就只会翻到这里?了。   白浔正身躺平,再次调整呼吸入眠。   偏偏就在入眠的?几息之后,一条熟悉的?胳膊再次压在了他的?身上。而且,这次不仅仅是胳膊,还有半条小腿。   白浔也想将?人推回去,但?他如今手脚都被压住,动作大一些定然会惊醒桑离,到时又难免要有一番解释。   思来想去,缜密的?逻辑成?功说服自己视而不见置之不理,白浔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帮助入眠,数到了天色熹微又不得不早起。   *   桑离醒来时,床榻上如往常一样只余她一人,单手撑起,桑离便发现身侧白浔睡的?位置还有些余温,便知今日?白浔也才刚起没?多久。   等她整理好衣装出门时,白浔上下打量、仔细观察她的?神色,便知道今日?也是成?功瞒过。   若叫她发现自己夜里?总是在抢占他的?位置,说不定后悔愧疚之后,便要打断这样的?“夫妻修行”了。   毕竟是好不容易学到的?新?东西。   如此想着,白浔放下未动一口的?茶杯,道:“醒了,我们便一起去全知阁看看?”   桑离眼中睡意刚消,随意点头:“好。”   *   今日?的?全知阁也很忙碌。   不过今日?再见掌柜,那掌柜应当是早被吩咐过了什么,见到白浔和桑离二人便积极地带他们进入全知阁的?内室之中。   “我们阁主说了,二位今日?会来全知阁,客人要的?东西就在那桌面?上。”   白浔及时开口问道:“你们的?阁主去哪里?了?”   掌柜笑答,那神情似乎有几分模仿到了印槐的?:“昨日?在城中搜集了一夜,就算成?仙第三也要休息一下了。”   掌柜将?话带到,便火速关门离开。   脚步声渐远,白浔和桑离这才靠近桌子,将?桌面?上折了一下的?薄纸拿起。   上面?说明了全知阁调查的?结果,梅劫城中只有三家异常,这三家之中均有人需要打量灵力?,且生活并不富裕。   这三家分别是城北的?赵家,城南的?钱家和城东的?孙家。   城北的?赵家,是因他们早些年外?出闯荡后回家的?继任家主原先便受了重伤,常常病痛在身,需要大量灵力?和灵气的?滋养才能续命。   城南的?钱家则是一个穷苦人,不如赵家富裕,小院子里?只住了两人,一位母亲和她的?孩子。小孩儿似有天生不足之症,需要得到大量灵气的?滋养才有可能逐渐好转。   至于城东的?孙家,则是三户人家之中最普通的?了,孙某独自一人居住,院中还布置了一些基本的?防范贼人的?机关。   他此前也是因为受了伤,据说需要大量的?灵力?才能治好。   这位孙某,看起来也恰巧是三家中最为淡定从容的?一家。   既不对全知阁来探查的?目的?露出惊讶,也不对他们口中的?目标面?露期待。   要么是因为他并不着急需要,要么则是因为他早就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了。   恰恰是这样最寻常的?表现,往往体现出了不寻常的?真相。   桑离与白浔便先去了孙家查看。   原来,孙某以替人办事来谋生,这次让他捡到了一个十分轻松且薪资丰厚的?任务。只需他按照指示扮演角色,便能得到丰厚的?酬劳。   孙某道:“原本只要我扮演到今日?就可以了,但?我也没?想到此事竟然会牵扯到这么多人,这件事实?在太复杂了,我退出,你们自己慢慢查吧。”   孙某还提出了自己的?怀疑:“说不定雇佣我做这些事的?人就在另外?两家之中,我的?雇主出手阔绰,也许就是城北的?赵家搞的?鬼。”   白浔认真听了他的?几段话,便礼貌送别:“感谢孙公子提供的?线索,我们会根据孙公子所提供的?继续追查,孙公子大可放心?。”   孙某一拱手:“符离仙宗办事,我自然放心?,有劳仙长。”   为求方?便,白浔只表明了自己作为符离仙宗人的?身份,而隐藏了自己是白浔仙尊的?信息。   排除了孙家,却?还有另外?两家仍在嫌疑之中,且一个在城北另一个刚好在城南,相差最远的?距离。   全知阁虽也派了人守着,但?修为普通,若对方?真有成?仙第九将?会难以招架。   白浔提议两人分开守着会比较好。   “我去城北,桑离去城南,这样方?便。”城北是最有可能的?一家。   桑离却?不同意:“不行,还是我去城北。”   她考虑的?则是夫君身体虚弱,最有可能出事的?城北该由?她去才是最好,夫君只要站在城南就好了。   白浔看出她的?心?思,无奈一笑,妥协:“好,那我去城南。”   两人临分别去往两个完全相反方?向前,桑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夫君,若有情况,我也能马上赶来,夫君切莫逞强。”   没?事的?,桑离告诉自己,那孙某都说了雇主十分富裕,那城南的?穷苦母子决计是不可能了。   白浔欣然点头答应:“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听到他的?亲口承诺,桑离放下几分心?来,眉头紧皱未曾舒展:“我先去了。”   她飞身起时,回头再看了一眼白浔的?方?向才离开。   白浔则一直回望着她,凝视她的?背影直至完全离开。   可惜,他叹,这一幕没?有其他人得见。   *   城北的?赵家占地也不小,桑离动用神识轻而易举找到赵家家主的?房间,潜入屋中房梁处。   桑离已?经观察过赵家中的?护院等级,修为境界都不高,至于赵家家主,也不过是宗师级别。   桑离屏住呼吸气息,仔细盯着回到房中的?赵某的?一举一动。   他气息略有淡薄软弱之处,也许确有重伤。回到屋中,他便开始更衣,脱去外?衣更换,桑离注意到他左肩部似有伤痕。   也许这就是赵某所受的?重伤吗?   与此同时,他的?四个护院便合力?抬着一个大号浴桶进门,将?沉重的?浴桶放在了屏风后的?位置。   桑离探头查看,那浴桶中装着深深翠绿色的?浓稠液体,就在这样的?液体之中竟蕴藏着丰富的?灵力?和灵气,似乎十分难得。   赵某似乎就是通过浸泡这样的?液体来修养重伤的?。   这种液体有没?有可能就是灵脉之中流动的?东西呢?   桑离看不出来,并不知道。   但?要知道也不难。   趁着赵某已?经脱去上衣埋入捅中,桑离足尖一点便从房梁上直直落在了浴桶旁。 第50章   与此同?时, 桑离的剑也准确落在赵某的颈间,层层剑气已将人锁住,若锁中之人妄想逃跑, 剑气会毫不留情地阻拦一切退路。   赵某马上被惊吓到在浴桶内重重滑了一跤,呛进?一大口水,看清来人后?更是结结巴巴:“这位女侠、仙子,我什么什么都没做啊!”   桑离的手稳得很,剑锋一分也不曾偏离位置。   她沉着道:“你这桶里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这?”赵某想不?到这位从天?而降的人居然是要问他这个东西, 害怕的余韵让他的尾音都在微微颤抖。   桑离手中剑气再逼一分:“快说。”   死亡的恐惧和威胁如乌云罩顶, 压迫十足。   赵某连忙开口:“我说我说!这是我用九九八十一种能增进?灵力的稀有药材熬制而成, 若仙子需要我将方子送给仙子都行!”所以把剑放下吧!   桑离并未如他所愿得到答案之后?便收剑, 而是再逼一分!   “你说的都是真的?”   完了完了!只要稍微动一下, 就要了命了啊!   紧贴皮肤入骨的寒意让他浑身湿透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打?着冷颤。他也不?想抖, 但实在忍不?住啊。   他抖着身子, 脖颈僵硬,眼睛里的眼仁也在胡乱颤动, 看起来就快神思涣散了但还是强撑着:“仙子, 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全是真的。”   桑离这回便相信了, 若这浴桶中的是八十一中珍稀药材熬制的汤药,便与灵脉无关?。   她一瞬收起剑气, 如来时一般,去也无踪。   徒留赵某胆战心惊, 后?怕无穷地瘫坐着靠在浴桶内, 平常泡了之后?浑身温热的汤药今日竟让人透心的凉。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要身首异处了!   桑离从赵家出?来,心急如焚:若不?是孙家, 也并非赵家,那岂不?就是孙家?!夫君此时正在城南的孙家啊!   *   与此同?时,白浔仙尊正在城南钱家中观察母子二人的行动。   不?过是用饭、玩耍、母子说些话?聊聊天?而已,并无特殊之处。   母亲和蔼温柔,孩子乖巧懂事,二人之家其乐融融。   若要说些怪异之处,那便是这孩子虽面色略显苍白无血色,并不?见气息不?均,行动迟滞之象。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明?显的先天?不?足的病症。   莫非已经治好了?   白浔仙尊心有怀疑,便留下了一抹神识作为标记。   今夜在钱家这儿应当看不?出?什么了。   也不?知……桑离那边进?展如何?   白浔也没想到的是,他方才正挂念着的桑离此时已经极快速度解决完毕要做的事情,“光明?正大”将赵家翻了个遍,并得到了亲口可证实的证言,此时,已经向身处城南的白浔飞奔而来。   *   飞奔而来的桑离正碰上打?算离开的白浔仙尊。   两人碰巧打?了照面。   桑离反应迅速,飞身上前,一把勾住他的胳膊,施展灵力将两人一同?带到了较偏僻处。   “夫君,钱家是不?是有问题?”   白浔听她语气便猜到了,但还是要问:“赵家不?是,对?吗?”   桑离点头?:“嗯。”   所以在排除了孙家之后?,又排除了赵家的桑离,因为担心他所以才到了城南?   白浔仙尊心中已有答案。   白浔心头?微暖,只说了一句:“今日钱家没有收获。”   白浔是早就习惯了慢慢来的节奏,但向来直来直去的桑离并不?能习惯啊。   她只是疑惑地皱眉:“所以钱家也不?是吗?”   白浔:“暂时还未能定论。”   桑离又问:“夫君直接问他们了吗?”   沉默了一会,白浔问她:“桑离是直接问的?赵家发生了什么?”   桑离便将浴桶一事说了一……   还未说完,白浔便皱起了眉头?:“浴桶?你见到赵某沐浴了?”   桑离有些不?明?白这一点有什么可强调的,只是点点头?:“见到了。”   白浔更加严肃,就连距离也拉近了几分,眼睛直直看着她的眼:“见到了什么?”   桑离迷茫回答:“就是看见他脱了外衣进?了浴桶。”   白浔再问:“里衣还穿着?”   只以为是什么关?键线索,桑离回忆着点头?:“有穿着的。”   但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听到这个回答,白浔的眉头?也不?皱了,方才还严肃至极的氛围和态度也不?见了。   桑离觉得更加奇怪了:“穿没穿里衣有什么……”   白浔及时叫停:“没事了,桑离,以后?都不?许再回想今日在赵家看到的事。”   不?能想?桑离轻应一声:“可我还没说那浴桶里是什么。”   白浔率先答:“是用药材熬制的药汤吧,我猜的可对??”   桑离露出?万分赞赏的目光。   显然他是对?的。   钱家母子就普通许多,她既没有强大的财力,也没有宗师以上的修为,仅仅是元境修为。但她的孩子先天?不?足之症却显然已经有所缓解,其背后?缘由还需进?一步探查。   只今日那钱家母亲仍处于兴奋和高兴之中,只会将时间都用来陪伴孩子,今日就不?会有什么可疑动向了。   听完白浔的分析,桑离也被他说服,更何况他还提到自己已经留下标记可以随时掌控任何可疑之事,桑离便也点头?赞同?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是不?是无事做了?”   白浔思索片刻:“赵家和孙家那边也不?能轻易掉以轻心,回去的时候我们顺便在他们的门前留下标记,之后?便去全知阁找印槐商量此事。”   桑离边听边点头?、   白浔看她一眼,又接着道:“毕竟是梅劫城的城内事,印公子是梅劫城中人,他来处理必然会更加妥当。”   桑离无不?赞同?。   *   全知阁总部内,印槐已经等候不?少时间了。   果然等到二人一同?前来,印槐还笑容满面,看起来已经休息足够好了:“我猜二位调查之后?定会来全知阁找我,果然如此。”   白浔笑道:“我与桑离毕竟是外人,一些事还是同?印公子商量会比较好。”   提到桑离,印槐便不?禁飞快朝桑离看去一眼。   这一眼叫白浔也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如今,白浔已经不?屑同?这样短促的一眼作斗争了。   白浔摸着把椅子缓缓坐下。   见他如此,桑离马上关?注过来,为他扶了扶椅子靠背,不?仅如此还给他递一杯清茶。   这些默默付出?的动作叫印槐也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垂下眼睫:“可有什么发现??是不?是孙家嫌疑最?大?”   白浔轻咳两声。   见状,桑离代表回答:“如今嫌疑最?大的是钱家。但夫君说了今日应当看不?出?什么,需要等一日再看。”   “应当?”   印槐下意识着重强调了话?中某个字眼,惹得桑离朝他看过来。   印槐一顿,尴尬一笑:“我并非是怀疑仙尊的能力。白浔仙尊的观察力和执行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仙尊的判断一定不?会错。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何必须再等一日。”   桑离便毫不?吝啬将白浔说给她听的分析和解释又说给了印槐听。   印槐侧身静静听着,态度十分积极,时不?时附和一两声,等到桑离说完后?,他还要拊掌大悟:“原来如此!多谢桑离。”   白浔默默看着,轻轻呼气吹去茶沫,心底已经在暗暗发笑了。   下一瞬,白浔侧耳。   桑离道:“不?用谢我。这都是我夫君同?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印公子拊掌的动作一顿,原以为吃了一口甜甜的蜂蜜,咽到喉中却才发现?是一只苍蝇。   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别?提多难受了。   短短时间,印槐竟然又再次感到身心俱疲。   比昨夜通宵调查带来的后?劲更大。   白浔不?过一眼,便看见印槐风中残烛,可怜摇曳的模样。   他终于难得找回了一点良心,主动提出?告辞:“调查确实劳累,我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我与桑离回去休息片刻,接下来便都交给印公子了。”   印槐皮笑肉不?笑:“守护梅劫城本就是我作为城中人该做的事,仙尊无需挂怀,好好休息就好。”   见到两人相携离去的被一块,印槐叹出?一口气。   他实在不?想看见两人贴在一块的样子,但又有什么办法?两人可是在众多宗门整个天?下的见证之下结了契获得天?地认证的道侣。   大典那日,印槐也去了现?场。   虽然桑离完全没想起他给他送请帖,但只要有心,办法就总是比困难多的。   利用全知阁的人脉,印槐顺利进?入了现?场,几乎是在距离最?远的一个角落里看着。   那日,她身上的嫁衣似火,烧空了他的心,若是站在她身侧的人……   木已成舟,印槐已经无力可改,但谁能说得清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他会一直默默坚持,甚至直到他印槐身死道消的那天?。   他要让桑离知道,他会是她永远的退路。   *   桑离扶着白浔的手臂,两人一起回到客栈房间内。   白浔脑中不?知为何猝不?及防想起了房中一直备着的浴桶。   他状似不?经意地请教她:“桑离,也许是因这两日的奔波,身上似乎有些劳累,也不?知若用热水沐浴能否缓解。”   桑离果然顺势建议:“房中就有浴桶啊!夫君要不?要去泡泡?过后?确实会轻松许多。我去叫人准备热水。”   白浔犹豫几分,而后?说:“如此也好,多谢桑离。”   热水很快备好了。   白浔独自走到屏风后?,展开外衣脱下,手指刚摸到里衣的系带,片刻后?还是就此作罢。   就着里衣,白浔跨入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   水面飘着白雾,但也还算清澈。   他等了片刻后?,朝着屏风外开口:“总觉肩颈处似乎有些酸疼,桑离,可否来帮我一下?” 第51章   屏风外, 桑离毫无戒备地应了一声。   “好,我这就来。”   白浔安静等待,就?连都?静止下来?, 一丝水声也无。   他细细听着,桑离的脚步水面越来?越近,直到绕过屏风来到他面前?。   桑离见到水中的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白浔仔细观察了她的眉眼动作,确认她并无波动,想?来?她闯入撞见赵某沐浴药汤时?也是一样的反应。   白色里衣湿透后皱巴巴地黏在肌肤上, 有些透明。   桑离抬目一瞥, 十分淡然自若, 自觉绕到他身后。   “夫君是不是需要我帮忙按一下?”   她的双手已经搭上白浔的肩膀。   指尖立即被润湿。   见她反应平淡无奇, 白浔也一时?松了口气, 虽然心中难免有些其他念头或想?象, 但此时?还是没有发生为好。   白浔应一声:“是, 多谢桑离。”   他抬起双臂,自然划过水面, 使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桑离手下用劲, 眼睛却不由自主被水声吸引,水面清澈透明,她还能清晰看见手臂划动时?, 水中飘起游荡的白色衣角。   如此看着想?着,桑离的口便?自己?动了:“夫君沐浴为何?不将衣服都?脱去??”   这个问题问得好。   桑离不知道的是, 听到这个问题,白浔都?紧张了半分。   不全脱了自然是因为那时?便?有了引她过来?的想?法。   但这样的理由白浔不能真说出口, 若真出了口, 他自己?都?不能预测会发生什么。   白浔的沉默只有一瞬,他很快回答:“原来?要全部脱去?吗?我先?前?也未曾如此泡过并不知道, 不如我现在就?将里衣脱了。”   言罢,他的双臂再次划过水面,抬起时?,衣裳上坠下的水珠串激起了水面的一簇簇小水花。   “等等。”   桑离也不知为何?便?将阻止的话说出了口。先?前?疑惑为何?他不脱衣的人不就?是她自己?吗?   她这是怎么了?   白浔也偏头略带困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桑离支支吾吾几次,才说道:“现在……现在夫君的肩颈还酸痛吗?”   白浔转回头去?,嘴角微勾:“似乎确实不怎么酸痛了,多谢你帮忙。”   “没什么。”桑离迅速收回手,“那夫君便?慢慢泡吧,记得将里衣脱下。”   白浔温声应答:“好。”   她马上头也不回向屏风外快步走?去?。   桑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莫非是因为浴桶内的热气蒸腾太多了吗?她似乎觉得呼吸间?都?是热的,如今离开之后果然才慢慢变得冷下来?。兴许就?是因为那处太热,让她的心跳动频率都?变快了许多。   *   屏风内。   白浔慢悠悠脱下里衣,心中却在回想?方才的场景,回忆起桑离的一举一动和语气反应。   这么看来?,她对他也并非全无感觉。   浴桶中温热的水浇在身上,白浔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被浇得温热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方才竟忘了趁机叮嘱她日后不得在随意闯入别人沐浴的地方。   不过,此次之后,桑离应当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刻了。   *   白浔磨蹭了好一会,出来?时?,便?见到桑离此刻正坐在桌边独自饮茶。   他一边拿巾帕包着头发擦水,一边靠近:“怎么还不休息?要不要也泡一下浴桶?”   想?到浴桶,桑离连忙摆手:“不用了。”   见他拿着巾帕擦水,倒是疑惑再问:“夫君怎么不用灵力吹干发丝?”   白浔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说道:“哦,这个啊……我只是想?试试用巾帕,听说这样擦干水分的话,发丝不容易受损。”   桑离好奇地看看,探究:“真的吗?”   “也许是真的。”白浔回答得十分严谨,“总要亲自试试。”   桑离随之点头,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米白色的巾帕被他攥在手里,巾帕裹住了他的每一根乌黑的发丝,骨节清晰有力,似乎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不知多少时?间?后,白浔便?试图放下巾帕了:“擦了许久,手腕都?累了,竟还没能擦干。”   此时?桑离仍坐在桌边,一下子就?听到这话,便?马上明白了,主动提出:“剩下的我来?帮夫君擦吧。”   白浔仙尊欣然答应。   他将巾帕握着,直到桑离伸出的手靠近,白浔才将手松开。   离开时?,尾指一不小心便?碰巧碰到了他凸起的腕骨。   桑离仿佛毫无所觉,似乎并不在意。   她顺手将巾帕拿在自己?手中,力道轻柔地帮他擦拭湿发。   细致到每一根发丝,桑离都?将它包裹起来?。   她认真到,眼中几乎没有别人他物,一心只想?将这头青丝擦干。   桑离站在白浔身后,白浔微闭双眸似是在闭目养神。   感受到发丝尾端的轻微摆动,和空气中漂浮的皂角的清新甜香,闭着眼睛的白浔却是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没多久,桑离将拭发的巾帕折叠放好,扶起白浔一同往床榻上去?。   也许是因为劳累的缘故,桑离也觉得有些犯困了。   刚一躺下,白浔记得,他与桑离似乎很快就?睡熟了去?。   此后再醒时?,似乎已过了很久又似乎并没多久。   白浔一从沉睡中醒来?,便?检查了一下各处标记的连接和运作,均无问题,稍稍放心一些。   方才的快速入眠,让白浔略微感到不适,应当是有人趁此机会给他们二人下了迷香,这迷香竟无色无味让人难以察觉,且药效刚猛,能让他与桑离二人同时?吸入见效,不容小觑。   但是下迷香是为了什么呢?他检查了神识标记均无变化,若不是为了城中正发生的事情,还能有什么图谋是他们目前?为止都?无法察觉的?   未知的目标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此时?,似乎已到了后半夜。   白浔走?回床榻边,探手摸脉查看桑离的状况。   他都?醒了,桑离怎么还未醒?所幸脉象显示桑离除了与他一样吸入了迷香,并没有其他问题。   白浔估计,也许再过一会,桑离便?也能醒了。   恰在他打?算靠坐在床头慢慢等时?,神识标记忽然异动——是钱某,母亲独自在深夜出门了。   偏要选在此时?出门,定有猫腻,白浔不能不去?。   不过是瞬间?,白浔仙尊就?做出了决定,他施展出自创的独特术法布置了结界护罩,能保她沉睡时?不受伤害。   等她自己?醒了,这结界便?自会消散。   白浔放心离开,去?追钱母。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黑衣人影进入了两人的客栈卧房之中。   *   钱母将孩子独自留在家中,倒是十分放心,没有做任何?布置便?夜奔出门。   她怀里抱着一个藏青色的包裹,急匆匆地往城外东北处去?,看样子似乎是想?去?梅劫城的灵脉处的。   这样的行迹十分可疑。   白浔一路无声无息地跟着,亲眼看见她走?走?停停,总是时?不时?回头望着什么,探头仰脖地,似是确认也似是期待,又夹带失落。   走?得越远,这钱母的脚步中便?愈发犹豫沉重。   但最终她还是停了下来?。在一棵普通的灌木下方。   白浔左看右看有的没看出此处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钱母挖开一又浅又小的洞,将怀里藏青色的包裹放了进去?,填土埋上。   白浔不解,直接暗中生灵力探入包裹之中,那一路被她鬼鬼祟祟抱在怀中的包裹内竟只装了几张薄薄的纸。   白浔有些惊讶,随即忽然恍然大悟。   但他方才留下的结界并没有被触动。   白浔也不愿再看什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场面伎俩。   他舍掉隐藏,飞身而?出,一声闷响,钱母一声惊叫都?来?不及呼出,便?被有力的手臂紧掐着脖子钉在了树上。   不过几息之间?,钱母的脸脖便?已经憋得通红了。   白浔脸色阴沉:“你是故意的,谁让你这么做的?”   被掐着脖颈的钱母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手指带着树皮和泥土碎屑不停拍在他的手臂和手背上,将纯粹的白染上污点。   白浔轻呵一声:“也罢,你可以不回答,但你瞒不住我。”   他早已决定直接搜寻她的神识空间?还来?得更快些。   在钱母的神识空间?中,白浔看见了熟悉的模糊人影。   又是他。   钱母与儿子相?依为命,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也只她唯一的儿子而?已。   然而?,孩子却不行患上先?天不足之症,且这一症要治疗的方法还极其苛刻,必须用打?量的灵力滋养才可以续命。   这都?是那人同她说的,那人还说梅劫城地下灵脉活跃,灵气丰沛,正适合她移居此地。   如此好心之人,钱母也是生平仅见。   他出手帮了她,却不要报酬,只是在近几日前?忽然出现要求她在今日做一件小事而?已。   钱母虽然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但事情十分简单,钱母便?同意了。   而?且,那人还说了。   “只要你帮我完成此事,你的儿子将来?就?会完全好起来?。”   此前?这人就?说对了,帮过她,钱母完全没有理由不相?信这样诱人的条件。   只是去?城外东北角随便?埋个什么东西而?已,这是多简单的事啊。   见到熟悉的人影,白浔并没有多惊讶。   只是顺便?查清了,偷走?了灵脉灵气的人不是她,给他们下了迷香的也不是她。   白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手指终于松开,钱母得以大口喘息。   她如何?也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还能差点殒命,神智得清抬眸时?,方才掐了她脖子的人已经消失了。   此时?白浔已经使用传送的术法快速回到了客栈房中。   他布置的结界完好如初,毫无破绽,只是,本该护着的阵中人却已经完全消失了踪影。 第52章   白浔并没有马上散去结界, 而是在房中四处查看寻找桑离的踪迹。   果不其然,在结界周围发现了一丝空间术法的痕迹。   这痕迹……与那日在灵脉上发现的痕迹相?同。   想到先前莫名的困倦,白浔顺便在屋外周边查找了一圈, 并没有发现有迷香留下的痕迹。在用迷香这方面,这人处理得还真是干净利落。   用空间术法却总是留痕。   但即使留痕了又如?何?   白浔仙尊还?是无法通过这仅一丝的术法痕迹追踪到他的去向。   白浔已经基本能肯定此次又是那人搞的鬼,他曾在其他人的记忆中见过的那模糊的人影。这人在毕方城设计削弱甚至抹杀了毕方神鸟的神位,在洛城又助人操控城主那无德无能只?知享乐的女?儿,到了梅劫城又盗走了灵脉中的所有灵气和起源, 让整条灵脉变成了死脉。   背后之人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何似是一直追着他们的脚步而来?   桑离与背后之人要完成的目标有什么关系?   如?今敌在暗处, 没有更多的线索, 饶是白浔也没办法凭空做出?准确的判断。   如?今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人图谋甚大, 也许是整个天下也说?不定。   要说?最了解梅劫城的人, 还?是得去全知阁一趟。   白浔仙尊到全知阁时, 正好撞上欲要出?门的印槐。   印槐见到他便道:“你来得正好, 方才收到消息,钱家那母亲留儿子在家中独自一人出?了门, 现在还?未回来, 许是去查看灵脉灵气……”   白浔:“不必去了,我先前已去过,此事与钱家母子无关。”   “无关?”印槐便问, “不知仙尊是如?何确定的?”   白浔却不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将?梅劫城的布局图给我一张, 要有最隐蔽场所也包含在内的图。”   印槐紧张起来:“发生了何事?”   他忽然才发现桑离竟没一起过来!?但桑离可是成仙第九!   印槐道:“没有什么图比我的脑子更详细,你说?你要找什么, 我带你去。”   “桑离呢?她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白浔只?得明说?是桑离失去了踪迹。   印槐听后气极反笑?:“仙尊的意思是桑离被人掳走了?桑离是成仙第九, 仙尊也是成仙第九,怎么偏偏带走的是她?看来, 堂堂仙尊也不过如?此,竟连个人也护不住。”   白浔皱眉:“这些事情可以?日?后再说?,你将?城中最有可能藏身的人少偏僻之处列出?来,我一个一个找。”   白浔说?得对,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将?桑离找回来。   印槐火速拿出?纸笔,开始奋笔疾书。   白浔默默紧捏了拳头,指尖掐着掌心?露出?轻微的疼意。   也是这疼让白浔的思绪也清晰了起来。   他们不是结了契吗?契约的符文?可还?在他们的手心?之中啊!   白浔立刻将?灵力汇入掌心?,激活契约符文?。   符文?在掌心?发出?微光,同时还?隐隐发烫,这是符文?奏效的前兆。   这方法有用!   印槐连忙看过来,也看见了这发光的符文?。   “这是你们结契后的契约?”   白浔无声点头。   源源不断的灵力输入,等待契约的连接能为他指引方向。   印槐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幸好还?有这个,幸好。”   片刻后,白浔二话不说?动?身,印槐马上回神紧紧跟上。   白浔此时一心?想着快点到达,哪里还?能顾得上后边紧跟着的印槐。   白浔全心?提速,不过几息之后便到了一处院落前。   院子大门紧闭,白浔先上前敲门。   与此同时,印槐也总算气喘吁吁追上了他。   门内无人应答。   此时刚追上来的印槐开口了:“这院子已许久无人居住了。而且传言里……那对情侣的居所就?是这里。”   “这里,也是梅劫城白梅的起源,据说?第一株白梅就?种在此处。”   他方才列出?的地点中也包括了此处。   白浔只?听了一下,不过既然无人居住,那就?可以?直接推门进?入了。   他选择用自己的灵力将?门打开。   门后的院子虽小,却十分?清幽。当下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院中那棵依然生机勃勃花开满枝头的白梅。   印槐见了也吃了一惊:“这……这里怎么还?有一株盛开的白梅?”   白浔跨过门槛迈入院中,印槐也紧随其后。   两人观察着庭院四处的景物?,便能很容易发现此处久无人居的住所中,院子却并不荒芜,院中的落叶并不厚,杂草也没长出?来。显然有人打扫。   围着院子有两处房间,白浔只?略微一看院中景色,便直奔两处房间而去。   印槐也不甘落后,紧随着白浔的身影,只?是令印槐没想到的是,眼看着白浔仙尊已经将?房门推开了一个缝隙莱恩,他却忽然莫名其妙被一股陌生的力量推出?了庭院。   院门在他眼前关上。   印槐懵了,但他可以?确认并非白浔动?的手,院中还?有其他人!   但凭什么只?推了他出?来啊?白浔呢?   印槐试图上前将?院门再次推开,用了几次力都无济于事。   他只?得放弃,只?是心?中的不甘还?是难以?掩藏,他就?快忍不住破口骂人了!   *   白浔仙尊只?感觉到一阵风,且是比较强烈的风吹过,他微微眯眼遮挡了一下,身后的印槐便不见了,房门大开,房内无人。   身后出?现异样的波动?。   白浔猛然回身,院中多出?一人的身影。   此人披着厚重?的黑色披风,将?脸部也遮挡得严严实实,与他在别人记忆中见到的人几无差别!   白浔形容淡定,迈步也从容,缓步到了院中,站在此人对面。   “就?是你在幕后策划了一切。”   也是站在了对面,白浔才发现,他根本看不见此人的脸,或者这种感觉更像是——此人本来就?没有脸?   兜帽下方空无一物?,一片漆黑,仿佛一个黑洞一般。   但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脸呢?除非祂不是人。   白浔仙尊不动?声色。   祂却“开口”承认了:“确实是我。”   白浔直接询问:“桑离在哪?”   祂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我要她有用。”   白浔反而发笑?:“她不过是才二十岁的成仙第九,要她有何用?我成仙第九至少万年,为何不用我?”   祂的言语中终于有了波澜:“哦?你想用自己换她?”   白浔嗤笑?:“是你想吧。先前在毕方城时,你明明轻而易举就?能让我们的契约失效,如?今却又有用,你是故意将?我引来此处,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祂似乎笑?了一声:“不愧是你,此番确实是为了引你来此,但不过是为了与你打个照面,招呼一声。你阻止不了我要做的事。”   白浔问:“你要我做什么?”   祂只?道:“桑离,我可以?还?给你。你说?的也没错,但她可是天生剑体!她和你是不一样的,她才二十岁,未来,还?有很大的空间。”   白浔尽力保证自己心?平气和地:“你要我做什么。”   祂却忽然出?手,白浔这才发现他的手也戴上了纯黑的手套,完全看不见一点衣料下的肌肤。   白浔迅速侧身躲开一击,在祂下一掌袭来的瞬间旋身出?剑。   白芜剑剑光凌厉,势如?破竹,然而每次当他要劈在祂身上时,总是有一股力量将?他的剑气吞噬,令他无法伤祂分?毫。   祂还?在笑?着:“哈哈哈你的剑虽好,比起桑离的却还?是逊色许多。”   白浔:“桑离不仅是天生剑体,更是纯粹的剑修,她的剑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   白浔几次进?攻后,祂反守为攻,赤手空拳逼近他的身侧。   白浔毫不犹豫收剑,改用单纯的灵力,但他并不用来攻击对方,而只?是施加于己身提升自己的能力。   祂点评:“不错,还?懂变通。”   白浔轻嗤,一掌对一掌,后退到数丈之外。   “聒噪。”   祂随即收势,似乎也并不打算继续了。   白浔回忆方才的交手,便能察觉祂对各种门路的术法功夫招式都十分?熟悉,且擅用空间之术。祂的真实身份已经呼之欲出?,白浔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祂似乎能读懂他心?中所想。   “你是在判断我是谁吗?”   白浔答:“我知道,你是天道。”   天道无形无体,是天下规则之源,更何况能轻易使已成的天道契约失效的也只?有天道本道了。   祂也不遮掩:“如?今你得知我的身份,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我便将?桑离带回给你,你明白,天道不屑于欺骗。”   *   桑离陷入了梦境之中。   成仙第九本不该常有梦境,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桑离从一开始便知自己是在做梦。   她身处符离仙宗白浔的院中,耳边却一直听见一个声音在不断告诫她现在看到的都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此刻,她便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   但桑离并不着急破梦,她倒是对说?话人想让她看到什么样的未来有些好奇。   梦中的白浔从院外快步走进?来,脸上也全是焦急之色,是她在现实中从未见过的焦急。   一进?来,白浔二话不说?就?拉起她的手臂往外走。   桑离并没有挣扎,她倒要看看会发生什么。   “白浔”说?道:“时间不多了,必须快点。”   在符离仙宗内最大的练功台上,几乎全宗门的人都在场,所有的弟子和长老包括宗主。   练功台的正中央有一个原形的祭台。   他们每个人都神情肃穆,似乎正在面临极其重?要的时刻。   “白浔”将?她推上祭台:“桑离,这是为了天下苍生所做出?的决定,牺牲你一人便可救苍生,你一定也是同意的,对吧?”   同意?她怎么可能同意这种事情。   下一瞬,祭台四周便张开了结界将?她笼罩其中。   想了想,桑离召出?剑气剑在这结界上砍了几下却纹丝不动?,没想到着结界竟然做得很结实。世上竟还?有她的剑劈不开的东西吗?   符离仙宗所有人无声成阵,每个人的眼中都有决然而毫无怜悯。   桑离明白了。 第53章   创造了这梦境给?她看的人是想告诉她未来将会被自己的夫君亲手送上祭台祭天?符离仙宗人人都会?同?意做出这样的事?   先不说这“未来”是真是假, 但就凭这离谱的走向,桑离也自信现实中不会?发生?。   因为,她会在这种事情发生前便斩破祭台, 既是要祭天,她便?破了这天。   自愿更是不可能,她从不信这些又怎么同意?   梦境还在继续,那背后之人的声音又出现在耳边。   “看到?了吗?你会?因为你对他的信任而付出代价,不仅如此?, 他还一直在欺骗你, 骗取你的怜悯, 接近你然后杀了你, 你会?被所有人抛弃。”   桑离轻嗤一声:“我不知道你是谁, 又是怎么给?我造梦的, 但你说的这些根本不符合常理, 求娶白浔从头到?尾都是我主动提出的,也我自己的选择, 他们事先不知如何能装模作样地骗我?”   话音刚落, 桑离便?凝出剑气剑,剑身的剑气比之前更甚!浓度过高的剑气翻起了漩涡,巨大的拉力将梦中祭台的结界撕扯破碎。   桑离嘴角轻勾, 她就知道,这世间没有她的剑斩不破的!   结界破碎, 练功台上的所有“人”也都被一次掀飞。   桑离的目光直直向上——下一个,便?是斩了这梦!   她脚踏剑光直上云霄, 从空中俯瞰, 梦境中还原的一切都如此?真实,群峰楼阁殿宇, 错落树木花草全都细致入微。   但桑离丝毫不为这样的“真实”犹豫停留,假的始终是假的,不论模仿得如何真实都只能是假的。   她的剑从不犹疑,剑锋直指苍穹,剑气可吞山河。   在一片乍白的剑光之中,梦境的穹庐散作星芒,变作尘灰。   须臾后,桑离便?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黑暗混沌的空间之中,而就在这空间内,桑离能非常明晰地感受到?与那灵脉上残留的空间术法几乎一模一样的气息!   这片空间定然属于那未知的幕后黑手。   但是,她怎么会?在这?   她不是在客栈房中睡觉吗?白浔又去哪了?是不是也被人送到?了这样的空间内?   想到?夫君身体虚弱,桑离果断出剑,但剑气挥出后就在这片空间中消失了,看来应当是被空间术法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去。   桑离又往四周不同?的方?向挥去剑气,均被一一转移。看来在这片空间之中处处布置了空间术法。   既然如此?,为何她却能身处其中不被转移?   只有威胁空间存在的食物会?被转移出去吗?   想通其中关?窍,桑离在一瞬之间用剑气包裹全身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剑气空间,果不其然,下一瞬桑离便?看见一团黑色的空间之力逐渐向上包裹了这剑气形成的茧。   视野逐渐被黑暗吞噬,桑离却丝毫不慌也不露惧色。   她只是静静等待着。   空间终于将这一团剑气巨茧吞没,短暂的黑暗过后,桑离眼前再现微光,她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竟然就身处在那片熟悉的荒草地下方?,面前正是当初她发现空间术法痕迹的灵脉。   掌心微热。   她略一低头。   剑气散去。   桑离踏空而起,无视坑外?驻守人员的惊讶目光,毫不犹豫向梅劫城而去。   夫君!还在城中!   *   天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两月后便?是仙宗大比,按照惯例,此?次轮到?符离仙宗举办,只要仙尊答应届时忽视我的任何行动便?可以。”   白浔忍不住笑起来。   无视祂的任何行动?那到?时候祂是不是能利用这一点再次将桑离带走藏起来?   “不可能。”   天道似乎也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惊讶。   祂抬起一手,掌心上方?浮现一块纯黑的玄石:“我在此?方?石中造了一个空间,桑离就在其中,不仅如此?,空间里充满了我的空间之力,只要我稍微催动,便?能将空间内的一切绞碎。”   祂刻意停顿了一下等待白浔的反应。   片刻后,天道轻笑:“你如何藏也无用,我能听见你的心跳。很紧张?”   紧张就对了,不枉祂先前的布置。   白浔掌心紧握,既然如此?,他也不必与祂周旋委蛇。   白浔当即出掌,目标看准了祂掌上的玄石,天道也不失敏捷,迅速倒撤。   “放弃吧,就算是成仙第九,你又如何能胜得过我?”   灵力搅动带起的旋风卷起了院中的落叶,竟都乖乖挡在天道身前,打?着旋儿?迷惑遮挡他的视野。   就在此?时,天道身后忽然出现凌厉的剑气劈来!   天道与白浔仙尊同?时向侧方?躲闪。   祂的长袍被剑气余波割去一块。   白浔严峻紧皱的眉眼总算放松。   如此?直快凌厉的剑气还能有谁?除了桑离以外?别无他人。   天道似乎也想不到?她竟能从他的玄石空间中出来。   但祂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很快便?将玄石捏碎:“不愧是天生?剑体!竟能从我的空间逃出。”   祂似乎看到?了什么,道:“原来是这个。”   话音刚落,桑离便?感觉掌心没了方?才微热的感觉。   她手指轻动。白浔也感觉到?了。   祂笑道:“那我便?收回了。”   桑离飞身上前同?时再出一剑:“灵脉在哪,交出来!”   天道轻松躲开,黑袍消失在半空之中,最后留下一句:“灵脉我必须拿走。”   人……彻底凭空消失了。   桑离手腕轻甩,剑气剑消弭于无形。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却没能追回灵脉,桑离眉头未舒,似是不快。   白浔低头看一眼空荡的掌心,一时分?不清心中的失落是为了什么。   桑离回转身来,见他呆呆站在原处,下意识上手扶住了他抬起的手臂。   “夫君,你有没有受伤?”   白浔对她露出一向温和的笑容:“没受伤。”   他欲启唇又顿住,想问她有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契约被方?才那人动了手脚,也想知道她的看法,却又不想问出口?。   桑离照旧没发现他的欲言又止:“没有受伤就好,夫君,我们先回去吧,灵脉大概拿不回来一事要和印槐说一下,也不知那人是谁,竟比我们还要厉害许多?。”   祂自然厉害,身为天道,这世间便?没有能挑战并打?败祂的人吧。   白浔道:“祂十?分?擅长空间之术,能克我们的术法也是正常,如今天底下还没有如此?擅长空间术的修士。”   桑离点头。每次挥出的剑气都能被他用空间术及时转移或改变方?向,她的剑似乎打?不到?对方?。   桑离一时凝眉,一心思索该如何破他的空间术了。   暂时不将那人实为天道的事告诉桑离,白浔认为现在说了除了徒增烦恼没有别的用处,若桑离得知定是要破了这天,且如今天道的目的尚不明朗。   他总觉得,天道的计划和桑离也许脱不开关?系。   最关?键的必是两月后的仙宗大比。此?番梅劫城事了,需让桑离与他一同?回宗才是。   *   桑离扶着白浔走出院门。   院门一开,印槐就在门外?等着了。   桑离略有惊讶:“印槐,你怎么在这里?”   印槐看见她就很惊喜:“桑离!你果然在这!没事吧?没事就好。”   见他似乎要跳起来,桑离有些不习惯,挪开视线。   白浔开口?接道:“此?次还要多?谢印公子相助,劳烦印公子担忧了。”   印槐心说自己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但白浔仙尊都这么说了,那就:“不劳烦,举手之劳而已。”   随即又问道:“先前在院中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忽然有一股力将我推出来了?”   白浔只道是偷走灵脉的人露了面。   印槐心中一激动,拳头握得紧紧的,眼神希冀:“那灵脉你们,拿回来了?”   印槐的心跳已经不自觉加快,心底里知道有两个成仙第九在此?,灵脉应当是夺回来了,但还是紧张。   “没有。”   桑离见白浔目顾左右,有些为难,便?直接答了。   印槐面上即将扬起的笑容消失:“没有?”   就连白浔仙尊和桑离出手,都没能拿回来?   印槐追问:“是因为已经用掉了吗?不对,此?前灵脉为活脉,那人既已取了圆头像就不会?有用不完之说。那幕后之人是谁?”   桑离将其诡异之空间术简要说了一下,道:“如今暂时还没有克制他的方?法,梅劫城的灵脉大概是取不回来了。”   印槐眉目纠结,竟然还有如此?奇人?他回忆全知阁搜集的各路强者情报,这人确实是凭空出现一样,十?分?神秘。   印槐松开眉头,苦涩笑道:“取不回来便?取不回来吧,城主那处我自会?去说,往后怕是只能在冬季得见梅劫城的白梅了。我代表梅劫城感谢桑离和仙尊出手。”   白浔应声轻咳。   桑离自然抬手抚了抚他的背,白浔背脊一颤。   桑离便?道:“我要带夫君回去休息了,先走一步。”   印槐站在原地目送,红衣与白衣相依的背影看来刺目,印槐随之垂眸。   *   回到?客栈,桑离扶着直到?白浔稳稳坐好。   桑离这才露出自己的真心话:“我就不信没有破解的办法,万事万物一定都有破绽,待我勤练剑术,他日再遇一定要斩了他。”   天道实际没有形体,斩了估计也效果不大。   但白浔并没有打?击桑离的积极性:“我相信桑离。”   桑离斗志更高,眉眼蒙上几分?傲气都变得张扬起来。   白浔仔细看了多?眼,抬手掩唇轻咳,唇色似乎登时变白了些。   桑离连忙帮他倒水。   白浔趁此?时便?道:“辛从文宗主那边来信,两月后便?是仙宗大比,宗门事务繁多?催我回去了。”   他细心观察桑离的神色,毕竟约定的一月蜜月之期还未到?呢。   她……会?不会?不开心? 第54章   桑离很快答应:“好, 那我们明日就启程回去吧。”   白浔有些意外:“但我们的蜜月还未满一月。”   桑离:“那我们可以以后补回来?”   她侧首,亮晶晶期待的眼睛让他不忍拒绝。   白浔颔首:“好。”   桑离于?是单手撑着下颌独自絮絮叨叨一些注意事项:“毕竟刚与那人交过?手,夫君定要好好休息, 届时?我们还是坐飞舟回去,还有两月应当不?急吧?走最短的直线应当也需要四日的时?间。”   她视线回转落在白浔身?上:“夫君,四天能不?能休息好呢?”   白浔抬杯遮唇:“嗯,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   他半抬眸看她神色,她显然?没将他后面说的话放在心上, 或者只是单纯不?信。   白浔心绪复杂。   天际一半明媚, 一半阴沉。   但不?管天色如何, 今夜两人都早早睡了。   桑离适应得快, 不?过?寥寥几次, 白浔不?得已又将自己的位置往外挪了半寸, 且自从第?一次纵容了她的胳膊之后, 几乎每夜她熟睡后都会?将胳膊放上来搁着。   再退,就没有空间了。   不?如下次, 他还是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吧。   眼?皮坠下, 就连他也快能习惯这样?的生活。   与从前分外不?同,却又令他安然?。   *   苏醒过?后的梅劫城与之前已有不?同。   家家户户都拿着扫帚出来清扫街上的落叶、落花和枯枝,兴许是城主已将白梅无法四季生花的结果告诉了城中?人。   令白浔意外的是, 这件事情的改变似乎对梅劫城中?人的影响并不?大,他们甚至看上去十分轻易地就接受了这样?巨大的改变。   是因为他们之前过?的一直是这样?慢悠悠的闲散日子?吗?   桑离和白浔两人刚走到街上没多?久, 就碰见了找他们而来的印槐。   印槐道:“你们一退房间,客栈老?板便告诉了我,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桑离便将仙宗大比一事说了。   印槐松了口气, 说:“仙宗大比确实是要事。桑离,届时?我能去符离仙宗观战吗?”   桑离不?了解这个仙宗大比的事情, 于?是下意识看向身?边的白浔。   白浔于?是很有默契地迅速接话:“仙宗大比是为盛事,不?仅是检验各宗门的弟子?修习,也是为了与更多?修士共同探讨。印公子?若想来,符离仙宗当然?十分欢迎。”   印槐微笑:“那便谢过?仙尊。”   话落,他随即又朝桑离送去一个笑容:“桑离,你们路上多?加小心。”   桑离点头后,过?了好一会?:“谢谢。”   印槐却又掏出一片黑羽,这黑羽看起来与之前的黑羽还有些不?同,颜色浓厚,细看却在不?同光线折射之中?显得五彩斑斓。   印槐将这枚黑羽递给桑离:“先前那枚你当作嫁妆送出去了,如今我便再送你一枚,千万收好,拿着这枚黑羽到我任一全?知阁,全?知阁人都会?尽全?力为你办事。”   他似乎想到什么,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当作朋友的送别礼。”他是知道的,毕方城和洛城的那几个都给桑离送了礼物,既然?他们能送,他又有什么不?好送的?   桑离如他所愿接下道谢。   印槐无视白浔的视线。   眼?看桑离便要与印槐错开,印槐又转身?叫住她:“桑离。”   桑离便停步侧身?回头。   印槐没能上前去抓住这片即将离开的火红花瓣,只是轻声嘱咐:“若有任何需要帮助的时?候,记得拿上黑羽找全?知阁。”   桑离有些不?解他为何要将说过?的话再重复一次,照旧颔首道谢:“我明白了,多?谢。”   印槐看着她也回之颔首,眼?中?的思绪太过?复杂,桑离并没能看懂他的眼?睛,只觉得他的眼?交织着许多?光彩,兴许是因四处景象所致。   即便是最鲜艳的花,还是在该离开的时?候离开了,如同梅劫城中?再也找不?回一片与过?去相同的白梅。   只是这一次,她并非独自离开,她带着一朵轻飘飘的云,手里抓着的似乎也是缥缈无边随时?能失手之物。如同他每次都想抓住飘落的花瓣一样?,最终每次的结局都是徒劳无功而放弃。   *   桑离推开舱门,随意坐下,靠在茶桌边。   “夫君,你给辛从文回信了吗?”   他便点头,十分乖巧:“已经回了。”   桑离点头便说起这次的路线来:“两天后我们大概会?在青盐湖上方经过?。”   她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白浔哭笑不?得:“要说什么便可直说。”   桑离便道:“夫君知道青盐湖吧?”   白浔的指尖轻点桌面:“自然?知道,青盐湖是此片大陆上最大的盐湖,因其独特的位置和特征,青盐湖四周孕育了不?少珍稀或独特品种……”   莫非桑离有想要的东西在青盐湖?   桑离靠近了些,如同要说悄悄话一样?:“不?仅如此,青盐湖就在天山脚下!据说是从天山上发源。”   白浔:“所以?……”   桑离有些责怪地看他:“你忘了?你说过?你常吃的药丸里有一味就是天山脚下十分难得的天山雪莲!此次路过?,不?如正好去寻寻山上有没有雪莲吧?”   她不?说,白浔还真差些把自己胡诌过?天山雪莲的事给忘了。   这就有些难办了,白浔收起手揣着,道:“天山雪莲虽然?名贵,但我有独特的购入渠道,等有时?,他们自然?会?卖给我,不?必如此劳累自己去找。”   桑离皱起眉头,听了这番话有些不?愿:“夫君是不?是担心耽搁时?间?其实不?会?费时?,到时?候我用神识查找,天山脚下不?用多?少时?间便能搜完,有我们就正好取了,没有我们就离开。”   白浔简直找不?到漏洞反驳。   桑离接着又来:“最多?不?过?半日,或者夫君大可不?必下舟,我自己下去找,半日后必能追上来,这样?也不?会?浪费时?间。”   让她自己去?白浔根本不?放心。   他只能故作无奈松口:“半日便半日,我与你一同去,也好帮你辨认天山雪莲。”   临时?增加的去天山找雪莲的行程就这么决定了。   桑离解决了一桩心事,连着两日都心情极好,晚间睡姿也更加放松,就连糖块也吃多?了两个。   白浔就没有她这样?的好心情了,唯一庆幸的是当初虽然?胡诌了天山雪莲,但并非找不?到的东西,还不?至于?提前露馅。   桑离日日除了研究剑法,便要看好几遍窗外景色,期待着。   白浔日日百无聊赖靠坐,煮茶闲坐看似悠然?。   舟行两日后,桑离终于?看见了大片的湖水反光。   “夫君!我看见青盐湖了!”   激动的桑离身?后,白浔拉住她的手臂将人从窗口拉回来。   “不?急,等飞舟再走近些再下去。你先坐好。”   桑离被他拉着坐在他对面,今日眼?中?的神采尤其耀眼?。   白浔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与面对对手时?完全?不?同的另一股战意,虽然?意味不?同却一样?蓬勃。   阻止,是不?可能了。不?如顺着她的意让她找到天山雪莲,也许会?让她难得地露出十分开心。   做了决定,白浔再看窗外时?心中?的愁绪就淡了,现在说不?清那就等以?后再说。   青盐湖占地广大,在青盐湖的东北方向还有靠湖而建的青盐城,不?过?他们此行计划简短,不?会?进城。   在日光的照射中?,青盐湖反射出大片大片的磷光,在一片平野上如同神祇随手扔下的一块巨大的绿色明镜。   红衣少女立在船头,朝白衣仙君伸出手。   她接住翩翩白衣郎,与之相携从数千丈的高空上一跃而下。   身?上的红衣猎猎,交叠的白衣清凌。   她脚下驭着剑气,剑光直指青盐湖那边的天山山麓!   白皑皑的天山峰顶隐没在既淡又薄的云层之中?,似有蒙面。   不?过?这神秘的天山峰顶也不?是桑离的目标,她的目标只有山脚。   到了天山脚下,此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湿润平野,只有少数几丛灌木点缀,大多?是绿茸茸的草皮和散落的碎石。   鼻尖嗅到的气息也是来自山野间湿润的风,似有荒芜又见生机。   白浔巡视四周,这里处于?大陆南北中?间地带,竟会?出现这样?的气象是少见的。   天山有它的独特之处。   不?过?就算如此,只身?入天山的人却极少,大部?分在外围的山脚下活动。只因传说天山极高,峰顶更是能直达天听,却又有许多?欲达天听的前人从此留在峰顶。   天山之顶从此成为许多?人敢望不?可即的梦中?之所。   身?侧,桑离已经开始用神识铺开探查。   她向来说到做到。   桑离的神识与他极为不?同,白浔从来看来温润,神识也是如此,桑离则向来直白凌厉。   她用神识,用起来就像她的剑气一样?,在空旷的原野上扫荡。   白浔提醒:“要注意区分普通雪莲和天山雪莲的区别,天山雪莲色泽莹润透明,常显蓝紫色,花朵大而圆,花瓣饱满,独株一朵。普通雪莲也是独株一朵,花朵多?为黄色或红色,花形稍小。”   桑离略微分神想到,这不?是很容易区分吗?颜色都不?一样?。   白浔还在继续:“……大多?生于?落石石缝之间。”   一刻钟后,桑离完成收回神识:“这边没有,我们去另一边吧。”   见她神情凝重,白浔道:“天山雪莲难得,时?常一季只生两到五朵。没有也是正常的。”   桑离一边点着头,一边心想着着急去山的另一边试试。   又是一刻钟后,桑离依旧无所获。   白浔安慰她:“不?要紧,药商有时?,我便会?买回来的。”   桑离点头,随口一问:“天山雪莲如此难得,太不?容易了,夫君如何能做出那么多?药丸子??” 第55章   白?浔早有准备:“一朵天山雪莲便能做出许多份。”   桑离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我不懂药理,还以为只要有天山雪莲就可以了。”   白?浔便说道:“这也怪我从没与你说过。既然没找到,我们就离开吧, 宗门?还在等我们回去。”   桑离点头答应,虽然没找到这事让她心生遗憾,但既然已经说好了,那就不能再去别处寻找浪费时间,如?今天山脚下没?有, 但附近的青盐城应当是有往来的药商的。   白?浔回头:“桑离。”   她便马上回神, 目光立刻看向他。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道:“我们回去吧。”   桑离马上回应, 拉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一手环着他的腰。   这样的动作, 她已经十?分?熟练了。   只是这次, 桑离却说道:“我好像没?说过, 夫君的腰太细了。”   他的腰细?白?浔下意识想要摸向自己腰间,但马上想起她的手还在, 便又将手放了回去。   如?此动作之间, 桑离接着说着:“夫君平日要多吃点才好,这个?时候辟谷就没?什么用处了,光靠灵力运转支撑, 身体没?有其他的补充是不行的。”   她絮絮叨叨,白?浔就静静听着。   等她说完, 他就态度极好地应下来。无形鼓励桑离说得更多。   回到数千丈的高?空上,桑离看着下方的青盐湖, 似乎有些不舍。   白?浔不动声色看着, 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却并非如?此,几?许温柔默默, 又几?分?游移垂眸。   桑离忽然开口问他:“仙宗大比一般要举办多少天?”   白?浔答:“至少一月。”   桑离喃喃:“那就还有三?个?月。正好。”   白?浔问:“什么?”   桑离的面上又明?媚起来:“正好仙宗大比结束后又是一季,到时我们再到天山这里来吧?”   白?浔愣了一愣,袖中指尖一颤:“好啊。”   桑离偏头看他,手上给?他倒水:“夫君是不是又想咳嗽了?夫君声音里有些颤。”   白?浔松开指尖,抬手接过:“多谢桑离。”   此事难办、难办啊。   白?浔抿一口,悄悄抬眸看她一眼,不料被桑离抓个?正着。   桑离:“夫君还要水吗?”   白?浔垂眸认真喝水:“不必了。”   等仙宗大比结束……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辛从文有些困惑,忽然收到了来自白?浔仙尊“四日后归”的消息。   不是说要出?门?一个?月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辛从文难免多想,莫不是两?人闹了矛盾?那这缘分?天定的仙尊夫人跑了?   先前没?看出?来,如?今辛从文倒是觉得多个?人陪仙尊也是好事。   辛从文为此忧心忡忡了整整四日,每日的峰主例会上也总是愁眉不展。长老?们问起,辛从文只是叹气。   仙尊快回宗门?一事,他暂时只告诉了甘哲。同其他长老?说有什么用呢?他们一个?个?的只怕仙尊,哪里了解仙尊?   只是甘哲这人在此事上也不顶用。   辛从文同他说出?自己的忧心。甘哲这小子无法领会,竟说:“无论仙尊做什么都定有道理。”   是他漏了,甘哲虽不怕仙尊,却是个?支持仙尊一切决定的。   偌大宗门?,竟只有辛从文一人烦恼这种问题。   幸好,四日不算太久。   正好就是今日,白?浔仙尊该回到宗门?了。   辛从文估摸着以他的性子,一定是直接就回了自己峰顶的院子里。   于是,他一边让甘哲留意,一边快速处理宗门?事务,赶在午前就在白?浔的峰顶上等着了。他也不委屈自己,一记清尘诀扫净庭院,便坐在院中等白?浔。   等到了午后,辛从文迅速站起,飞身上院墙。   远处一个?似有些眼熟的小白?影,与天际的白?云几?乎要融成一块。但辛从文眯起眼睛仔细看后便确认了,就是白?浔仙尊的飞舟!!   辛从文笑起来,双手往身后一背,姿态随意悠然,闲闲地等着飞舟越来越近,路线正好直接朝着这处峰顶。   等飞舟快到近前时,辛从文面上过多的笑容骤然收起,腰背挺直,又有了宗主的风范。   飞舟稳稳停下,一袭红衣的少女揽着白?衣仙尊从船头越下。   辛从文还没?来得及惊叹呢,眼前的双人人影忽然凭空消失,只不过下一瞬再见就已在院中了。   不用想,定是白?浔仙尊又用了障眼法蒙蔽了他的眼睛。   辛从文心中暗忖:居然还不给?人看?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只有一瞬,辛从文只看见了两?人靠在一起,倒是来不及细看什么。   白?浔仙尊先一步上前:“宗主竟还来迎接,实在不必,仙宗大比筹措在即,宗主应当事务十?分?繁忙,竟还抽出?时间来见我一面。”   仙尊在说些什么啊?仙宗大比还有两?月才开始,按照以往的经验,一月便足够了。而且他怎么……   哦!   辛从文忽而恍然大悟,明?白?了什么,十?分?上道地给?仙尊使个?眼色,道:“是啊!但仙尊就是仙尊,多日未见,我也很是想念……”   白?浔仙尊忽然打断:“宗主准备大比事宜辛苦了,如?今有我,宗主便可轻松一些。”   有仙尊可轻松些?虽然按照以往的经验都并非如?此,但辛从文还是微笑点头:“幸好白?浔仙尊回来了啊!”   桑离此时过来问道:“关于仙宗大比,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   内心里辛从文:事情都还没?开始安排如?何?能知!   实际上辛从文:“不急,你们舟车劳顿,今日合该休息一下,明?日再商讨。”   桑离笑起来,明?媚生花:“多谢辛从文宗主。”   辛从文轻轻一晃手,呵呵笑道:“那你们先休息吧,我,回去了。”   他从袖中伸出?两?根手指,示意二更来找。   白?浔看见了,袖中露出?藏着的三?根指头。   辛从文的嘴角微微下撇,还是点了头。   小动作不过发生在一息之间,桑离丝毫不察。   辛从文独自回去的路上还在想着白?浔仙尊和桑离的事,方才看情况,两?人似乎也没?什么矛盾。   莫非仙尊提前回来是因为之前灵脉的事?背后还有什么事是仙尊没?同他说的?今晚定要问个?清楚。   *   二更天时,白?浔被桑离敦促着躺上床,这也是他们平时入睡的时间。   白?浔控制着呼吸气息,静等时间。   果不其然,快到三?更天时,身侧的桑离便睡熟了,此时正好是她睡得最深的时候。   眼看她的胳膊就要落下来,白?浔迅速起身离开,亲眼见她的手臂转一个?圈后落在了被褥上。   白?浔并未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处等了一会,见她没?有转醒的迹象,这才放心轻声离开。   门?扉放出?一声细响。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步行离开院子。   不用灵力,是担心对灵力波动敏感的桑离察觉异常。   离开峰顶后,白?浔总算直接踏空直奔主殿。   辛从文已经在殿中等着了。   白?浔神色清冷:“约我半夜来是为了何?事。”   辛从文早就擅长无视他的冷脸,连珠提问:“还不都是因为仙尊说了要为仙宗大比做准备?我想问问仙尊的原因,为何?这次要提前一个?月准备?既然要准备,仙尊打算做什么?以及仙尊为何?会提前回宗门?,不是说那蜜……要一个?月吗?是不是因为灵脉的事?”   白?浔仙尊瞥他一眼,对他的迟钝也并未苛责,只是说道:“你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辛从文无语,知道仙尊的意思?是在说他废话甚多了。   白?浔道:“在梅劫城盗走灵脉活脉的人,我已见过了,背后目的不纯,且祂……就连本尊也不能战胜祂。”   “仙尊也不能!?”辛从文大吃一惊。   白?浔仙尊是他已知的天下最强之人,如?果仙尊也拿他没?办法……辛从文简直不敢想象。   白?浔略一点头:“祂想要什么我暂时不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祂在仙宗大比时还会出?现。”   辛从文重重点头:“我明?白?了,仙尊,我定带领宗门?弟子做好万全的准备。”   白?浔一皱眉头,欲言又止后,说道:“寻常维持阵法就可,其余的,多准备一些逃命的法子吧。届时若真出?了什么事,保护好自己。”   从白?浔仙尊这样的态度中,辛从文已然读懂什么,眼底马上含了泪珠。   白?浔仙尊一看:“不管你在想什么,都停住。你想的都不会发生。”   辛从文默默垂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又抬起头来,眼眶也不红了,担忧之下藏着兴味:“你与那桑离现在如?何?了?这么长时间二人独处……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什么?”   白?浔眼神如?刀,全都剐在辛从文身上。   *   床榻上,熟睡的桑离忽然皱起眉头,伸出?的手指似乎正在摩挲什么。   半晌后,本该熟睡得正深的桑离迷迷蒙蒙睁开了眼睛。   为何?她会半夜醒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过接下来她就不能细想了,睁开眼发现夫君不在床上!   桑离立刻全部清醒,她飞快从床上下去,趿上鞋子,先跑去院中找,又用神识找。   他确实不在,既不在房中榻上,也不在院中。   如?今已是三?更天,白?浔不睡觉,这是去哪了?   夫君半夜不见踪影,桑离第一个?想法自然就是去找他。   山里也没?有,便去仙宗内的其他地方找。   找到主峰上,远远便看见主殿还亮着灯火。这么晚了,辛从文宗主还在处理门?中事务吧,幸好夫君并非宗主,否则过于不利于身体修养。   桑离本想转身离开不便打扰别人。   但她想到,白?浔是符离仙宗的人,他人不知去哪了,也许宗主会知道?   桑离步子一转,向主殿走去。 第56章   桑离靠近主殿, 奇怪的是这次殿外并无人看守。   正要推门而入时?,便听见一句:“你与?那?桑离现在如?何了?这么长时间二人独处是不是发生了一些什么?”   听声音,提问的是辛从文宗主, 这问题问的是她夫君吗?   桑离不知为何下意识屏住气息,不愿让殿内两人发现自己。   果不其?然,回答的就是白浔的声音。   “我早便说?过,桑离的事由本?尊自己负责,旁人无需多管。”   辛从文笑笑, 说?道:“我当然记得仙尊说?过什么, 只是这短短不足一月, 便传出了白浔仙尊结契后体弱多病的传闻, 身为宗主也?是很担心的。”   白浔:“你想太多。”   辛从文无话可说?。   白浔淡然开口:“若无其?他?事, 我回去了。”   听见他?说?要回去, 桑离连忙离开, 在夜色中奔回院中,回到床上躺好。   只是脑中却不自觉开始翻来覆去地回忆那?短短几句对话。   他?们的话中是否有她未知的意思?   听起来只不过是身为宗主的辛从文关心白浔仙尊的身体而已。   但?这么简单的事情, 还非要选在深夜来问吗?   明明今日见面的时?候, 辛从文便可以直接问出来,除非,这是不希望她听到的问题。   就是这一点, 桑离根本?想不通为什么。   *   片刻后,白浔回到房中。   桑离已经调整好气息进入“熟睡”, 实则默默感受身边的动静。   她不用神?识,因?为这样一定会被白浔发现自己其?实没睡着。   她不知缘由, 只是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身边有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响动, 桑离能感觉到床榻也?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   他?的动作极轻,甚至有些过分小心, 似乎是不想惊醒正睡着的人。桑离的思绪有些烦乱。   白浔躺下后便觉得有些不对。   为何桑离还没如?往常一样搭在他?身上?   方?才回来时?,桑离的姿势也?和?离开时?不同,他?只以为是她又换了个姿势。   但?他?如?今已躺下好一会,怎么桑离还没过来?   白浔于是默默挪移靠近一些,桑离则还在维持气息思绪纷杂。   白浔没能发现桑离装睡,但?因?为与?平日不同,导致他?始终没能睡着。   两人便如?此各怀心思无眠了一夜。   *   次日,白浔按照寻常的时?间起床,在院中运气。   桑离独自在榻上翻身,按照平日的习惯,她会在至少大约半个时?辰后才醒。   在白浔运气一周天后,桑离也?从房中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未对彼此起疑。只是,白浔问道:“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桑离不想说?谎,但?也?说?不清实况,只“嗯”一声点点头。   白浔心想果然,便关心道:“若是还想睡,可以继续,宗主那?边不算着急。”   对了,他?们今日还要去辛从文那?里看看能做些什么。   桑离运转体内灵力,将?身体的疲惫消除,却难以消除心上的疲累。不过想了一夜,桑离也?想通了,无论他?们瞒着她的是什么,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见到桑离和?白浔两人一同来到主殿,辛从文照旧满面笑容地走过来,直入主题:“昨夜我想了很久,有一件事是非仙尊与?仙子?不能完成的。”   辛从文看向白浔仙尊,白浔则看向桑离。   桑离静静等?待下文,思绪飘远:昨夜……他?们也?讨论了仙宗大比的事情吗?   看清现况,辛从文紧接着道:“仙子?,想必你也?发现了,我们符离仙宗以剑修为主,绝大部分弟子?都?会用剑,仙子?在剑修一途造诣深厚,所以我想请仙子?为剑修的弟子?们做些指导。”   桑离下意识看向白浔。   这也?是白浔与?他?商讨过后同意的吧?   白浔见她看过来,嘴角抿出温柔笑意。   桑离目光一飘,看向辛从文,点头应了:“好。是从今天就开始吗?”   辛从文脸上的笑容扩大,嘴角都?要笑裂了:“仙子?想什么时?候开始都?可以!还有,届时?我让甘哲去给仙子?做帮手。”   白浔仙尊微笑:“不知宗主对我有什么安排?”   桑离心中疑惑看过去——他?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吗。   辛从文也?是一噎,让仙尊做什么,他?还真是没想好,昨日想了一夜,太小的事情又显得不够重视,太大的事情又会让仙尊怀疑自己偷懒。   唉,这宗主实在是不好当啊。   辛从文干脆破罐子?破摔:“仙尊作为我符离仙宗内修为最高的人,我自然也?希望仙尊能参与?一下指导。”   桑离直言快语:“我与?夫君都?是成仙第九。”   辛从文有些不明所以,他?知道他?们都?很厉害!所以呢?   白浔了悟她的意思,道:“我与?桑离作为符离仙宗修为最高的修士,定会好好指导参与?大比的弟子?们,宗主可以放心。”   辛从文愣愣点头:“那?,那?就交给你们了。”   蜜月还真是不简单啊。   多日不见,白浔仙尊显然已将?桑离看作自家人了。那?她的不明目的就可以完全排除了吧。辛从文从不怀疑宗主的判断,当下也?放了心,自去找甘哲叮嘱了。   *   晨间正是门中众多弟子?练功台练功的时?间。   除了晨练,他?们还有午间的心得交流,到了下午,便有长老或修为较高的师兄师姐来帮带弟子?们联系剑术或其?他?。   既然领了辛从文宗主的任务,桑离就打算将?委托做好。   “啊。”桑离忽然顿住。   白浔关切温柔地低声询问:“怎么了?”   桑离有些懊恼:“方?才没问辛从文宗主,这委托要如?何才算完成。”她看向白浔,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答案。   原来她是将?此事当作了委托来做,白浔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既然是为了仙宗大比做准备,也?许直到仙宗大比前才算结。”   桑离的眉心凝成一团,她还没做过耗时?这么长的委托。   白浔观察着她的神?情,又道:“或者能让弟子?们的修为提升两个等?级,应当也?可、”   桑离抬眸,不大赞同地看着他?:“不能光凭猜测,夫君不是宗主,如?何能知道辛从文宗主的想法。”   这时?,甘哲赶至。   甘哲见到白浔仙尊便眼睛一亮,恭恭敬敬抱拳一礼,低头不敢随意直视仙尊:“仙尊。弟子?甘哲奉宗主令来协助。”   白浔点头,道:“你协助的不是我,是桑离。”   甘哲抬眸望向仙尊。   白浔仙尊神?情淡淡却严肃:“身为符离仙宗的大师兄,更应为弟子?们做出表率。”   甘哲于是微微转身朝桑离一礼:“仙……子?,弟子?甘哲奉令前来协助仙子?教学。”   桑离虽然现在不懂,但?却已经有了自己也?许该懂的念头,认真默默看着。   见甘哲也?朝自己见礼,桑离回想着方?才也?学着白浔的样子?点一下头,道:“多谢。”   白浔仙尊是自由的,不过既然也?已经同意宗主提出的指导的提议,白浔便跟着桑离来到练功台上。   甘哲落后一步,只要桑离给出指示,他?就能立刻回应。   练功台上有许多弟子?,有的打坐有的正在练剑。   这么多弟子?,哪些才是她该指导的呢?   “甘哲。”桑离回身叫他?,“宗主有没有同你说?参与?仙宗大比的弟子?名单?”   甘哲有些诧异:“仙子?要现在就开始教导么?一般来说?是在下午,如?果……”   白浔打断:“修仙一途自当勤勉。”   甘哲闭嘴,面对仙尊脸上俱是敬佩:“仙尊说?得对!弟子?这就去找人!”   方?才还打算拒绝的甘哲因?为白浔的一句话就改变了态度,桑离看着觉得十分神?奇。   趁着甘哲去找人的时?间,桑离便想请教一番:“夫君,方?才你说?修仙要勤勉之后,甘哲为什么就同意了?明明他?刚才打算拒绝。”   桑离觉得自家夫君也?没说?什么,修仙就是要勤勉,这不是事实吗?   白浔侧耳认真聆听她的疑问,为她耐心解答:“方?才甘哲并非真想拒绝,他?只是想说?弟子?们一般是下午才会有指导课,若早晨就开始,只怕会有怨言,所以,他?并非不同意早晨授课,只是有些顾虑。”   “并非不同意?”桑离困惑了。   白浔点头,眸中温和?:“所以只要给他?一个理由,他?便会去做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桑离道,“从你说?他?并非不同意开始我就不明白了。”   白浔见她如?此,抬手轻拍她的头顶:“若是不明白便不明白吧,不必勉强。”   桑离没有说?话。   她想起之前在洛城时?也?发生过类似的情景。那?时?乌减兰说?她可以不懂。   如?今又是这样。但?桑离岂会是任由自己不懂的人!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明白!   甘哲做事利落,快速将?人召集往回赶的时?候,远远看见的就是仙尊抬手摸人头发的一幕。   白衣翩翩的仙尊本?一向清冷如?天边之月,这一瞬间却好似月光落在了人间,露出温柔化作了水,而这一团温柔就落在了身旁的红衣仙子?身上,她的红似一朵落在水中的凤凰花。   甘哲瞳仁一震,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词“神?仙眷侣”,万万想不到有一日,他?会在仙尊和?旁人的身上想到这四个字。   但?愣神?不过瞬间,甘哲马上收好情绪,带着身后的弟子?上前。   身后的弟子?们也?许也?有人看见了。   他?们纷纷窃窃私语。   “是那?个女魔头!大师兄带我们来这儿是要做什么?”   “还有仙尊也?在……该不会是有什么重要消息吧?”   “为什么仙尊看起来不太一样了。”   “女魔头真的得手了?听说?仙尊的身……”   ……   甘哲屏蔽嘈杂,清了清嗓子?,众弟子?安静。   甘哲对桑离恭敬抱拳:“仙子?。今年参加仙宗大比的内门弟子?都?在这里了。” 第57章   桑离抬眼看去, 目光落在前排的五人身上,此五人是除甘哲外修为境界最高的弟子?。   三男二女,两个宗师, 三个元境,都很不?错。   桑离便问:“前方五人叫什?么名字?”   五人全?都下意识看向他们的大师兄甘哲,尽是疑问。   甘哲才同师弟师妹们说道:“宗主有?令,此次仙宗大比前,由桑离仙子?全?权指导参比弟子?们的剑法。”   由她?来?那个一剑挑了全?宗门的女魔头?   虽然知道她?定然是厉害, 但愿意被她?指导是另外一回事。何况, 她?还占了他?们的仙尊。   如今仙尊也在, 想到这茬的弟子?纷纷不?约而同看向白衣仙君。   白浔自然察觉到了他?们心底的不?愿和看向他?的目光。不?过, 他?如今还不?打算出面。   若是刚一开头, 他?便站出来为桑离撑腰, 定会造成更多人的心中不?满。   此时白浔早已?忘了最初时, 他?是如何漠视宗门众人对桑离的排斥的了。   既然是宗主的命令,弟子?们总是不?能不?从。   在甘哲亮如明灯的目光下, 方才被点到的五人相?互对视后?均都上前一步。   最右的少年衣着干净整洁是宗门内统一派发的弟子?服, 手持一柄看起来朴素无华的剑,剑柄镀银。他?率先拱手,动作干脆利落, 道:“我名天越,宗师第一, 剑修。”   天越左手边的少年发间坠玉,剑挂流苏, 接着道:“我是子?熙, 元境第八,也是剑修。”   再旁, 发间簪了紫色绢花的少女,为自己的弟子?服配了一条淡紫色的腰带,腰间挂着一枚香坠,剑上也配了一条紫色的流苏:“我叫瑶澄,目前是元境第五,同为剑修。”   瑶澄旁的少女则一身素白,简朴之?处与天越倒是差不?多,长发仅用木簪挽起,一对凌厉瘦削的剑眉入鬓,看起来也是清冷冷的,稍一拱手:“满歌,宗师第三,剑修。”   最后?一位则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他?的佩剑看起来比其他?几人的更细更长一些:“我是揽夜,修为元境第九,也是剑修。”   揽夜的剑与其他?人不?同,桑离于是多看了两眼。   听完,桑离微微颔首,这几人加上甘哲应当就是符离仙宗弟子?中的佼佼者了,他?们身后?那些弟子?虽是元境但大多在元境第五之?下。   每个境界到第五和第九时都是个瓶颈。   白浔始终一言不?发站在桑离身侧,注意到后?,目光也在揽夜身上逡巡一圈,最终落在他?手中的剑上,而后?缓缓收回。   甘哲见桑离已?经点头,于是及时开口:“请仙子?指示未来两个月的指导安排。”   也不?知是不?是仗着自己位置靠后?,弟子?们的后?方竟有?个声音在叫道:“仙子?都还没?介绍介绍自己吧!”   其他?弟子?有?些惊讶于此人的胆大,但实际上也是期待的。   桑离一眼就看到了起哄的弟子?,排在最后?,修为元境第一,喊完之?后?便缩回头任由前面人挡着自己,满脸笑容的样子?。   他?可能以为别人发现不?了他?吧。   但实际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是起哄,但也不?无道理。想到将来也许要和弟子?们相?处两个月,桑离便道:“我是剑修,如今已?是成仙第九。此前……从未指导过别人用剑。”   成仙第九!她?果然是成仙第九!   听到女魔头亲口承认自己是成仙第九和自己猜测是不?一样的。   甚至有?人说:“我就知道!成仙第九才配得上仙尊,白浔仙尊怎么能接受比自己弱的人……”   “嘘!”“修为高也不?一定配得上……”   桑离耳力好,那些讨论都被她?清晰地听了去。若是之?前,桑离是绝不?会在意这些言词的。但她?想到了自家夫君,如果是白浔听到自己配不?上她?的话,他?会怎么做?   桑离抿唇一笑,说道:“无论你们是什?么想法,在这两个月期间,剑的事都只?能听我的。”   白浔微微侧目。   下首的弟子?们俱都不?说话了。桑离说的没?错,因为这是宗主的命令。   他?们相?互看来看去,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不?解,怎么宗主会想到让桑离这个女魔头来指导他?们?   还有?仙尊……仙尊一直站在那女魔头身边,却又不?说话。   符离仙宗的天变了,彻底变了,宗主和仙尊全?都被女魔头“蛊惑了心智”!   弟子?们都不?说话了,桑离便接着说:“今后?每日,这个时辰,都到练功台来,我会指导大家用剑,就从现在开始。”   现在就开始?   这一句又在弟子?群里引起了波澜。   桑离将每个弟子?都看了一遍,前面的五人是神色最放松的,五人之?中,满歌和揽夜又最是不?露丝毫情绪。   于是,桑离最先叫这两人出来:“你们先来吧。不?要用灵力。”   满歌和揽夜两人对视一眼,直接出剑。   在其他?人还疑惑怎么来的时候,他?们的剑就已?经接上了。   满歌宗师第三,揽夜元境第九。   按理来说,满歌定然要比揽夜更强的,即便是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   但就单纯的剑招来说,他?们竟然不?分上下。甚至,也许是因揽夜得了兵器之?利,还有?略占上风的趋势。   十几招之?后?,桑离下场,随手捡来练功台边的枯枝,便挑开了两人的剑。   下方的弟子?们都还在心想没?看够这精彩的对决,竟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再一看,这桑离竟只?拿了一截树枝,更有?一种?看不?起他?们的感觉。   桑离看了看两人,开始点评:“满歌招式稳健,但太过守旧,揽夜的剑势有?流水之?意,但太过稚嫩,你二人不?分伯仲,但都一样……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过家家?”“满歌师姐用的是符离仙宗代代相?传代代改良的剑法,她?凭什?么贬低啊?”   “揽夜师兄那剑耍起来这么好看,她?就一句过家家?”   桑离将这些悄悄话全?都听在耳中。   凭什?么?她?会让他?们看看凭什?么。   桑离下意识第一反应看向白浔。但,夫君身体?虚弱,不?用灵力这种?事情恐怕不?行?。   于是,桑离的目光便落在了大弟子?甘哲的身上。   甘哲看起来健壮,身体?素质应当不?错,平日里说话也一板一眼的,看起来非常符合话本子?里武痴的形象,招式应当具有?代表性。   于是,桑离便道:“甘哲,你来与我对打,我不?用灵力,你用全?力。”   甘哲虽有?犹豫,但很快就同意了。宗主既然让他?来帮忙,那么桑离提出的教学?要求他?就不?能拒绝。   白浔还未离开,桑离下去后?,此时留在较高处的就只?有?他?一人了。   见到甘哲入场,白浔心中思考着什?么,眼睛出神一瞬,又马上回神,专注地看向场中。   底下的弟子?也有?不?少是在看白浔仙尊的,纷纷窃笑,心中猜测桑离是不?敢叫白浔仙尊对阵,怕输了面上不?好看吧。但这只?是心中猜想,他?们是不?敢说出来的。   甘哲单手持剑一礼,剑已?出鞘,闪出寒芒。   桑离一看,便知这是一把饮过血光的好剑利剑。她?点头示意。   于是甘哲率先出招。   一出手便是符离仙宗宗主的亲传“踏雪寻梅”。此招以轻盈步法和轻若鸿毛的剑势闻名,因击中目标时溅出的血花如同盛开的点点红梅而得名。   师弟师妹们看得目瞪口呆,这一出手就是著名杀招啊!   轻寒的剑光带着宗师第八的浑厚灵力袭来,速度快极,轻盈跳跃,排布缜密。   桑离先欣赏了一番,暗道这是个好剑法。   奈何这样的好剑法在她?眼中也并不?算什?么,虽然有?缜密的排布,但以桑离来看却过于冗杂,排布越多,漏洞存在的可能自然就越多。   她?还是仅仅手持一段枯枝,剑意生出的剑气附着在有?些弯曲的枯枝之?上。   她?站在原处,像是四两拨千斤,只?是迅速划出一个半圆,那“踏雪寻梅”就被她?的剑吹散了去,如同彻底凋败散落的梅花瓣,纷纷扬扬。   此招一破,师弟师妹们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甘哲的下一招便紧接而至了!   在“踏雪寻梅”之?后?,他?还藏了一招“一剑光寒”!此招与踏雪寻梅分外不?同,以凌厉、一招制胜而得名。   破了“踏雪寻梅”之?后?,迎面又来一道剑光。   这一剑倒是让桑离有?了些看法上的转变,原来符离仙宗也是有?这样直接的剑式的。只?不?过,甘哲用时,便还是不?够坚定,是他?心中尚有?犹豫所致。   桑离面对这能让几乎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一剑时,面色都没?有?出现半分变化,刚刚她?挥出的一剑明明已?到收势,她?却能在此时立刻转收势为起势,顺顺利利再次打破一剑。   这一手,随心所欲,自由随心的剑意似乎在她?身上如影随形。   看见这一幕,明白这一幕的弟子?都站不?住了。尤其是天越、子?熙等五人。   甘哲更是甘拜下风,也不?再出招,心悦诚服:“弟子?学?术不?精,多谢仙子?指导。”   桑离颔首,神色不?变,看起来也是清清冷冷,与他?们心中的仙尊倒是有?几分相?像——再看仙尊,此时眸中温柔似水,嘴角的笑意也没?被压着。   看了这一眼的弟子?们连忙不?敢再看。   莫不?是仙尊又有?什?么折磨人心的新?法子?了?   白浔仙尊轻咳两声。   桑离马上回头。   围观弟子?们:啊,仙尊结契后?就上了元气原来是真的吗?   甘哲也马上看去:仙尊!   他?从阶上缓步而下,袖摆轻动。   桑离忽而就回想起了在此处初见他?的那天。   那日他?想都没?多想便答了“好”。   这日他?唇角含笑走下来,说“你们应当珍惜,她?的剑,我也甘拜下风。” 第58章   夫君在说?谎, 他们从?未对?过招,他如何能确认自己就在桑离的剑之下?   桑离看向白浔,眼中?深思。   围观弟子们议论纷纷。   他们先前谁都没想过女魔头?是比白浔仙尊更厉害的存在。毕竟从他们在符离仙宗那一日开始, 白浔仙尊早就是全天下唯一一个成仙第九了。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与他修炼到同等境界。   本来出现另一个成仙第九就已经?足够令人吃惊了。   现在,仙尊竟亲口承认自己不如对?方?   就算第二日太?阳从?西边升起都不能取代这件事带给他们的惊讶程度。   此话一出,白浔便看向桑离。似乎带着几分?期待。   桑离没有反驳他,但也没有将他的话应承下来, 任由弟子们议论。   白浔一时看不出桑离是不是因?为这事不高兴了。   但, 她?传音与他:夫君若有其他事可放心?去做, 我自己一人可以应对?, 夫君要多注意身体, 不要劳累。   虽然她?催他离开, 但却还是关?心?他的身体, 白浔思忖这是不是可以看作她?并没因?他的话而不愉的表现?   有关?他身体的事情,如今还不能露馅。   如此一想, 白浔便朝她?露出温和一笑?, 转身离开。   见到白浔仙尊离开,弟子们还有些一头?雾水,他们听不到两人之间的传音。   方才还在为女魔头?说?话的仙尊, 怎么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众位弟子中?的佼佼者之一满歌,最先站出来开口:“请仙子指导, 方才仙子的一剑为何能转收势为起势,那样的动作并不能顺畅衔接。”   满歌这时候会?站出来并不出乎意料, 在场所有弟子都或多或少知道, 满歌是一众弟子中?出了名的痴人,一天到晚都只知练剑与修炼, 性子也冷得?很?,不常与人相处。   是以,只要是厉害的人,在满歌这里都能成为她?的请教对?象。   桑离见她?的第一眼,便从?满歌身上感觉到了相似的气场,因?此,这么多人中?,她?看满歌是最亲切的。   “我可以为你解惑。但需要先完成一个条件。”   满歌毫不犹豫:“什么条件?”   桑离却问道:“大家都想知道满歌所问问题的答案吗?”   无人敢应答。   桑离也不惧冷场,泰然自若道:“不回答那便是默认了,既然如此,只要所有人不用灵力单手挥剑一千次,我便将这个问题的答案告诉大家。满歌与甘哲一同监督。”   一千次?!而且还不用灵力?   这女魔头?怕不是在公报私仇吧?!不对?,他们好似也没什么仇需要被报的吧?   先前一剑单挑刺激了全宗门的自尊还不够,如今又要来□□他们的身体吗!   一时之间无人动手。   桑离不慌,开始叫人:“甘哲。满歌。”   她?才刚说?出名字,两人就都明白了。   甘哲是背负了宗主派下的任务,满歌则是为了那心?心?念念的一剑。   甘哲和满歌同时下场,两人各自负责一片,在最厉害的师兄和师姐的监督下,他们只能一排排站好,如同女魔头?砧板上的鱼肉。   桑离点头?:“很?好。接下来便从?挥剑千次开始吧。甘哲,此事便交给你来看着。”   甘哲却没同意,主动要求:“仙子,我也同师弟师妹们一起挥剑。”   桑离看向他,目光中?看不出一丝态度:“可以。”   弟子们开始举剑挥舞。反正她?也没说?该怎么挥,于?是有的人就直直劈下,有的人则划拉半圆,还有的人似是在划水一样,不过只是少数。   桑离也不管他们如何挥剑,自顾自将手里的枯枝随手一扔,左右看了看宽阔的练功台,干脆席地而坐,将武侠话本拿出来,开始发呆。   她?在想的,还是方才白浔的行为。   他随口一说?的那句话也许只是为了帮她?,让弟子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但他的随口说?说?,也像是在说?真话一样真诚。   若夫君有心?骗她?,她?也许真的看不出来。   几个弟子看见发呆走神的桑离,已经?咬牙切齿了。   他们很?难不怀疑桑离这番做法就是故意的,仗着自己如今得?了宗主的认可,仗着这是在主殿前的练功台,仗着他们不愿违抗宗主的安排,便让他们做些累死累活的无用功!   好几个弟子已经?彼此心?照不宣了,等有机会?定要向宗主反应这个问题——女魔头?定是春卦仙宗或者佘蓓仙宗派来的卧底吧!否则怎会?如此折磨人。这简直不是指导,而是以指导为名的迫害!   弟子们将一千次挥完,桑离还没能从?纠结中?脱身。   满歌是最迫不及待的,饶是她?挥剑一千次手臂也已经?酸软了。   她?还是拱手上前:“请仙子赐教。”   桑离一向说?到做到。   她?收起话本,先前被扔在地上的枯枝又被她?拿回手中?,没有动用灵力,凭空将之前的那一剑又使了一遍。   再看一次,满歌和其他弟子也忍不住赞叹。   剑势毫无凝滞之感,如同世间万物的存在一般自然。好似,这样的剑式本就存在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可令人惊讶的。   更令人惊叹的是,没有灵力,但这枯枝生出的剑式上的剑气丝毫不弱。   靠得?最近的前排五人和甘哲都直面感受到了,那剑气自成一格,如罡风一般刮得?人脸生疼。但这不过是桑离收敛过的,若是用出全力,恐怕单凭剑气便可伤人。   他们想的确实不错,不过是示范而已,桑离便收了力道,姿态也甚是随意。   “剑如同身体的一部分?,随身形而动,久而久之,随意念而动,我修的是剑气剑,不靠灵力也有威力,气由心?而发。如果有人不赞同……”   不赞同又如何?能主动退出吗?   弟子们听到,已经?有好几个露出期待的神色了。   甘哲及时出声:“宗主说?了一定要仙子指导所有参比的弟子。”   此话一出,方才还期待的弟子登时就被泼了冷水,萎蔫起来。   桑离接着道:“如果有人不赞同我的观点,也无所谓,可以不听。但我既然接了辛从?文宗主的委托,就一定要完成,届时我会?用其他方法让你完成我的计划。”   被女魔头?用其他方法?想象力丰富的已经?开始脑补被女魔头?严刑拷打的画面了。   打了个寒战,没人敢出声。   一片寂静中?,桑离自认自己做得?不错了:“继续挥剑,每人轮流上前与我对?两招。”   还要挥剑?弟子们忍不住发出哀嚎声。   一个颤巍巍的手举起来,颤巍巍地问:“还要挥多少次?”   桑离看了一眼天色:“便挥到午时吧。”   苍天啊!!!距离午时还有那么长时间,他们要一直站在这里挥剑?   子熙首先不想干了:“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在这里挥一整天吧?挥剑这么简单的动作,谁人不会??从?我们拿剑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曾停过,你这种教法完全没有意义!”   后排的弟子倒吸凉气,勇还是子熙师兄勇啊,那可是女魔头?!在场的人哪个不曾被她?的剑挑飞过?   桑离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子熙几乎就叫退后半步,但还是拼命忍住了本能,站定了。   子熙身侧的瑶澄见状,也站出来开口:“我们不否认仙子的厉害之处,但这挥剑的动作对?我们来说?确实没什么用。仙子也许不知道,我们都是宗门弟子中?修为较高的了,基础已经?练得?很?扎实,我们需要的是更艰深精妙的剑术。”   桑离听不出她?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只是微微眯眼,而后笑?了一下:“既然你认为你已经?练得?很?好,那便上来与我对?招吧。”   “啊?”瑶澄下意识出口,随后捂住自己失控的嘴巴。   “这……弟子,弟子只有元境第五的修为,一定打不过仙子的。”   桑离失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确实很?好笑?的话,道:“你当然打不过我啊。你的剑术才有多少?如何就能想要赢了我。”   瑶澄花容失色:“仙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啧。”桑离极轻地皱眉轻啧,随即抬手,枯枝指向她?手中?的剑,“上来对?招。”   这人怎么老是说?些复杂的废话?   瑶澄只能拔剑,走到桑离的对?面站好。   桑离看了一眼,这位瑶澄的剑倒是十分?秀气。   见她?站着没动,桑离便说?:“你先开始。”   瑶澄总算犹犹豫豫后动起来,用的是每个弟子都会?学到的符离仙宗基础剑式第一式。   不知她?是不是过于?紧张了些,剑势上带了灵力,加持了这一剑的强度。   在其他人眼中?,瑶澄这一剑稳扎稳打,能看出基本功如她?所说?一样很?扎实。   但在桑离眼中?,却完全是不一样的光景。   也许是因?天赋的原因?,桑离一直就能轻易看穿剑招的漏洞和剑气剑意的断续。瑶澄这一剑,在她?的眼里,就全是破绽。   要重心?没有,要力度也没有。   飘荡着虚浮在空中?,毫无凭依。   桑离自然十分?轻松地挑开这第一招。   瑶澄的第一招之后便是符离仙宗基础剑式的第二式。第一式与第二式剑意相连,剑势相接,接连用出便能流畅自然,成一意境。   可惜,在桑离看来,瑶澄也没能用好,浪费了这剑式的自身优点。   结果毫无疑问也毫无意外。   弟子们早就想过这一点了,自然也不会?意外结果,但他们无一不认为瑶澄的剑招用得?好。   结束后,弟子们还给瑶澄鼓起了掌。   瑶澄马上笑?起来,柔柔行礼感谢同门。   桑离冷眼看着。   瑶澄感谢同门后又来与她?一礼道歉:“仙子,对?不起,我方才用剑时按照习惯用了灵力。”   桑离没理会?这句道歉,因?为用没用灵力根本没什么关?系了,实话实说?:“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基础扎实吗?实在不堪一击。” 第59章   桑离此话一出,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自然是不服的。   方才瑶澄师姐都说了自己出招时习惯性带上了灵力,女魔头不就是仗着自己修为高所以欺压他们吗?他们可都是亲眼所见。   虽然嘴上不敢说,但眼神已经将他们的不赞成和鄙夷出卖了。   甘哲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 正?要开口询问好让桑离将缘由说出来。   满歌已经先说一步:“请仙子详解。”   桑离思索了一下,实在是因为没做过?这类事,她需要组织一下说法。   底下的弟子以为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好几个已经面露轻蔑轻嗤。   桑离只道:“没有力度的剑式,就算带着灵力, 也不过?是纸糊的老虎。”   这意思便是说瑶澄的剑没有力气吧?   当中好几个弟子不能理解, 瑶澄师姐是女子, 力气弱一些?不也是正?常吗?招式好不就行了?但他们还怵着, 不敢高声?提问。   被点评了的瑶澄只是柔柔道:“多谢仙子, 瑶澄受教了。”   桑离便以为她当真明白了, 点头示意:“下一个。”   桑离的目光看在众人身上划过?。   一直沉默的子熙便站了出来:“请仙子赐教。”   此后五人陆陆续续都上了, 毫无例外全都被桑离从各种角度和方法轻松挑开。满歌犹觉不够,如果?可以她希望从早到晚都能有这样的对招, 也只有她一个人会这么想了。   等所有弟子都被挑了一遍, 时间正?好午时。   她抬头看一眼天色:“今日上午就到这里吧,等到未时一刻,再?来此处集中练剑。”   还没松完一口?气的弟子们全都倒吸一口?气来, 未时还来??   弟子们希冀的目光都落在了甘哲大师兄身上,期盼着大师兄能为他们说句话。   甘哲有些?犹豫, 但还是说道:“仙子,仙宗大比除比试以外还有其他环节, 若一整天都用来练剑, 其他项目便得?不到充分的准备了。”   桑离凝眉:“那么未时大家就来不了了?”   甘哲恭敬道:“是。”   桑离想了想,随即也想通了, 既然是符离仙宗的安排,她只要按照安排来做也不算没有好好完成委托。   于?是她同意:“那以后只需上午同我练剑就好,按照弟子们日常到练功台练功的时间开始,到午时结束。”   不需要一天到晚和女魔头待在一起,大多数弟子都松了口?气,对甘哲大师兄更?是感激涕零。   既然大家都散了,桑离也不愿多说转身就走。   她该回?院找夫君了。   倒是满歌与众不同,主动跟了上来。其余弟子见到满歌的举动虽然不解,但也算是合理得?见怪不怪了。   满歌追上来:“仙子,我可以在其他时间也同你一起练剑吗?”   桑离便问:“你不需要准备其他的?”   满歌道:“我已是宗师第三。”不过?是仙宗大比,各宗门弟子参赛,以她宗师第三的实力,自然有自信能在其他方面获胜。   桑离轻声?笑一声?,原因无他,桑离好像从满歌身上看见了谁的影子,仔细一想,她自己不就是这样吗。   桑离于?是同意了满歌的请求,两人约好未时依旧在主殿前?的练功台相见。   在她们身后,几个身影一直在默默关注着。   *   仅短短午时,桑离此番的事迹就又传遍符离仙宗了。   他们本就是在练功台上练的剑,过?往的弟子们都能看到,再?加上午时接受过?桑离折磨的弟子现?身说法,女魔头的恶毒行径就愈传愈烈了。   “幸好我修为不够没被选上,不然遭罪的岂不就是我了。”   绘声?绘色讲述的弟子喝一口?水,道:“你莫要高兴得?太早,五年?后说不定就轮到你了。”   “五年?后?”先前?说幸好那人笑出声?来,“五年?后女魔头应当不会还待在符离仙宗了吧?哈哈哈哈哈……”   那弟子一哽,想说五年?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但他很快又有了新的思路:“你莫笑,如今宗主能让她指导参比弟子,难保改日就能让她做日常指导剑术的先生了。”   方才还仰面大笑的弟子顿时就笑不出来了,拼命祈求。   祈求宗主可千万不要被女魔头的厉害蒙了眼睛,看清女魔头恶毒的内心啊!   *   白浔果?然待在院中。   方才在路上桑离明明还有些?期待见到他,但真见了面,心里便觉得?有些?奇怪,说不清是为什么。   白浔见她回?来,便朝她露出笑容,笑意温柔从未改变:“指导他们累不累?”   他似乎总是这个样子,温柔随和,总是令人如沐春风。不过?,今日她却有一种从未真正?认识他的感觉。   桑离低声?回?应,避开他的柔和眼神。   她走到他的对面坐下:“不累。我听说他们午后要练习仙宗大比的其他项目。到时候夫君就要出门了吧?”   白浔愣住一瞬,随即想起先前?在殿中辛从文确实也说了让他一同指导一事。   他微笑点头:“没错。”   桑离便跟他说起自己指导弟子们练剑的时间:“之后夫君只要未时后去就可以了。”   白浔随之点头。   一时无话。   突然的沉默让白浔有些?不习惯,见她心事重重,白浔便有些?责怪自己的冒进。   在其他事情上,他定不会如此急切。   白浔忽而开口?:“桑离,我们今日还未做。”   桑离有些?出神:“做什么?”   “我们每日都要做的,你忘了?”白浔问她,要她自己想起来。   每日都要做的,桑离明白了。   “现?在做吗?”   白浔主动站起来,绕着桌子,走到她面前?,也不等她站起,白浔主动单膝蹲下,因为这个动作,他位置比她稍低但也差不了多少?,微微仰视看着她,那眼睛似乎是在紧紧盯着她的脸颊。   白浔:“当然是现?在。桑离,弟子们愚钝,我今日午后出门,还不知何时能归。”   他语调轻软,让桑离的心头也跟着变软了。   她不禁又出神了一下。   若他之前?,真是在骗她的同情,又怎会同意和她做夫妻间的事?所以他果?真没骗她。   发现?他可以以假乱真说谎时,桑离确实动摇了。   但看他如今静静望着她,等她与他做夫妻事时的眼睛,他怎么会骗她还要与她做这些?事?   桑离心中松了口?气。   他也许骗过?别人,但应是没骗她的。   桑离俯身垂首,白浔也稍微抬头迎合。   两人的脸颊静静相贴,原本被风吹得?有些?凉的脸渐渐热起来。   在她看不见的背面,与桑离脸颊相贴后,白浔的嘴角扬起明显的笑容,眉眼之间也松快了许多。   桑离既然还愿意同他做这事,那便是没什么问题了。   院中草木被风吹拂轻轻摇动,几片松动的叶子飘飘摇摇地落下来。   *   本以为已经侥幸逃过?下午的弟子们又收到了一条新的通知。   白浔仙尊将在今日起未时后于?西?北峰上的阵法石林中给参比的弟子进行指导。   白浔仙尊!?白浔仙尊竟然也要来指导他们?   那可是白浔仙尊!没有人能不兴奋的!   先前?还庆幸自己没被选上的弟子此刻捶胸顿足,恨自己没能被选上。   哪怕只是两个月,能被白浔仙尊指导也是莫大的荣幸!就算要承受女魔头的欺压也是可以忍受的了!   但很快,喜气洋洋的弟子就笑不出来,捶胸顿足的弟子也不牙酸了。   白浔仙尊的指导,比起桑离女魔头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指导弟子们阵法的方式就是,放出几个杀阵,让几个弟子跳进去,任由他们自己折腾,能破阵出来便是今日合格。   不仅如此,白浔仙尊对阵法的掌控简直到了微毫之差的地步,根据弟子们实力不同,那杀阵的强度也不同,正?正?好是控制在能让每个人都遍体鳞伤又不会死?的程度。   但是,白浔仙尊一开始说的难道不是指导阵法吗?那不是应该教他们如何布阵吗?   为何,为何最后是他们入了阵呢?这是指导阵法还是指导心理防线啊?   可是,这种事情发生在白浔仙尊手上了,又似乎很合理很正?常。   带着对白浔仙尊的尊敬和仰慕,弟子们不敢怠慢,倒是都完成得?不错。   据几个还有空闲远观白浔仙尊的弟子说,白浔仙尊监督他们训练的时候嘴角还是带着笑容的!   再?看这几个弟子身上的血痕,便知道白浔仙尊的可怕之处了。   但也有人侥幸逃过?了这次白浔仙尊的折磨,便是满歌,还有之前?发现?满歌与桑离有约的揽夜和天越。   未时。   桑离在练功台见到三人:“你们怎么也来了。”   天越道:“我已是宗师第一。”这话怎么有些?耳熟?   揽夜则开诚布公:“我的剑太弱,仙子若肯指导,我的剑术定能更?上一层楼。”但这话放在谁身上似乎都是一样的。   桑离只好道:“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开始。”   她思索了一下:“还是继续挥剑吧。”   满歌有些?意外,另外两人也同样意外。   他们原本的设想几乎都是一样的,找这位桑离开小?灶,也许能有不一样的收获,对方在剑法上的造诣之高超,他们都能看得?出来。   但没想到……还是挥剑。   见他们三愣着不动,桑离提问:“不是你们自己说要加练的吗,怎么不动?”   三人虽不明所以,但也许这是桑离的一个试探呢?   于?是三人各有心思地开始挥剑。   揽夜的长剑挥动时如长蛇舞动一般灵动。满歌中规中矩。天越倒是这三人之中最好的,挥动时没有一丝一颤,稳定发挥。   桑离叫停他们:“先停一下。”   三人马上停手,无不期待地看着她。 第60章   桑离走到他们面前, 抬手忽然握住天越的剑。天越吃惊,但还是松手,剑到了?桑离手中。   她以他的动?作示范:“你挥剑虽稳, 却过于紧张,要放松些。”   三人的眼神齐齐锃亮。   不等她伸手,满歌就已经先递出了自己的剑。   桑离顿了?一下?,接过满歌手中的剑,随意挥了?几下?, 剑风清正?流畅。   “挥剑既是练习也是问心, 你心中似有所?束缚, 所?以你的剑像是死物。”   揽夜也主动?将剑交上。   桑离将这柄特别的剑拿在手中看了?一会, 细薄轻软, 是把好剑。   桑离毫不委婉:“你这把剑很好, 因此你便过多?依赖于它。须知此剑应当柔中带刚, 你却力度不足,只发挥了?柔的特性, 但我却能轻易使你的剑脱手。”   桑离将长剑还给揽夜, 而后对?三人说道:“每个人都应有自己的剑,此剑不是佩剑那么简单。挥剑时问问自己是何品性,动?随心意, 将剑当作自己的一部分,挥剑。”   三人的眼睛俱都一动?不动?盯着她, 桑离蓦然想起以前见过的盯着肉块流口水的野狼。   她移开视线,盘腿席地而坐。   “这些我先前都已?说过, 继续挥剑吧。”   三人不再心存反对?, 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挥剑,那架势比起先前好了?不少。   桑离看了?一会便不再看了?, 如今指导完毕,倒是闲了?下?来。   午后的日头热烈,练功台上又十分空旷,没什么遮挡。三个弟子将头顶的烈日视若无物,桑离却是想躲懒了?。   她便扔下?一句:“你们先练着,我申时末再来。”   这三人都是主动?积极的勤奋弟子,定是不会在她不看的时候偷懒的。   桑离这回想的不错,他们不仅不会偷懒,还会暗自相互比较哪个人做的更好然后默默自己赶超。   桑离离开练功台后,便打算四处找找夫君去了?哪。   她记得?两人前后出门,夫君去的方向似乎是在他们居住的院子后方,桑离便往哪个模糊的方向飞去。   路上,桑离根据周边的建筑和景物,想起前方的山峰上应当是之前去过一次的阵法?石林。   她有些印象,因为那处林子全是奇形怪状的石头,据说这些石头的方位变化万千,自然成阵,是符离仙宗内的奇观之一。   阵法?石林变化莫测,桑离并?不打算进入查看,只是在外边张望。   幸运的是,一看就?让她看见了?自己夫君的背影。   长发飘逸,雪白的绸缎发带是她今早亲眼见他戴上的。   夫君的背影,桑离绝不会认错。   认出后,桑离这才反应过来白浔就?在阵法?石林中。莫非夫君打算指导弟子们的阵法??   她本?想直接开口喊人,不过,桑离忽然兴起,决定屏息潜入。   但要进入阵法?石林中,且距离白浔还有一段距离。   桑离有些估摸不准这些阵法?石的蹊跷,她本?就?不擅长阵法?,若从半空潜入,应当会被白浔发觉。   思索片刻,桑离还是决定走过去。   不过林中的石头她是不敢随便摸的,且以她的修为不用靠得?太?近也能大致看到夫君给弟子们指导的模样?。   不错,她就?是对?夫君如何教导弟子而感到好奇。   一路到了?隐蔽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察觉,也没有触发任何阵法?异动?,桑离放下?心来。   她此时正?好在一块比较庞大的石头身后,借由这块大石遮挡住自己的身影,既不靠近也不远离,正?好能听到夫君换弟子们的声音。   怎么如此安静?   桑离伸长了?脖子去看,就?见白浔身形微动?,她又连忙缩回去几分,恰巧看见白浔侧了?侧身,俊美白皙的侧脸出现在眼中。   桑离仔细再看,看他神?情,眉眼不动?,嘴角平平,似是无喜无悲。   随着他的侧身,还有一弟子正?踉踉跄跄地摔跌到一旁。   方才白浔正?是为了?躲避这一弟子。   桑离的目光随之移动?,便看见那弟子摔去的角落里早就?已?经堆了?一堆弟子。   那些弟子们无一个不是满身鲜血淋漓,看上去好不凄惨。   这是发生了?什么?   桑离好奇心起,更大胆将整个脑袋伸出了?石头背后。   只见两个发着光正?在持续运转的阵法?,间或吐出一个或几个凄惨的弟子。   桑离了?然了?,原来是因为入了?阵,那就?没什么奇怪了?。   让桑离意外的只有一点?,白浔竟选择了?直接将弟子们扔入阵中锻炼的方法?么?   她,似乎也有些想学。   不过,这倒是与她平日里见到的白浔有些不同。   他面上不见平素的温和,有些严肃。虽然如此,桑离自己对?自己说,如今是在教导弟子们,严肃一些也是正?常的。   半晌后,所?有弟子才全被阵法?吐出来。   白浔仙尊长身玉立,身上白袍不染纤尘,端方持正?:“不过是小小阵法?,竟被困到形容狼狈。平日的修炼都是在梦中修的吗。”   桑离默默被他冰冷的语调惊了?一瞬。   这样?的腔调,与她眼中的白浔相去甚远,更与今日中午时的夫君相去甚远。   桑离几乎快以为自己进入了?幻阵之中。   桑离走神?间,白浔已?经结束了?训话,抬手又变幻了?两个阵法?:“接下?来是阵法?初阶的迷幻阵与十杀阵,这便是今日最后的指导,能破阵的便是合格。”   几乎瘫在地面的弟子们虽然很想哀嚎一声,但实在没有了?力气。   听闻此话,除了?爬起来准备入阵,还能做什么呢?仙尊不像女魔头,他们可以背地里说她坏话而无心理负担,但仙尊是他们心中人人敬仰的仙尊,仙尊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就?算身心俱疲,心有困惑,但他们都是自愿入阵的。   桑离努力看清,见他们还要入阵,便对?教导的程度有了?个清晰的认识。   看得?入神?,由于歪着伸出的身子太?多?,一时不能保持平衡,剑修桑离下?意识召出剑气,撑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下?,变故突生。   不远处的白浔仙尊几乎是同时回头。   因为她不慎刺入土中的几寸剑气,她周围的阵法?石忽然全都动?了?起来,在白浔仙尊回头的一瞬间,桑离确信,他看见她了?。   但阵法?石动?得?快速,很快就?成了?残影,两人的对?视只有一瞬,桑离没能继续探明。   只依稀分辨记得?,他看见她的眼神?中似乎有所?惊愕。   阵法?石乱起来,白浔反应迅速,一道阵法?笼罩在全部弟子们身上,道:“所?有人待在阵中不要动?!”   话音一落,他自己便飞入混乱的阵法?石中。   桑离不擅阵法?,这是白浔看见她和阵法?石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所?以,他必须快些找到她。   遍体鳞伤的弟子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阵法?石怎么忽然就?动?起来了?呢?而且还快到让人看不清。   “仙尊的阵法?这么厉害,应当不会有事吧?”   “肯定不会有事,说不定下?一息仙尊就?从天?而降破阵而出了?。”   “也不知道为何阵法?石忽然就?动?了??”   他们都没发现来探看的桑离。   *   阵中。   桑离没有急着动?作,她依旧停留在原地,静静等待阵法?石停下?来。   如今这样?快成残影,虽然她可以一剑劈碎所?有阵法?石,但……这里毕竟是符离仙宗。   她现在也懂一些了?,如今她也是符离仙宗的,自然要避免符离仙宗内的东西受到损坏。   方才白浔看见了?自己,他应当已?经来找她了?吧。   白浔确实已?经入阵。   只是这阵法?石的动?静,似乎已?经将阵中人和阵中石全部挪移了?位置,如今已?不知被挪到何处去了?。   片刻后,移动?的阵法?石总算停了?下?来。   桑离马上发现周围的东西全都不一样?了?,先前在她身前的那么大一块那么显眼的大石头已?经不在原处,如今在她面前的是一块寻常普通与其他石块差不多?大小的长又瘦的石头。   她围绕一小块地方走了?几步,确认周围景物全变,便知道自己已?经被阵法?送到了?不知何处。   只有一点?,那就?是她还在这山上。   如果只是换了?位置,那不就?好办吗?直接飞出去。   桑离脚下?御剑气,打算腾空。   只是才刚到阵法?石的头顶,就?被一股屏障阻了?去路。   桑离尝试用剑劈开。奇了?,她的剑气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场景……似曾相识。   之前在那神?秘幕后黑手的空间里不也是这样?吗?当时是那人利用了?空间之力将她的剑气送去了?其他地方。   联系到如今变换了?位置的现状,还有这屏障。   桑离怀疑,这屏障也是由空间之力组成的,也许她的剑气就?是把被送去了?其他地方。   如此一来,桑离眼中迸发出鲜艳的战意!   她此前一直在思考克制那人空间之力的方法?,这不就?是正?好吗?   今日,就?拿这屏障来试试剑!   心随意动?,桑离族中凝出剑气剑。   她将剑横放在眼前,剑光映照在她坚定的双眼上。她两指并?起凝聚灵力,使灵力在指尖快速旋转,极速旋转直至形成一个小涡旋。   她先前想的法?子就?是也使用一种空间之力与之相碰将其吞碎抵消,剑气紧接而至,也许能破局。   只是在空间之力上桑离也有些犯难,不过幸好她很快想到了?一种方法?。   凝聚出灵力使其用她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旋转,其中心也许能出现一片可吞噬一切的空间之力。只是这个方法?极其消耗灵力,桑离的注意力几乎都在指尖灵力小团上。   她紧紧盯着灵力漩涡的中心,终于看见一片小小的黑点?,这个黑点?一出现,四周的灵力更加涌动?几乎全部吸走。   成功了?! 第61章   下一步, 便是将这一团放于剑尖之上。   桑离将它捏住,灵力还在不停运转,一旦停下只怕前功尽弃。   桑离轻松完成, 灵力依旧维持着,她举起?手中剑,坚韧的剑气在剑身上聚集,她挥剑,没有花哨的招式, 只是平淡至极的一次挥剑。   剑气便顶着那一团旋转的灵气团撞上了阵法上方的透明屏障, 发出巨大的震动声?响。   *   白浔听到?巨响, 马上反应过来桑离一定在那里, 没有丝毫迟疑, 白浔立刻往声?源所在的方向飞去。   这巨大的声?响还不知是什么动静。   他方才已经观察过, 这阵法的效用分明只有让人迷失方向而已。忽然生变, 桑离会不会被困住?   白浔到?时,看见的便是桑离垂着头直立在空地上的画面?。四周的石头和地面?都很干净, 不见凌乱。   他小跑快步上前:“桑离?受伤了吗?”声?音急切又温柔像是怕惊了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 桑离抬起?头,与他对视。   这一眼,白浔无比清晰地看见了从不曾在她眼中看见的失落和沮丧。   白浔心?头一紧, 仿佛被刺了一针,连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掌心?从肩膀处传来几许温热。   有那么一瞬间, 桑离心?里生出了一股冲动,她想抱着这带给她些?许温热的手臂, 靠一下他的肩膀。   脑海中才刚出现这个念头, 桑离的身体就?已经先?做出了这个动作?。   白浔整个人愣住,此时就?和石林中的阵法石一样僵硬。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桑离居然会做出这样依靠的动作?。   他愣神片刻, 耳中是自?己?鼓噪的心?跳声?。他很快想明白,此时桑离心?情不好才会如?此。   感受着肩头的重量,白衣仙君脑中一片空白,半晌回神后才开口,声?音比方才还要轻:“究竟发生了什么?”   桑离其实也只靠了一小会,等?他再问时,她就?已经抬起?了头,松开手臂。   “我失败了。”   白浔肩头一轻,心?中微涩,神思略有些?轻恍惚,听见此言下意识反问:“嗯?”   桑离便将方才的事说了,而后道?:“结果?那结界依旧一动不动,我的计划失败了。”这也意味着这个方法不能用来对付那神秘的黑袍人。   白浔听着,初时神情严肃,逐渐凝重,到?最后他却眉头忽松,又松了口气下来。   “桑离,不必着急,我也会帮你想出解决的办法,现在得?哦们先?离开这个阵法,好吗?”   桑离叹一口气,点点头。   白浔思绪一转,便将自?己?的手伸出来,广袖空垂。   “此阵有令人迷失方向的效果?,待会便拉着我吧。”   桑离没有拒绝,却误会了他的话语,低头牵住了他的衣袖,一大团皱巴巴握在手里。   她垂眸的时候自?然没能发现,白浔侧首望她时,眼中噙着的笑意有些?狡黠。   见她握住了自?己?的衣袖,虽然与他的预期不符,但白浔也没说什么。   他似乎十分专注地投入到?破解阵法之?中。   白浔一边抬头环顾四周的布局,一边带着她于石间行走。   全程,桑离都一步一个脚印地跟着他,眼睛专注到?只盯着他的脚下动作?,其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   行至某处时,白浔的脚步一顿。   桑离终于抬起?头看向他:“夫君?”   如?今再听这一声?夫君,心?中似乎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白浔不知如?何形容,此时他却忽然想让自?己?更卑劣些?。   脚下变换方向,白浔笑道?:“无事,方才只是为了辨清方向。”   “哦。”她全然信任。   白浔心?头一痛,但很快就?被自?己?压了下去,他试图找到?一些?话题:“我似乎忘了问,桑离为何回来西北峰?不是说午后有一名弟子要请教你的剑法么?”   桑离点点头道?:“是啊,不过我已经指导完了。我就?想起?夫君今日也要指导,不知在何处,我便来寻夫君了。”   白浔继续又问:“那为何躲在石后却不上前?”   桑离一时竟回答不上来。   是啊,她为什么没有直接走过去?她为什么要躲起?来?   过了一会,桑离才回答道?:“夫君不是在指导弟子们吗,我不想打扰你们所以才没出现。”   白浔想的却更多?一些?。   诸如?她是不是在空闲的时候也在想着他?是不是因为想见他所以才来了西北峰上找他?发现他后又是不是因为害羞不愿让他发现自?己?想见他所以才躲了起?来?   想着想着,白浔便觉得?有些?好笑。有些?问题恐怕桑离自?己?也没有答案。   他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走出数丈后,白浔默默变换方向,又走回了原来的方向上。   *   阵外等?待的弟子们已经逐渐开始心?焦了。   “怎么仙尊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   “什么阵法这么厉害?能困仙尊这么久?”   “胡说,仙尊是什么人?哪里有阵法能困住仙尊!”   ……   弟子们议论纷纷,虽然笃信白浔仙尊的强大,但还是会不由自?主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仙尊也不能解决的大事。   若真是如?此,他们还需要快些?返回叫援兵才对。   已经有人提出要回主峰上找宗主禀报此事了,又被几个信任仙尊的人按下来。   “不如?再等?等?,仙尊定能破阵。”   “出来了!出来了!”   “仙尊出来了!”   “我就?知道?没有仙尊破不了的阵法!”   弟子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熟悉的白衣人影。   只是,怎么那白衣人影身边还有个那么眼熟的红衣人影……?!   在遍地白衣的符离仙宗,除了女魔头还有谁是红衣啊!   为什么女魔头也在这里啊啊啊啊啊?   弟子们感觉自?己?要疯。   “等?等?,所以刚才阵法石动起?来是不是就?是因为那女……”   “!!!八成是这样了,这女魔头怎么又害我仙尊!”   但他们也只敢远远地说几句。   待人近了,他们就?全都闭嘴不敢说闲话了。   这一静,眼睛乱瞟的弟子们看见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比如?女魔头握着的是白浔仙尊的袖子,而白浔仙尊的袖子已经皱巴巴蔫成了一团咸菜。   众弟子惊呆。   这还是他们纤尘不染洁白如?雪清高自?孤的白浔仙尊吗?   弟子们乱动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桑离身上飘。   弟子们的心?声?大多?都差不多?:女魔头厉害啊!居然敢对仙尊来硬的。   桑离不会读心?,根本不知道?这些?眼角抽筋的弟子到?底怎么了。   白浔倒是从他们的神色间略窥一二,却不动声?色。   白浔:“今日的指导便到?此了,各自?回去吧。”   弟子们独自?在心?中欢呼。偏偏此时还有个愣头青冒出来问:“仙尊,不是还有个迷幻阵和十杀阵还需考核吗?”   众弟子的眼神全都扎在这愣头青身上,若眼神能刀人,此时愣头青怕是已死了无数次。   就?在弟子们以为最终还是逃不过的时候,白浔仙尊开口:“不必了。今日便回去吧。”   巨大的惊喜砸在头上,让人脑袋有些?懵。   不用、不用了?白浔仙尊今日终于放过他们了?   被各路阵法折磨得?神志模糊的弟子昏昏沉沉地想:莫非今日天上掉起?了馅饼?   不对,馅饼没有,忽然出现个女魔头倒是真。   莫非,仙尊提前放过了他们,是因为女魔头的出现?   弟子们或怀欣喜,或怀疲惫,或怀惊疑,各自?散去。   直到?最后,阵法石林上只剩白浔与桑离二人。桑离手上还紧紧握着他的白衣袖。   白浔转头,语气温和,与方才面?对弟子时的严肃截然不同:“我们也回去吧。”   白浔正待转身,袖口被拉紧。   他便回头,眸中依旧如?初见时清澈,目带关切。   桑离连忙开口,怕自?己?过了一会便忘了:“夫君为何……”   说了一半却又咬唇难言开口。   白浔朝她笑了笑:“桑离想问什么?嗯?”   嗓音似流泉汩汩击石般动听,桑离感觉自?己?略有些?躁动的心?似乎也安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夫君为何对我与对他人不同?”   她紧紧看着他的眼睛,不带掩饰地坚决,似乎用了莫大的力气问出口。   他一怔,随即轻笑:“有何处不同?我竟没有发觉。”   如?水一般柔,也如?水一般无形,如?水一般清冷。   桑离有些?苦恼,措辞许久,道?:“夫君方才面?对弟子时十分严肃,脸上也没有表情,但面?对我时又马上笑容满面?,看起?来十分温柔。”   白浔并未马上作?答,而是继续问她:“还有吗?”   桑离不自?觉皱着眉头沉思,回忆起?过往种种,似乎不大确定:“夫君对田中措冯易千他们时,似乎也不太一样,但我说不出来。”   白浔继续问:“可还有其他?”   桑离摇头,抬眸仔细等?他的回答。   他态度未变,眸光如?月色般皎洁:“桑离,你我是已举办过结契仪式的道?侣,我对你本就?应当不同。你与其他人本就?不同。弟子们还需磨练捶打,对他们自?然是要严格一些?。”   桑离仔细看他的眼睛,只觉得?他的眼虽然明亮,却好似薄雾蔽月看不真切。   她抿唇,眉眼间似有不快:“但你对其他不怎么熟悉的人也差不多?,比如?对客栈掌柜或者城主,你也同样温柔。”   她唇瓣微启还想说些?什么,止住。   她忽然发觉自?己?不太对劲,这个问题一开始就?是个问题,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对其他人的态度?   一样如?何?不一样又如?何?   是了,桑离想到?,她对更多?人还是温柔客气的,总是彬彬有礼,确如?月光皎洁平等?照耀着万物。   君子如?月,也不是什么好词。   白浔轻轻摆动手臂:“桑离,你在听吗?”   她竟走了神,没听见他方才说了些?什么。 第62章   桑离:“你刚才说了什么?”   白浔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我对他们不?过是客气, 与对你也是不?同的。”   桑离又等了一会?,潋滟的一双明眸静静看着他,在等待什么。   白浔垂眸与她对视, 唯有自?己心?动。   数息后,桑离问?他:“那夫君对我时是怎么想的?”   问?出时,她的眸光一瞬也不?曾闪烁。   白浔却一时难以回答,本与她对视的目光开始向左右偏移。   “你既叫我一声?夫君,我便以夫君的身?份对你。”   桑离收回目光, 点头:“原来是这样。”   不?知为何, 她好像对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   她垂下眸子, 将白浔的手扶起来:“我们回去吧。”   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白浔定定心?神, 颔首。   *   次日卯时, 桑离准时清醒。醒来时发?现身?侧白浔不?在。   他竟还是起得比她早。   桑离推门而出, 白浔就坐在院中树下闭着双目, 今日他点了一炉香,身?侧是正在火上的水壶。   她靠近, 晨间草叶的清露沾湿赤红衣摆。   “夫君怎么不?睡多?一些?”   眼皮下的眸子轻动, 白浔睁开眼睛望向她。   “你平时不?会?起这般早,我打算为你煮茶。”   当然,除此之外确实还有其他原因, 不?过白浔暂时不?打算让她知道?。   桑离有些不?明?白:“为何要?为我煮茶?”先前他们不?是说?好茶水由她来煮吗。   白浔抬手揉了一下眼睛,露出惺忪的朦胧睡意:“弟子们卯时便起练功, 你如今也跟着早起,我担心?你精神不?足, 故而早起为你煮茶, 届时你便带去,觉得累时喝上一杯。我用的是蕴含灵气的茶叶, 你喝了……”   他忽然顿住。   方才还在两步之外的桑离蓦然揽住了他的肩膀,圈住他的脖颈,脑袋靠在了自?己肩上。   白浔对她毫不?设防,如此一来也被她吓了一跳。   他声?音轻软:“怎么了?是不?是还困?”   肩头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也不?知道?,忽然就想这么做了。”   白浔嘴角扬起,心?头微热,抬手欲要?抚上她的背脊,忽而一顿。   他还是收回手来,但这丝毫不?能影响他的笑?容扩大。   片刻后,桑离却说?:“对不?起。”   白浔心?中还有欢喜,语调微扬:“为何道?歉?”   桑离将手松开,站直道?:“我这样忽然靠着你,对不?起。”   白浔笑?容一收,思虑几番,道?:“桑离,其实这是夫妻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   “是吗?”桑离唇瓣微张,似是没想到,“那先前……怎么没有说?过?这是那对夫妻告诉夫君的吗?”   白浔点头肯定:“的确是这样。”   桑离默默记住:“噢……”   这时,水壶发?出咕噜噜的水声?。   白浔:“水沸了。”他伸手取水,桑离眼神相随。   桌上摆放着一应茶具,还有一支竹筒制作的长筒水壶。   他先冲水后,用第一泡茶烫壶,见她一直看着,白浔便教?她:“用茶水热壶,可浸润茶香。”   桑离默默点头。   而后,第二泡茶被正好装入竹筒,白浔将竹筒封好递给她。   白浔:“好了。”   桑离将竹筒壶握在手中,许是因茶水烫过的原因,握在手里暖暖的,正好驱散了早晨的凉意。   见她还愣着,白浔嘴角含笑?道?:“你可以先把它放在芥子袋里。”   桑离便把它放在了芥子袋中。   白浔又道?:“现在该去练功台了,弟子们应当已经在练功台等着了。”   桑离:“对。”   才走出两步,桑离便回头看他,只见他站在树下,寂静地望着她。这时,桑离才发?现他的发?梢似乎有些湿润,应该是沾染了晨露的原因。   她的手轻轻放在芥子袋上方,只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   她一手按着芥子袋,一手按着心?口。   一边想着早些回来,一边脚下步伐轻快地赶往练功台。   *   练功台上,弟子们早便在卯时聚齐,用了丹药后昨日阵法留在身?上的伤都已经愈合了。   弟子们一番交流,天越满歌和?揽夜三?人这才知道?自?己昨日为了练剑错过了什么。   白浔仙尊竟然亲自?上阵指导,虽然指导用的阵法不?是特别难的类型,但本身?仙尊出手这一点就表露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讯息。   在弟子们的期待和?催促下,瑶澄主动上前询问?满歌:“不?知昨日下午,桑离仙子可有同你们说?什么?”   满歌抬眸看她一眼,其意味不?明?,又迅速收回视线:“仙子教?我们挥剑,获益良多?。”   听到还是挥剑,不?少弟子就已经失去了兴趣——   什么嘛,剑痴如满歌去加练都还是挥剑啊。   人的思想总是那么奇怪。   得知还是一样的内容,一边看不?起又一边暗自?高兴;若当真加练了什么别的内容,又难免妒忌。   瑶澄皱起眉头,为他们打抱不?平:“怎么还是挥剑,满歌师姐剑术卓然,她应该教?些别的给师姐才是!”   其他弟子忍不?住轻声?附和?。   满歌皱起眉头,十?分严肃地看向瑶澄:“你莫要?胡说?,桑离仙子修为高深,于剑术造诣颇高,是有大智慧之人。”   瑶澄十?分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师姐,你竟如此说?我?我只是为了你好……”   满歌眉头愈发?皱紧。   此时本常常沉默的天越也开口:“满歌说?的对,仙子让我们挥剑有她自?己的考量。”   瑶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天越师兄,你怎么也……”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   偏偏揽夜也要?说?一嘴:“桑仙子却与我此前对她的印象不?同,大家还是要?多?多?挥剑,必能有益。”   瑶澄后退半步,一边后退一边摇头,口中喃喃:“疯了,都疯了。”   子熙冷哼一声?,鼻孔朝天:“也就是你们一根筋的才会?被她忽悠。我昨日可都看见了,她不?过同你们说?了几句话便抛下你们离开,哪里有半点指导的样子。”   弟子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主要?还是站在子熙那边,认为桑离不?过是会?说?几句话而已。   瑶澄默默给自?己拭泪,身?边围着几个弟子忙着安慰她。   桑离到练功台时远远看见的便是这番一人拭泪,数人安慰,众人私语的场面。   她踏空飞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向那赶忙收起泪花的弟子,犹豫数息后道?:“瑶澄?你为何在哭?”   瑶澄连忙出列,行礼后说?道?:“练功台上风大,是风将砂砾吹到了弟子眼中,并没有人欺负弟子。”   桑离点点头:“无事就好。”   瑶澄一愣,又见桑离挥挥手让大家开始,便默默回到位置抽出佩剑。   瑶澄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或许着就是桑离的弱点。   满歌默默瞥去一眼,暗道?瑶澄师妹过于矫情,她实在没想明?白方才那些对话有啥好令瑶澄落泪的。   桑离一一看过去,发?现今日挥剑时无力的人比昨日多?了一半。   桑离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两个月后就绝对毫无成果了。   她叫停大家的动作。   “为何都有气无力?挥剑应当快!准!稳!注意力道?。开始吧。”   无力的照样有气无力地挥着。   桑离的训话并没有任何效果。她沉思一番,有什么方法能让人自?觉发?力呢?   她想到什么,叫来甘哲,耳语一番。   甘哲迅速领命离开。   看见她这番动作的弟子均不?由得心?里打鼓,手上用了些劲,默默祈求有什么幺蛾子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不?多?时,甘哲便回来了。   一回到众人前,甘哲就从芥子袋中放出了一堆两端系绳的小包裹。   这些都是方才桑离让他寻来的:根据甘哲所了解的弟子们最大负重弄一些能挂在手上的小包裹来。   弟子们预感不?妙。   下一瞬,预感便成真了。   桑离让他们每人领一个绑在自?己挥剑的腕上。   虽然不?情愿,但在师兄师姐的身?先士卒和?桑离的目光注视中,弟子们还是不?得不?“上了贼船”。   再挥剑时,每个人的动作凝滞不?少,桑离却很满意:“等到所有人都能带着负重流畅挥剑时,我们就能进入下一个阶段。”   将所有人的要?求绑缚在一起,也许就能让他们更用力些。   接下来,大家全都一言不?发?对抗着腕上的负重挥剑。   既想要?快些摆脱,又不?希望自?己落后被其他人捶打。   桑离露出满意的微笑?,想起夫君给自?己备的茶水,如今放松了,正好拿出来喝一喝。   于是,逐渐满头大汗的弟子们便瞧见:   张扬的红衣少女脸上带着张牙舞爪一般的恐怖笑?容,拿出了一个清雅的竹筒壶?开始喝水,不?对,空气中似乎开始弥漫清香,甚至还有灵气溢出,那是带有灵气的灵茶!   众所周知,白浔仙尊爱饮茶,收藏有天下各种茶叶,那茶应当是白浔仙尊给她的吧。   弟子们心?中又酸又羡慕。   桑离她果然是女魔头!   但是为什么,女魔头就能得到白浔仙尊的茶?而且那竹筒壶应该也是仙尊的东西吧。   桑离才不?管弟子们的视线,专心?致志品自?家夫君泡的茶,唇齿留清香。如此一对比,桑离这才发?觉自?己平时泡的茶有多?么普通,完全比不?上这一壶夫君的手艺。   茶中的微末灵气于她而言无甚用处,只不?过游走体内确实有清明?神思的功效。   早起的疲惫似乎都在一壶茶中消失了。   众多?弟子中,瑶澄盯得最紧,眼睛都要?盯红了。   那日的景象,瑶澄从不?敢忘,她当时是在练功台上列阵的一员,身?为师姐,她还站在前列,她无比清楚地记得这人是如何轻描淡写又冷漠非常地将一众弟子挑开。   当日她被剑锋扫飞出去撞到树上,肋骨都断了两根,虽已无碍,却忘不?了。   她凭什么伤了一众弟子,还能成为白浔仙尊的妻?   哪怕微末,瑶澄也不?想她如此好过! 第63章   瑶澄挥剑的频率比身边几个师兄师姐都要?慢些, 她悄悄留神观察后边的弟子?们。   见到他们面露苦色,便知他们心中对桑离的怨言也颇深。   瑶澄率先停下动作,一边捶打按摩自己的手臂, 一边抬眼去看?桑离。   她在期待着桑离的反应。   岂料,桑离只是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瑶澄有些不解,但随即又解释得通了:哼,她就知道桑离这人指导他们并非真心, 也许只是和宗主达成了什么条件, 获取了什么利益才会出来做做样子?。   再让她如此糟蹋大家, 解释仙宗大比, 符离仙宗恐怕要?输了!   瑶澄光是想象一下便觉得怒火中烧, 更猜测桑离来到符离仙宗的原因?也许一开始就是为了误人子?弟。   桑离没说什么, 一旁的子?熙却偷偷提醒瑶澄:“师妹, 还是快些开始挥剑吧,毕竟要?大家都能顺畅才能停止。”   瑶澄默不作声瞪他一眼, 心中暗骂:没骨气!   桑离连喝了几口竹筒中的茶水, 便有些不舍得轻易喝完,还剩一半便将竹筒收了回?去。   余下的时间偏要?盯着弟子?们挥剑,便实在太无聊了。   昨日下午只是偶发情况, 她是可以毫无负担地甩手掌柜。但早上,是她自己定?好的指导时间, 她不能不守信用擅自离开。   于是,桑离思考了一番, 拿出了芥子?袋中本是为白浔准备的凳子?, 自己坐下,随意翻出一本武侠话本子?看?了起来。   底下的弟子?们敢怒不敢言。   但桑离不盯着他们瞧了, 弟子?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就多了起来。   弟子?们之?间的眉来眼去,无一不被桑离忽略。   看?见她这样做派,瑶澄更加嗤之?以鼻。   满歌揽夜和天越三人专心致志,全?然不管窗外事,一心只挥手中剑。这模样也让瑶澄叹息。   看?来,能挽救局面的人只剩她了。   将近午时,桑离头也不抬,眼睛也不看?他们一眼,便收起凳子?和话本扭头就走,走得比弟子?们还快。   桑离一走,弟子?们终于解放了憋了许久的气,一股脑全?都倒出来。   满歌天越揽夜和甘哲四?人均不参与,跟着桑离一样,到点就走了。   瑶澄留了下来,她钻进弟子?们的热议场,同弟子?们一样愤慨表达对桑离的不满,但她还得添加一句“可我们又能拿她怎么办呢。她毕竟是成仙第九。”   “怕啥成仙第九!”有弟子?口出狂言。但也只是嘴上耍耍功夫,看?他躲闪的眼神就知道他根本不像嘴皮子?上说的那样硬气。   还有弟子?提议:“不如我们去同宗主禀告吧,说不定?能换一个?人来指导我们。”   “是啊,符离仙宗里厉害的修士这么多,不至于一定?要?那女魔头来吧?”   瑶澄嘴角微笑,旋即露出担忧:“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小,不如我们联名上书,将桑离的所作所为都写上,宗主看?了说不定?会采纳我们的建议。”   大家对联名一事没什么异议。   瑶澄摸了摸手臂,叹气:“如今这般手臂酸痛,今夜怕是睡不着了。唉,上次在练功台上被挑飞受的伤都还没算完全?好了呢。”   大家果然被唤醒了那日的记忆,个?个?都愤慨起来,恨不能今日就将联名写了。   经过比较顺利的一番周折,瑶澄亲眼看?着那条联名书信被送进了主殿之?中。   同时,瑶澄再将联名书一事广而告之?,这样一来,桑离的名声定?然就不好听?了,到时被宗主赶下山去也就合理了。   瑶澄抿唇笑起来,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那景象了。   *   桑离着急离开,是为了回?院子?。   想到今日白浔早早便起了床,一到午时,她的思绪便已?经先飘了回?去。   桑离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   先前,她分明不会这样总是时不时地想起他。   想起他,想知道他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在做什么。   想起他,想知道他在她离开后有没有好好休息。   想起他的眼和眉,想起他面对她时流露的笑容……   她总是会想起关于他的一切。   她迫不及待,甚至等不到午时的正正好降临。   将近午时时,她就离开了练功台,一步不停地回?到峰顶院中。   推开院门,院中的树下,白衣仙君还是坐在那里。   听?见院门轻响,他轻轻抬头,在微风中见到她,便弯起双眸,朝她露出一笑。   见到这笑容的一刹那,桑离顿在原地。   忽而心有体?会,明白了“小别胜新婚”是什么感觉。她如今的心绪,同刚刚结契那日确实很不相同。   白浔亲切问她:“今日早上带去的茶喝完了吗?”   想到自己没舍得喝完剩下的半壶茶,她的脸颊不自觉变得微红。   她摇摇头。   见她还停在院门处,白浔便自己上前,探身?将她的手握住,拉着她走到树下阴凉处。   白浔修长的指抵在她的掌心,这感觉有些奇妙。   桑离垂着脑袋,望着自己的手背出神。   待阴凉遮蔽住两?人后。   白浔佯装没看?见她的反应,问道:“怎么没喝完?是不是我泡的不好喝?”   桑离连忙收回?出神的目光,连忙摇头:“不是。夫君泡的茶很好喝,很清香,比我泡的好。”   白浔探头:“那为何?”   桑离脑袋一转避开:“只是因?为我不是很渴。”   “哦……原来如此。”白浔应道。她想他应当是相信了。   桑离动了动被握着的那只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白浔的手指力道极轻,但却握得很牢,至少即便她这么动着,白浔的手指也完全?没有松开。   白浔猜了一下,低头问道:“是不是因?为午时日光太烈,将你?的脸也晒红了。”   “是吗?”桑离不自觉想要?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   白浔含笑看?着,看?着她的脸变得更红一些,心中的高?兴也跟着浓厚几分。   她这是害羞了。   意识到这一点,白浔饶有兴致,眼睛也完全?舍不得离开半分。   桑离倒是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害羞,她以为夫君说的有道理,况且她自己摸了一把,脸颊确实有些升温。   难怪夫君将她带到了树荫下呢,夫君真是体?贴。   这么想着,桑离抬眸,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见她看?过来,白浔温和回?视。   桑离抿唇一笑,手上凝聚灵力,用灵力给脸颊降温。   脸上红潮褪去,白浔还颇有些遗憾呢。   桑离还抬起头将整张脸正对着他:“夫君,我脸上还红吗?”   白浔牵扯出笑容,道:“不红了。”   桑离长长松一口气。白浔若有所思。   处理了脸红的问题,桑离便关心他有没有休息好。   白浔眼眸凝神,忽然想到什么,叹气:“确实还有些疲累。”   桑离便紧张起来,还未松开的手便用力了些。   “那,夫君现在就回?房休息吧,只有不到一个?时辰便要?去指导弟子?们了。”   白浔将她扬起的手又拉回?来,声音低沉松软:“睡不着了。”   桑离看?看?天色表示理解:“也许是午时太热的缘故。”   白浔趁机提议:“桑离也为我泡一壶茶吧,下午时我便能带上了。”   补充:“就如我早上所做的一般。”   桑离想到那茶的味道,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泡的茶和夫君的相比真的不好喝……”   白浔马上反对:“不会。只要?是桑离泡的,我都觉得好喝。况且,泡茶并非难事,若有不懂的,不是还有我么,桑离可以问我该如何做。”   他拉着她到桌前坐下,水壶里的水正在沸腾。   白浔拿出灵茶:“这是我早上泡茶的茶叶,桑离,你?要?不要?试试?”   在白浔期待的眼神中,桑离真的说不出拒绝。   她便将茶叶接过来,回?想着早晨时夫君的操作,将茶叶放入壶中。   桑离手一顿:“夫君还有那样的竹筒水壶吗?”   白浔蓦然一笑:“自然有。”   桑离拿起那竹筒放在一边,开始注水。待第一泡茶出色后,便将茶水倒出用来烫壶。   白浔在一边看?着,十分欣慰的样子?:“桑离聪慧,一看?便会了。”   桑离于是便多了一些信心,倒第二次水时,动作便干净利落了许多。   第二泡茶全?部入了竹筒水壶。   白浔首先将其封盖带好。   桑离:“诶。”   白浔询问:“怎么了?”   桑离便道:“夫君不先尝一尝吗?也许我泡的不好喝。”   白浔原本并不打算尝一口,一来这是桑离为他泡的,二来他在一旁全?程看?着。   但,既然她都提了,白浔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他的手指轻轻挑开盖子?,垂首喝了一口。   在这个?过程中,桑离一只盯着他的嘴看?,就在等待他的评价。   看?着他喝完,盖好盖子?。   桑离连忙:“味道怎么样?”   白浔方才便被她的眼神烧得灼热,听?她一问,他的眼神从她的眉骨缓缓下落,落在她粉嫩天然的唇瓣上。   眼底如被刺了一针,他慌忙错开视线。   这念头,来得突然。   但他还是带着那点心思问她:“桑离想尝尝是什么味道吗?”   要?说想不想尝尝,桑离自然是想尝尝的。   她毫不犹豫点头,手已?经伸出去够他手里的竹筒水壶:“想的。”   但,她的手指却被拦住。   桑离困惑:不是他问的自己想不想尝尝吗?如今却不给是为什么?   “其实。”白浔似乎浅浅吸了口气。   桑离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静静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白浔接着道:“洛城那夜那对夫妻正在做的事,我对你?说了……”   “仙尊!”院外忽然出现甘哲的声音,打断了白浔未尽的话语。   这一打断,也忽然唤醒了白浔险些被冲昏了的头脑。 第64章   甘哲也许是有要事, 这样急切的状态并不常见。   白浔只好停了话头,朝院外道:“进。”   桑离也有满腹疑惑,但见状也只能暂时放在肚子里。   甘哲快步进院, 在白浔仙尊身前站定时,他还十分明显地看了桑离一眼。   “仙尊,宗主有事,要请您去一趟。”   白浔轻轻点头,看向桑离:“宗主邀我议事不知几时能结束, 桑离不必等我, 届时我会直接去西北峰。”   桑离应了, 目送他和甘哲的背影离开。   桑离直觉此事应当?和自己?有关, 因为甘哲看向她的那一眼实?在是太明显了。   但若与她有关, 辛从?文宗主为何?不叫她去, 而是叫她夫君去?   她有心?想?悄悄跟去听一听, 但如今是白天,练功台上还有不少弟子, 若要不引人注目, 对?她来说有些难某主要原因便是她从?未学过那类术法。   但不跟去,她实?在忍不住。   *   根据甘哲的反应,白浔仙尊也只能略有猜测, 与桑离有关的不是太好的事情。   想?到这点,白浔仙尊就加快了速度, 甚至将甘哲也远远甩在了身后。   白浔直接落在主殿殿中,将辛从?文吓了一跳。   辛从?文摸摸自己?:“仙尊, 这有好好的大?门你不走, 忽然出现真的会吓死人的。”   白浔:“是宗主说有急事,本尊才如此。”   辛从?文:他什么?时候说是急事了?   他上下看了看仙尊, 心?中了然,应当?是甘哲那小子脸上藏不住事,让白浔仙尊猜到了当?事人。   辛从?文语气?轻快,拿出一幅卷轴递给白浔:“仙尊自己?一看便知。”   卷轴展开,内容全是对?桑离的指控,后边还有上百位弟子的签名。   白浔只粗略扫了一眼:“都是胡说八道。”   他将卷轴扔回给辛从?文:“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辛从?文慌忙接住:“当?然,此事不算严重吗?当?初若非仙尊的缘故,原本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如今弟子们对?桑离不满,我若无动于衷,难免有损宗主的威严。”   白浔仙尊:“你在怪本尊多事。”   辛从?文连忙摆手:“我当?然不敢怪仙尊。只是仙尊就不担心?桑离仙子么??”   白浔仙尊毫不犹豫:“无须担心?。此事你也不必管。”   辛从?文追问:“什么?也不用做?比如找到此事的发起者,也不需要吗?”   白浔仙尊看他一眼,将他试图摆脱责任戴尔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不急。相处日久,便会自然改变看法。”   辛从?文笑起来:“仙尊对?桑离仙子当?真是信任啊,羡慕羡慕,佩服佩服。”   白浔移开视线,无心?理?他。   这时,路上耽搁了的甘哲推门风风火火冲进来:“仙尊,宗主,大?事不好,后山禁地?处镇压浮玉彘的阵法松动,让那凶兽挣脱出来了。”   辛从?文脸色一变,当?即就往前冲,走到一半回头,拉上还站着的白浔:“仙尊也请一起来,届时修复阵法还需要仙尊出手。”   白浔被?拉走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桑离竟也在场。   浮玉彘是上古留下的凶兽,因出生?于浮玉山而得名。   这凶兽长着一张虎脸,四只虎爪,全身披虎毛,背脊如山高高隆起,尾巴却细长无毛,眼睛巨大?无眼白,尖牙外露,看起来满面凶煞,怪异奇诡。   发现它跑出来时,已有不少弟子合力?与它搏斗一段时间,只是几个弟子哪里?是上古凶兽的对?手。   浮玉彘被?镇压在此处数万年了,戾气?更胜当?年,数万年来没吃过东西,更是饿极,见到这些年轻修士,口涎自然溢出,眼冒绿光,张嘴就咬。、   弟子们反过来被?浮玉彘追得狼狈四处奔逃,浮玉彘虽然身形庞大?,一脚落地?整座山都要抖三抖,但动作却很灵活。   眼看着一位落单的弟子就要命丧彘口了,一片裹挟着寒光的剑气?忽然出现,将浮玉彘的脸打偏,救了这弟子一命。   弟子抬头一看,嚯,还是熟人,那不就是最近指导他们剑术的桑离女魔头吗?   这弟子元境第二,恰巧是被?选入参加仙宗大?比的众弟子之一。   桑离垂眸一眼,便想?起了这面孔正好也出现在指导队列中。   “拿剑!”   剑……!弟子连忙去将自己?刚才跑动时落下的剑捡起。   再抬头时,桑离已经抬手用一柄通体?雪白的剑与浮玉彘战了起来。   此时,已经有更多弟子闻风而来,他们都是抱着出一份力?的想?法来的。不仅有众多修为较低的弟子,甘哲和另外五个修为较高的弟子也来到了后山禁地?前。   白浔也是在弟子们到的时候出现的。   弟子们见到白浔仙尊,自觉给仙尊让位。   白浔一眼便看见了举着剑气?剑追凶兽的桑离。   浮玉彘动作灵活,好几次都叫它堪堪躲过了她的剑气?剑风。   上古凶兽没有修为境界等阶的概念,只感觉这人对?自己?穷追不舍气?势汹汹的模样便不好惹。   它将目标看准了禁地?外围观的人群,只要它随便一张口吞下几十个,何?尝不能摆脱身后那人?   它一路闪躲,身侧都被?剑风刮出了几道口子,一边奔跑一边飞出血丝。   但浮玉彘并不气?馁,它计划好路线,下一个拐弯就来到禁地?前!   饥饿的眼睛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但身后紧追不舍已经让它无法思考,它张开血盆大?口怒吼着冲过来。   符离仙宗弟子们纷纷举剑,剑阵已出,与桑离那日单挑上门时遇见的剑阵一模一样。   此时,桑离也见到了自己?的夫君。   夫君就在这畜牲的正前方!   桑离心?急,脚下生?出了一种力?量,下一瞬她就从?浮玉彘身后闪现至白浔身前。   一剑破万钧。   浮玉彘完全没料到这一手,空门大?开,两?侧颊边到嘴角被?劈了一道裂口,鲜血淋漓。   热血飘洒,剑气?剑滴血未沾。点点血痕飘过来,洒在她的脸上衣上,桑离下意识眨了眨眼,红色的血点为她的清冷平添几分狠色。   浮玉彘吃痛,倒退数步,再想?张口已是疼痛不能。   桑离挡在白浔身前,急促问句:“夫君没事吧?”   白浔道:“无事,留活口,将他赶回阵中就可。”   虽然不明白为何?,但桑离应好。   她踏空飞身上前,提剑紧追,按照白浔给的方向追赶。   浮玉彘也不是傻的,它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刚刚跑出来怎么?可能再回去?除非桑离的剑将它刮得半死不活力?竭殆尽。   桑离已经引着凶兽走远,符离仙宗的弟子们却没敢将散了剑阵。   方才被?桑离救了一回的弟子还有些惊魂未定:“竟然又被?女魔头救了一次。”   旁边的弟子听到他的自语,问道:“女魔头救了你?”   这弟子便将先前发生?的事一说:“……那剑光真是来得及时,她还叫我把剑拿起来,其实?她也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瑶澄默默听着,也想?起方才桑离忽然闪身挡在众人面前的一幕。   那一剑的威力?就算是她看着也不由心?生?向往,况且方才若不是桑离出手,他们的剑阵恐怕承受不住那凶兽的一击。   最令瑶澄吃惊的是,原来女魔头也是会救人的。挡在众人身前的背影和先前一人挑飞全宗门的背影,猝不及防重合。   瑶澄火速摇头,将这景象从?脑中摇出去。   那边,桑离了解了这凶兽的动作,一剑召出千万剑,在天罗地?网一般的围追堵截之下,浮玉彘终于被?戳得伤痕累累,无法再动弹了。   桑离便操控着灵力?剑气?,将躺倒在地?喘着粗气?的凶兽拖到白浔指出的阵中。   白浔仙尊及时出现,出手修补阵法。   桑离一直在旁看着,手中剑气?剑散去,面上血点未清。   白浔动作快,不过片刻便做好了一切,随即来到桑离身边,无比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因为距离稍远,弟子们和辛从?文宗主以及几位长老只能看见一个白衣和一个红衣靠得很紧,两?人的衣袖连在了一起,虽然看不见具体?动作,但却能看出来两?人牵手了。   “两?人牵手了啊!”   “我看见了什么?!”   桑离抬眸看他,目光清凌凌的,未被?方才的一番缠斗所影响,现在已经毫无杀气?。   白浔沉默着用一道清尘诀,将她身上的脏污一瞬去掉。   身上的血腥气?一下就消失了。   桑离看着他眨眨眼,有些调皮的孩子气?:“多谢夫君。”   白浔抬起手,轻抚她的脸庞。   远处的弟子群中爆发出压抑的尖叫:   “啊啊啊啊仙尊摸了她的脸!”   “仙尊也会摸女修的脸吗我的天!”   “有生?之年!”   白浔低声含笑对?她说:“虽然你无论?怎样都好看,但那些脏东西还是要及时清理?。”   桑离欲言,白浔又道:“下次还可由我来为你清洁。”   “啊。”桑离一顿,“好。”   白浔将手放下,改牵住她的另一只手,两?人一同往禁地?外走去。   走到一半,桑离忽然停下。   白浔疑惑垂首歪头,看起来十分真诚乖巧的模样。   见到两?人停下,弟子们又开始热闹了:   “他们在说什么?呢?”   “仙尊的手还没放开耶!”   “怎么?感觉像是真夫妻?”   “仙尊还挺喜欢女魔头的吧?不然怎么?会任女魔头停下就停下?”   桑离还记着他不久前未说完的话呢。   “夫君先前提到那对?夫妻的事,打算同我说什么??”   白浔控制住了神色未变,他以一种轻松的姿态回答道:“我原本想?说之前我对?你说的那些并不完整,我也是忽然想?起漏了一件。”   桑离迫不及待想?知道是什么?,想?学习的心?情已经明晃晃摆在了脸上:“是什么??”   白浔眸光瞥到禁地?外翘首看向这边的弟子们,有些头疼。 第65章   在众弟子的目光之中?, 白浔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自己原本的冲动宣之于口。   他本就不该如此,桑离对他情愫未明?,他怎能以夫君之名有意轻薄?   更何况如今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实话是不能说的。   既然如此, 白浔道:“是抱。”   “抱?”桑离如好学生一般重?复一遍。   白浔进?一步解释:“不错,夫妻二人每晚都要抱着入睡。”   “竟是抱着入睡。”桑离若有所思,“难怪我们当时没学到,那我们今晚便开始吧。”   见她如此乖巧,白浔又补充:“不仅是入睡时, 平日里他们偶尔也会拥抱。”   桑离又问:“偶尔是什么?时候?”   白浔低头紧盯着她, 深沉的目光从她的粉唇上移到她的眉心:“情之所至时。”   桑离正待问情之所至又是什么?时候, 便觉得?身上一暖。   白浔俯身, 十分?迅速地?将她抱了一下。   虽然很快就松开了, 但远观的弟子们没有错过!   激动的:“抱了抱了抱了!!!”   神?情恍惚的:“我的天爷啊居然真让我看见了……”   恍然大悟的:“其实仙尊真的很喜欢吧。”   但这个?拥抱太迅速了, 桑离甚至还没什么?感觉, 刚刚有些飘起的心又落在了原处。   同时心中?还有个?疑惑:如今为何是情之所至时?她还没学会如何把握这个?时间呢。   但白浔并没有给出解释,他拍了拍她的脑袋:“今日之事还好有你在, 回去好好休息, 我就直接带弟子们去修习阵法了。”   被夸了,桑离的眉眼也弯起来。   只?是他甚至没给她追问的机会,就快速踏空飞向了禁地?外。   桑离脚步也加快起来跟在身后。   白浔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但还是他更?快:“参比弟子们现在随我去西北峰修炼。”   仙尊一号令,大家自然全都跟着走了, 有再多的八卦之心也只?能按在肚子里。   何况,哪个?弟子敢直接问仙尊本人啊?   仙尊带着众人哗啦啦走了, 留下的还有宗主和长?老以及一些不足元境的弟子。   弟子们踌躇着做出离开的姿态, 却没几个?真离开的,眼睛全都抽筋着望向宗主和那桑离之间, 耳朵恨不能竖起高?过头顶。   辛从文领着几个?长?老向她道谢:“多谢仙子今日出手助我们镇压浮玉彘。”   桑离最不能习惯的就是被人道谢了,她后退半步,脚尖向外,微微侧身:“不必多言,只?是顺手。”   她脸颊绷紧,面无表情,余光一瞥,辛从文宗主的双眼亮亮的还在看她。   辛从文道:“仙子,方才仙尊可有交待些别的?”   其实他就是想问仙尊和她说了些什么?悄悄话,按捺不住好奇。   不出辛从文所料,桑离没有告诉他:“并没有别的。辛从文宗主,既已无事,我就先走了。”   她飞身离开,头也不回。   辛从文感叹:“这桑离仙子冷着脸的样子和白浔仙尊还挺像的,对吧?”   几个?长?老你观我我观你,没有搭话,心里却是很赞同的。   *   夜晚,寂静的庭院与平日无异。   屋内,白浔仙尊已经收拾好自己,长?发如瀑垂落在身后,一袭宽松的白色交领长?袍罩在身上。   他站在床榻边,邀请桑离先入内侧。   桑离看了他好几眼,倒没急着上榻,随口一问:“夫君今日为何换了件衣服睡觉?”   白浔风度翩翩:“这件长?袍较为宽松,睡觉时便更?舒适。”   桑离点头:“原来如此,我下次也试试。”   白浔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马上又自己拍散那想象的画面,耳廓却着上了粉。   白浔想象的时候,桑离已经手脚并用爬到了床榻里侧,侧坐着等他:“夫君快来。”   他喉结滚动一颤,两手提起衣袍前摆踏上床前的脚踏,旋身轻轻坐下。   从桑离的视角看,便觉得?他慢悠悠的,而后一坐将烛光挡去了大半,黑发盖住了他的脊背,所以眼前是一片暗沉沉的。   桑离忍不住催他:“夫君快躺下吧。”   白浔听在耳中?,不禁又生出些旖旎的遐想,他低垂着眸子,将自己的两只?脚挪到榻上摆好,躺下时,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便如火星掉进?了干燥的枯草堆。   他马上收回视线,双手十分?端正地?交叠在腹下。   在他躺下后,桑离也躺了下来,不过是侧躺。   桑离有些不懂:“该如何抱着入睡?”   虽然每夜白浔都被她的手臂搭着,但这样明?目张胆的还是第一次。   他稳重?自己的活跃的心绪,抬起一只?手来,捉住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身上。   “大概……是这样吧。”   只?是,他的眼睛还是不敢看她。   这一拉,桑离便轻而易举被他拉到了身上,手臂被轻轻一撞,他浅浅倒抽一口气。   桑离这次挨得?近,便听见了,问他:“夫君,我是不是撞疼你了?可是我……”   “没有。”白浔闭目一会才睁开,果断截断她后面的话。   他担心真听见了,便再装不了正人君子。   桑离轻轻地?:“哦。”实在不明?白夫君是怎么?了。   她的态度十分?认真,被拉着手放在他身上后,桑离便神?情严肃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侧躺下来,因为距离太近,她的脑袋就有些挨不到枕头上,侧脸抵住了白浔的肩头。   有点硬。   有问题便问夫君,桑离皱起眉头:“夫君,但我这样睡不到枕头上了。”   白浔一时也想不到好办法,将自己的右手伸出来:“那不如睡在我手臂上,可以吗?”   桑离摸索一阵,左手撑着床板,右手下意识挨了一下白浔身前,重?新坐起来。   白浔默念非礼勿视,眼睛都几乎全部闭上了,将右手向身侧伸出。   “啊。”桑离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痛呼。   白浔慌忙抬眼看她:“怎么?了。”   一抹亮色忽然入眸。白浔仿佛被刺痛了一瞬,又慌忙转开眼去,看向垂帐外的烛火。   桑离牵着自己的发丝,道:“方才压到我的头发了。”   白浔侧脸向外,声音低沉:“抱歉。”   他静静等着,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猜她正在整理自己的头发,又摆弄了一下他的右手衣袖。   许是因为太宽松,拉动的时候,白浔感觉到自己衣襟处似乎开了口,有些微凉。   不过,这本来就是他所想要的不是吗?   白浔没有动。   桑离终于躺下,右手乖巧待在他身前,恰好盖在衣襟上。   不过,她好像没什么?反应。   两人的体温在小?小?的空间里相互传递,烛火发出啪啪的响声。   片刻后,桑离忽然道:“夫君忘了灭烛火。”   白浔迟了一会,应:“嗯。”   桑离尽量保持脑袋不动,抬眼去看他,就见他闭着眼睛,像是已经半睡半醒。   桑离便出手,召出剑气吹灭了屋内的烛火。   方才还昏亮的室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在夜色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放大了。没有了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人的呼吸便显得?尤其突出。   奇怪的是,桑离感觉自己掌心的热度也在升高?。   脖颈下枕的手臂一动不动。偏偏桑离却难以入眠。   她忍不住想要和唯一的另一人交流:“这个?感觉好像有些不一样。”   白浔按住胸腔内欲要活跃的心跳,道:“何处不一样?”   桑离认认真真地?探讨:“虽然是第一次,但我总觉得?有些熟悉。虽然有些熟悉,但我却好像睡不着。”   白浔便问:“为何睡不着?”   桑离道:“好像有些热。”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摸摸自己的耳朵,但现在左手被侧身压着不便动,右手又有使命在身更?是不能妄动。   此时,脖颈下枕的那条夫君的手臂却忽然动起来,一个?宽大的手掌在她的侧脸处摩挲。   他的声音也靠得?极近,气息吹拂过她的发顶:“哪里热?”   桑离的声音出现轻微的颤抖:“好像,好像更?热了。”   侧脸处移动的手指一顿,离开了。   桑离的手指下意识揪住了指下的布料。   白浔温和平稳地?回答:“我用灵力?运转一次,很快就不热了。”   他的灵气本就偏凉,运转一次后,果然体温有所下降,桑离似乎还感觉到了有凉风吹过,松了口气。   桑离在白浔刻意制造的凉凉微风中?逐渐睡着。   白浔却依旧清醒,只?有他自己知?道要压住鼓噪的心跳趋于平稳有多么?困难。   在她睡熟后,他抬起右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和肩头,嘴角露出窃喜般的笑容。   至少,桑离对他并非全无感觉。   *   次日早晨桑离临出院子时,还同他说:“今晚我们一定能做的更?好。”   他站在院内对她微笑颔首:“好,我在院中?等你回来。”   桑离忽然有了主意:“午时休憩我们也可以练习一下。”   白浔嘴角笑意渐深:“都听你的。”   桑离于是便怀揣着好心情出门了。   这份好心情直到练功台上都未停止。   仅仅相处过两天的弟子们都发现了桑离的不同,若要用词语来形容,那便是春光满面。   瑶澄今日见到她,主动行礼:“仙子,早安。”   桑离来者不拒,也回道:“早安。”   瑶澄便紧接着话题:“仙子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应当是昨日遇到了什么?好事吧。”   桑离下意识就要答了,但话到嘴边,她想起一点,便问她:“瑶澄可有婚配?”   瑶澄脸红低头:“没有。”   桑离直言:“那就不便与你说了。”   瑶澄:?所以她这是在显摆自己与白浔仙尊夫妻关系极好吗?   今日的内容还是绑着负重?挥剑,但瑶澄心里只?想着再找机会与桑离说话。 第66章   瑶澄手指一松, 手里的剑就掉在了地上,一时引起人人侧目。   桑离也看了过去。   瑶澄只看着桑离:“仙子,我不是?故意的, 这实在太重了,还不能用灵力?,我便有些撑不住。”   桑离没有说话?。   瑶澄又问?:“仙子,我可以休息一下吗?”   桑离没有反对:“我只看结果。”   瑶澄便当她是?答应了,将剑捡起来, 便离开队列小跑到桑离身边。   好些弟子都好奇地看过来。桑离也觉得奇怪, 视线便自然而然落在了瑶澄身上。   瑶澄见目的达到, 特意又往桑离处靠近, 桑离退后?半步。   瑶澄见状停步, 喉头一哽:她就这么让人嫌弃吗!   瑶澄顶着压力?开口:“我还未感谢仙子昨日?出手救了我们, 多谢仙子, 不过,仙子是?为何会到后?山禁地去的?”   桑离只道?:“不必谢, 我只是?顺便。”便不说话?了。   在瑶澄看来, 桑离实在是?冷得很。   她等了一会,见桑离不再说了,便以为她说的顺便是?因她路过禁地, 顺便出了手。   瑶澄站在旁边,仔细认真将桑离从上到下盯了一遍。   那目光存在感太强, 桑离都忍不住:“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休息好了就继续挥剑。”   瑶澄猝不及防一句:“仙子的性子似乎比较冷淡,与仙尊在一起时也是?如此吗?”   桑离疑惑:“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吗?”   瑶澄接着说:“可仙尊本来就是?冷淡的性子, 两个都冷淡的人在一起不会很无趣吗?”   桑离皱起眉头。   白浔冷淡?这弟子怎么净说些胡话??   桑离回答:“我不管你要说什么, 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练剑。”   她真的好认真,瑶澄心想, 她的眼神坚定不移,心中仿佛只有练剑的事。   瑶澄头一次抛开初见的印象仔细看她,这样一看,瑶澄回想起来她似乎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之前,瑶澄以为她是?缺根筋,如今却觉得她是?将情以外的事看得太重。   说完这句话?后?,桑离便不再理她,虽然觉得这人莫名其妙,但?没有影响她的心。桑离正?拿出竹筒专心喝茶,今日?是?打算将竹筒壶里?的茶水都喝光的。   瑶澄不再纠结,拾剑回了原处。   *   午时过后?,已经有大半弟子能在负重的情况下顺畅挥剑了,不愧是?符离仙宗弟子中的佼佼者。   好几个弟子围在瑶澄身边。   “师姐方才同那女,女魔头说了什么?”   瑶澄还没回答,又有弟子搭腔:“她其实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吧,昨天还是?她出手镇压了凶兽,而且我现在用剑确实比以前有所进?步了……”正?是?其中一位达成了目标的弟子。   瑶澄道?:“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感谢了她昨日?的出手相助。”   之后?,瑶澄不再说什么,如今弟子们态度的转变已经说明了许多。   *   虽然仙尊让辛从文不必管,但?他还是?放心不下。   自收到弟子们的联名书后?已过数日?,辛从文一直在默默观察。   连续好几日?,签了联名书的弟子们还是?照样跟着桑离练习挥剑,从未见有人抱怨呐。   难道?那些名字都是?随便签的?   不过,以他做宗主这么久的经验,辛从文还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虽然没有人抱怨桑离,但?是?也没有人和她交流!   问?题一定是?出在这儿了。   辛从文很快想出了一个十分合理的好办法。   这个办法,既不会让白浔仙尊察觉自己是?在管这件事,也不会让那些签过名的弟子们怀疑他的用心。   辛从文决定给参比弟子们设置一个小考规则!这都是?为了近在眼前的仙宗大比着想,多么合理的理由。   他规定每隔半月便要在指导者的安排下进?行一次小考,由指导者给出评价和意见,促进?弟子们训练的积极性和修为的成长,若弟子毫无进?步将会接受宗主特别设计的惩罚。   基于?这个目的,不仅桑离要做,白浔仙尊也要做。   消息一出,弟子们心中是?绝望的,既要过女魔头的关还有过白浔仙尊的关,他们简直无法想象。   桑离的想法略有不同,她以为宗主只是?想通过小考的手段督促她的任务完成进?度,所以桑离的做法很直接,只要半月后?所有人都能在负重下顺畅挥剑便算过关。   弟子们又悲又喜,忽然觉得女魔头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因为,白浔仙尊的要求十分明确,便是?毫发无伤破十杀阵。   没有对比,他们都想不到桑离女魔头居然这么和善。   *   半月后?,小考之期已至。   练功台上,桑离站在弟子们的最前方,让他们取下负重挥剑。   弟子们不明白,之前说好的通过条件不应该是?带着负重顺畅挥剑么。   他们目光游移,往身边的同伴看去寻求认同:我没有听错吧?事实证明,大家听到的都是?同一个要求。   虽然心里?打鼓,但?他们还是?乖乖听话?取下了负重。   整齐的方阵,密密麻麻错落参差的剑光。   这眼花缭乱的场景在桑离眼中却十分有序,每一道?剑光都很鲜明。   她也不需要走下去看,站在前方频频点头。   看来她的计划还是?有效的,他们的剑明显比半月前更有力?量也更坚决一些。唯一的不足就是?还未形成自己的剑气。   不仅桑离看了出来,弟子们自己也能感受到不同。   这手里?的剑好似轻了许多!而且他们还没用灵力?!用的是?与之前一样的力?量,却似乎挥出了更强的一剑。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   因为桑离一直没叫停,他们只能一直挥剑。   挥了许久仍有余力?,和之前手酸的状况也大不相同。   这个时候,他们才确认桑离女魔头的指导是?真的有用!   直到弟子们的动作减慢,桑离才叫了停。   虽然不乏疲惫,但?弟子们脸上却是?笑容。就在这时,后?排的某个元境第一的小伙子忽然喊道?:“我突破了!?”   众人回头,那弟子周身淡淡的荧光围绕,正?是?突破一阶修为的特征。他从元境第一突破到了元境第二。   不过,这应该是?巧合,恰巧就在小考时突破。   只是?下一瞬,又有几个元境第一的弟子身边也出现了荧光。   众人还没来得及吃惊,好几个元境第二的弟子身上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巧合可一不可三?。这么多个弟子同时在此时突破,这种?情况就不是?巧合了。   不用灵力?挥剑竟然还能增进?修为?这是?什么奇怪的道?理。   围观小考的其他弟子们不淡定了:   “这该不会是?女魔头的功劳吧?”   “怎么不是??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听说他们只是?挥剑而已啊,我们要不要也试试……”   “试试吧。”“试试吧!”   ……   不用灵力?挥剑的消息不胫而走,且这还是?桑离的独家修炼法。   参比弟子中,修为较低的弟子都在小考中获得了突破,修为更高的弟子就没这么容易了。   瑶澄和子熙都是?元境中上的水平,看见师弟师妹们个个突破,心里?便有了一些想法。   尝到了突破的甜头的弟子们,纷纷热情高涨:   “仙子,我们下一个阶段的目标是?什么?”   “仙子,接下来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做!”   “仙子……”   与此同时,围观的弟子们也伸长了脖子等待,希望能听到一些技巧。   如今还不到午时。   桑离却抬头望了望天,道?:“今日?就到这里?,大家散了吧。”   弟子们的热情被浇灭,但?想到下午还要面对白浔仙尊的十杀阵,便也很难提起兴奋。   忽有弟子想到,这桑离不是?和白浔仙尊结为道?侣了吗?万一……   “仙子!能告诉我们白浔仙尊的十杀阵有什么过关的方法吗?!”这弟子的吼声震天动地,几乎要将自己的心肝肺都要吼出来了。   桑离也被震了一下。   她有些懵:“十杀阵?我不知道?。”   弟子们哀嚎。   瑶澄知道?,他们也许觉得是?桑离公正?不愿透露,但?她看得清楚,桑离是?确实不知道?这个阵法。   瑶澄这就想起先?前在西?北峰阵法石林发生的事了,难怪那时候仙尊的反应这么快,原来是?因为桑离不擅长阵法。   等等,她怎么好像尝到了什么味道??   眼看桑离就要离开了,瑶澄连忙打断自己的思绪追上来:“仙子,如今还未到午时,我可以请教仙子几个问?题吗?”   子熙此时也过来了:“仙子,我也有问?题要问?。”   桑离没有马上回答,似乎是?在犹豫。   子熙连忙追加条件:“若是?仙子不愿,我可用十个高级灵石换一个问?题的解答。”   瑶澄想阻止都来不及,看向子熙的眼角都要抽搐了。   子熙真是?个呆子!白浔仙尊是?什么人,桑离会缺这么一点高级灵石吗?而且他都这么说了,她问?问?题是?不是?也要交灵石了?呆子!   子熙这一句,倒是?让桑离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似乎有些欣赏?   桑离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可以,你问?。”   瑶澄吃惊。子熙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子熙从芥子袋中掏出十块高级灵石:“我想问?的问?题是?为何那些元境第一第二的弟子都进?阶了,我却不能?”   桑离坦然收下十块灵石:“时机到了自然会突破。你的时候未到。”   子熙不满:“就这?”   桑离点头:“就这。”   子熙嘴唇颤动,盯着她手里?的十块灵石,想起她的武力?值,想拿却拿不回来。   他只能哼一声,甩身走了。   瑶澄默默围观了一切,一言难尽。   她在子熙走后?才上前,一礼:“仙子方才不该收这十块灵石的。”   桑离侧脸,看向她,十分认真侧耳倾听的模样。   对上桑离清澈见底的目光,瑶澄叹一口气:“在课余时间接受弟子的钱财为他解决课外的问?题或提供便利,这是?不对的。仙子可要我帮您还回去?此事我不会同他人说,也会让子熙不要张扬。” 第67章   桑离原本对瑶澄的印象还不错, 觉得她比较坚强,知错能改,只?是比较爱说废话。   但先前, 瑶澄忽然对她连续追问她和夫君的?事?,桑离对瑶澄的?印象直线下跌。   所以,桑离没有马上将灵石给她,而是说:“子熙以十枚灵石作为报酬以提问作为委托任务形式,我完成他提出的委托获取报酬, 哪里?不对了?”   瑶澄被带入她的?逻辑, 一时之间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她沉默一会, 道:“子?熙家中有些钱财, 为人行事?张扬, 方才他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没了十块灵石, 一定会在弟子?们中到处宣扬此事?, 可能会给仙子?带来?不好的?影响。”   桑离见?她态度真诚,便问:“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瑶澄便举例:“比如弟子?们会认为仙子?是爱财之人, 认为仙子?为了钱财诓骗弟子?, 这些都是不好的?影响。”   瑶澄说的?时候还在注意着桑离的?神情?,见?她的?面容毫无波澜,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啊。   她琢磨着便又换了一种说辞:“弟子?们还会质疑白浔仙尊的?人品, 毕竟白浔仙尊为天下首富,其妻却如此势利, 大家会觉得仙尊眼光不好。”   果然,换成仙尊后, 桑离面上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她似有不满:“这是你?情?我愿的?委托, 为什么会觉得我势利。”   瑶澄忍不住扶额:“仙子?,重点?不是为什么会, 而是他们就是会这么想。”   看桑离似乎没能体会,瑶澄又道:“仙子?,我们是无法改变别人的?想法的?。”   确实是这样。   桑离心?中莫名一颤。   瑶澄又道:“但我们能预测他人的?想法,并根据这一点?提前做出应对。”   桑离被她说服,将十块灵石递给她:“你?说的?有些道理,在这方面,我不如你?。”   瑶澄松了口气,桑离并不是很不好说话的?类型啊!   “多谢仙子?信任,我会将这些灵石还给子?熙的?。”   桑离想起什么:“你?想问的?问题是什么?”   瑶澄哦一声,道:“我想问的?问题和子?熙的?差不多,就不需要再问了。多谢仙子?。”   后面的?事?,桑离便没再去理会。   她之所以提前离开?,也是为了能早些回家。   回家,她和白浔如今都已习惯如此说了。   回到他们的?小院,白浔见?到她有些意外:“如今还不到午时。可是身体不适?或遇到什么事?情?了?”   桑离熟练地?到他身边坐下:“是我提前完成了任务,我想快些回来?,下午夫君也要给弟子?们进行小考,我早些回来?,便能多与?夫君待一会。”   白浔微笑着,给她倒茶水,边听边点?头。   桑离又接着叮嘱:“我看今日天上万里?无云,夫君午后不要总是站在太阳底下,要找阴凉的?地?方。”   白浔面上丝毫不见?不耐烦的?迹象,十分?耐心?地?听着她的?唠叨。   桑离还不忘给他传授小考的?经验:“其实小考没有我想的?那么难,只?要站在那里?看弟子?们的?表现就可以了,然后判断他们能不能达到要求。”   白浔频频点?头:“受教了。”   桑离颊边飞红又快速褪去,说起了另一件事?:“夫君,我们今日还是午时开?始练习么?”   白浔举茶杯的?手?一顿,很快恢复如常,道:“嗯。”   桑离则争取:“可我今日提前回来?了,我们可以提前开?始练习。”   她口中说的?练习,正是约莫半月前两人约定好的?关于抱着入睡这一项目的?练习。   桑离唯独将学习夫妻相处之道这件事?看得重要,日日坚持,到如今已有半月。   白浔再次委婉:“如今已有半月,其实我觉得我们已经很熟练了。”   桑离却不同意他这样懈怠学习的?态度:“虽然我们对姿势的?已经习惯了,但半月不过十几日,还是不够熟练。昨天晚上我就差点?压住你?的?头发,夫君你?都忘了吗?”   怎么可能忘?她昨夜虽差点?压住他的?头发不假,但她为他整理的?时候,她的?鼻尖正好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喉结。   白浔的?神思略微飘忽,应了一声:“夫人说的?皆对。”   两个人一齐愣了半晌。   桑离第一次从白浔口中听见?他叫自己夫人,平时他分?明只?叫她桑离。   白浔也没想到自己竟如此顺口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我……”他有心?想解释什么,开?了口却说不出来?。   她平日都叫他夫君,他叫一声夫人怎么了?细想一下这很合理。   桑离感觉自己的?心?忽然猛烈跳动了一下,这一下仿佛要跳出体外。   她下意识侧脸避开?白浔的?直视:“啊今天天气真好,这个时候最适合午、午睡了,夫君,我们还是快点?练习吧。”   白浔也默默侧脸:“也好。”   不起眼的?微风带走一片枝叶,吹动杯中的?茶水泛起微波。   室内,一白一红两个身影相拥而卧,岁月静好。   安心?又熟悉的?气息之中,桑离很快就陷入了深眠。   *   一月后,符离仙宗热闹起来?。   此时距离仙宗大比仅剩半月,为了提前熟悉场地?和环境,从今日开?始便已有宗门来?到符离仙宗内了。   尤其是春卦仙宗和佘蓓仙宗这两个大宗门,在这最早的?时候便由?宗主和两位长?老带着参比弟子?们来?到了符离仙宗,暂住在符离仙宗的?西南峰旁。   这两大宗门倒是有意思,一个在最北一个在最南,却正好挑了同一天到符离仙宗的?地?界。   春卦仙宗、佘蓓仙宗与?符离仙宗并列为三大仙宗。   另外两大宗主来?了,符离仙宗宗主辛从文难免要亲自去见?。   故而,这两天是辛从文宗主最忙碌的?时候,既要和两个宗主虚与?委蛇,还要安排两大仙宗的?住处,兼之关照他们在符离仙宗的?衣食住行。   要说举办仙宗大比这种事?情?,最累的?还是宗主。   辛从文曾经也想过骂一骂提出了仙宗大比这种想法的?老祖宗,但事?到如今谁也不知道这主意究竟是谁出的?了。   其他仙宗的?弟子?们来?了,也不能影响符离仙宗弟子?们的?修行,却可以围观。   尤其是这一次两大仙宗的?参比弟子?中也有不少新晋元境的?弟子?,他们早就对符离仙宗这种大多是剑修的?宗门感兴趣了。   是以,从符离仙宗主殿前的?练功台路过,他们就走不动道了,纷纷留下来?围观。   正值上午,桑离正指导弟子?们的?剑法。   方形队列中,两两结对互相对招,剑光缭乱,顿时吸引了围观者的?目光。   但看着看着,他们就发现不对了,怎么他们都没用灵力!   那些散出来?的?剑光,有几个还带着凌厉的?剑气,却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但就算没用灵力,却依旧惊险刺激,那对招的?凶狠程度令人咂舌。   看了一会后,更加离谱的?发现是,他们用的?招式并非统一,直来?直往却很顺畅。   围观的?其他仙宗弟子?倒吸一口气——这要是在仙宗大比上对上符离仙宗的?剑修,恐怕会被削一层皮的?吧!恐怖如斯!   有才刚刚元境第一的?器修更是绝望,这些个练剑的?弟子?,他个个都看不穿修为啊!那岂不是代表每一个的?修为境界都比他高?那还比什么比?   桑离和弟子?们都没注意围观的?各种眼神。   在看过他们对招后,桑离叫停,让弟子?们一个个上前再与?她对一招,只?要能用剑气抵挡她的?一击便算完成。   也是这时,围观的?其他仙宗弟子?才发现这位气质独特的?红衣女子?竟是指导之人。   “这人是谁啊?红衣,倒是特别。”   “能指导弟子?剑术,应该是符离仙宗的?某个长?老?”   “那怎么从未听说过?”   ……   听见?她要亲自出手?,围观的?人群都很期待。从未见?过桑离的?其他仙宗人更期待。   甘哲率先出列,才刚站定,桑离便已出手?,她的?手?里?还是只?拿着一根在练功台附近随意捡的?枯枝,日日不同。   甘哲反应迅速提剑应对,稳稳接住了一剑,仅跨步后退了一步,人却被推后了三尺。   练功台地?面也被划出深色划痕。不过,若仔细看的?话,便能发现练功台上的?划痕早已不止一道。   围观的?人群小声惊呼,他宗弟子?呼声最高。   “这就是符离仙宗的?大师兄吧?他今年?也参比,那岂不是赢定了?”   “不参比吧!据说他半只?脚迈入半仙了,还参加那不是欺负人么?”   “那还好还好。”提问的?弟子?松了口气。   但他显然忽略了另一个问题,为何不参比的?符离仙宗大师兄却要参与?被指导呢?   甘哲之后,满歌和天越都接住了一剑,却没能抵消挥出,被桑离的?剑气推出的?距离也更远。   他宗弟子?终于咂摸出了一丝不对:   “这红衣女人有些厉害啊。”   当初这些弟子?们都只?听说白浔仙尊结了道侣,却是没能到现场亲眼看见?的?,自然认不出桑离的?样貌。   子?熙上前时,面对的?剑气明显比先前的?几道弱一些。   但他还是被推后了数丈远。   自上次十块灵石的?事?情?后,子?熙就没再同桑离说过话。   眼看着一月过去,瑶澄都突破到元境第六了,他却还在原地?踏步,他就难免心?焦。只?是心?气一浮躁,便更难静心?,也更难突破瓶颈。   纵使被推后了数丈远,他还是开?口了,但方才注意到围观的?有非本宗的?人,他没喊女魔头:“桑离!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怎么给我的?剑气比师兄师姐们弱那么多?”   桑离?!   他宗弟子?们哗然:   “这名字是不是有些耳熟?”   “莫不是白浔仙尊的??”   “好像就是叫这个吧?我去……”   这位红衣女子?竟然就是白浔仙尊的?道侣?不愧是白浔仙尊! 第68章   桑离只觉得?子熙提出的问题十分莫名其妙, 并认为没有回答的必要。   她直接叫下一个上来:“瑶澄。”   直接被忽视的子熙只能独自气呼呼地下场。   身后有弟子笑眯眯地安慰他:“师兄,仙子的安排都是有道理的。”   子熙偏过头?去,懒得?听这些。   之?后无一例外, 上场的弟子都要受她一剑不敌,倒退出去。   围观的他宗弟子渐渐就没了兴致:“看起来除了厉害一点也没什?么嘛。”   就在这时,一位白衣仙人翩翩落地,丰神?俊朗:“夫人。”   所有弟子都竖起了耳朵,尤其是佘蓓仙宗的女弟子们纷纷难以自持。   “啊啊啊白浔仙尊真的太好看了。”   “我努力升到元境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来符离仙宗一睹仙尊的容貌。”   “值了值了。”   这些低声议论都不被他放在心上, 白浔径直走向桑离:“夫人, 午时将至, 我来接夫人回家。”   居然这么快便到午时了, 桑离看了看天, 点头?应好。   大约是半月前的某天, 白浔忽然出现说是来接她回家的。   她一开始也十?分不解:“练功台距离不远,且夫君体弱更要好好休息, 不需要来接我回去。我都认识路的。”   白浔却说:“我看天色阴沉, 担心有大雨,所以来找你一同回去。”   桑离没有再拒绝,因为他来都来了, 只叮嘱下次不必这样?做。   只是第二日,白浔又出现在练功台接她回家。这次他说是因为自己正好要去后山巡视, 回来时正好路过。   桑离依旧无法拒绝,两人中午一起回去。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白浔提供的理由也样?样?不同。   逐渐, 桑离也习惯了,不再问他缘由, 也大约知道那些理由大多?半真半假。   因为阻止不了他午时来接她的行为,如今桑离回到院中的第一句话就变成了“夫君快坐”。一回到家,便要催着?白浔赶快休息。   两人相对着?侧卧榻上,白浔照常率先问她今日指导弟子们的情况:“子熙是不是又和你是对着?干了?”   桑离并不觉得?那是对着?干:“没有。”   白浔便说起这两日仙宗内的变化:“佘蓓仙宗和春卦仙宗的参比弟子都已经到宗门里来了,还有他们的宗主和长老已经入住西南峰旁边。过几日还有会其他仙宗的弟子来拜访,也许还会有来观赛的人前来。”   桑离静静听着?。   白浔接着?道:“夫人若发现可疑的人,一定要先来同我说,不要擅自行动。”   “可疑的人?”桑离马上想起了那个黑袍人,“夫君说的是偷了梅劫城灵脉的那个人吗?”   白浔:“是。”   桑离马上翻身坐起,神?情严肃。   白浔问道:“怎么了?”   桑离回头?,将跟着?她坐起来的白浔按回榻上:“夫君,你休息。我再练一会剑。”   没有她,他如何能睡着??   白浔拉住她的袖子:“夫人别走。”   桑离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白浔道:“夫人常常提醒我注意休息,怎么轮到自己时便不记得?了?”   桑离被他拉着?坐回榻上。   白浔又接着?劝她躺下:“黑袍人的事我也与宗主商量过了,此事需要缓慢筹谋,若是人来时身体却没休息好,反而?功亏一篑。”   桑离重新躺下了。   白浔微微一笑:“我还有一事要和夫人分享,我能设传送阵。”   桑离闻言果然吃惊:“是空间传送的阵法吗?”   白浔颔首。   桑离高兴起来,双眼?满载细碎的光芒:“夫君真厉害!”   她已经规划好了:“到时候夫君在我剑上放一个传送阵,看看是谁的厉害一些。”   白浔温柔含笑:“现在夫人能闭上眼?睛睡了吗?”   “嗯。”桑离乖乖闭眼?,语音里都是轻松的雀跃。   他默默靠近,手掌轻轻抚上桑离的头?顶,更沉重的部分他还是没告诉她。   白浔有预感,等到那日到来,就能知道祂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届时不言自明?。   *   桑离熟睡时,窗外飘来一只信函。   白浔抬手接住,是辛从文送来的信:今日来客无异常。   仙宗大比在即,作?为主办地的符离仙宗今日山门大开,宗门弟子来者不拒,来观赛参观的散修也是如此。白浔心中担忧祂是否会提前潜入,便让辛从文监视着?来往人员的身份和行动。   被阅览过后的信函在指尖消失,白浔愁眉不展,他倒是希望祂早些出现,便不至于?令他的心如今总是空悬着?。   *   印槐用上全知阁的手段联系到了桑离曾交好过的几人,并约定同一日抵达符离仙宗山外。   过去这许多?日,不知桑离现在如何了,这是几人聚首山下时的同一个想法。   于?是,进入符离仙宗山门后,他们几个都四处观察着?,看看符离仙宗的环境如何,绿树够不够多?能不能供桑离随意选择?看看符离仙宗内的人的面相是否和善好不好相处?   所幸的是,符离仙宗范围广大,绿树成荫,就环境而?言,是挑不出错的。   像他们这些此前从未来过符离仙宗的散修,原本是有安排弟子带路的,但被几人异口同声拒绝。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也很默契:若是有人带着?路,如何能探查桑离在符离仙宗的真实生活?   更何况,以印槐的身份,符离仙宗内部各峰地图自然是有的。   四人中,又以印槐的修为等级最高,于?是便临时由印槐带头?。   印槐:“前面就是主峰脚下,主峰上有符离仙宗内最大的练功台,弟子众多?,正好方便我们打听消息。”   田中措、冯易千和乌减兰都同意。   越靠近主峰,路上遇到的符离仙宗白衣弟子就越多?。   要上主峰第一条路便是符离仙宗的仙阶,据说这一条千级仙阶上又特殊神?秘的阵法,开启时会给?登仙阶的人增加负重和消耗,修为若低便很难成功登顶。   乌减兰对这个仙阶倒是有些感兴趣:“大宗门的花样?就是多?啊。”   来往的弟子形色匆匆,大多?都佩剑。只是忽然上山的弟子就变多?了:“女魔头?,不对,桑离仙子的对招就要开始了吧?听说今天还能见到她亲自出手。”   “桑离”二字马上抓住了四人的注意。如此看来,桑离就在峰顶的练功台上了!   他们来得?算是正好!   乌减兰有些困惑:“居然要桑离亲自出手,该不会有人欺负桑离了吧?”   田中措第一个赞同:“有可能。桑离不是不讲理的人,到了要她亲自出手的地步,肯定不简单。我们要快点上去。”   四人迅速动身,也不用跑的了,着?急之?下,直接动用灵力加持飞身上山。   四人不一致的修为,但有一致深厚的灵力,引来众多?弟子的侧目。   他们上练功台时,已经有一群人围成了一堵密密麻麻的人墙。   人群寂静,人墙的另一边传来桑离的声音:“此时是我指导弟子们剑术的时间,我并没有空闲接受你的请求。”   四人收了灵力,用自己的手脚费力挤了进去。   艰难过后,这才看见桑离。   她着?一身熟悉的红衣,全须全尾,看起来与之?前一样?。   与桑离对峙那人则披着?一套黑色的八卦袍,显然是春卦仙宗的人,不知是提出了什?么请求。   乌减兰随便拍了拍身边一个小?弟子:“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弟子年轻俊秀,一见是个美?人散修,脸都红了:“哦,本来桑仙子是在指导弟子们对招的,忽然出来一个春卦仙宗的宗主,说要和桑仙子单挑。然后,便是现在这一幕了。”   乌减兰挑挑眉:“哦~竟有人单挑。”   “是啊。”那弟子附和,又道,“桑仙子是白浔仙尊的道侣,剑术超然,就连仙尊都说比不过她呢。”   乌减兰闻言眉毛挑得?更高了,脸上更是兴致满满,十?分捧场:“竟是如此!那这什?么宗主不就必输无疑了嘛。”   实则心里已经笑成了花,没想到这白浔仙尊还会主动低头?,不错,她倒是有些放心了。   此时,桑离身后走出一白衣人,正是仙姿卓然的白浔仙尊。   他从容淡然,说出口的话却不怎么好听:“春卦宗主,我夫人有指导弟子的职责在身,不愿争端。身为宗主,不必去和弟子们争一个位置。”   春卦宗主脸色铁青:“不过是切磋,何必避讳,正好也给?弟子们做个参考不是吗?”   白浔轻笑:“仙宗大比毕竟还有半月,何必不留下一些脸面。”   春卦宗主轻嗤一声,一句话也不说竟直接动了手!   春卦仙宗多?为器修和法修,兼修阵法,一出手就是一个上品灵器,一个大型的钟罩朝桑离飞来。   他言语相邀不成,竟直接先下手为强。   桑离迅速躲开,余光扫了一眼?围观中被无辜波及的弟子们。   围观弟子倒是也狼狈逃开了,但桑离莫名?觉得?不高兴。   对面的这位宗主不过成仙第六,但做出的上品灵器应当比他自身的修为更强一些。   那钟罩一击不成,已经快速回到了这宗主手中。   桑离本就不是能忍住的性子,她抛开手里指导弟子用的枯枝,手中现出剑气剑。   “甘哲,你带着?他们拉开距离。”   甘哲大师兄马上意会,带着?弟子们退下,顺便让围观弟子们拉开了距离,其余人分开各处以防意外。   桑离余光留意场外,白浔也自觉退到了场外去,她悬起的心便放下了。   见她手中有剑,春卦仙宗宗主得?意洋洋:“既已出了剑,咱们今日定要好好过过招!”   他一手扔出灵器,另一手同时设阵,桑离的脚下瞬间就出现了一个大型的复杂阵法。   围观的春卦仙宗弟子也忍不住感叹:不愧是成仙等级的宗主,这速度真是快!   但桑离比他更快。她足尖轻点从地面跃起,无人看见她是如何做到的,下一瞬便出现在了那道灵气现出的钟罩虚影上。   再一眨眼?,剑气剑划出完美?的弧形,虚影在半空中破碎。   “这!”   春卦仙宗宗主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灵器伤心,便看见一道雪白的剑光直冲自己的面门而?来。 第69章   春卦宗主此刻已是躲闪不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他只能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子挡住自己。实际上,他身上这件八卦袍也是他用尽心思改造的灵气, 可抵挡成仙第九的一击。   剑已至。   春卦宗主只感觉自?己全身一震,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砸在了自己身上。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倒飞出去?。   直到力卸大半,他才用得上灵力稳住自己。   如此场面,众人皆知, 是春卦仙宗的宗主输了。   春卦宗主站稳后, 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袖袍, 袖口边缘明显出现了一条裂痕。   “你?, 你?是成仙第九?”春卦宗主有些不敢相信, “不对, 成仙第九的威力不至于才出现一条裂痕……”   子熙嗤笑?:“还能为啥, 当然是因为她?又压着自?己的实力了。”   他这话虽声音不大,但在春卦宗主耳中听来却万分刺耳。   春卦宗主放下举起?的手, 道?:“仙子乃成仙第九, 本宗主输给仙子并?不丢人。”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围观者听的。   但春卦仙宗的弟子自?然维护自?家宗主,马上在人群中附和:   “没错!那可是成仙第九!”   “没人能打得过吧!”   “宗主还毫发无伤呢!不愧是宗主!”   春卦宗主的脸色稍缓, 又道?:“仙子,不如让春卦仙宗的弟子们与贵宗弟子比试一场。”   与春卦宗主期待的不同, 场外的春卦仙宗弟子听到自?家宗主的话都纷纷闭嘴缩起?脖子了。   桑离早已收起?手中的剑气剑,拒绝了春卦宗主的提议:“等到仙宗大比开始, 大家都能比试一场。”   白浔此时也回到场中, 站在桑离身边:“夫人说的没错,仙宗大比在即, 宗主不必急在一时。若是在大比前受了伤,岂不是影响自?己宗门的成绩?”   春卦宗主不说话了。   但桑离还在苦恼,指导忽然被打断引起?这些波澜,她?不太?高兴。   白浔同她?温声说话:“夫人,如今距离午时也快了,不如今日提前结束,让弟子们好好消化一下方才的剑式。”   桑离没有反对。   没了好戏看,人群逐渐散开。   乌减兰第一个冲出来,眼疾手快抱住了桑离的胳膊:“桑离,我来了!”   桑离吓了一跳,但马上又放松下来,抬眸一看,在乌减兰身后还有三人,便?是印槐、田中措和冯易千。   他们竟然都来了。   桑离微笑?起?来,眉眼弯弯。   白浔低眸看她?,一动?不动?,似在沉思。   田中措看一眼半挂在桑离身上的乌减兰,心生?羡慕,又很快高高兴兴笑?着对桑离说:“多日不见。”   桑离想起?他之前在飞舟下送行的一幕,露出浅笑?:“欢迎你?来符离仙宗。”   田中措一愣,虽然桑离看起?来一样,但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乌减兰还抱着桑离的胳膊:“桑离,我好想你?啊~”   与之前在洛城再见时一样。   桑离好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乌减兰娇躯一震。   冯易千摇起?手中的折扇,挡住自?己的露齿笑?容。印槐还是那样冷静从容。   桑离主动?问?起?:“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乌减兰积极回答:“还得多亏桑离你?认识全知阁的幕后操手,是印槐用了全知阁的情报联系我们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怪,不过桑离没想那么多:“我去?问?问?辛从文?宗主还有没有空闲的房间,便?让你?们住下。你?们先在这里?等我一下。”   桑离拂开乌减兰的手,转身跑去?主殿。   白浔见此,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侧。   桑离离开后,五人之间忽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白浔再次率先开口,他低眉笑?容温和,无端让人觉出慈悲二字:“几位远道?而来看望,辛苦了。”   冯易千似乎只是在专注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扇子。   田中措想要开口,被乌减兰一把子揪住。   印槐如回神一般,拱手:“多谢仙尊挂怀。”全然不提及桑离,只将他与桑离分开看待。   白浔面色微沉,随即倏忽笑?开,没有说话。   他抬眸往远处看去?,目光定?在那红衣身影上,似有眼波流转。   是了,他已是桑离的夫君,又何必与他们争一次口头上的短长。   桑离回来,说道?:“西南峰旁还有两个房间空置,正好适合住,只是一个房间最多只能住两人。除此之外的闲置院子,便?只剩我与夫君隔壁那个了。”   她?看向白浔:“辛从文?宗主说此事要问?问?你?的意见。夫君,可以让乌减兰暂住么?”   乌减兰闻言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她?自?然希望能离桑离近一些,不过此时她?不便?开口。   白浔笑?笑?:“自?然可以。当初我们在洛城,也多亏乌仙子腾出别庄的院子给我们暂住。如今这样的安排也是正好。”   乌减兰的笑?容明媚起?来:“那便?多谢了。”   “对了。”白浔忽然道?,“夫人最近是不是在苦恼指导弟子们对战一事?如今人多,我们正好帮你?想想办法。”   如今白浔仙尊还真是一口一个夫人啊。   田中措没想这么多:“这个简单啊,我来帮忙,桑离,我并?非参比之人,修为宗师第九,也算够用,我可以和弟子们对战啊!”   桑离有些犹豫。   白浔开口道?:“来者是客,怎么能麻烦你?们。”   听到白浔的话,桑离在旁边连连点头赞同。   冯易千说了:“但我听说桑离还要指导弟子们直到大比开始?这样日复一日没有休息如何能行?既然我们来了,自?然要为朋友分担。”他刻意将重音落在了朋友两个字上。   乌减兰也紧跟着开口:“是啊,再说了,我们都与不同类型的修士,正好增加弟子们的经验。”   “还有,”她?顿了一下,两颊绯红,“桑离指导弟子们时也不会是孤身一人了。”   印槐也赞同田中措的提议:“我也能加入指导。”   四人全都同意指导弟子们对战,白浔压住嘴角的上扬,面露愁容。   桑离最是容易说服,只要理由足够好,她?就不会拒绝。   可想而知,在同样了解桑离耳根子软的四人攻势下,桑离最终同意了。   白浔适时发言:“众位长路迢迢,舟车劳顿,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我与夫人送送各位。”   桑离马上答应,并?非常主动?积极。四人自?然不能拒绝。   三位男士都被两人一起?送到了西南峰旁,只剩乌减兰随他们一同去?白浔的峰顶。   乌减兰心中乐开花,紧紧跟着桑离身侧,唯一担心白浔仙尊中途反悔随便?送她?离开。   不过,这次乌减兰似乎想多了,她?安然无恙跟着桑离进了这符离仙宗的无名峰,白浔仙尊所居住的山峰。   峰顶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院,让乌减兰有些困惑:“仙尊之前向来一人独居,为何峰顶会修建两处一模一样的庭院?”   白浔的回答是:“自?我来到此处,便?是有两座院子了。”   乌减兰心中才不信,无缘无故何故做两座,定?是有缘由的,不过她?也不打算细究这个。   因为,桑离此时正被乌减兰拉着手,给她?叮嘱:“若有什么缺的可直接叫我,我就在隔壁。”   这句话听起?来是不是有些熟悉?乌减兰想起?将桑离带到自?己别庄里?住时也差不多是这样嘱咐的。   桑离今日确实与从前有些地方大不相同了。明明才过去?了一个半月多,怎会有如此改变?   乌减兰相信,定?然与白浔仙尊有关。不过,她?不会直问?,她?只是安静地点头应好,在桑离的注视中进了院子关上院门。   乌减兰的手还抵在院门背上,叹气:若能让桑离与自?己同住就好了。   *   桑离与白浔两人回到自?家院中。   桑离看起?来还有些兴奋:“没想到他们真的来符离仙宗了,夫君,我是不是应该也送他们一些东西?”   白浔有些吃惊她?如今能想到这一层,不过也有可能是兴之所至。   他问?她?可有想法送什么具体的东西给他们。   桑离却想来想去?都没能想到一些实际的具体的物件。   “要不直接送灵石吧?”   白浔幸好自?己还未喝水,将手里?的杯放下,道?:“他们如今打理的产业都十分富有,不缺灵石。”   桑离没有之前那么兴奋了:“夫君说的也对。”   白浔便?道?:“夫人不必着急,此时距离仙宗大比还有半月,且他们应当直到仙宗大比结束才会离开,夫人在此期间都可以慢慢想。”   白浔起?身走向窗下的卧榻——他们平日午睡就是在这张榻上。   他坐下来,拍拍身侧的空位邀请:“夫人,今日先午睡吧,如何?”   *   乌减兰将院子逛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回到房间里?坐下。   这独自?一人静坐时,神思便?尤其清明,这一想一回味,她?忽然觉出不对来。   仔细回想,提起?桑离烦恼弟子对战指导一事的正是白浔仙尊吧?   无缘无故说到这件事,他们出来要求自?己帮桑离指导,这这这该不会是白浔仙尊故意为之的吧!?   有些念头一旦开始,便?很难止得住。   乌减兰越想便?越觉得可能,更有可能的是,白浔仙尊意图将指导弟子的任务落在四人头上,然后再自?己带着桑离去?过二人世界!   乌减兰重重一拍桌:“哼!这个老奸巨猾的白浔仙尊!”   火气上头,她?怒气冲冲就要冲开院门,忽然脚步一收:她?现在就在桑离和白浔的隔壁啊!   乌减兰回头,按照院子的方位,找到与隔壁相邻的院墙下,耳朵紧贴墙壁。   她?凝着眉头,神态专注,但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第70章   院墙不算高, 乌减兰想了想抬起手打算攀上墙头。   墙的另一边是完全对称的另一个院子,院中无人?,十分安静。   乌减兰飞上墙头张望确认了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转眸看向屋子那边, 她目光似乎被冻住了,一动不动。   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能透过敞开的窗户看?见窗下小榻的一部?分,那白衣和红衣交叠是?什么情况?   她仔细辨认,才看?出那就?是?白浔和桑离, 两人?手搭着手, 竟是?相拥而卧!   乌减兰摸摸心口, 看?见这一幕, 她真是?心都碎了啊!   她下意识抬脚想进去?, 结果却触到了院子的结界。乌减兰如梦初醒般将脚收回来, 旋身下落, 回到自?己?暂住的屋里去?。   屋内,窗下, 也有一个位置相同的卧榻。   回想起方才亲眼所见的场面, 乌减兰深深叹气,先前纠结的事情也全然抛到脑后?了。   不过一个多月!她的桑离!竟就?被那白浔仙尊哄骗到手了吗!   一整个中午,乌减兰都心不在焉, 时不时就?留意着隔壁的举动。   是?以,另一边才刚传来人?声, 乌减兰就?马上飞身上墙,光明正大地看?起来。   乌减兰看?见, 桑离递给白浔仙尊一个竹筒, 两人?相视而笑?,那气氛看?起来更?是?甜蜜得很。   她一直沉默地看?着, 心口牙口一齐泛酸。   白浔仙尊转身离开时,还往乌减兰那儿看?了一眼。   乌减兰此刻心情不好,才不会给他好脸色,就?当没看?见一般,只看?着桑离。   桑离这时也发现她站在墙头上了:“乌减兰?你站在上面做什么?”   白浔仙尊确实离开,乌减兰面对着桑离又扯出娇艳的笑?容:“我?这啊,主要是?为了晒太阳。”   “原来如此。”桑离虽然不理解这个爱好,但?可?以尊重,“我?还以为你有事找我?。”   乌减兰眼神微凉又迅速回温:“确实有事。但?你这院子有结界。”   她抬起脚一踹,踹了个空:“诶?”   桑离也表示奇怪:“有结界吗?”   乌减兰心下了然,定然是?那白浔仙尊在午睡的时候悄无声息布置的,警惕心倒是?很强。   她笑?笑?:“没事。方才许是?我?看?错了。”   没有了结界,乌减兰直接从院墙上跳入两人?的院子。   桑离还关照地问:“要继续晒太阳吗?”   乌减兰随口但?真诚:“已经?晒完了,现下有些口渴。”   桑离马上道?:“我?有茶水。”   乌减兰好奇询问:“方才你给仙尊的是?什么东西?”   桑离也不遮掩:“也是?茶。”   “哦……”但?其实乌减兰真正最想问的才不是?这个,她最想问的是?关于中午看?见的一幕。   桑离已递给她一杯茶。   乌减兰仍未想好如何开口,只能随口好奇:“与?这茶是?一样的茶吗?”   唉,这句话听起来便有些像吃醋了。乌减兰不太满意地皱眉。   桑离肯定道?:“是?一样的。”   乌减兰看?了桑离两眼,她知道?自?己?若是?不开口,话题就?没办法?继续了。   她不动声色:“桑离每天都要给他准备茶水吗?”   “是?啊。”说起白浔,桑离眼中似乎变得软了一些,“是?夫君教了我?,他每日早上也要为我?准备茶水。”   乌减兰了悟了,原来还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啊。   心头酸涩难忍:“你和白浔仙尊,如今到哪一步了?”   桑离不解:“什么哪一步?”   乌减兰支支吾吾:“就?是?牵手拥抱、相濡以沫、那啥巫什么山云雨,你和仙尊进行到哪儿了?”   桑离眸光清透:“山云雨是?什么?”   乌减兰小声:“仙尊没同你说过?”   桑离摇摇头。   乌减兰嘴角憋着笑?意,既然不知道?那看?来就?是?还没有。   哈,没想到啊,也不知道?白浔仙尊平时是?如何忍得?唉,不过那也是?活该。   乌减兰将隐隐约约抽搐的嘴角压住,真心实意地建议:“如果仙尊邀你共赴云雨,桑离你可?千万不能马上答应。”   “我?不会答应的。”桑离十分肯定,“夫君本就?体弱,怎能去?淋雨?我?不仅不会同他一起去?,我?还会让夫君也别去?。夫君若是?淋雨怕是?会受风寒。”   乌减兰十分赞赏地看?她,给桑离比出一个大拇指:“没错。”   这一次,乌减兰还没主动继续话题,桑离便主动说起来了:“乌减兰,我?好像明白一些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种感觉了。”   这次轮到乌减兰疑惑了:“什么感觉?”   桑离说道?:“你忘了?我?之前问过你何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你当时回答我?所说的那些。”   乌减兰双眼如炬,蹭地就?点亮了:“你都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桑离道?:“自?然记得,那几个问题让我?印象深刻。”   “你问我?和夫君两人?独处时,会不会心跳砰砰砰地加速。在那之后?我?便察觉了好几次,不过都持续不久。”   “你问我?与?他不在一起时,会不会很想见到他。譬如现在,他分明才刚走不久,我?便想到待傍晚他回家后?,我?们该做些什么了,这样应当也算想见到他吧?”   乌减兰听着,心中却不是?滋味。   此时,桑离又问:“乌减兰,你说我?是?不是?达到你所说的的喜欢的条件了?”   乌减兰抬眸与?她对视,便能清楚地看?见她眼中是?纯粹的欢喜和期待,没有那些乌减兰脑海中设想的那些复杂的忧虑和两难。   乌减兰忽然就?心软了:“桑离,你觉得是?了那就?是?喜欢。”   桑离的眸中涌出不解,正待启唇就?是?要和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   乌减兰用笑?容盖住自?己?的心伤,马上转移话题:“今天天气不错,我?也不渴了,桑离,要不我?们去?叫上冯易千几人?,一起在符离仙宗中逛逛吧?我?们都不太熟悉,还要等你来给我?们介绍呢。”   这话是?借口,对符离仙宗的了解程度,印槐一人?便可?以替代了。   只是?乌减兰忽然明悟,桑离像现在这样高兴着在符离仙宗生活,也挺好。   *   白浔仙尊原就?设想过好几种情况。包括在他离开院子,去?指导弟子的这段时间里,桑离会被那几人?带着簇拥着在符离仙宗内四?处闲逛,这一点他也是?考虑过了。   只是?这第一天,桑离还在兴头上,如此让他们一回也无不可?,更?何况,他相信四?人?定不会放任其中某人?独处,那就?更?加构不成威胁。   白浔暗自?笑?自?己?多思多虑。   说到底,那四?人?都不会将自?己?对桑离的感情宣之于口,他何必如此紧张?但?白浔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白浔回到院中后?,却发现桑离不在。   他今日也提前结束了指导,所以只是?愣了一下,便坐在树下一边煮水一边看?书一边等人?。   一直等到夜幕四?合,风也逐渐变凉,院门外,甚至山下都还没有丝毫动静。   白浔不断变换坐姿,过了一会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发顶触到低垂的树枝。   夜色之中,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白浔站了一会,迈步走向院门,刚走到门边,他的脚步又调转方向,往院内走。   如此来回数次后?,白浔独自?站在院中,抬头,弯月已上中天。   白浔重重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十分重要的决心,毅然决然一般飞身出院外。   刚一出门,便听见下方传来一串笑?声,不是?白浔的,应当是?乌减兰的笑?声。   他神色变得松弛,与?方才凝重如寒冰的脸色相去?八千里。   桑离与?乌减兰齐齐飞上山时,看?见的便是?白浔站在门外望着她们的这一幕。   桑离下意识最先关心道?:“夫君怎么站在门外,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她从自?己?的芥子袋中拿出那袭红色披风,罩在白浔身上。   乌减兰也不急着回屋,就?站在原地看?着。   白浔仙尊竟然乖乖站着不动,任由桑离施为,仿佛她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且看?样子,白浔仙尊应当回来许久了,竟没去?找他们?只是?站在门外等?   白浔注意到乌减兰看?向他的目光,轻咳两声。   桑离皱着眉将披风给他拢紧,还握了握他的手,检查他的手是?否冰凉。   乌减兰忽然就?悟了,去?找他们有什么好呢?分明是?站在院外才赢更?多啊。   桑离带着几分责怪:“夫君还是?赶快进屋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白浔只是?柔柔地说道?:“我?等你一起。”   桑离半是?无奈地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白浔抬头看?向乌减兰,帮她与?友人?告别:“乌仙子,招待不周了。”   乌减兰正搓搓自?己?的手臂,闻言也是?笑?道?:“没事,我?正好也觉得山风冷了,我?先回去?了哈。桑离,明早我?与?你一同去?练功台。”   桑离点点头。   白浔敏锐察觉意思不对,怎么这乌仙子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比之午时柔和了?才短短半天,怎会有如此改变?   桑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夫君?我?们进去?吧。”   白浔回神,应好。   两人?进了院子,院门一关,外头冷飕飕的山风就?被隔绝在外。   树下,不知被白浔煮了多少遍的水还冒着热气。   桑离见了,便打算倒一杯来喝。   白浔抬手制止:“这水不能喝了,我?重新煮一壶。”   桑离下意识想问为何不能喝,一听后?半句,出口的便是?:“夫君进屋吧,我?来煮。”   白浔被自?家夫人?赶着进屋避风,心里流淌的俱是?暖流。   他坐在窗前,看?着院内桑离挥手将物件收好的身影,心中琢磨着:不如让自?己?真病一回?这样的桑离,若让她知道?自?己?体弱是?假之后?,也不知还能不能拥有。   他头疼般揉揉眉心,此事艰难,还是?先解决了天道?的事再考虑吧。 第71章   次日桑离和乌减兰一同到练功台时, 印槐等三人也?已经在了。   桑离只是同弟子们简要说明了对战安排,弟子们无一反对,甚至有的已经跃跃欲试。   几人都是?有些看人的本事在身的, 自然能看出弟子们对桑离十分信服。   他们也?就放心了。   指导安排弟子们对战的事被分给四人,进行得很?顺利。   但桑离并?没有擅离职守,即使不需要她?亲自下场了,依旧在最前方看。不过至少,那四人是?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缠着桑离与?她?说话?了, 白浔默默观察时也?觉得欣慰一些。   半月后, 所?有弟子都比原先的境界再?升一级, 对战指导的效果是?十分显著的。   先前一直焦虑不已的子熙在高强度的对战训练之?中无暇分心, 竟也?突破到了元境第九, 距离宗师只有一步之?遥。无他, 负责锤炼包括甘哲在内六人的正是?其中修为最高的印槐, 虽不知?来历,但这人经常叫他们六人一起上, 也?经常将他们全都打趴下。   强者?的好?友果然也?是?强者?。   仙宗大比是?真正即将到来了, 明日便将迎来仙宗大比的第一战。   为了表示对仙宗大比的重视,辛从文宗主特?意召集了宗门弟子在大比开始的前一天举行了一场十分具有仪式感的誓师大会。   桑离和白浔也?被宗主坚持要求出席。   “多亏你们坚持指导弟子,让参比弟子收获颇多, 我还听闻一些围观的弟子也?获得了顿悟。仙尊和仙子务必要出席。”这是?辛从文宗主的原话?。   其实,辛从文宗主就算不说, 桑离也?是?不打算不出席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这是?她?亲口应下的委托。   当然也?有其他原因, 经过这两?个月, 桑离莫名也?有些期待仙宗大比上弟子们的表现。   参比的弟子们整齐排成方针站在最前方,经历过两?个月两?位成仙第九的指导和折磨,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困难是?他们不能战胜的了。   他们昂首挺胸,气势高昂,眼神坚定,全然是?一往直前的战意!站在前方时,更如符离仙宗亟待出鞘的锐利剑锋。   而在参比弟子们的身后,则是?符离仙宗的其他所?有弟子,他们也?自发站成整齐的队列和方阵,只是?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前方的景象。   未来,他们也?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锋芒。   辛从文看着练功台上乌泱泱一片朝气蓬勃的仙宗弟子,心生欣慰,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股豪情。   他看向旁边肃立的白浔仙尊:“仙尊,这些弟子未来定能撑起一片天地啊。”   白浔仙尊只是?轻轻点了头。   辛从文觉得奇怪,探头去看,这才发现白浔仙尊更多的注意力显然都落在了他旁边的桑离身上。   白浔见桑离皱着眉眯着眼睛,便低声关?怀:“是?不是?日光太刺目?我们可以站到廊下。”   桑离摇摇头,主要是?因为符离仙宗弟子都穿白衣,那光实在晃眼,不过她?没说什么。   辛从文见此幕,默默叹气。   他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扩大送至每个弟子耳中:“明日便是?仙宗大比正式开始之?日,符离仙宗众弟子,定能勇往无前,一举夺魁!弟子们更要戒骄戒躁,尽自己?的全力为之?,展现符离仙宗的风采!”   底下的弟子们也?心中澎湃,齐声高喊:   “勇往无前!”   “一举夺魁!”   誓师大会迅速结束。   该说的都说了,那就能散了,辛从文最后啰嗦一句让弟子们今日好?好?养精蓄锐,有何需要宗门都会支持。   辛从文快速说完,散了弟子回去休整。   白浔更是?快速,迫不及待就想拉着桑离回家离开这练功台。   辛从文连忙上前拦住白浔仙尊:“仙尊,可否进殿议事?”   白浔点头应了,拉着桑离进门。   进了门后,辛从文却看着桑离有些犹豫。   白浔了悟:“你想说什么便说。”言下之?意便是?桑离听见也?无碍。   辛从文便说起一直没有形迹可疑之?人进入宗内一事。   “明日就是?仙宗大比,仙尊先前所?说的那神秘人还会来吗?”   白浔毫不怀疑:“祂说会来就一定会。”   辛从文欲言又止,想问为何仙尊如此肯定却又觉得确实不该此时大意。   辛从文:“明日开始我会加强布防,紧盯宗门内的动向。”   桑离此时开口了:“那人能随意使用空间之?力,就算进入宗门内也?能让人毫无察觉。”   辛从文脸色倏忽发白,仙尊此前从未与?他说过这个。能使用空间之?力,其实力岂非至少成仙第九?   辛从文看向白浔仙尊,试图从白浔仙尊身上获取一份安心。   但白浔没给,他只是?从容道:“之?前不告诉你,便是?因你会过于忧虑此事。宗主不必过于担心,祂是?冲着我来的,于宗门大抵无碍。”   辛从文惊惧担忧之?中脱口而出:“我怎么能不担心?!仙尊……”   辛从文忽然顿住,深呼吸一口,冷静了一会:“仙尊对符离仙宗来说十分重要。”   辛从文感觉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白浔仙尊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正撒娇的孩子。辛从文移开眸子,看向自己?的足尖。   辛从文听见白浔仙尊的声音,似乎柔和几分,但说出的话?似乎并?不相干却让进辛从文冒了一身冷汗:“宗主,你可有想过,世间至今没有更多成仙第九的原因?”   辛从文背脊全湿透了,却冷得发颤。他紧咬着牙关?才没有泄露一丝一毫。   能有什么原因?灵气不足?还是?说天道不容更多成仙第九的存在?那如果有人要突破成仙第九呢?莫非那神秘人的目的就是?……他不敢深想。   桑离不明白浔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她?讨论对付那人的方法:“夫君已和我谈过,到时候我让夫君在我剑上附空间传送阵法,或能压制对方。”   辛从文瞬时回神,眼眸又注满了光彩,看向白浔仙尊:“真的吗?”、   白浔颔首。桑离:“但还未试过。”   辛从文巨大的兴奋后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白浔道:“多思无用。等祂出手便知?了。宗主,你应当记住,你的责任只有护好?宗内门人和弟子。”   *   出了大殿,桑离便忍不住问他口中所?说的没有更多成仙第九的原因。   白浔对她?笑着,笑意清浅而温柔:“自然是?因为天赋不够。如你我这般世间少有。”   桑离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修炼历程,点头赞同这一点。   *   仙宗大比正式开始便是?今日。   第一战便极富符离仙宗的特?色,世人皆知?,符离仙宗有一道千余级的登仙阶,登仙阶上有特?殊阵法,阵法一旦启动加持,便会给登仙阶上的人施加数以万倍的压力,是?锻体的一种绝佳方式。   这第一场比试就和登仙阶有关?,所?有参比弟子从山脚下开始步行登仙阶,随之?往上,登仙阶赋予人的压力便越大。最后的结果攀登登仙阶由高到低的前一百人便能进入第二场比试。   登仙阶早有盛名,只是?符离仙宗近百千年来都不曾启用过了。今年为了仙宗大比,便选了登仙阶作为一关?。   那些憧憬锻体的弟子已经摩拳擦掌准备热身了。那可是?登仙阶!就算不能进入下一场,能在登仙阶上锻体都是?百利无一害的!更何况,据说以前有不少符离仙宗的大能都曾在登仙阶伤进阶。   弟子们对登仙阶充满期待。   此时参比弟子全都聚集在山脚下的登仙阶出口前等待了。此外,还有许多前来观赛的弟子或散修等。而那些宗主长老则是?坐在登仙阶顶上的练功台上等待结果。   与?此同时,登仙阶两?边的小树丛里每隔一段都被符离仙宗安排了一名弟子站岗,只待有异常情况便能及时回报。   只是?这密度有些高了。   春卦仙宗宗主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笑道:“符离仙宗宗主何时变得如此谨慎,在登仙阶两?边安排弟子,且还如此之?多,一人只需看五条台阶而已吧?”   辛从文只是?笑笑不说话?,其实他已经很?克制自己?的安排,若不是?因为人手不够,他恨不能在每一个角落都安排一个人盯着。   辛从文用余光去看白浔仙尊,正是?因为心中不由自主的担心作祟。   嗯,白浔仙尊此时正在给桑离端茶倒水,布置点心水果,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辛从文收回目光,独自在心中叹气。但是?他又很?快说服了自己?:仙尊自有把握吧。   甘哲在山脚处负责发令。   一声令下,参比弟子们全都一拥而上。   有的一个大跨步连上十几阶,有的则是?一路小跑冲上十几阶,还有的就十分小心谨慎一步一步感受着来,也?有一些人不急着登仙阶,而是?在后边慢慢往前挪——一开始走得快也?没用,登仙阶能到多高其实早在开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   身体素质或修为高的自然就能比其他人攀登更高。   对大半人来说,这几乎是?必输的定局,但那又如何呢,这毕竟是?登仙阶啊!   到了一百多阶时,差异逐渐明显。   几个宗师以上的弟子已经早就走在了远远的前列还很?轻松,元境第五以上的看起来尚且还能继续坚持,而接近元境第五的弟子就已经明显只是?在艰难苦苦支撑罢了。   元境第五爬到一百多都尚且如此艰难了,若能登顶该是?何等修为?   子熙元境第九,已经接近两?百阶,他一直在心里默默数着,但近在眼前的台阶却好?像在雾中一样模糊,他的双腿已经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下一秒一旦松懈就会跪倒在地。   养尊处优的少爷何时受过这等压迫?然他少年心性,不过是?凭借着一股韧劲苦撑罢了。   子熙却还笑着,确实走不下去了,总归也?能进入下一场了,夺魁的事情还是?交给师兄师姐吧。   心中的气一松,不出所?料,他马上跪在了台阶上,膝盖发出清脆的骨裂声。子熙一声痛哼也?无,两?手挪动自己?的腿脚,开始原地打坐。   前面,天越、满歌和揽夜都还在继续攀登。 第72章   满歌修为最高, 在登仙阶伤爬得最快也最高。   不过等到了三百五十阶时,满歌也感?到力不从心了。她席地而坐,吸收四周的灵气开始修炼。   所有人都停下来了, 天?越留在三百二十阶,揽夜停在三百零五阶。   他们不约而同的一个动作,就是席地盘腿,吸收灵气。   登仙阶旁站着的弟子负责记下各位弟子的位置,只待一天?一夜后边宣布最终结果。   万一有变动的情况, 也能随时调整结果。   一日过后, 满歌睁开眼?睛, 便听见身后出现脚步声, 是天?越拄着自己的剑爬了上来。   满歌看了一眼?他?的剑, 心里想?到规则确实没有说不能拄剑行走。   两人在登仙阶上对视一眼?, 不需言语, 满歌能看见天?越师兄眼?中的必胜心。   满歌没有动,虽然经过休整已有余力了, 但她不打算继续。满歌心中只有剑。   她忽然站起来, 旁观的观众哗然,以为即将看到一幕你追我赶的争夺第一的场景,却只见那女弟子抽出了剑, 竟直接在登仙阶上挥起了剑。   平平无?奇的一砍一劈,甚至在登仙阶阵法的作用之中, 她挥剑的动作还有些凝滞。   春卦仙宗和佘蓓仙宗此次来参比的弟子最高不过才宗师第一和元境第九,他?们站在三百阶以下, 更?多门中弟子站在二百阶以下, 看到这一幕皆是不解的。   更?不解的是,这挥剑仿佛能传染一样, 那些符离仙宗的弟子们一个个都开始拔剑挥起来。   春卦仙宗和佘蓓仙宗的弟子们:   “这是在练什么?奇特的功法?”   可惜了,他?们都不是剑修,没办法和符离仙宗的弟子们一样拿出剑来挥的。但是,当好多人都在挥的时候,自己什么?都不做就显得?非常不合群。   于是春卦仙宗的弟子拿出自己炼制的各式灵器、佘蓓仙宗的弟子则拿出自己制作的线香,纷纷开始挥舞。   实乃奇景也。   与此同时,辛从文宗主和白浔仙尊及桑离三人已经在主殿内坐等结果,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聊一聊神秘人的踪迹。   辛从文叹气:“今日还是没有线索。”   白浔道:“该来总会来的。”   辛从文便道:“我已在宗内增加了弟子巡逻,尤其是仙宗大比的比赛用地,但还是难免又疏漏的地方,我想?来想?去,后山禁地那里有没有可能?”   后山远不止关押了一只像浮玉彘这样的凶兽,在那后山禁地大阵之下还不知关了多少只呢。这也是后山被符离仙宗划为禁地的原因之一。   白浔则道:“祂若要?去后山拿什么?,必定会引发不小的动静,不安排人手看着也问?题不大。”   “与其担心后山。”白浔接着分析道,“不如担心此次仙宗大比第三场比试。我听闻此次大比的最后一场是多宝塔?依我看,以祂的过往行事,也许会挑在第三场时出现。”   辛从文点头?赞同,愁眉细思,殿内一时沉默。   桑离没啥好说的,便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喝着主殿的茶水。   辛从文宗主忽然想?起来她之前提过的事,便忍不住关心进展:“之前桑仙子说仙尊可在你的剑上留下传送阵法对敌,不知现在如何了?”   说起这个,桑离其实也想?去试试威力,便看向白浔——他?若是不给?传送阵法,她是没办法试的。   随着桑离的目光,辛从文也将眼?神放在白浔仙尊身上,他?知道此事的关键就在仙尊。   白浔仙尊被盯着也不慌乱:“我知你想?法,夫人想?去哪里试剑?”   一提起这个,桑离的眼?睛便亮起来:“还是去之前的阵法石林吧?夫君觉得?呢?”   她的夫君一向聪明有智慧,定能给?出最好的参考意见。   白浔想?了想?就答应了。   辛从文倒是很感?兴趣:“西北峰的阵法石林吗?我也一同去吧。”   白浔仙尊有理有据:“宗主还需留在此处主持大局,第一场比试的结果,各大宗宗主必须在场验证,且还有各处布防眼?线的事宜,试剑一事只需我与夫人便可。”   被拒绝了的辛从文也不恼:“是,仙尊说得?对。那我就在这里等仙子与仙尊的好消息了。”   话说到这,白浔仙尊也该和桑离一块离开去西北峰上了。   但白浔却温柔与桑离耳语两句,道自己有两句话想?和辛从文宗主探讨一下,此时涉及宗主隐私。   桑离自然同意了。辛从文听见两人的耳语声只觉得?牙根很痒。   白浔仙尊拉着辛从文往旁边走去两步,信手施了一道屏蔽声音的手诀法术。   辛从文心里打鼓牙根又痒,于是有些没好气:“仙尊还有何事要?嘱咐?”   白浔仙尊十分严肃地盯着他?。   辛从文便当真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脸上的神色也变得?端肃起来。   只听白浔道:“你应当已经注意到了。为何还不改口??”   其实他?也想?问?问?其他?众多人这个问?题,今日正好拉着宗主来问?一问?。宗主的想?法也许能代表一宗的想?法。   第一句听在耳中的时候,辛从文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就为了回?顾自己是否注意到了什么?十分浅显但被忽略的事情。第二句入耳时,辛从文懵了,先前思考的打好腹稿的关于宗门大事的忽然全都统统不记得?。   脑子里空白一片。辛从文还在想?改口?什么??仙尊还是那个仙尊。但,哦,辛从文忽然懂了。   虽然懂了,但辛从文实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面露难色。   虽然白浔施了隔音咒,但两人的神态动作桑离还是能看见的。   见辛从文宗主一脸恍惚又皱成一团,桑离猜测应当是关于辛从文宗主的某些难言之隐。   辛从文此时还不知自己的形象在桑离眼?中已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只是在万般纠结过后终于给?出了“叫习惯了”这样蹩脚又敷衍的答案。   辛从文抬头?飞快看一眼?:虽然白浔仙尊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但,还是只能自求多福。   不过,白浔仙尊这次却没说什么?,简简单单就放过了他?。   隔音咒一散,白浔仙尊就回?到桑离仙子身边,让桑仙子扶自己去西北峰了。   辛从文独自驻足看二人一红一白紧挨着离开的背影,忽然摸不准白浔仙尊的态度。   似乎明明很在意别人对桑离仙子的看法,却又似乎没那么?在乎,也没有怪他?未曾改口?叫桑离仙子夫人。   白浔仙尊到底是喜欢这强扭来的道侣还是不喜欢啊?   自认足够了解白浔仙尊的辛从文也看不懂了。   他?决定去叫甘哲来一起聊两句,但随即想?起甘哲作为大师兄还要?一直在比试场地看着师弟师妹们,便只能放弃了。   口?袋里揣着一块扑朔迷离不知是甜是涩的瓜,却没人能一起分享,实在是有些难过的。   *   桑离与白浔已到了西北峰上,脚下是那片熟悉又陌生的石林。   桑离:“夫君,你有办法让阵法石回?到我们之前一同看见的那样吗?”   白浔风中一笑,山顶的风带起衣袂翩翩,仿佛山顶的风随时都能吹倒他?似的。   白浔柔柔弱弱地一笑:“当然可以。你的夫君……”   白浔回?忆着自己偷偷看得?一些话本子,道:“你的夫君无?所不能。”   桑离果然笑得?更?深了。   若说起偷偷看话本子,白浔仙尊已不是第一次了,这还得?多亏桑离提供了思路,她提到人间都流传的一种鸳鸯类话本时,他?便想?一看究竟了。   仔细钻研时兴话本后,果然受益良多。   此时桑离看向他?的目光略带崇敬,白浔甚至想?将一整个芥子袋都抛给?她。   只不过不是现在,当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白浔仙尊嘱咐她站在原地别动,而后就钻进阵法石林,左右开弓打击阵法石,让这片石林随他?的心意变换。   待所有完成,阵法石林再次躁动起来。   她当然等不及等到阵法石林稳定安全,桑离马上挣脱束缚跳入阵法之中,站在白浔仙尊身旁,眼?中崇敬更?浓:“夫君,你真厉害!”   白浔仙尊适时展现出自己的谦虚:“我从小便在阵法石林中修炼,自然熟悉。”   桑离忽然一顿,眼?睛直溜溜地看着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白浔的口?中听见“从小”这个词。对了,她对他?小时候的经历也丝毫不了解。至少,白浔都知道她无?父无?母自己一个人在小山村吃百家饭长大,而她却对他?的小时候一无?所知。   原来白浔小时候会在阵法石林中修炼吗?   这个问?题还来不及细想?,白浔已经在催她召出剑气剑。   白浔将阵法附在桑离的剑身,如此一来她每次运转灵力进入阵法中后,每次出剑时都能伴随有传送阵法的空间之力。   只是却有一个不足,只要?收回?剑气剑,剑上的阵法就会消失,效用也不会长留;再重新凝聚出剑气剑,也不会拥有阵法的空间之力。   这个方法终究还是取巧了,白浔在一旁安慰提醒她还有实际效用尚未得?到验证。   桑离重新凝聚剑气剑,白浔轻车熟路在剑气剑的剑身上附了一层传送阵法。   之后的事扁豆交给?桑离去做了。   她手持受到阵法加持的剑气剑,按照与上次相同的手势、相同的位置甚至相同的力道向相同的结界挥出一剑!   同时,她的灵气也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剑身上的传送阵法,使剑身发出一道道璀璨夺目的金光。   这一剑势如破竹,带着桑离最高的剑术造诣和白浔传送阵法的空间之力,朝向西北峰阵法石林的结界上。   一声巨响,这一剑的威势成功打碎了石林的结界!   她成功了! 第73章   结界碎裂的一瞬, 阵法石林同时移动。   白浔飞身揽住桑离的腰身,飞出石林范围,两人才不至于被忽然变换的阵法分开。   热度在两人之间传递。   桑离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夫君, 你看见了吗,传送阵法真的有用?!”   但随即又泄气:“可惜的是我?的剑不能一直保留阵法。”   白浔不动声色松开手后?,面上浮现一样高兴的笑?容:“晚些时候我?做一块吊坠给你,届时将阵法刻入,夫人想用?的时候, 只要注入灵气就可以了。”   桑离马上又高兴起来, 目光崇拜:“夫君你真厉害!”   白浔淡然笑?之:“举手之劳。”   两人一同回到院中, 白浔便拿出了材料从她面前经过, 坐下:“还?是现在就开始做吧。”   手上满满当当, 有刻刀, 玉石等。   桑离果然被吸引目光:“夫君是要做那个吊坠么?”   白浔颔首, 余光实则一直注意着桑离。   桑离轻哦一声,似乎就打算转身离开。   白浔出口问道:“夫人想知道如何做吗?”   桑离却回答:“我?并不擅长这方面, 不过还?好有夫君在呢。”   言下之意是不想知道了?白浔垂眸, 指尖握着刻刀却有些心不在焉。   桑离进屋去了,白浔则开始雕琢玉石,手上动作不停, 眼神尚有余地留意屋中。   她只是进去了一会儿,便又出来了。可她出来了却只是往白浔那边看了一眼, 然后?道:“夫君,我?先去练功台了。”   她要出去?   听到这话, 白浔马上叫住她:“夫人, 如今第一场比试还?未结束,现在去练功台做什么?”   桑离回答:“我?去练功台不是为了看比试, 是去找乌减兰他们。”   白浔又问:“找他们做什么?”没人听得出来他话中的酸意。   桑离:“去送礼物。”   送礼物……她先前确实说?过想送些礼物给他们,白浔便接着问:“夫人准备了什么礼物?”   被问了这么多问题,桑离也不恼,一一回答:“不是我?准备的,是甘哲和弟子们一起准备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他们说?要感?谢指导,但又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所以托甘哲偷偷交给我?转交。”   白浔默默松了口气,但他低着头?,在桑离看来很专注的样子。   “夫人定?要早去早回。”   桑离还?在原处等了一会,看着自家夫君认认真真投入制器之中,才心无旁骛地离开。   出门前还?不忘一句:“夫君,我?会很快回来的。”   她待在身边时分明也不会多说?话,但她一离开,白浔便莫名觉得院子里安静了许多。   总觉得,就连耳畔的微风都是冷的。   出神间,手里的刻刀一歪,一不留意便将自己?的手指划破了一个口子,顿时见红。   轻微的刺痛从指尖传来,白浔还?有些怔愣,实在是许久没在自己?身上见到伤口了。   他将手指举到眼前,看着血珠缓慢在伤口凝聚,轻叹:“可惜。”   对他来说?,这样的小伤口哪怕什么都不用?做,不消片刻自己?便会愈合了。   *   桑离到练功台上时,只有春卦仙宗和佘蓓仙宗的宗主还?坐在前排等待,其他长老包括符离仙宗的宗主和长老都已经先行离开。   实际上,除了一些小变动,通过的人基本都已经确定?了,之所以留一些时间也是为了给弟子们在登仙阶的特殊阵法中修炼的机会。   比较奇妙的是,印槐和乌减兰等四人似乎早就想到她会来一样,已经在练功台上了,而他们原本是在山脚处弟子们观战的区域。   一见到她,乌减兰总是最?热情的,她马上小跑过来:“桑离,你来啦。”   其次跟在乌减兰身后?的是田中措:“桑离!”   冯易千和印槐则都是不出声但默默靠近的类型。   乌减兰已经抱住她的胳膊,对此桑离都已经习惯了。   乌减兰:“桑离,我?已经打听过了,第一场比试今晚就能见到结果。我?看了看,符离仙宗的弟子没有一个淘汰的,都能进入第二场比试。”   田中措探头?:“仙尊没和桑离一起来么?”   桑离回答:“夫君有事,我?是来找你们的。”   乌减兰马上双眼亮了:“是有什么事吗?”   虽然他们与弟子们对战时白浔仙尊没能拉走桑离,但没少见缝插针在他们面前展示存在感?,对于这一点乌减兰还?是耿耿于怀的,如今正好有能赢过白浔仙尊一次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桑离将一个小型芥子袋拿出来:“其实是弟子们给大?家准备了谢礼,托我?转交。”   乌减兰只是看了看,但没能让她将手抽出来。   田中措主动将芥子袋接过来:“没想到还?能收到弟子们的谢礼,这还?是第一次呢。”   冯易千也感?慨:“弟子们真是有心了。”   印槐只是点点头?。   田中措顺势打开芥子袋看看里面有什么,另外几人都看着他的反应。   田中措初时笑?容满面,而后?笑?容凝固,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桑离还?看不出笑?容凝固和笑?容的区别,自然认为没问题了,但其他几人都是心眼通透,一看田中措这反应都好奇。   但,桑离还?在这,就不好讨论?了。   桑离见礼物送到,众人满意,便提出暂时离开。   桑离:“礼物已经送到,我?要先回去了。”   乌减兰口快:“别啊,我?们才刚刚见面,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转眼,就看到冯易千和田中措都带着几分催促和不同意看着她。乌减兰心领神会,但说?出口的话哪里还?能收得回来。   桑离却拒绝了:“夫君让我?早去早回,如今也没什么事了,我?就想快些回去。”   乌减兰粲然一笑?,松开抱着她的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这样了。桑离,我?会想你的。”   桑离抿唇微笑?,眼睛纯澈:“明天还?会见面的。”   乌减兰重重点头?,站在原地对桑离的背影轻轻挥手。   待到桑离完全?走远后?,她转身凑到田中措身边,神色严肃:“到底怎么回事。”   田中措有些犹豫为难:“先回我?们暂住的院子再说?吧。”   于是四人齐聚西南峰旁暂住的小院中。   乌减兰已经等不及了:“是不是那些毛头?小子送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田中措二话不说?,将芥子袋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放在院中,堆成?一个小土堆似的。   看这数量,应当是每个弟子给每个人都准备了谢礼,每一份上面还?绑着布条写了感?谢语。   四人就蹲在这个谢礼堆旁挑挑拣拣。   乌减兰翻到的有送给她的簪子,发饰,手串之类的;印槐收到的则是一些黑色系物品;冯易千收到好几把扇子;田中措收到的则大?多是一些文玩或者杂七杂八各式各样的东西。   乌减兰喃喃:“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   田中措沉默。   片刻后?,一沓瞩目的书册从谢礼堆里冒出来。   瞩目是在于,这一沓书册没有写着感?谢词的布条,也不知是怎么混到这里面的,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最?瞩目的原因还?在于书册的名字。   这一沓书册的最?上方那本,标题是:高冷仙尊先婚后?爱。再下一本:剑修太爱我?了怎么办。再再下一本:仙尊躺平恋爱日常……   这都是什么东西?翻开,写的都是白浔仙尊和桑离仙子的交往轶事,甚至甚至有一些……   乌减兰怒摔话本:“胡说?八道。”   其余几人看见也是脸黑。   最?最?离谱的还?是掺杂在其中的一本:音修强制爱,里面写的赫然是乌减兰和冯易千……   乌减兰再次怒摔话本:“究竟是谁!”   四人围坐在礼物堆周围,开始一一排除。   遗憾的是,排除到最?后?,发现弟子们的礼物都在里面了,并没有漏下的,这一沓书册竟是查不出来源了。   四人齐齐黑脸,心中不约而同出现了同一个想法:若是让他/她知道了是谁故意将这样的书册放在芥子袋里让他们看见,定?绕不过他!   其心可诛!   *   桑离不曾看过弟子们准备的芥子袋里的内容,对乌减兰那边发生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她牢牢记着白浔让她快去快回的嘱咐。   她心里有些高兴。   尤其是白浔对她说?“早去早回”的时候,桑离才能感?受到白浔他是在等着她回家的。   家,便是有人等着她回去吧。   幼时在小山村,虽然邻居们对她都不错,但邻居们都有自己?的家人,他们要等自己?的家人自然就没空来等她了。   但如今,她也有了。   桑离忽然想到,若是自己?主动问起白浔小时候的事,他会不会告诉她?   她离开院子的时间并不多久,回到院中时,白浔依旧坐在院中那树下,雕琢手中的玉石。   仙君低眸垂首,根根分明的眼睫便显得愈发清晰,鼻梁高挺,唇瓣温润。她的视线下移,在仙君粉嫩的唇上停留半晌。   许是留意到了她的归来,专注的仙君抬起眼眸,清澈的眼中唯有她赤红的身影。   白浔扬唇微笑?:“夫人回来了,快来坐下休息。”   桑离抓回自己?飘散的神绪,快步小跑着在他身边坐下。   桌上掉落着玉屑,还?散落摆放着不同形式的刻刀,光是看起来便是一项复杂又耗费时间的事情。   此时,白浔正伸手给她倒水,长袖擦过桌面的玉屑,沾染尘埃。   桑离下意识伸手想捞一把,手里却被人塞了一杯温热的茶。   白浔毫不在意拢拢衣袖,温柔关怀:“夫人此去应当累了,喝水。”   桑离动动唇:“哪里累了。”抿一口茶。   眼神飘动之际,桑离瞧见白浔的指尖都红了。   她放下茶杯,有些着急地抓住了他的手掌。 第74章   “你的手!”   桑离凑得很?近去看, 原本?白皙的指尖已经被刻刀压出了红印。   她屏着呼吸,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他的食指指尖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桑离本?就皱起的眉头彻底揪成一团:“夫君的手是怎么回事?”   白浔压低嘴角:“无碍, 只是雕琢玉石需要用力多些,这才压红了。”   桑离指着他手上的划痕:“我是问这个。”   白浔毫不在意似的:“只是被刻刀划了一下,如今已经?快好了。”   桑离语气带着责备:“夫君怎么不小心一些。”   将他打算收回的手又抓回来:“要不要擦药膏?可惜我不懂治疗伤口的法术。”   白浔默默看着,看她不经?意紧皱的眉头,看她似乎在喷火的眸子, 目光在她的侧脸流连。   心里即便已经?高兴得难以控制, 也要按下, 表面装作淡然:“不用, 其实已经?快好了。”   没将之前还掉了一滴血的事说出来, 但就算如此?也是意外之喜了。   桑离不太赞同地看他也一眼。   白浔主动相邀:“不如夫人?坐在旁边陪陪我吧。”   桑离其实也正有此?意, 看着他让他不再受伤。   所以她没有拒绝, 同往常一样,坐在他的身边。   白浔抿唇朝她一笑, 低头拿起刻刀, 也许是因为她在旁边,白浔的动作比起之前更快了一些。   不消片刻,吊坠的形状就已经?出现了, 接下来只需要辅以术法将阵发形状刻在玉石之中。   桑离没有出声,但白浔能?感受到她看向自己?手上的眼神。   白浔将玉坠坯子递给她看:“接下来只要刻上阵法就完成了。”   桑离接过来, 有些惊讶:“好快。”   这是一块晶莹剔透又有暖洋洋的红色玉石,触手温凉, 虽然不懂玉石, 但桑离感觉这是一块好玉。   白浔在一旁讲解:“这是黄龙玉的一种,喜欢吗?”他特意挑了一块红色。   桑离点点头:“喜欢的。”   白浔便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将玉石放到他掌心。   白浔还要多问一句:“夫人?期待吗?”   桑离看着他点头, 眼神真挚:“期待。”   他低头笑起来,看起来有些内敛:“马上就做好了。”手中的刻刀加快,莹莹灵光浮现围绕在他的周围,在空中飞舞片刻又汇聚到他的刻刀刀尖。   她一时?看呆了去,眼前美景似只应天上有。   阵法一事对白浔来说再简单不过,不消片刻,就已成型。   桑离双手接过,刻了阵法后的玉坠看起来更美了,灵力在阵法纹路中缓慢流动,光彩夺目。   白浔拉着她站起来。   桑离抬头:?   他将玉坠拿起来,捏着一段的红绳,慢条斯理为她系在腰带上。   桑离下意识缩了缩。   白浔笑看着她:“不是第一次了,夫人?为何躲开?”   桑离移开目光,耳廓绯红,要她说说为何,她是说不出的。桑离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她忍了忍,白浔继续为她挂玉坠。   分明挂玉坠应当不需要多久,为何她又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桑离咽了咽:“夫君,要不我自己?……”   白浔:“好了。”   她停住话?头,垂首去看自己?腰际,暖红的玉坠挂在腰间?,搭配她的红衣,一点也不违和,玉坠上的阵法纹还在散发着淡淡金光。   她高兴起来,脸上露出笑容。   白浔见状也莞尔一笑:“夫人?快试试效果。”   桑离马上凝聚剑气剑,灵力随心意动之间?,传送阵法顺利被复刻到剑身之上。   桑离大喜:“成功了!多谢夫君。”   白浔举起方才有划痕的那只手:“举手之劳。”   桑离散了剑气剑,抬手伸向散乱的桌面:“夫君辛苦了,我来收拾东西。”   收拾其实很?简单,只要将工具都聚拢放在一块,再收入芥子袋即可。如今两人?的东西早就不分你我,时?常你的芥子袋里有我的东西,我的芥子袋里也有你的东西。   收好工具,再用灵力造起风一吹,桌上的玉屑就都被吹走了。   白浔束手等待,并不拒绝桑离的主动,等她忙完,便及时?鼓励:“多谢夫人?帮我,夫人?真好。”   而后,桑离往往就会?被夸个脸红耳赤。白浔也最是欣赏此?时?。   桑离顾左右转移话?题:“他们?说到了今夜才会?确定第一场比试的结果。”   “嗯。”白浔往往不会?直接戳破,而是温和应和,“那我们?今晚一起去练功台吧?”   桑离点头,脸颊的热度总算消散一些。   分明不是第一次了,为何还是会?觉得热呢。   *   白浔与桑离相携落在练功台上,顿时?就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早在等待第一场比试结果期间?,符离仙宗的弟子们?和其他宗门的观赛弟子们?已经?充分交流过,其中最被热议的就是白浔仙尊和他的道侣的轶事。   诸如结契当天,桑离仙子就送出了价值连城的轻云缎这等逸闻,还有白浔仙尊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剑不如人?的场景,更有白浔仙尊日日来接桑离仙子回家恩爱非常的各种传言。   是以,现在大家看他们?俩,都带着八卦的眼神。   少数心碎的女修士,更是为强强夫妻的恩爱上头。   远远见到红衣和白衣交叠,脑中也能?自动编织出相视而笑含情?脉脉的画面。   实际上,这几?天已经?有许多精彩的话?本?在弟子们?之中流传了。   第一场比试结束,最后高度在前一百的人?数达到了一百二十人?,其中包括了符离仙宗此?次参加大比的所有弟子。   符离仙宗竟无一人?被淘汰。   围观者?俱是哗然:不愧是第一大宗!   符离仙宗的其他弟子们?脸上骄傲嘚瑟,更是无比自豪。   当然也不乏不一样的声音:登仙阶就是他们?宗门自己?的设施,早就练过了吧,赢了也不奇怪。   按照往届的规则,在每一场比试结束之后才会?公布下一场比试的内容和规则。   辛从文宗主端立在练功台最高处,颇有一宗之主的风范:“下一场比试设在东南峰上,名为连闯关棋盘,届时?抽签决定上场顺序,一百二十人?分为四组比拼,每一个棋盘格将是一道关卡,可能?涉及实战、阵法、符文、心术等,通过即为占领一格,每一组最先连成横竖或对角五格一线的前十五人?获胜!”   规则一出,人?群便开始争相讨论。   辛从文宗主:“第二场比试将在两日后开始!”   只给弟子们?留了两天的时?间?休整状态,也是一种考验。   虽然规则听起来很?复杂,但实际上只是一个考验弟子们?基础本?领掌握和通关速度的比试。   桑离一时?兴起,问起:“夫君,仙宗大比举办多少年了?”   白浔答:“已有许多届。”   桑离就接着问:“夫君参加过仙宗大比吗?”   白浔忽而一笑:“我没参加过。”   桑离没想那么多:“夫君为何不参加?”   白浔一叹:“等到我时?,我的修为已比参比要求高处太多,所以就不参赛了。和甘哲是一样的情?况。”   桑离点点头,没有怀疑,毕竟她自己?的修炼速度就极快,短短几?年便修炼至超过宗师是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白浔在她眼中其修炼的天赋不在自己?之下。   无论他做什么,看起来都十分轻松。   另一边,乌减兰和印槐等四人?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找出将话?本?子混进礼物堆的人?。   乌减兰被安排同女弟子套话?,田中措和冯易千则负责明面上对男弟子的调查,印槐负责暗中调查,毕竟全知阁最擅长做的就是这类事了。   不过,田中措已经?先提出了预设:“应当不是男弟子放的吧……这种话?本?不是一般是女孩子看得多么?”   乌减兰回怼:“你自己?也说了是一般,女孩爱看,男孩子也爱看怎么了?”   田中措哑口无言。   *   次日卯时?,四人?先去了练功台找人?。   果不其然,这群勤奋的弟子们?没有改变自己?卯时?起来练功的习惯,都在练功台呢。不仅如此?,桑离和白浔仙尊也在。   那些话?本?,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让桑离或白浔仙尊知道。   不想让白浔仙尊知道,是因为他一旦知道了定然就会?在他们?面前又更高的“气焰”。   不想让桑离知道,是因为不想荼毒她的单纯,最好还能?给白浔仙尊添加一些阻碍。   所以他们?到了练功台之后,不约而同地都没有轻举妄动。   桑离会?来练功台实属巧合。   她原本?不打算来,在她的指导下,弟子们?普遍升阶两级,已经?完成了辛从文宗主的委托,按理来说,此?后这些弟子们?参比的结果就与她无关了。   但到了卯时?,她便自然清醒。   这一醒来,便总想着到练功台来看一看。她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情?绪,同白浔倾诉后,白浔鼓励支持道:“夫人?想去便去,我与夫人?一起去,如何?”   桑离心头产生的莫名顾虑就在他的这一句鼓励中消散,于是和白浔仙尊一起来了练功台。   让桑离想不到的是,昨日才刚经?历过第一场比试的弟子们?一个不落地全在练功台。   更让桑离意外的是,一见到她,弟子们?便马上围了过来,十分热情?。   “仙子,第一场比试我们?的表现如何?”   “仙子,第二场比试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仙子会?来看我们?的第二场比试吗?”   “我们?在第一场比试时?挥剑了,仙子看到了吗?”   ……   叽叽喳喳十分吵闹,桑离嘴角却露出笑容,一一回答:   “做得很?好。”“挥剑没看到。”   “会?去。”“照常发挥。”   ……   白浔全程安静陪在身侧,甚至后退了一步将空间?让给他们?,不过即便如此?弟子们?还是不太敢挤着白浔仙尊,自觉留出了空位。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乌减兰莫名有些感伤,眼眶似乎有些热:“没想到,这些弟子中会?有看……的人?。” 第75章   转眼一看, 旁边还有两男一女三个弟子没有凑上去,正式天越、满歌和揽夜。   虽然满歌看起来就不是会看话本的?人,乌减兰有了主意还是打算在满歌这儿探探。   乌减兰走到满歌身边:“满歌, 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招手让她跟着自己走到旁边去。   满歌没有拒绝,跟随乌减兰走到旁侧。   对于满歌这样的?剑痴,直接问是最好的?方?式。   乌减兰问她:“满歌啊,最近弟子们中是否有什么时兴的?话本子流传?”   满歌不会想太多,问到什么便?答什么:“我不曾注意?过什么话本子, 若仙子想知道, 也许我的?师妹们会有答案。”   “哦……”乌减兰转而叮嘱她道, “仙宗大比还在进行, 看话本什么的?是要不得的?。”   满歌:“弟子明白。我的?心中只有剑。”   乌减兰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仿佛只是为了检查弟子是否分?心而已的?勤奋导师。   与?此同时, 冯易千和田中措也问候弟子结束回来了。   三人聚头窃窃私语, 都没有收获。不过, 揽夜提到想来活泼的?瑶澄师妹也许知道他们想打听?的?事。   乌减兰和冯易千都齐齐望向田中措。   乌减兰:“你?把我们的?目的?告诉他了?”   田中措连连摇头:“我当然没说,他只猜到我们要找话本子但是也不知道我们找话本做什么。”   冯易千嘱咐:“若有人来找你?打听?, 你?就只说我们打算准备惊喜就行了。”   田中措颔首记下。   接下来的?调查众人就落在了乌减兰肩上。   只是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 乌减兰在以?瑶澄为首的?弟子圈里转了一周,也没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她们都不是将那?些书册放进了礼物袋中的?人。   田中措和冯易千那?里也一无所获,他们只能将希望放在全知阁阁主印槐的?身上。   等印槐走遍弟子们住所再回来, 仅得出并非弟子们所为的?言论。   可既然如此,接触过芥子袋的?人岂非只剩下了桑离?   但不可能, 他们都知道桑离向来只看武侠本。   *   院内,桑离从屋内走出, 走到白浔身侧。   白浔仙尊此前正拿着一本书册细看, 见她来了,便?将手?中的?书册放下。   桑离不经意?瞥去一眼, 看见书页上满是复杂的?关于世间灵力的?解释。   她同白浔说道:“第二场比试就快开?始了,我先前答应过弟子们会去观战。”   白浔马上站起:“我同你?一起去。”   桑离点?头,顺手?帮他将桌面的?杂物收入了自己?的?芥子袋中。此事过于自然,白浔仙尊也没有阻止。   因为距离比较远,桑离召出剑气,揽着白浔的?腰站在剑上,乘着风前往东南峰。   他们到现场时,分?组已经结束。   在白衣的?衬托下,桑离的?红衣则尤其显眼,再加上近来逸闻传言的?支持,她一出现,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如今,桑离已经能习惯那?些看过来的?视线了。   不过,她只看向符离仙宗的?弟子,见到他们看见自己?到来的?兴奋眼神,桑离心中甚慰。   东南峰上有一片形如均匀的?棋盘格子的?地面,正好符合第二场比试环节的?设计。   这第二场比试的?内容和布置,实际上白浔仙尊承担了大部分?的?设计工作,要建设连棋盘格的?框架还要设计每个棋盘格的?随机关卡,和阵法息息相关。   一声令下,第一组对阵弟子们落在棋盘上的?任意?位置开?始闯关。   有的?开?出了武斗关,有的?开?出了阵法关等等,各不相同。基础掌握扎实的?弟子就能比其他人更快通关,尚有余力还可抢占他人路上的?格子,但这样毫无疑问也会占用自己?过关的?时间。   若是过关慢,莫说去阻碍他人道路,光是顾好自己?就已经很难了。   棋盘地面上,灵力法术的?光芒此消彼长,这边亮了换另一边亮起,精彩得很。   瑶澄和天越恰巧都分?在了第一组,两人从一开?始就没站在一处,隔了整个棋盘的?距离,自觉不相互挤占同门?弟子的?格子。   天越如今宗师第二,无论是在修为等阶还是知识掌握都算是参比弟子中的?翘楚,这棋盘闯关对他而言就十分?简单容易了。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第一个完成了连占五格成一线的?要求。   一完成目标,天越马上收剑回到了场外等待。   瑶澄虽比之前连进两阶,知识掌握也牢固,但由于修为等级还算短板,偏偏她附近还有一个冒似同等级的?佘蓓仙宗弟子,两人就在棋盘格上斗了起来。   分?明她已连了三格,那?佘蓓仙宗的?弟子就要上来抢她一格。   瑶澄表面不放在心上,一直专注着自己?脚下的?布局,实际心里憋着气呢。一有机会,瑶澄也会抢她一格。   过了片刻,第二个通关的?弟子出现了,那?弟子修为分?明比瑶澄低些。   瑶澄更是看旁边的?佘蓓仙宗弟子不顺眼。算是她倒霉,竟然撞上了竞争对手?。   如今要想取胜,只能智取。   瑶澄那?里陷入的?胶着状态,桑离也明显感觉到了。   她习惯性问身边的?白浔:“夫君,瑶澄通关会不会有些困难?”   白浔也微微倾斜身子,将脑袋贴近:“不会,符离仙宗的?弟子有能力迎难而上。”   脸颊似乎蹭到了她垂下的?发?丝,白浔抿唇微笑。   桑离却又很快坐直了,飘扬的?发?尾和弹润的?侧脸离开?了,白浔多看了两眼,也坐正了身子。   场外的?某些弟子在不同的?人群角落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瑶澄费了一些心思,终于连成了两头留空的?四?格一线,这一把稳赢了。   从比试开?始就十分?严肃地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朝那?一直阻她的?佘蓓仙宗弟子送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那?弟子见了局面,朝她冷嗤一声转头专注去连自己?的?格了。   瑶澄排在第九名通关。   第一组顺利结束,共有六名符离仙宗弟子通过了关卡。   桑离大松一口气,目光落在没能通关垂头丧气的?弟子身上,自言自语:“也许是强度还不够吧。”   白浔倾身靠近:“嗯?夫人方?才说了什么?”   桑离不大相信他没听?见,首先她根本没有屏蔽自己?的?声音,其次白浔和她一样是成仙第九,成仙第九的?五感有多敏锐,她是很清楚的?。   她带着怀疑看向他:“夫君明明听?见了。”   白浔却朝她露齿一笑:“确实,我只是觉得我与?夫人离得太远,想找个借口靠近一些。”   这样直白又可怜。   桑离便?对他生?不出责怪,心头软软的?,仿佛悄无声息塌了一块。甚至,脸上还有些热。   白浔始终眉眼含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知道桑离松口:“夫君想怎么坐都可以?。”   白浔于是拉着她的?手?臂让她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将两张木制的?扶手?椅换成了一张较宽的?软榻,而后拉着她重新坐下,与?她胳膊贴着胳膊。   桑离两手?放在膝上,任他如何作为都不为所动。   她看向身侧的?空位:“夫君,这软榻还有位置,不必这么近。”   白浔干脆就没回答她了。   桑离抬眸看去,就见他嘴角带笑似乎正专注看着已经开?始的?第二组比拼。桑离知道,他又在装作没听?见了。   场外的?某些弟子在不同的?人群角落发?出压抑的?惊呼。   揽夜和子熙两位都被?分?在了第二组,两人都是宗师级别,轻松过关。此轮通过的?符离仙宗弟子仅有四?人。   每一组结束后都紧接着开?始下一组的?比试,但若想记住棋盘格的?关卡是无用的?,格子里的?关卡阵法每一轮都在变化,上一组可能是阵法,下一组就变成了丹药等等。   第三组比试开?始。   满歌直接落在了棋盘的?最中心点?上。   此时桑离禁不住正在同白浔说:“满歌是我最不担心的?弟子之一。”   原因之一就是满歌是所有参比弟子中修为境界最高的?弟子,且跟着她的?指导,也是剑术最好的?一个。   白浔附和点?头:“夫人好眼光。”   满歌确实厉害。   一般来说,棋盘的?中心点?最容易遭到其他弟子的?围堵。但满歌偏偏就凭着自己?的?能力,迅速在中心位置连成了一条横着的?五格一线,成为第三组第一个通关的?弟子。   这速度让观战的?弟子们都惊叹不已。快,实在是太快了。   那?横在中心的?一条线,莫名就让人看出了几分?不羁和猖狂。   桑离感慨:“也许将来满歌会比我更强。”   白浔有些意?外会从她口中听?见这样的?话:“夫人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桑离道:“第二场比试不只是比剑武斗,还有其他的?诸如阵法符文等等,除了剑我一窍不通,所以?……”   白浔打断了她忽然出现的?愁思:“桑离,你?的?剑是最强的?,就算别人精通其他路数,都比不过你?坚定不移斩下的?一剑。精通一道,至一道之极,就是最了不起的?事。你?不必为不能兼顾其他而惋惜。”   桑离笑了,顿觉自己?生?出的?奇奇怪怪的?想法有些好笑。   “夫君说的?对。”   第三组中通关的?符离仙宗弟子足足有十人,和满歌的?快速结束页有些关系,以?绝对的?碾压给其他宗门?弟子带来了一定的?压力。   第二场比试顺利结束,并没有出现任何变故或奇怪的?人。   所有人都期待许久的?仙宗大比的?重头戏——最后一关第三场比试的?内容即将揭晓了!   桑离也有些紧张,最后一关极有可能是神秘人的?目标。   辛从文宗主先表彰了通过第二场的?弟子们,而后广宣于众:“第三场比试将在多宝塔秘境中进行,率先获得多宝塔认可的?弟子则为优胜,最终获得三大仙宗一同准备的?彩头奖励。秘境开?启时间就在三日后!” 第76章   多宝塔原来是一个秘境, 这是桑离之前并不知道的信息。   她原本以为那就是一个在符离仙宗内她不曾发现?的高塔。   但既然?是秘境,那就意味着会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桑离同白浔讨论:“那个神秘人有没有可能就在秘境里等着我们?”   白浔低声道:“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届时我们也进入秘境便能万全了。”   桑离不是很赞同:“夫君, 若他不在呢?符离仙宗之中?有谁能守?”那神秘人可是在两?位成仙第九的手?中?逃脱的。   白浔道:“夫人不必担心,符离仙宗众人我已有所安排,不会有问题。”   桑离闻言总算放松了些,和白浔约好三日后就一起入多宝塔秘境。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桑离抓紧了时间练习将阵法附着在剑气剑上的招式。   每日重复数百上前次, 直到已经能熟练地毫无预兆出剑且阵法与出剑同时才停下。   剑气剑散去, 桑离看了看四周, 树下桌面的茶盏还冒着热气, 不见白浔的身影。   这几日桑离练剑的时候, 白浔偶尔会去宗门内巡视一圈, 查缺补漏, 包括去练功台看看,若有人提问, 白浔会顺便解答, 这些都是白浔仙尊回来后告诉她的。   白浔某次还提及她的四个好友有些担心她,但似乎他们自己也有事在忙,所以也没空来看她了。   桑离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听闻此事的时候也无甚特别的表情。   如今白浔不在院中?,定然?是又去宗门内巡查了。   桑离便自己坐在树下, 开始休息、喝茶。   单纯喝茶有些无聊,那便拿出自己常看的话本子。   桑离伸手?往芥子袋里一摸, 触摸到一节书脊, 便将书册抽了出来。   但抽到眼前了,桑离才发现?这好似不是自己的武侠话本。   那封皮上写的是:绝畅蓬莱。   桑离默念出声, 疑惑:“绝畅蓬莱……我好像没有这样一本书。”   不过随即,她就想起自己确实帮夫君收拾过桌面的书册来着,应当是白浔的吧。   她依稀记得应当是灵力解析的书册。   还在回想时,桑离的手?就已经打开了书册。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什么?晦涩的文字,而是生?动的图解。   桑离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疑惑地皱眉,片刻后看见旁边的注解又匆匆脸红。   手?里的书册都被?惊得掉在了地上。   她好像接触到了什么?从没见过但十?分?不得了的东西,脑子里一瞬间就空白一片了。   落在地上的书册被?风翻了一页,色彩丰富精妙绝伦的又一面人物画又映入眼帘,桑离慌忙低声惊叫一声。   恰巧这时,白浔回来了。   他没走正门,直接从天上越过院墙落在她身侧:“发生?了何?事?”   下一瞬,他就看见了落在地上、敞开的熟悉书册。   白浔眉心一跳,太阳穴似乎也在隐隐跳动。   白浔张口无言了。   半晌过后只憋出一个:“夫人……”   桑离感觉自己脸蛋热热的,但还是要问一下他:“夫君,这本书册是夫君的吗?”   白浔话到嘴边又觉无力,低低嗯了一声。   桑离又问:“夫君为何?看这个不告诉我呢?”   白浔有些愣住,没有回答。   桑离接着描述:“我看见书上写到了这是夫妻……”   白浔真想闭上耳朵,听着她复述书上写了什么?什么?,白浔便觉得是一种煎熬。怎么?就被?她看见了呢?   他忽然?想起那日,那本书册他刚看过放下,正好桑离来了,便那一本书盖了上去,后来是桑离将那一堆书册收走了。   但怎么?偏偏就拿出了这一本。被?桑离发现?,白浔心中?便觉得有些抱歉。   桑离下一句:“不曾想到夫君是这样的人。”   有些走神的白浔瞬间回神:“什么??”   桑离接着:“夫君自己一个人偷偷学习夫妻之道不是吗?”   白浔简直难以启齿。   桑离忍着害羞,指着被?风吹得起伏的书页问他:“不过我还是有些没看明白,他们的动作实在做什么?,而且怎么?每页不同,还有身上的衣物一定要这样吗,那个东西……”   白浔蹲下,将书册重重合上:“夫人。”   他又喊了一声,只是这回的声音却很不同,低沉且喑哑,有一些不同寻常的特殊味道。   桑离正出神想着什么?,白浔已经将书捡了起来收回自己的袋中?。   与此同时,白浔还在打着腹稿该如何?同桑离解释这件事,难就难在偏偏桑离看见了书里的内容还看了这么?多,想要继续掩盖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桑离:“夫君?是不高兴我看了夫君的书吗?”   “当然?不是。”白浔下意识快速否认,“我只是……还未学成,原本是想给夫人一个惊喜。”   桑离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但想到那画面,便有些天然?的羞赧:“不把衣服滑下来可以吗?”   白浔却问了另一个问题:“夫人愿意与我做这些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   白浔心中?一凉,挥去蒙蔽了双眼的炽热之后,看清了桑离此时脸上的纠结和犹豫。   他也是此时才忽然?想起,虽然?叫她看了那些图,她却是没真正懂得要付出什么?代价。   白浔语气慎重,又问了一次:“夫人愿意吗?”   桑离的之间纠缠在一处:“我们不是夫妻吗?若夫妻道侣本就要做这些……”   白浔匆匆打断桑离的话,他不想再听到什么?关于夫妻的责任了:“夫人喜欢我吗?”   桑离毫不犹豫:“喜欢。”   白浔的眉头却没有马上舒展:“我问的不是如同对其他任何?人或对于任何?物的喜欢,而是,夫人对我的喜欢有何?不同?”   这问话听起来十?分?熟悉,桑离便想起了自己曾与乌减兰的对话。   当时在洛城时她不能确定,但如今她早就能确定了:“是喜欢,不是对朋友或者其他物品的喜欢。”   桑离还接着说道:“与夫君在一起时我便开心,与夫君不在一起时就会期待和夫君在一起,遇到开心或难过的事情第一个就想和夫君分?享,我对夫君的喜欢是不同的。”   她的眼神真挚直白,明明澄澈如泉,却偏偏点燃了一团熊熊烈火。   白浔被?这样的眼睛看着,胸腔中?的心跳渐渐加快,炽热重新?漫上眼角。   他内心动摇,声音微颤,遏制不住的笑声和话音一同从胸中?发出:“桑离。”   桑离听他叫自己名字,眼神困惑,却未曾移开。   白浔理不清此刻心中?的复杂情况,他费尽力气压抑,灵力甚至隐隐躁动,在他的周身散出点点荧光:“书册里的内容太过艰深,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吧。”   桑离正为他忽然?出现?的灵力荧光小小吃惊呢,眼前却忽然?暗下来,温热的感觉和轻微的压感便出现?在了自己的唇上。   她吃了一大惊,那是什么??是白浔的唇。   为何?……   来不及细思,就听见他给自己的传音:“夫人闭眼。”   她便像是受了海妖的蛊惑,在他的声音中?闭上了眼睛。   眼睛一闭,触感便尤其明晰。   尤其是,他逐渐用力,仿佛饕餮一般不知餍足,一遍一遍描摹她的唇形和唇纹。   桑离感觉自己的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她受不住力道,脖颈轻轻后仰。白浔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状态,手?掌一捞,牢牢控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无法逃离。   实际上,白浔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从未离开,关注着她的细微之处担忧她抗拒。   只是到了深处,总难免情难自禁。   唇上开始有些麻了,他却忽然?闯入,似要探索更深的地方?。   桑离呼吸停滞,差点喘不上来,搭在他肩上的手?用力拍了拍。   白浔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放开了她。   晶莹的灵光还悬浮在身侧,似有他的,还有她的。   第一次不宜着急。白浔心想。   两?人不约而同都轻轻喘着气,只是桑离喘气似乎更重一些。   两?人的唇瓣也同样现?出了不约而同程度的红。艳色平分?。   桑离此时是懵的,那种感觉从未有过。   不适应,但却似乎想要更多。她怎么?会变得贪心?   白浔见她愣住没什么?表情,其实心底是慌的,但还是冷静沉着地问道:“夫人讨厌吗?”   桑离却问:“刚刚的是预演吗?”   白浔忽然?笑起来:“不算是。”   桑离不明白了。   白浔道:“这是第一步。之后的我们可以慢慢来。”   桑离点头,不自觉抬手?,看见他含笑的眸子又将手?放下,脸颊后知后觉红起来,此时回想才发现?除了呼吸急促和麻以外?似乎还有些甜。   她默默感受自己的心跳,将心跳加速的原因归结到呼吸不畅之上。   察觉她不曾厌恶,白浔高扬的嘴角和飞扬的眉毛就没下来过。   他忍不住,抬手?牵住桑离的手?掌。   桑离是喜欢他的。   那便是最好的事。   *   对白浔来说,可惜的是没能腻歪多久,第三场比试就开始了。   两?人手?牵着手?,白浔主动十?指相?扣,一起来到秘境入口外?。   虽然?牵手?的距离比起之前要远一拳,但周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白浔仙尊和桑离仙子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同了。   辛从文最小注意到自家仙尊身上的变化,那对笑眼让辛从文简直不敢再看第二次。   辛从文悄悄用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不过,辛从文也偷偷笑了。   成仙第九夫妇如何?恩爱也不能阻止时机的到来。   辛从文宗主在秘境开启前嘱咐符离仙宗弟子:“此次入多宝塔秘境,宗门给大家都准备了一点丹药物资等,秘境中?险象环生?,除了伤药还有辟谷丹,可以供大家支撑数日。”   辛从文知道白浔仙尊和桑离仙子也要一起入境,于是悄咪咪地问他们:“宗门入境物资我也给仙尊和仙子准备了一份,可要带上?” 第77章   辟谷丹?   白浔马上想到了更多?, 若是让桑离拿到这辟谷丹,他?的小秘密可能就要提前暴露了。   他绝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心思百转之间,白浔正?要?拒绝。   桑离却已经反应极快地答应了:“多?谢宗主。”   辛从文丝毫没有顾及白浔仙尊那冷飕飕的眼神——仙尊对别人合适不是这样的态度呢?更何况, 桑离仙子此次没有直呼他?的全名,简直让辛从文欣喜。   辛从文拿出自己?为仙尊和仙子准备的芥子袋。   “这里面有两份,应当足够。”   桑离也高高兴兴收下。   白浔一直盯着那芥子袋,眼睁睁看着它落入桑离的手中。他?只能安慰自己?,只要?不需要?用到就可以了。对成仙第九来说, 本就不需要?什么辟谷丹也能辟谷。   等参比弟子都进入秘境后, 白浔仙尊和桑离也一同进入了秘境之中。   见此情景, 其他?宗门的宗主和长老都露出几分异色。   佘蓓仙宗宗主想开口问?, 但心头莫名其妙出现的紧张惶恐又让她说不出来。   春卦仙宗宗主成为了第一个开口质疑的人:“为何白浔仙尊和他?的夫人也会进入秘境?莫不是想偷偷帮助宗门小辈吧?”   这等猜测一时让众人哗然。   乌减兰等四人面露恼色。符离仙宗弟子更是直接喊:“仙尊为人, 定不屑于偏帮。”   辛从文笑笑, 拱手:“白浔仙尊与?桑离仙子入秘境, 是为保弟子们?的安全,不会影响比试结果。”   这番说辞听起来合理?, 春卦仙宗的宗主和长老们?却?齐齐冷嗤。   尤其是四长老, 冒出头来道:“宗主自然会帮自己?宗门的人说话,如何能信?”   辛从文依旧笑眯眯的,半分不恼:“春卦仙宗宗主恶意揣测又可有证据?”   春卦仙宗中人哑口无言。   围观的弟子们?倒是有心思明朗的:“白浔仙尊根本不用帮, 符离仙宗的弟子也能拿下第一吧?”   这种?观点一传开,就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不得不承认, 符离仙宗的弟子就是强。而?且他?们?还如此勤奋——在登仙阶上也不忘练剑。   *   另一边,多?宝塔秘境内。   白浔与?桑离手牵着手入内, 一阵明显的空间?波动后, 他?们?的眼前就出现了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眼前正?如桑离先前所?想,矗立着一座高高的宝塔, 通体玄黑,飞檐涂金,简直全方位展示了何为金贵逼人。   但却?唯独没有任何弟子的身影。   桑离不免奇怪:“我?们?分明是紧跟在弟子们?身后进来的,怎么没看到弟子们?的踪迹?”   白浔口上作答:“也许已经入塔了。”   但其实心中已经在怀疑是不是祂搞的鬼,让他?们?来到了另一片空间?之中。   桑离和白浔都没急着进入塔中,而?是先在塔外的空间?查看。   两人一同将塔外的空间?看了个遍,既没有发现神秘人,也没发现熟悉的空间?之力痕迹,更没发现宝塔外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确认了宝塔外无人,那只剩塔内了。   入塔前,白浔同桑离介绍:“多?宝塔内也自成空间?,层层有关卡禁制,越高则难度也越高收藏的宝物也越多?。若是在关卡中被多?宝塔厌弃,就会被扔出多?宝塔且不能再入内。”   桑离起了好奇心:“多?宝塔内的宝物可以拿走吗?”   白浔道:“自然可以。其实这处秘境原本就是符离仙宗的……老祖宗,为了鼓励宗门弟子修习而?制作的一种?灵器。”   “竟然是灵器!”桑离有些惊讶,没想过一个灵器会有这样打的一片秘境空间?。说到;灵器,桑离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坠子。   白浔笑了笑,问?她:“夫人有想要?的东西?”这个问?题他?实在是好奇。   桑离点了点头。这让白浔更好奇了:“夫人想要?的是什么?”   白浔有些犹豫要?是自己?有是不是可以直接告诉她自己?会都给她。   桑离答道:“我?想要?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白浔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再清楚不过桑离为何会想要?这天山雪莲了,也正?因如此,白浔心中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果然还是,不能让她发现辟谷丹的事?比较好吧?   当初为何要?选择骗她呢?   如今的白浔十分想不通当初的自己?的作为。   见他?面色沉重似乎陷入沉思,桑离主动关切:“夫君怎么了?”   “哦。”白浔回神,“没事?。我?在想天山雪莲……应该是在第二?层吧。”   “这么低吗?”桑离有些惊讶,“天山雪莲难得,我?还以为是多?么十分珍贵的药材。”   白浔笑了笑。   两人牵着手入塔,桑离感受到白浔的掌心沁出了汗珠。   桑离默默转头,其实有点湿润还贴着是不太舒服的。   入了塔门,桑离先松开了手:“夫君热吗?”说着,垂眸在芥子袋中翻找。   白浔连忙回:“不热。”   桑离:?   她困惑的眼睛盯着他?:“不热?夫君的手掌为何会出汗。”   白浔只道:“也许只是因为牵手的缘故。”   但因为这样又会浪费一次牵手的好机会,白浔还是有些不舍得。   桑离果然十分认真道:“那我?们?暂时不要?牵手啦。”   白浔盯着她的手,而?后落在她的衣袖上,抬手抓住袖摆:“那我?牵这个,可以吗?”   桑离心软软,点头同意了。   两人离开入口处,刚一迈入第一层,方才还在眼前的层层书架就消失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一头奇丑无比的怪物。   这怪物长着三个脖子,四个头,每个头都吐着长长的信子,身躯又像乌龟一样背着巨大的壳,四肢无比健壮,上面覆盖有看起来无比坚硬的鳞片。行动间?十分笨重的样子。   见此巨物,桑离没有丝毫动摇,剑气剑在手,她没有挪动任何一步,挥出一剑。   剑气带着剑光所?向披靡,将怪物一斩两半。   所?有的幻象顷刻散去,露出第一层的本来面目。   这一层只有许许多?多?的书册,桑离环视一圈没看到任何人后,丝毫不留恋循着上二?楼的台阶而?去。   白浔一直默默拉着红袖子跟在她的身后,安静极了。   心中正?思考的是如何避免桑离接触辟谷丹。他?只道,一旦桑离接触了辟谷丹,闻到它的丹气,与?他?平日里吃的“药丸子”一般无二?,就会露馅了。   第二?层又是只看到了一排排的药架子,就出现了关卡幻象。   可好巧不巧,这一关正?是丹药关,要?求制作出一枚辟谷丹来。这样的要?求不可谓不简单。   桑离不通丹药,第一时间?就将过关的希望放在了白浔的身上:“夫君,这一关要?你来才行了。”   桌案上,正?是制作辟谷丹所?需的各种?谷物药草等,甚至没有设置混淆的材料选择。   若是故意做错,关卡必不能通过,也会让桑离起疑。毕竟自己?平时样样皆会的形象已经如此深刻,要?是连最简单的辟谷丹都出错岂不是太过明显?   若是做对,那辟谷丹丹气暴露,桑离定能发现端倪。   白浔真想叹一口气,直道都是自己?种?的果。   白浔松开红袖,打算自己?前去桌案前制药了。   桑离却?改为拉住了他?的白袖子,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一直跟着他?去制作辟谷丹。   这距离近了,端倪显露更加明显。   但低眸看到桑离专注凝视而?等待的眼神,白浔就没办法说出让她松开手自己?一个人去这种?话。   更何况,他?内心是高兴的。   白浔认命了。   他?缓缓走到桌前,抬手熟练无比地拿起适量的材料,进行融合。   不消片刻,几十种?材料就融合完成,成丹的瞬间?,浓郁的丹气逸散而?出。   白浔用最快的速度将丹丸一瞬间?收进了玉瓶之中。   关卡顺利通过了。   桑离牵着袖子的手指一紧。   方才浓郁数倍的丹气跑进鼻腔时,她就感觉这丹气的香味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闻过。   幻象皆散,眼前重新出现一排排的药架子。   桑离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找天山雪莲上,拉着袖子就往前跑。   白浔及时拉着打算一一排查的桑离,说了一堆天山雪莲的存放道理?,将她直接带到了放有天山雪莲的药柜前。   桑离拉开抽屉,果然见到了已经过炮制处理?的天山雪莲。   她拿起一枝,已经过炮制的雪莲应当小了许多?,而?且十分干燥。   桑离下意识将雪莲放置鼻端轻嗅,一股清凉甘甜的味道便窜入鼻中,这是一股从未闻过的味道。   从未闻过?   不对,夫君平日吃的药丸没有天山雪莲的气味。   她见夫君吃过许多?次,也亲手递给夫君许多?次,她仔细回味,确实没有这一股子味道。   若是有什么味道十分相像,方才夫君做出的辟谷丹味道倒是十分相似,几乎是一模一样。   见她开始细闻天山雪莲,又紧皱着眉头,白浔的心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炙烤,可惜无处宣泄的是,那架柴放火的人正?是他?自己?。   桑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发现的猜想,夫君一直以来吃的药丸子是辟谷丹吗?   白浔忍受着内心煎熬,但还是忍不住了:“夫人,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有!当然有!   桑离的第一反应是生?气的,但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她想不通背后的原因。   桑离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拿起几株柜子里的天山雪莲放入芥子袋,转头对他?说道:“第二?层也无人,我?们?继续上去吧?”   白浔表面无恙点头。   心中已如擂鼓。   白浔无法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   桑离究竟有没有发现?若发现了,又为何会如此冷静?若没发现,并不符合常理?。 第78章   之后又过了数十层, 武力解决的默认由桑离出手,其余由?白浔通关,两人?合作过关非常顺畅。   但白浔心中忐忑, 因为他发现桑离对他似乎冷淡了许多。   自第二层之后,桑离似乎就没再叫他夫君,说话语调似乎也是冷淡淡的。   她这般态度让白浔几乎笃定桑离发现他一直骗她所吃的药丸就是辟谷丹了。   该不该先主动开?口?   一向擅长读人?心思的白浔也犹豫了。   如此拖着?,便拖到了最后一层。   上去之前,桑离道:“一路走来我们都没遇到过一个符离仙宗弟子, 也许是神?秘人?给我们设的圈套, 最后一层要小心一些。”   她抬眸看白浔, 这才对上他有些恍惚的眼睛。   桑离动了动自己的袖子:“你在想什么?”   白浔回神?:“夫人?说的没错。”   桑离没应他。   白浔的心情更难过了, 方才他就一直神?思不属, 若是解决了此次过了最后一层, 不知桑离会怎么做。   他已经?思考了数十种应对方法, 却还是被自己否决。   难,太难了。   除了剖开?真实, 似乎就没什么余地了。   两人?一同走入这最后一层。   才刚迈入, 白浔手中便空了,方才那截红色的袖子分明还在自己的手里?。   一进入最后一层,背后那人?便将他与桑离分开?了。   他下意识紧张, 随即想到桑离身上带着?刻有传送阵法的吊坠便放松下来。   白浔细细望向四周观察环境,他被放在了一处纯白的看不出尽头的空间之中。   他往前走出几步, 因为没有可参照的东西,如同原地踏步一般。   白浔尝试调动体内灵力, 畅通无阻, 他便缩地成寸,也不知去了多远, 却还是好像没移动过一样。   “这样就有些麻烦了。”   白浔低声自语。   既然祂不在这,那就是在桑离那边了。不知她现在如何,他还是需要快些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   桑离马上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刚一进来,白浔便与她分开?了。   而自己面前,正式之前打过照面的黑袍人?。   一瞬之间,剑气剑出手,腰间坠子的传送阵法也在同一时间附上剑身。   剑光迅雷疾出,劈向黑袍。   黑袍反应速度极快与她的剑光不相上下。   祂只是游刃有余轻轻松松一般,抬手施展空间之力应对,且同时转身避开?。   那剑光迎上祂的空间之力,却只凝滞了一瞬,便又重?新向他飞来,且还拐了个弯,多亏祂的掌控力,才只是被切了黑袍的一角。   黑袍人?发出桀桀的笑声:“竟能伤我,做得不错。”   桑离有一丝困惑。但她的剑永不动摇,下一剑已经?接踵而至。   且她已布好剑阵,黑袍人?此次定无处可逃。   他显然也发现了她的打算,道:“不用这么急,你不想知道你的夫君如今在哪吗?”   桑离却沉默不语,但剑阵却没有马上落下,只是在一定的距离外严阵以待。   黑袍笑道:“看来你发现了吧?辟谷丹的事。”   桑离真的疑惑了:“你为何会知道?”   黑袍道:“全天下的事没有我不知的。对了,那辟谷丹的关卡也是我特意改的。”   桑离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祂继续发力:“你不想知道他为何用辟谷丹骗你么?我能直接告诉你原因。”   桑离:“是什么。”她姑且听一听,但黑袍说的却不一定就是真相,这一点她从?未动摇。   祂认为自己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成,心情舒畅:“显而易见?,他身体不好就是谎言,若当真体弱,为何不吃有药效的灵药?不吃,自然是因为不需要。他还编了一个药方骗你为他担忧寻找天山雪莲。天山雪莲难寻,这也是他选择此味药的原因,不过,他可能没想到之后你会去天山,会时刻记得为他找来天山雪莲吧。”   握剑的手更紧了些。   黑袍微微侧头,兜帽下依旧是一片漆黑:“哦?面对敌人?可不能心神?动摇啊。”   桑离剑气更盛:“你为何对我说这些?”   黑袍笑了一声:“我心善。”   桑离冷嗤,神?色凌厉似有几分他的影子:“你心善,会挑唆让人?放火烧城么,会让人?对人?下蛊么,会去偷一城之灵脉么?你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   黑袍下始终一团漆黑,若是看久了,便容易心生恐惧。   黑袍叹气:“那我便实话实说好了,我是你的父亲啊……不对,也可能是母亲?”   桑离眉头皱紧:“你在说什么胡话?”   黑袍道:“你只记得被村民们收养之后的事情,对不对?”   桑离没有回答。   黑袍也不在意,道:“是我将你放在那处的,顺便消除了你关于出生的记忆。”   桑离对父母亲情本就淡薄,并?没有具体的概念,只因她从?小无父无母,虽有村民的关照,但光是生存就已经?很费力了。至于羡慕别?家有父母的小孩,哪里?能有这个空闲呢?   指望不存在的虚妄的父母,不如全然凭靠自己。   所?以,桑离听到黑袍关于自己出生的言论并?没有多少情感上的波动,十分冷静淡漠:“按你所?说,既然抹除了我关于自己出生的记忆,如今又为何找来。”   黑袍直言:“我需要你。”   桑离还要说什么,黑袍又继续说道:“你可能看不出来,我已经?快死了。”   桑离:“你快死了和我有何关系?和毕方城有何关系?和无辜之人?有何关系?和你偷的灵脉又有何关系?”   黑袍叹气:“确实在你看来,我所?做之事皆是毫无逻辑,甚至是别?人?眼中的坏事,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孩子。”   祂自顾自说道:“等我死后,你要继承我的位置,就不得不面对这些问题,既然如此,我便先为你解决,铺路,如此你也会轻松许多平。”   桑离轻呵:“你的位置我不需要。”   黑袍笑:“这可由?不得你。啊,你的夫君没同你说吗?我是天道,此间世界的天道。”   桑离心头一颤,剑阵的万千剑光也随之轻颤。   白浔知道他的身份?但桑离十分确定桑离从?未与她说过黑袍人?其实是天道啊。难怪,难怪白浔有时会表现出几分敷衍。此间人?如何能战胜掌控此间一切的天道呢?   祂:“我的孩子,你是在想你的夫君吗?”   桑离忽然醒悟,从?这一刻开?始或者其实从?祂说出辟谷丹开?始,她就已经?动摇,不再能轻易相信白浔了。   若黑袍是天道,很多事情都能得到解释,比如祂为何能懂得偏门的门道和拥有奇怪的琉璃灯盏,比如祂为何能有那么厉害的蛊虫,能轻易知晓城主府中人?隐秘的心思,比如祂为何能轻而易举地转移梅劫城下的灵脉。   天道,掌控世界,自然能做到任何祂想做的事情,制定世间的规则。   祂又笑了:“你的夫君欺骗你这么久,如何还值得你的挂念,先前我给你看的预知梦还不足以让你回头吗?”   桑离有些吃惊:“原来那些梦境也是你做的。”   祂点头,看起来空空的兜帽随之落下又抬起:“不用谢。”   桑离回想起那两个梦境的内容,只道:“你给我看的那些都没有发生。”   话音一落,她收起了已布好的千万剑阵。   祂有些高兴:“想通了?”尾音高高扬起。   桑离:“既然你是天道,此阵就伤不了你。”   祂:“不,很快,我就不是天道了。”   桑离道:“此事与我无关。”   祂有些激动:“当然与你有关,你是我的孩子!等我身死,天道之位自然会落在你的头上!你什么都不想做吗?!”   桑离本已转头,准备挥剑劈开?空间——她能劈开?一次一定就能劈开?第二次。   听闻此言,桑离问:“我想做什么?”   祂道:“想杀了我。杀了我,天道就能继位。”   桑离想了什么,忽然一笑:“你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让我杀你么?那为何之前在梅劫城中你要躲开?我的剑?方才也是。”   在她看来,这所?谓的天道不过是贪生怕死之徒。   祂有些恼怒:“你懂什么?毕方城中信仰力强,毕方鸟真成神?位,必会影响我天道的地位,洛城长公主德不配位,扶持自己的人?上位正是为了洛城的安宁,梅劫城梅花四季不败本就不符合常理,将灵脉拔了又会如何,不过是恢复了梅树的生长规律,我做的哪一件不是好事?!”   桑离移开?实现,毫不在意祂所?言,剑气剑带着?传送阵法的空间之力挥向身边的空间壁。   巧的是,与此同时,桑离感受到了似乎是空间壁的另一边传来的有些共通的力量。   空间破开?一个大口,散成荧荧碎片。   透过这破开?的大口,桑离看见?了熟悉的白衣仙君。   与此同时下一瞬,桑离听见?了天道对她说的话:“你会后悔的。”   两人?默默对视,空间碎开?后,他们回到了多宝塔秘境之外,之前进入秘境入口的广场上。   两人?一出现,辛从?文宗主和乌减兰等四人?,以及符离仙宗的弟子们便马上围了过来。   辛从?文:“仙尊和仙子这是去了何处,弟子们早就出来了,都说没在秘境中见?过你们。”   乌减兰和田中措等四人?俱是目露担忧,却只是看着?桑离一人?。   白浔仙尊将辛从?文宗主的话置若罔闻,他的眼中也只有桑离。   白浔推开?挡在身前的辛从?文,快步向桑离走去。   辛从?文被推得一懵,转身一看。   白浔仙尊朝桑离仙子伸出手,眉毛下压,嘴角也是瘪的,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就像是换了个人?,口中还轻轻喊着?:“夫人?……”   奈何下一瞬,桑离仙子便冷着?脸拂开?了白浔仙尊的手。   辛从?文宗主大感不妙。 第79章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桑离反应过来?时, 白浔的手已经被她推开了。   抬眼看见他似乎受了伤的表情,桑离移开自己的视线,想到他可能骗了自己的事便不太想看他。   乌减兰和其余三人也都注意到了这微妙的气氛。   乌减兰心思玲珑, 只暗中观察,静候时机。   辛从文宗主有心想要缓和一下氛围,提出:“不知仙尊和仙子?在秘境之?中发生了何事,又是去了何处,不如先到主殿内休息片刻。”   这个邀请听起?来?很合理吧?   白浔仙尊送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一步拖延确实不错, 他也确实想知道桑离那?边发生了什么。因为在他破开空间看见桑离的时候, 并没有看见祂。   哪知桑离却?没有答应:“辛从文宗主不必担忧, 祂的目标是我。我想先回?去了。”   乌减兰一听目标是桑离哪能答应:“究竟是怎么回?事?谁的目标是桑离?”印槐、田中措和冯易千的表情也都不太好看。   桑离转头安慰乌减兰:“没事, 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说明祂也没什么能耐, 只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我有些累了。”说着她的眼神不经意落在白浔脸上又迅速转移。   辛从文宗主抓心挠肝, 但只能看白浔仙尊的脸色:“这……”   白浔只说:“既然?夫人累了, 便先回?去休息吧。”   他再次伸出手,想要她将自己的手搭上来?。   桑离视若无睹。   乌减兰见此情况,主动?揽着桑离的手臂:“那?我送你回?去。”   桑离点点头, 接受了乌减兰的好意。   两人走在前头,白浔就跟在身后?不远处。   乌减兰觉得奇怪得很, 但纵然?十分?好奇,还是忍住了马上问出口的欲望。   她只问:“真的没事了吗?”   桑离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过来?她在问什么, 不失疲惫地回?答:“没事。”   几人一同踏上峰顶。   白浔忽然?快行几步,主动?为她打开院门。   桑离如今脑子?里乱得很, 若要问他也不知该如何问起?。   于是,她下意识想要逃避一会,拉着乌减兰的手道:“乌减兰,我想先和你待一会。”   乌减兰看了一眼快要裂开的白浔仙尊,毫不可怜,欢欣笑道:“好啊。”   言罢,拉着桑离的手往隔壁院子?去了。   直到院门轻轻合上,白浔仙尊依旧站在原地。   他想伸手或开口挽留,但却?又因害怕和忐忑而犹豫,最终眼睁睁看着桑离被乌减兰拉走。   他独自走入院中,形单影只坐在树下,院门也没关上。   他似乎在期待中看见一个从院门外出现而后?走入的红衣身影。   *   乌减兰将桑离带入院子?后?,轻轻关上门扉,回?头问她:“桑离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桑离确实有想和她说的话,毕竟最早跟她说白浔是装的人就是乌减兰。   她决定直接问:“你当时跟我说白浔的体弱是装给我看的,我那?日没问你,现在想要一个答案,你是怎么判断他是装的呢?”   乌减兰仔细观察桑离的神色,思索一番并没有直接回?答:“是因为在秘境中发生了什么吗?”   桑离的注意力被拉走一瞬:“什么?”   乌减兰:“我只是觉得奇怪,先前你不是还同我分?析了仙尊并非装体弱的表现吗,为何从秘境里出来?之?后?就不一样?了?忽然?问起?那?么久远的事情。”   桑离抿唇。   乌减兰凑近几步,大着胆子?揉搓起?走神的某人的脸蛋,软乎乎的手感还真不错。   桑离瞪大眼睛,第?一反应去拨她的手。   见她又松快一些,乌减兰嘟囔着说道:“你都不知道,当弟子?们都从秘境里出来?了,还说没在秘境中见过你的时候,我吓得心都没了。日夜担心着你的安危。”   桑离避开视线,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道:“对不起?。”   乌减兰:“唉呀!你说什么对不起?,该抱歉的该是做了坏事的坏人!你有做坏事么?”   桑离老老实实摇头。   片刻后?,桑离真诚地看向她:“乌减兰,你真好。有时候你也比我厉害多了。”   乌减兰明媚一笑:“哪有哪有,我才成仙第?一呢。”   然?而桑离的思绪马上又回?到了原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乌减兰笑容一滞,似乎很是为难地极大程度皱起?眉头:“真的要说?”   桑离肯定:“真的要说。”   乌减兰道:“其实我当初说那?些话也没什么证据,只是我的推测,毕竟仙尊忽然?体弱的时间点有些过于巧合了。此前从未听闻任何人说过白浔仙尊还有体弱的毛病。”   桑离若有所思。   “具体是哪里巧合?”   乌减兰:“比如我要邀请你一起?去看风景的时候,仙尊就会露出体弱的毛病,然?后?你就会因为关心关照他,而拒绝我的邀请。还有我拉着你的时候,仙尊就会说自己累了要你的帮助,而后?你就会因为关照他而松开我。”   桑离:“是、是吗?”   她陷入回?忆,此前身在其中时丝毫不觉得有何处不妥,如今回?望兼之?乌减兰的解释,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装体弱有什么用呢?”声音低得似乎只是在自问。   乌减兰于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她:“桑离,你为何忽然?想起?这个呢?莫非你也怀疑……”   桑离肯定道:“只是怀疑。”   乌减兰于是便明白了,桑离一定是在秘境中发现了什么端倪,于是发现了白浔仙尊一直在装体弱哄骗她的事实,但由于事实出现得太过突然?,所以桑离还不愿意相信那?就是真相。   乌减兰想清楚了,提议道:“桑离,你若有什么疑惑,大可直接问他!若是他敢不回?答或者说谎,你就拿剑出来?狠狠抽他!”   桑离拧起?的眉头稍松。   乌减兰再接再厉:“还有我,就算我只有成仙第?一远远比不上仙尊得修为,但我一定站在你这边,帮你堵住仙尊得退路。”   末了,乌减兰补上一句:“还有他们三自然?也是一样?。”   桑离露出几分?笑意:“谢谢你们。”   乌减兰笑着收下谢意,当然?如果能去掉“们”就更好了。   桑离不再积郁,积极和乌减兰讨论问问题的话术如何,一直待到了深夜,桑离才离开隔壁院子?。   怎知一眼看见院门没关,她下意识皱眉,只因不关院门,院内的风便会大许多。   一进门,她又是一惊,白浔一袭白衣安安静静坐在树下,目光沉静一直看着院门外,一见到她,眼中才微起?波澜。   桑离只是脚步一顿,随即迈入院中。   然?而也是这一顿,白浔默默垂眸,方才许久都不觉夜色微凉,如今夜色却?如冰窟。   白浔坐在树下沉默等?待,等?着她走过来?,而后?从他身边经过。   她应当会这么做吧。   但桑离走过来?了,走到了他面?前,红衣挡住了洒在他面?上的月光。   白浔胸腔中鼓噪未停,就听见她说:“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该来?的总是会来?。   白浔心中苦笑,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会紧张,音色微哑:“夫人请问吧。”   桑离直言:“我在塔中发现辟谷丹,与你平时吃的药似是一样?的气味,我后?来?自己也吃了一颗,确实和你所说的药一般无二,并没有天山雪莲,为何要骗我?”   白浔道:“若我说我并非有意骗你的,夫人会信吗?”   他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似是要如此证明他的真诚。   桑离目光偏移半寸:“那?是为何?”   白浔深叹一口气,没什么底气,指尖轻轻握住她的指尖,见她没有挣开,才鼓起?气来?:“那?日你到符离仙宗来?,我当时正在院中喝茶,宗主着急拉我出山,我一时不慎被茶水呛到,未曾料到你误以为我身体虚弱,那?时你意图不明,我与宗主商议这才决定将计就计以此让你不设心防。”   他毫不犹豫将辛从文也一起?拉下水。   桑离听完其实有些信了,只是……   “如今你与辛从文宗主是否还在怀疑我的意图?”   白浔果断摇头:“当然?不会,否则我为何要与你完成夫妻所做的事?”   他用反问来?反驳。   桑离思索片刻,又信几分?。白浔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她又问:“那?你为何不早些与我坦白。”   说到这里,桑离也不知自己心头的火从何起?,总之?就是很难受,她用力压着才没让火从胸腔里跑出来?。   白浔咬了咬下唇,道:“我总是害怕,怕你在得知真相后?便离开我。夫人,可以原谅我吗?”   桑离猛然?转头,指尖也从他的手上溜走。   白浔下意识伸手一抓,却?只抓住了空气。   桑离道:“明日我要离开宗门了。”   白浔心慌,忙问:“夫人要去哪里,我与夫人同去。”   桑离倒是不介意让他知道:“我回?我的小山村。”   白浔目瞪口呆,又迅速抿紧嘴唇,他知道小山村是桑离长大的地方,所以这句话在他耳中听起?来?就和“我要回?娘家去”没什么区别,那?就是桑离果然?对他厌恶,要离开他了!   白浔毫无把握,他根本不敢赌。   更何况,因为天道的缘故,掌心的契那?时便已失效了,她若真的离开,他不知该如何找她。   白浔斩钉截铁:“我也去。”   桑离唇瓣欲动?,但什么都没说。   她转身回?房,屋中点灯如豆,留有昏暗的微光。   她静静在榻上躺了一夜,发现白浔一整夜都没进屋里来?。   白浔见她进屋,但自己却?不敢进去,就担心又惹恼了她。之?前骗她许久,坦白后?却?未得到她的亲口原谅,如今只能处处小心翼翼。   白浔在院中吹了一夜冷风,心甘情愿当作?是自己给自己的惩罚。 第80章   次日一早, 桑离将自己的芥子袋收好带上,便出门去,第?一眼看向庭院的树下。   白浔还如昨夜一样坐在那里。   见到她出门, 白浔马上站起来,垂坠的衣袖和肩头都洇出一片深色区域,应当是?被夜间和晨间的露水沾染所致。   再加上晚间清冷的夜风,也?许会?很冷的吧?   桑离移开视线,心中暗笑自己多想, 白浔他并不体?弱, 她又?何必要?为此担心?   两人之?间都?沉默着。   桑离沉默着出门, 白浔沉默着跟随。   她先去隔壁和乌减兰道别?, 期间白浔就一直站在院门外默默等待, 直到她从院内出来, 身后还带着一个乌减兰。   而后桑离又?去了西南峰旁的客院, 无一例外印槐等人也?表示要?跟着桑离一同离开符离仙宗。   最后,桑离去了主殿, 同辛从文宗主说一声。   辛从文听到她要?离开宗门的第?一想法和白浔所想差不多。   他更笃定两人闹了别?扭。   辛从文左右为难:“仙子, 如今仙宗大比才刚刚结束,不必如此着急吧?”有什?么问题咱关起门来好好聊聊难道不行?   辛从文的眼角都?要?抽筋了,白浔仙尊也?没朝他看一眼, 牢牢锁定在桑离的身上。   看白浔仙尊的样子,似乎, 处在弱势的人是?仙尊啊。   辛从文多少?有些为仙尊着急。   桑离回答:“正式因仙宗大比刚刚结束,所以我才要?在此时下山, 有要?事。”   辛从文宗主点点头, 说到底他只能口头上劝一劝,阻止桑离下山那时万万做不到的。   见白浔仙尊死心塌地跟着桑离仙子, 辛从文大概也?明白了什?么,送他们离开主殿时,自作主张传音给白浔仙尊:“仙尊啊,你该哄哄仙子,怎能一直木着脸,这样是?追不到妻子的。”   白浔第?一时间去看前方?桑离的背影,完全没有理会?辛从文的传音。   辛从文宗主沉默着,感觉自己的一番好心都?被扔进?了深水潭,不对,扔进?潭水里好歹还能听个响。   桑离觉得耳朵有点发痒,似乎是?因为热起来的缘故。   辛从文宗主的传音,桑离自然也?听见了,耳朵也?许就是?因为听到了所以才会?变得有些发烫。   途中遇到的弟子们与她那时刚来时也?不一样了。   他们见到她都?会?微笑着同她打招呼,不再是?低着头不看她或者总是?畏惧她似的跑到远处。   也?许是?因为刚刚结束的仙宗大比上是?符离仙宗的弟子获得了头名?。   即便心中是?这么想的,桑离还是?有些高兴,俱都?一一回以颔首示意。   于是?在桑离走后,桑离仙子带着白浔仙尊和朋友们离宗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   当日桑离仙子推开白浔仙尊的手,弟子们也?是?有目共睹的,于是?又?有好些新话本在符离仙宗内流传。   *   乌减兰是?想一直跟着的,但桑离这次却很主动关心他们的去向。   一路上经过?毕方?城附近时,桑离便主动同田中措告别?了:“田中措,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此话一出,乌减兰就明白了,想留下来跟着桑离是?不可能的了。   田中措神情复杂。   桑离和仙尊之?间的不对劲他也?发现了,也?是?偷偷问过?乌减兰,但乌减兰不愿意告诉他们。   田中措有些担心,所以第?一个念头也?是?希望自己能跟在桑离身边,只要?仙尊的行为透露出任何一点对桑离的不好,他都?想好了自己一定要?将桑离带走。   桑离又?道:“若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可以到符离仙宗来找我。”   田中措和白浔眸中都?是?一惊,接着白浔的眼中露出明显的欣喜。   白浔:桑离并不是?要?从仙宗出走,也?就是?说她还会?回来!   想到这一关窍,白浔仙尊狠狠松了口气,这也?代表着他还有机会?得到桑离的原谅。   此后又?顺路送走了冯易千和乌减兰。   乌减兰更是?直接抱着桑离落了几滴泪:“桑离,我会?想你的。”   送印槐到梅劫城外时,桑离对他说:“每年冬季,梅劫城中的梅花还会?继续盛开。”   印槐稍有一愣,点点头,冷静沉着地回到城中,不曾回头。   印槐暗自下定决心,他和田中措那人的想法也?有几分一致,他的全知阁会?一直为桑离而存在。   一离开梅劫城的地界,白浔便默默往前跟了几步,几乎紧贴着她的后脚跟行走。   他一靠近,桑离便察觉了,只是?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白浔更是?放松,得寸进?尺一般拉住了她的红袖一角。   这时,桑离才出手将衣袖轻轻拉回来。   白浔便知道,她心中对他还有气。   小山村的位置距离梅劫城并不算远了,不过?半日路程便能到,让成仙第?九用?最快的速度来走的话,并不需要?这么长时间。   不过?,桑离并没有用?尽全速,只是?以一般的速度赶路。   白浔轻松跟随,并不费力。   两人沉默已久,继续一言不发,白浔难以继续忍受这样的寂静了。   他主动搭话:“夫人回小山村是?为何?是?不是?祂对你说了什?么话?”   他一提,桑离便想起还有一桩没算的账。   桑离回他了:“你早就知道黑袍人是?天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声音虽轻,态度却冷。   白浔不自觉抿唇,原来祂真的来了,还和桑离说了他不知道的内容。   白浔试图解释:“天道能掌控太多东西,不知晓祂的目的,我始终难以安心,所以才没告诉夫人祂的身份。”   桑离没有回答。   白浔看了看她的侧脸,注意到她的速度并没有变快,于是?上前厚着脸皮:“夫人生气是?应当的,全都?是?我的错。”   “你没错。”桑离平淡无奇地说道,“符离仙宗的白浔仙尊做什?么都?有他自己的道理。”   语气虽然平平无奇,白浔却没来由冒了冷汗。   他锲而不舍牵着桑离的袖口,压抑着喉间的梗塞:“夫人……”   桑离此时在回忆辛从文宗主的话,让白浔哄哄人,如何才是?哄哄?   她冷冷淡淡收回衣袖,心想总归自己是?不会?那么轻易便原谅他的欺骗。   又?是?短暂的沉默过?后,白浔试图再次开启话题,比如这一趟主要?是?要?做什?么。   桑离却说:“事情还没弄清楚,所以不必和你说。”   白浔被这话一怼,心上刚刚燃起的小火苗便噗嗤地熄灭。   他只能苦笑,这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他除了受着就还是?只能受着。   *   养育了桑离的小山村竟在这片大陆的几乎最南端。   背靠连绵的大山,一个十分小巧的村落便静静卧在山脚的平原上,正当午时,家家户户都?有炊烟升起,宁静又?安详。   白浔第?一次到这里来,心中好奇,努力看着周围的环境和景象,试图将桑离从小生活的地方?处处都?看得一清二楚,在参观的过?程中,眼前就已经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桑离在村里的小道上奔跑的景象。   虽然那是?他想象出来的,白浔嘴角还是?露出一丝微笑。   再回到小山村中,桑离却有些感慨。   她外出几年,但村里对她眼熟的人都?没忘了她。   村里的大叔大娘,还有年轻小伙子还有小姑娘,见到她都?微笑着朝她打招呼。   有些活泼的便会?高声叫住她:“离丫头回来了!要?不要?上我家吃口饭?”   要?不要?上我家吃口饭。   这是?桑离在小山村成长的十几年里听到的次数最多的一句话。   桑离摇摇头:“不用?了。”   当然,跟在桑离后头那个十分显眼的靓小伙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哟!这是?离丫头的夫婿吧?”   “还真是?个好看的。”   “以前就说过?自己要?娶高富帅,难道真让她成功了!”   ……   任世?间纷纷扰扰,白浔眼中自是?只有桑离一人。   “看起来还是?个深情的哩。”   这简短的一句同时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目光所及正式一位挎着篮子,有些虎背熊腰的妇女。   女人见到两对如狼似虎一般犀利的眼睛,平白无故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呢。   她当即磕绊起来:“离丫头啊,那个,对了,你不是?说还要?出去闯荡来着,如何了?”   桑离回答:“已是?修士了。”   白浔眉梢轻挑。方?才他便发现了,这小山村中的信息似乎比起其他地方?要?滞后一些,村中的人如今看来都?过?着自给自足的山村生活。   女人笑起来,高兴得很:“离丫头厉害得很!咱就知道离丫头一定能成功!”   桑离便问起自己之?前的住处是?否还在。   女人挑眉:“那当然,村里人哪个有空的,时不时就去打扫一下,还等着若是?离丫头以后有了出息,便用?来做……”   女人忽然顿住,桑离疑问的目光看去。   女人笑了笑:“没什?么。”   桑离便道:“嗯。那我先走了。”   女人默默看着他俩的背影,喃喃自语:“唉呀,这出去一趟离丫头真是?不一样了,会?说话了,还找了个好夫婿,确实是?好看,两人看着真是?般配!不行,我得同他们都?说说!离丫头带着夫婿回来了!”   小山村民风淳朴,这里的人有啥说啥,什?么心思都?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白浔深有所感,桑离能养成那样的性子也?并不奇怪了。   桑离到了自己之?前的住所位置,没能认出来自己建的房子。   她明明记得先前自己的屋子只是?一间盖着茅草的简陋茅草屋,可如今矗立在那里的是?一座用?黄土垒起来的更加坚固的房子,窗洞装上了简单但实用?的窗棂糊上了一层窗户纸,门扉也?是?木制的了,屋顶盖了瓦片。   这真的是?她的屋子吗? 第81章   房门一开, 一位身穿砖红色布裙的妇女从房中?出来。   一个照面,桑离便?认出来这人正是她之前的邻居赵大娘。   桑离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到了邻居家。   赵大娘却?只是一愣,便马上高高兴兴走过来:“离丫头回来了啊, 哎呀干嘛呢,到了自己家门口还往外走。”   啊?这还真是她家啊。   桑离:“赵大娘,我记得?我家只是茅草屋,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这样不好吗?”赵大娘问,“现在?与那会儿?不同了, 如?今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建房子, 你那茅草屋不禁吹, 你才离开这儿?两年, 那茅草屋就被吹倒了, 村里人合计着各自搭把手, 给?你又建了起来。”   桑离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多谢。”   赵大娘拍拍她:“谢什么?谢!不用?谢!”   这时?, 赵大娘才看到桑离身边的白浔,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离丫头, 这是……”   赵大娘顿了顿, 压低声音说:“是你从小就说要娶的漂亮夫君?”   白浔还在?想原来她小时?候就有娶高富帅的想法了,就听见桑离低低嗯了一声。   他一顿,随即心中?狂喜, 她还承认自己是她的夫君!能求得?原谅的信心又多了一些。   桑离刻意忽视某个亮晶晶的眼神,专注和赵大娘对话。   赵大娘:“屋子里的东西用?品都是好好的, 直接住就行,不用?添置其他东西。方才俺也看过了, 屋顶没漏, 不过今晚要落雨,可得?关好了门窗再睡。离丫头这次回来还走吗?”   桑离也不避讳:“要走的。”   赵大娘脸上出现转瞬即逝的失落, 随即又露出欣慰和安心的笑容:“不管你什么?时?候走都一定?要告诉大伙儿?一声?大家好都送送你。”   桑离点头微笑。   赵大娘脸上更是欣慰:“有了夫君后离丫头也长大了。”   桑离不知该说什么?。赵大娘又急匆匆要往自家赶了:“家里还有许多事没做呢,晚上来俺家吃饭哈。”   桑离点头应了,推门进屋。   屋内的摆设全?都焕然一新,不是她之前用?的那有些破旧的床榻桌椅了。   木柜在?墙角立着,打开柜门,她那几件干活时?穿的旧衣裳整整齐齐叠放在?柜中?。   白浔也跟在?身后进屋,屋内摆设虽然简单,但却?十分整洁,桌面一丝灰尘也无,可见还常有人来打扫,村中?人对桑离倒是真心的好。   桑离注意到他的动作,并不打算主动开口。最近每次想要说些什么?,她心里总会冒出“凭什么?”的疑问,要说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晚上,桑离应邀去隔壁家吃晚饭,白浔自然也打算跟着的。   桑离回头看他,白浔就乖乖站定?任她看,身板站得?笔直,目光清正。   桑离心头一团无名火蹭地烧起来,这次问出口的话就没什么?阻碍:“跟着我做什么??”   白浔乖巧回答:“赵大娘邀请吃饭,我自然也要跟着去。”   桑离:“赵大娘只邀请了我。”   白浔唇瓣动了动,虽然白日她在?赵大娘面前承认了自己是夫君,但若他自己说自己是她的夫君如?何去不得?的话,桑离会不会生气呢?他思虑太多,反而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桑离又道:“况且你还有许多辟谷丹带在?身上吧,粗茶淡饭就不必品尝了。”   辟谷丹三个字一出,彻底将白浔仙尊钉在?了原地。   桑离脚步轻快,迈入隔壁院中?,马上得?到了赵大娘一家的热情欢迎。   心头真是快活,仿佛有一大口堵塞在?胸的气全?都呼了出去。   小山村的夜色寂静,隔壁院里的欢声笑语就变得?特别大声。   白浔独守空房,灯也未点,心中?生出悔意:芥子袋中?实?在?不该再有辟谷丹了,若是将辟谷丹全?都搬空留给?宗门,如?今也许还能跟着在?隔壁讨杯水喝。   赵大娘欣喜于桑离回了小山村,源源不断地跟桑离说起小山村如?今的变化和这些年发生的事,想说的太多,直到三更天?赵大娘才依依不舍同桑离话别,还要将她送到家门口。   赵大娘看一眼黑漆漆的房子,随口说了句:“你夫君这么?早就睡了?别是有什么?身体上的问题,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桑离抿唇一笑:“他自己就是大夫,而且他身体健康急了,没什么?问题。”   赵大娘哦了一声,道:“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什么?力气,离丫头,虽然你喜欢,但是这干不了活的男人没什么?用?处,过日子是不行的。”   桑离微笑:“别看他文弱,实?际满身力气,而且,他也是修士。”   赵大娘马上换了态度:“修士好啊,修士长得?漂亮就是锦上添花哈哈哈。离丫头进屋吧,俺也回去了。”   桑离推门进入,被桌边那端正的白影小小吓了一跳,主要是猝不及防。   大半夜坐在?门口吓人么??桑离不想说话,径直往床榻走去,随意躺下。   夜色中?,白影开口道:“夫人,屋内只有一张床。”   桑离想开口但又临时?决定?不开口了,毕竟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只有一张床,且如?今是她睡了。就是这么?简单。   忽然,屋外就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地面碎成水花的声音,拍打窗棂和门扉的声音,落在?屋顶瓦片上弹跳的声音,全?都混在?一起,纷纷杂杂。   这时?,那道白影,白浔缓缓移动到床边,蹲下来。   桑离默默往后挪了挪,仰起头。   白浔伸出手似乎打算摸一摸,目标正是她的手背。   桑离瞬时?躲开。   白浔收回手,眉尾下压,似乎有些可怜:“下雨了,我只是担心夫人会不会冷,需不需要盖上薄被?”   一片安静。   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但她的呼吸声又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的存在?。   白浔轻叹气,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一边同时?拿出芥子袋中?一床薄被:“想必夫人睡着了,但被子还是要盖一下,以免着凉。”   桑离无语,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睁眼睛,不然自己这么?大一双眼睛睁着就被忽略了呢。   于是桑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没问题,睁着呢。   薄被呼地盖上来,也完美盖住了她抬起的手。   白浔拎着被角,专注认真地给?她盖好被子,对她的明亮眼睛视若无睹。   夜雨声淅沥,屋内更加昏暗,因为不见月光,桑离用?眼睛实?际并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神色,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脸上,甚至在?刻意回避,明显就是故意装作看不见的。   一股冲动上头,桑离将盖过自己手的被子扯下来。   白浔默不作声将被子又盖了回去。   桑离又将被子扯下来。   白浔于是又将被子盖回去。   桑离这回恼了,直接出手拉住了白浔的手臂,上半身也随之坐起。   如?此动作之间?,白浔竟然不躲不避,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呼吸相闻。   白浔的心漏跳一拍。   没有人向后躲避。   但桑离此时?才无暇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她此刻心中?全?是恼火:“我没睡着。”   白浔沉默了一会,才道:“夜已?深了,夫人还是早些睡吧。”   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桑离不由低声轻哼一声松开了手。   白浔心头一慌,不知自己是在?何处惹恼了人,不敢轻易开口问,就一直蹲在?床边。   一个大人影停在?床边,就算默不作声的,其存在?感也不容忽略。   桑离忍不住了:“你怎么?还在?这。”   白浔半晌后答:“屋内只有一张床榻。”   桑离忽然想明白他之前说的那句只有一张床是何意思了,想说自己没有位置睡了所以才没有睡么??可他的芥子袋里分明什么?都有。   桑离又轻轻哼一声,她不知道就算雨声嘈杂,自己的一声“哼”在?白浔耳中?却?十分明显。   她转了个身,但没再掀被子。   此招便?是眼不见为净。   *   次日早醒,桑离翻身起来,就看见床边脚踏上靠了一个白衣人,正是白浔。   他昨夜竟然就坐在?床边睡着了。   桑离欲要伸手,又收回。   他身体好得?很,完全?不需要她的担心!   桑离独自起床,推门出去。   白浔也随之清醒,一道清尘诀清理了自己,再顺手叠好了床榻上的薄被。   一夜雨水过后,空气中?的气味全?是一阵清凉清新。   桑离在?院中?舒展了一下身体,便?感觉到身后白浔也跟了上来。   她没回头,直接从院中?出门,白浔也随之跟上。   桑离一出门便?朝赵大娘打听自己幼时?是在?何处被村人发现的。   赵大娘道:“这俺也不是很清楚,当时?带你回来的是村东头的老王啊,离丫头想知道便?直接去问老王头,不过他老了之后就不怎么?记事了。诶,离丫头问这事做什么??”   桑离:“有事。”   赵大娘也就是随口一问,点点头,又给?她塞了两个大馒头。   路上,几个小孩追逐打闹,年纪太小的没见过她,年纪中?等?的小时?又不记事,只听见父母说过这是个从村里走出去的修士,而且还是个漂亮姐姐。   突然见到她,几个小孩双眼发亮围上来,拦住了她的步伐:“姐姐姐姐,姐姐真的是修士吗?”   桑离有些猝不及防。   小孩子们拉着她的衣袖和衣角,十分兴奋热情。   “姐姐,我以后也要当修士!”“姐姐好漂亮!”   “姐姐可以给?我们看看灵力吗?听说可以变出很多东西!”   ……   个个孩子都高声嚷嚷着,眼睛亮亮的,七嘴八舌,桑离甚至分不清他们说的话。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回头看向了一直跟在?身后的白浔。 第82章   一旦对视, 桑离便发现了自己的不妥。   此举不就是在“示弱”吗?   两人视线刚刚接触,桑离就马上转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即便如此?, 白浔已经足够高兴了。   他心领神会上前,用自己精湛的话?术随随便便就将几个小孩忽悠走了,仿佛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桑离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再次领会到了白浔的厉害。   两人之间再次沉默,不过这次白浔又跟近了些,以此?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桑离虽没阻止, 但她的沉默和目不斜视一切的姿态就已?经?说明了态度。白浔只是视若无睹。   两人一起?到了老王头家中?, 也许是因为农事繁忙, 只有独自一老头在家。   桑离轻易认了出来, 确实?是老王。   她不亲自入, 走到老王头面?前, 试探:“老王, 我?是桑离,桑离来看?你了。”   老王头呆滞的目光似乎有了一些反应, 转移到桑离的脸上去了。   他颤颤巍巍道:“你不是她。”   看?样子竟是不认识人了。   桑离也不追求非要让他认出自己而是问?:“那你知道桑离在哪吗?你在哪里找到了桑离   ?”   老王:“对, 找桑离找桑离……”他伸出手往四周摸索,似乎是听?见了“找桑离”这三个字。   如今看?来,想从?老王这里得知具体位置是不可能了, 桑离并未为此?失落。在得知老王头不大记事的时候,桑离就没抱多大的希望了。   她从?芥子袋中?拿出一袋子米面?放在老王的院中?, 很快便转身离开。   不过这次,她是往老王家后面?的山上走去。   白浔立刻跟上。   白浔虽然还看?不懂桑离要做什么, 只能大概猜到是和天道有关, 具体有什么关系却无法想明白,他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一路过来, 他对背后的原因都很好奇,只是不便开口询问?。   但这次桑离主动开口了,似是在对他说话?又似是没有。   她行走在树丛草木之间,目视前方:“祂说当时是祂将我?放在了此?地?,还抹消了我?在此?之前的记忆。我?打算故地?重游,看?看?能不能发现这个地?方的特殊之处。”   白浔缓缓反应过来,她口中?的祂是天道。   他没有接话?,光是天道将桑离扔在山中?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他惊讶了。白浔马上想到饿了最关键的一点:桑离是被天道遗弃在此?处,那么天道和桑离是什么关系?   桑离天生剑体,修炼速度快得异常,在她手中?轻轻松就能将剑气灵力操控自如。如今想来,她的天赋和能力都是如“受上天眷顾”的天之骄子。   桑离侧身回头:“你在想什么?”   白浔闻声抬起?头来,她站在更高处回身低头俯视,恍惚之间,他似乎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冷漠。   有那么一瞬间,她淡漠得如同九天神祇,仿佛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白浔心头一慌,恍惚之间不管不顾向前伸手抓去,脚下?绊到一块凸起?的石头,向前扑倒。   桑离不闪不避,轻轻抬手撑住了他的手肘。   桑离居高临下?,皱着?眉头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   撑住他后,他没能立刻稳住身形,踉跄了一下?,脑袋轻轻靠了靠她的手臂,乌发落在红色衣袖之上,她移开目光。   感受到手下?力道渐松,桑离马上松开了手。   白浔抿抿唇,也将自己的手收回来,端端正正摆在身前。   他也没忘记回答桑离的问?话?:“我?在想,十几年过去,山中?景物环境早已?变换,也许不会有什么线索。”   他说得对,但桑离道:“以防万一。”   白浔马上又继续跟上桑离的脚步:“方才谢谢夫人扶着?我?。不然要吃一脸土了。”   桑离心道就算自己没有出手,他也不会让自己真变得那么狼狈,有灵力还不会用么?伸手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成了习惯了。不过,桑离只是心里说说,并没有开口应他。   又被送了冷板凳,白浔毫不气馁,仿佛只是全心全意跟着?桑离的一缕空气。   *   在山间兜兜转转了半日,桑离才终于仔细看?过后发现一处山坡走势和角度都十分相似的地?方。   她一高兴,便加快脚步小跑过确认。   哪知,脚下?的地?面?忽然陷落,让她吃了一惊。   只是更没想到的是,有人比她自己的反应还要快。   她眼前一花,腰间一紧,就被人一手揽腰挪了位置。   桑离惊讶未定,回头去看?现场,原来是打猎的人挖出来的小陷阱,坑小但深,对她来说应当是到大腿的位置,应是为捕捉小型动物的陷阱。   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还抱着?她,腰间贴得紧紧的,身后是他的手掌,带着?微凉的温度,她一手撑着?他的肩部,有些推开的意思。   也不知白浔又在想什么,走神一样的眼神落在她头顶,古古怪怪。   桑离轻轻一推还是没反应,只能开口:“我?没事。”   白浔如梦初醒般缓慢后撤,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味。   白浔低声:“没事就好。”   他若无其事理理袖子。   桑离若无其事拍拍衣摆:“就当是还了我?刚才接住你的人情,我?们?扯平了。”   白浔瘪着?嘴唇,眉头皱起?,眉尾下?压,一言不发。   扯平二字让他不喜,但想到自己还有过错在身,只能有苦都自己吞。   桑离来到熟悉的位置坐下?,靠着?树干,似乎陷入回忆。   那时的树似乎比现在还要高许多,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那时候还小,无论看?什么都是很高大的。   她完全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是个雷雨天,闪电雷鸣,这些都让她有些害怕,倒是不怕它的声音,只是担心它会劈中?自己身边的这棵树木,或者随便劈进树林里,若真如此?她就麻烦了。   她不记得自己为何会这样认为,就好似天生就会一样。   而后,她就听?见了脚步声,沙沙的,踩在落叶铺满的林间地?面?的声音,比现在耳边听?见的声音更沉闷又更清脆。   桑离抬眸,就看?见白浔正朝她走来,那脚步的沙沙声就是他脚底下?发出来的。   白浔手里还握着?一只熟悉的竹筒壶。   他将水壶递给她:“走了半天,夫人应当有些渴了吧,要不要喝水?”   桑离凝视他一眼,没有拒绝他的水壶,接过来仰头喝一口。   垂眸,白浔空空的手掌就乖乖等在旁边,见她喝完就可以随时将水壶拿好。   她又看?他一眼,任由他拿走了竹筒水壶放入芥子袋中?。   白浔嘴角含笑?,看?起?来竟然开心不少。   他在开心些什么,桑离看?不懂。   收好水壶,白浔又关切地?问?道:“可有收获?”   桑离摇摇头,决定还是需要去一趟老村长家中?,只因她记得自己当时是在老村长家换下?了身上被大雨湿透的衣物的。   桑离:“你说的对,林中?早就大变样了,看?不出什么。不过我?想起?了一些东西,可以去老村长家看?看?。”   白浔于是又一言不发跟着?她回村里。   此?时已?至午时,家家户户又升起?了炊烟,外出干农活的男人女人和小孩也都回来了,因为大家都在屋内做饭吃饭,大路上反而没什么人行走。   桑离熟门熟路找到老村长家的位置,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篱笆外向内张望。   白浔便也跟着?张望,一家子老老少少,他自然而然将目光锁定在看?起?来最年老的一老人身上。   还是家里的小孩子第一个发现了站在篱笆外的桑离:“红衣姐姐!”   屋里所?有人跑到外边看?,年长的妇人眼边生褶:“离丫头!”   还有在妇人身边身材壮实?,看?上去也就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你来了。”   另一边是较为年长的男性:“离丫头吃饭没,快进来一起?吃。”   一直坐在桌边的老人见到她,也宽和地?笑?起?来叫她离丫头,让她不要见外快进来吃饭。   桑离于是进去了,没有坐下?:“我?已?经?吃过了。我?来主要是想问?问?我?当年被带回来时身上的衣物还在不在?”   那老人慢慢站起?来:“还在的,我?去给你拿。”   桑离没有原地?等,也跟着?老人一起?前去,白浔沉默跟随。   老人回屋,找到衣柜,拉开最底下?层的夹层,里面?整齐摆放着?一件白色的童子衣衫,布料上还有暗纹,看?起?来就是一块金贵的衣服。   老人道:“我?爹说过,这布料不像是寻常人家的料子,便好好收藏起?来,也许你哪天会想要,果真离丫头就来问?了。”   桑离将衣服接过,放入芥子袋中?:“多谢。可有随身的物品?”   老人眼中?一抹惊奇,但很快又淡然不惊,回答道:“没有。我?爹交待我?的时候,便只有这件衣物。”   老人腿脚不便,但还是拒绝了儿子和儿媳的搀扶,坚持自己送她到院外,道别时同她说:“离丫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其实?早就把你当作亲人,村里人大多也是如此?,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桑离直视他的目光,虽然看?不明白年纪大的人是不是猜出或者预感了什么,但能感受到他的坚决。   桑离没有说什么,只是郑重地?点头。   老人便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沟壑一时之间全都挤到了一块儿去。笑?着?笑?着?,老人的目光又看?向她身旁的白浔:“你就是离丫头的夫君吧,确实?般配。”   桑离和白浔向老人告别,走出数十丈,桑离回过头去,老人还站在门外看?着?她。   白浔也随之回头,有些感慨。   直到回到桑离自己的家中?,她仍然似有愁绪。   虽然不明显,但白浔轻易便发现了她的低沉。   白浔送上茶水:“村里的人对夫人都极好。”   桑离看?看?茶水,又看?看?他,满目疑惑。 第83章   白浔抬起头, 与桑离四目相对。   他仿佛没读懂桑离眼中的疑惑,只是也同样疑惑地看向她:“夫人是不是不想喝我泡的茶?”   桑离下意识感觉这个问题好像有哪里不对,只是她本意也?并非是不想喝茶, 所以?她低头喝了一口,用行动来回答他的问题。   白浔大松一口气:“夫人还愿意喝我泡的茶便好。”   桑离这时才明白重点是他泡的,而不是喝茶。   桑离放下茶杯,忽然有?一种输了的感觉。   白浔自觉上道给她添满一杯茶水,闲聊一般问道:“夫人明明没有?吃过饭, 为何对那老人却说吃过了?”   最关键的是, 他此前从未见桑离说过谎, 乍然一见, 就?十分吃惊。   桑离道:“我到了他家?本来就?是意外, 他们?没做我的份, 我吃了他们?就?会少?吃。但我感觉, 如果?我直接说不吃,也?许会让他们?伤心。”   白浔真切感受到了桑离的变化, 之前的她完全想不到这一层。但这次, 她却……   那如果?换作?对象是他自己,桑离的做法会发生改变吗?   桑离一口饮尽杯中茶水,道:“我不喝了。”   转身就?拿出从老村长家?中取回的衣服, 翻来覆去仔细观察,只是除了布料轻薄有?暗纹, 比较结实之外,她根本看不出什么。   白浔默默坐在旁边, 道:“夫人能否给我看看?也?许我能看出些许不同。”   白浔想来博学, 桑离没有?拒绝,将衣服递到他手中。   他将衣服取来, 轻轻抖开,一件小小的衣袍就?展现出了原貌。   他下意识看出了她当?时的身高体型,下意识在脑中描摹了一个孩童版桑离的影子。   这么想着,他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几分笑意。   桑离旁观着,忍不住了:“你笑什么。”   白浔嘴角不变,道:“这是多年?前未改良过的轻云缎。”   轻云缎?桑离觉得有?些熟悉,忽而想起来自己曾在结契大典上还拿轻云缎出过一次风头。   桑离:“我记得轻云缎十分贵重,能用轻云缎制作?衣服的人不多。你说这是未改良过的是什么意思?未改良过的轻云缎贵吗?”   白浔点头:“和现在的轻云缎相似,价格只比现在低一些,但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料子。”   白浔试探着开口提问:“夫人是要查自己的身世吗?”   桑离没有?否认。   实际上,她至今的一系列行动都很容易理解,要看出她的目的并不难。   白浔继续说道:“也?许和洛城有?关,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能排除轻云缎是祂可以?留下的线索的可能。”   桑离将衣服收起:“线索太少?了。”   她转身走向床榻,打算休息一下,一眼看见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和床铺。   她脚步一顿,早上起来时她没有?留意床铺,是谁整理的不言而喻。   白浔是不是对她太殷勤了?   她转身上榻,就?注意到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白浔,他身上的白袍已出现了许多褶皱,袖子的侧面和袖口,还有?衣摆,细看还能看见一些灰色脏污的痕迹。   因为白浔每日都穿差不多的白袍,桑离之前一直没怎么注意,如今一留意,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已是好几天没换一件了,与他平日爱洁的习惯不符。   若是细看,他的几缕发丝似乎也?乱乱地?纠缠在一起,打成了结。   桑离微微启唇,欲言又止。   不说是因为,万一他有?事装的呢?对他来说,一道清尘诀应当?十分简单,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桑离的目光越过白浔看见他身后的一盏油灯,忽然出手一道剑气刺向油灯。   剑气正好经过白浔袖侧,将他的袖子划出了一道宽大的口子,之后切了一小段油灯的灯芯,在撞上内墙之前消散。   桑离咬紧牙关。   他竟然连躲都不躲!   桑离哼了一下才道:“油灯大白天还亮着我就?顺手熄了,但你的衣服坏了,换一件吧。”   白浔抬手摸了摸口子,一点也?不生气:“夫人说的对,该换一件了。”   桑离一直轻皱眉头看着。   说完这句话后,白浔便站在原地?解开了腰带和右侧的绳结,顷刻间,白色外衣滑下大半,敞开着,露出里头的白色里衣。   他手也?不停,下一瞬就?拉开了藏在左侧的绳结,这样一来,白色的外衣就?完全只是搭在身上了。   就?这样倒也?没什么,他只穿着里衣的样子桑离又不是没见过,所以?没什么感觉,只是在想他现在倒是很听她的话了,她说换一件,他就?马上脱下来。   但在外衣除下后,白浔慢悠悠地?开始解里衣的绳结。   桑离忍不住了:“你脱这个做什么?”   白浔顿住,抬起自己的左手,露出手臂下方的一条口子:“方才夫人的剑气将我的里衣也?割破了。”   也?不知他何时动的手,里衣的绳结竟全部被解开,白皙有?沟壑的胸膛登时就?展现在她眼前。   桑离几乎是本能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反应过来,又不禁自问自己为何要遮住眼睛?   这样的问题白浔也?问了:“夫人为何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要如何回答?   桑离没有?说话。   视线遮挡的另一边,白浔道:“夫人并非没见过。”   桑离:我见过?我什么时候见过?   白浔又道:“不仅如此,夫人还曾摸过,夫人不记得了吗?”   桑离:?!我摸过?我什么时候摸过!   她挡眼的手也?不放下,声?音都变大了一些:“你胡说!”   想了想,这人都如此说了,她还举着手就?有?些太计较了。   如此一想,桑离就?将手放了下来,岂知一放下就?接受了一片暴击。   茶香扑鼻清新冷冽,全靠他走近了许多,就?站在床下脚踏前的位置。   桑离一愣,从规整的线条上离开,耳热之后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只是呼出的气还是温热的:“你走这么近做什么?”   白浔垂首,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在身前,对比分明。   白浔:“夫人想要……”   “不想。”桑离利落转身,撩起薄被盖住了自己,“你出去。”   白浔看着床上拱起的一团,音色低沉:“夫人……”   桑离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你出去。”   白浔叹气,一阵窸窸窣窣还是坚强地?将里衣脱下来换了一身崭新的,再披上新的外衣,才转身离开。   离开时,还不忘轻轻将房门?合上。   听见一阵窸窸窣窣又轻轻一声?门?扉轻响,桑离先用神识探了一下,这才掀开被子露出自己的脑袋来呼吸。   到了仙子,耳朵似乎还是热热的呢,定是在被子里闷得太久了。   垂眸一看,床边还掉了那件白色里衣,被他脱下的外衣倒是不在屋内,就?不知这里衣是他故意没收还是真的忘了。   不过这不妨碍她宣泄一般踢它两脚。   门?外,白浔嘴角带笑却又不禁叹气。   想使用的美人计终究是失败了,想起她捂着被子不愿看他的背影,白浔又是一叹,似乎逗得太狠,让她对他生的气又上一层。   不过,白浔回想起她微红的耳廓和她对自己放大的声?量,就?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作?为还是十分有?用处的。   虽然最后被赶了出来,但白浔并不太难过,喜忧参半地?坐在阶前,没有?仙尊的风度了但却有?一丝开心。   *   桑离十分难得又做了梦。   她不知自己躺在榻上是何时睡着了,只知再睁眼时,她又回到了那个雨天。   桑离马上意识到这是梦境,她以?为这又是天道做的。   但很快,桑离便发现这个梦境的来源似乎正是她自己。   她清楚无比地?知道,这就?是她的记忆,是她所有?记忆的开端。   她以?旁观者的视角又看见了这一切,穿着 一件白色单衣的小女孩靠坐在一棵树下,她那时没有?修为,在雨水中冷得瑟瑟发抖。   天空一声?雷鸣,女孩颤抖的幅度就?大一些。   女孩抬起头,往四周查看,眼神迷茫却带着十分冷漠。   桑离心中有?些触动,如今看起来倒是完全陌生的感觉了。   女孩双手抱膝,埋下头。   桑离回忆起自己当?时是在担心闪电劈下来。   然后,就?出现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孩抬起头,警惕的目光一动不动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那眼神不像是被围堵的猎物,更像是蛰伏丛中的猎手。   桑离静静站在一旁,就?看见了脚步声?的主人,正是当?时尚且壮年?身披蓑衣的老王头。   雷雨天的天色虽黑,但女孩身穿一身白衣,是再显眼不过了,很轻易就?被老王头发现了女孩的存在。   老王快步走到小女孩面前:“姑娘,你怎么在这,你的家?人呢?”   这个问题似乎让女孩有?些困惑,她皱起眉头好像怎么也?不明白,不发一言。   老王见她一直不说话,雨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了,好声?好气地?试图安抚小孩儿?:“丫头,我先带你下山行不?”   小女孩木着一张脸,老王就?干脆直接拉住了女孩的手,这一摸才感觉自己就?像握到了一块冰坨子,老王咬咬牙,将小孩的手握紧了许多,轻轻一拉就?将女孩拉了起来。   走了两步,才发现也?许是蹲得太久或者太冷了,有?些踉跄。   老王干脆俯身将女孩抱了起来,一路小跑快奔凭借自己对这山上的熟悉程度快速下了山。   刚下山,就?是自己家?,老王媳妇正站在门?前张望呢:“噢哟,你可算回来了,那么大的雨……你从哪儿?拐来的女娃娃?!”   老王只道:“山上捡的。”   老王媳妇有?些不敢相信:“哪家?的小孩走丢了?”   老王:“不知道。”   老王媳妇就?说:“可别是个麻烦,你要不送去村长家?吧,有?什么大事小事都要找村长说道说道的。” 第84章   老?王十分赞同自己媳妇的说法:“你说的对?, 是该找村长?去。”   老王媳妇便催他:“那就现在去吧,赶快点。”   老?王“欸”地应声,被催着甚至来不及将小女孩放下来, 就这么抱着奔去了村长?家中。   不?巧的是村长?家中无人,老?王只好抱着她在屋檐下躲雨。   等待村长?的过程中,老?王又开始试图向小女孩打听她的身?份:“丫头,你今年多大啦?”   壮实的粗犷汉子?已经尽力放轻了声音,生怕自己吓到了小姑娘。   女孩咬紧牙关?, 因为寒冷轻轻颤抖, 手指紧握成拳。   见她不?回答, 老?王又问:“那你家在哪儿, 知道吗?”   这一回女孩总算有了回应, 她摇摇头。   女孩眉头紧皱, 对?于?老?王的提问似有疑惑。桑离回忆起?那时?, 似乎对?家的概念十分模糊,如今想来, 应该是被天道抹消了记忆的原因。   老?王接下来又问了父母、兄弟姐妹、亲戚、之前在哪里做什么等信息, 奈何女孩全都一问三不?知。   老?王也觉得棘手起?来,这姑娘怎么看起?来像是失忆了呢?   老?王于?是又问她:“丫头,你身?上可有疼的地方?”他想问问她是不?是哪里受了伤。   女孩还是摇头。   老?王对?小姑娘束手无策了, 幸好?这时?村长?回了家。   村长?的身?上也披着一件蓑衣,水流哗啦啦从老?村长?的身?上落下来, 一回到就看见了愁眉苦脸的老?王,急切发问:“怎么了?雨水冲垮你家田地了?”   老?王摆手:“不?是不?是, 是这个小丫头……”   他回头, 这才发现小姑娘捏着他身?上蓑衣的一角,躲在了他的身?后。老?王心?里头一软, 他家三个娃全是男孩,这会见她躲在自己身?后很是依赖自己的模样,自然心?就软软了。   村长?这才探头看见小姑娘,看起?来白白净净就知道被养得很好?:“这孩子?怎么了?”   老?王将自己上山捡到女孩的事一说,村长?走近几步,看见女孩略显苍白的唇色,道:“先在我家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吧,不?然该感冒了。”   他们村子?偏远,若是感冒发起?了热,寻医艰难,那才是真要遭了罪。   村长?有些年纪了,渐深的眼角纹皱起?来,笑容和蔼:“会自己洗澡吗?”   这回小女孩点了头。村长?欣慰一笑:“我去烧水,老?王,你带着小丫头进?屋去吧,外头冷。”   老?王:“欸。”蹲下身?来打算将小女孩抱进?去。   小女孩推开了门,自己进?了房间。   房间的墙壁遮挡了外面的风雨,果真是没那么冷了。   老?王被拒绝了也不?恼,将蓑衣搭在门口,默默陪着这沉默的小女娃。   桑离也随着进?入了屋中。   片刻后,老?村长?烧好?水回来了,手里还握着一件小衣服:“我孙子?和你差不?多大,丫头先穿他的吧。”   女孩抬手接了,按照老?村长?的指引去了洗澡的地方。   老?王此时?在同村长?攀谈:“外头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不?见其他人在家?”   村长?解释他儿子?和媳妇都到田里去了,就怕雨水太?大冲垮了农田。老?王轻轻叹一口气。   不?多时?,他们的话题就回到了女孩身?上。   村长?:“若小丫头只能留在我们村里了,到时?候找个好?人家收养。”   老?王有些心?动?:“我家没有女娃,可以给我家养啊!”   村长?不?同意:“你家三个孩子?要养,你家的田暂时?还能养得起?,若在价格孩子?,等到孩子?日后长?大,花销更大。再说了,你家媳妇也不?会同意的。”   老?王垂头沉默不?语。   桑离不?知道自己为何能看见这一段,她能感受到这个梦境中的力量是来自她的,但若是她的回忆,自然应该跟随着当时?的她移动?,为何她能看到眼前这一段?   当年老?王真的和村长?说过这些话吗?   没过多久,女孩便回来了。   老?村长?耐心?询问:“丫头先在爷爷这里住下,若是找不?到家人,爷爷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好?吗?”   女孩深深看了老?村长?一眼,点了头。   之后小女孩在老?村长?家待了一段时?间,虽然老?村长?心?疼她孤孤零零,但老?村长?家里的小孩那时?只将她看作敌人。   期间,老?村长?托人在镇上到处打听,最后还是没有线索,所有人都没见过女孩,也从未听过哪家富人丢了小孩的。   老?村长?只能带着失望和心?疼告诉女孩:“丫头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生活了,好?不?好??”   女孩摇头拒绝,说出了十分明确的第一句话:“我自己住。”   老?村长?震惊,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同意的,小丫头看起?来才两三岁,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自己生活?但老?村长?不?同意,却管不?住小姑娘的腿。   女孩自己跑出去,数次之后,老?村长?终于?同意,不?过坚持让她住在了村里一处荒废无人的院中。此后,那里就是她的家了。   之后,村里多了一个孤女的消息不?胫而走,女孩后来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名为“桑离”,所有人都叫她“离丫头”了。   她年纪虽小,但却十分独立,点子?也多,完全不?像是幼童。所以村里的大人见到她也都喜欢她。   只是长?大的途中也不?是没遇到过危机,曾经也有人想将她拐走卖掉,多亏邻居赵大娘及时?发现,叫上大家伙,将她从已经跑到村口的人贩子?手中救了回来。   同龄的小孩子?也不?怎么喜欢她,一来是因为她沉默寡言无趣,二来她看起?来老?成,小孩子?们一边怕她又一边好?奇,偷偷来她家偷看给她门口扔石子?都是常事。   等自己长?大了些,能扛起?锄头的时?候就开始垦荒,在村外的荒地开出一块小田,种粮食,一开始收成不?好?还是要靠村人接济,遇水遇旱也都是寻常事。   更别说还有到镇上赶集时?被骗被抢的经历也有不?少。   她就像是一棵扎根极深的小树苗,任凭风雨再大,如何摧折自己的枝叶,依旧屹立不?倒,终于?长?成能独当一面的树木。   十岁那年,灵气入体,五年后,已是元境。将地里的粮食收成还给村民,她就离开了小山村,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这个梦好?长?,长?到仿佛又过了一个十几年,将所经历过的所谓困难又回顾一遍。   她不?太?明白,但真心?不?觉得那些事情是什么令人难过的事。她分明早就习惯了。   醒来时?,桑离仰面躺在榻上,有些恍然。   眼角处似乎有些紧绷感,她抬手却什么也没摸到,搓一搓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桑离又躺了一会,琢磨了一下,过往的回忆中也没有关?于?自己身?世的有用的线索。   没有线索,莫非,天道说的是真的。   转眸一看窗外,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桑离起?身?下榻,顺便踩一脚落在床前的某件里衣。   拉开门,白浔就站在门前,一见到她就笑。   桑离的目光在他脸上看了一圈,而后顺势下移,滑过他的腰侧:腰带系带都系得好?好?的。   桑离一顿,她为何要注意这些!   白浔姿态十分端正:“夫人,我已经做好?饭菜,正好?还热着,快来吃吧。”   桑离有些愕然:“你做的?”   白浔肯定道:“是我做的。”   桑离:“亲手做的吗?”   白浔笑:“是我做的。”   桑离怀揣着好?奇心?跟着白浔去了小厨房,厨房内已经摆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是简单的两道菜,一荤一素,看起?来竟然还挺不?错的。   桑离:“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白浔擦了擦凳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让她就坐,道:“这有何难?只是我许久没做了,不?知手艺是否退步了。”   也不?需要她多言,在桑离坐下后,白浔也自觉且上道地坐在了她的左手侧,抬起?木筷为她夹菜。   “这道菜名为回锅肉,尝尝看好?不?好?吃?”油亮的薄薄肉片被轻轻放在碗中白米上。   桑离夹起?先观察了一番:“肉片也是你自己切的吗?”   肉片薄如蝉翼,厚度均匀,一看就是好?技术。   不?必等她开口夸赞,白浔就先害羞一般微微低头,嘴角带笑,似是十分不?好?意思:“是我切的。”   本来想夸一句的桑离一时?就没了开口的想法。   白浔主动?讨教:“夫人看我切的好?吗?”   桑离:“……好?。”   她将肉片放入口中,也许是因为太?薄了的缘故,没尝出什么肉味,只觉得肉片入口就化?了,之后留下的就只有油盐的味道。   咂巴了两下嘴,一抬眸,就见白浔十分期待地看着自己。   白浔:“夫人觉得如何?”   桑离转头夹起?另一道清炒素菜,倒是还不?错。   于?是桑离点头:“还行。”   原以为能再看到他低头浅笑的模样,却见他忽然开始垂头丧气:“下次我会做的更好?的。”   桑离满头疑惑地看着他。   白浔忽然抬头,与她对?视,吓了她一跳。   他十分郑重?地询问:“下次夫人还会吃我做的菜吧?”不?像是疑问,更像是请求。   桑离默默嚼一口白米饭,点头:“嗯。”   不?对?,白浔十分不?对?劲,莫不?是她还在梦中吧?   桑离放出神识细细感受,一下就触到了近在咫尺的另一抹强大的神识,正是白浔的。   她一触即离,确认了不?是在梦中。   忽然被摸了一把的白浔却不?好?受,他虽没设防所以没反应过来,但那种震颤的浪潮是惊人的。   白浔无法忽视:“夫人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桑离摇头:“没事。”   白浔仔细观察她的神色,确实无事,但他就有事了,神识仿佛不?受控制了一般想要出来,想要疯狂地裹在她的身?上,想要再次触碰。   这是他万万没想过的方式。 第85章   但, 桑离至今未说原谅且已经许久许久没叫他夫君了。   白浔无论如何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这样一来,再怎么样他都只能忍着憋着。   桑离好几次瞥向身侧的?白浔,总感觉他的?脸色看起来依旧十分凝重, 可她不?是都?已经答应下次还会尝试么。   桑离多看几眼,忍不?住了:“你怎么不?吃?”   白浔端起碗筷,乖乖夹起素菜,还不?忘道:“夫人辛苦,多吃一些。”   桑离默默加快了速度, 将碗中的?白米饭和素菜风卷残云一般吞进肚子, 期间也不?忘夹几块薄薄的?肉片。   桑离:“我吃饱了。”   白浔看着?有些愣, 低头一看盘中剩余的?素菜已经不?多, 肉倒是还剩大半。   桑离叮嘱:“不?可浪费。”   将碗放下, 率先离开小厨房。   只?剩白浔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夫人定然是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关?心他,只?是不?好意思直说, 只?用?行动表示了, 这留下的?大部分荤菜就是最好的?证明。   且临走前,夫人还特意叮嘱了不?能浪费,这不?是更能说明对他的?关?照吗?   白浔眸中闪光, 低头郑重地将肉片夹起入口。   稍微有些冷了,但入口即化?, 味道充盈,不?失他以前手艺的?风味。   白浔默默加快动作, 迅速解决了所有剩菜和白米饭, 完美遵循了桑离“不?能浪费”的?嘱咐。   吃得?快些,只?是为了能更早去和桑离待在?一处。   清尘诀出?手, 油腻和盘子和碗筷全都?一干二净,白浔此时有看起来并不?着?急了,细心将碗筷等都?收拾好,这才出?门去找桑离。   然而,院中并没有桑离的?影子。   白浔进了屋中寻找,顺便将皱巴巴的?一团黑灰的?里衣回收,并没看见?桑离的?身影,他又?到屋外寻找,连屋顶也没放过,还是没找到人。   想起桑离的?喜好,白浔在?屋后的?某棵高大的?树木上发?现了红衣的?影子。   白浔不?甘落后,轻身飞起跃上枝头与她并肩。   桑离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到来,坐在?较为粗壮的?一根枝丫上毫不?动声色。   白浔也沉默着?,他只?想着?陪她。   夜晚的?凉风习习。   小山村地势较低,不?像白浔仙尊的?峰顶上总是风很大需要靠院墙阵法结界的?遮挡才能不?至于被吹翻,这里的?风总是轻柔的?,迎面吹来总是令人舒适。   她坐在?高处俯视小山村的?景色,稀疏的?灯火点缀在?浓墨似的?黑夜之中,让她的?心也变得?沉静,什么天?道什么身世什么骗局都?被她暂时抛开。   一种玄妙的?感觉忽然出?现,莹莹灵光围绕着?她的?四周涌动,天?外的?灵气似乎都?在?朝她飞来。   白浔一惊,自然看出?她是进入了顿悟的?状态,此时会感觉全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人,会感受到全身心的?放松,并短暂沉浸于此。   而此时,是最不?容易被打断也是最不?能被打断的?时候,修为低的?修士若是在?顿悟时被打断状态造成修为倒退也是常有的?事。   白浔自觉主动为她护持,警惕周围可能出?现的?异动。   月上中天?后,桑离总算从那?样玄之又?玄般谜一样的?状态中回神,她对自己的?顿悟状态倒是毫无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走神发?呆了一会,而后一不?留神,就看见?了挂在?天?上的?月亮。   一轮弯月,伴着?几颗微弱的?星辰,一时觉得?有些美。   “今夜的?月色真是美啊。”   听到她的?赞叹,白浔刚从警戒的?状态中出?来,随着?她的?话语抬头,清亮的?月色也让他的?精神得?到了放松。   人在?放松的?状态下总是会忍不?住打开一丝心扉,说一些自己平时不?会主动说出?口的?话。   桑离也不?例外。   她忽然开口说起自己这次回来的?真正原因:“祂,就是那?个黑袍人,竟说我是祂的?女儿。”   白浔一愣,桑离转头看向他的?眼中:“你觉得?可不?可笑?”   在?触及桑离目光的?一瞬间,他十分清楚明白,桑离并非在?嘲讽一个笑话,而是认认真真地问了一个“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可笑”的?问题。   白浔端正姿态神色,也十分认真地摇头:“并不?。”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桑离率先转开头去,凝视着?远处,也许正看着?月光也许正看着?星辰也许只?是单纯地看着?黑夜,并不?说话。   白浔却?不?甘于让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他甚至带着?几分急切的?心情补充:“人无论来处,该是如何?的?样子都?由自己把握,你就是你,与来处无关?。”   他看着?她的?侧脸没有移开半分视线,是以没有错过她嘴角转瞬即逝的?一抹笑容。   他刚刚微微提起的?心此时又?轻松放下了。   桑离语气轻快:“既然这里没有更多线索,过几日我们就离开吧。”   她说的?是——我们。   白浔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嘴角高高扬起。   说完,桑离就跳下了树,打道回屋。   白浔立刻跟上,注意到桑离进屋后并没有关?门。他进了门后转身将房门合上,一回头,就看见?桑离坐在?桌边,没有点灯。   他心中觉得?奇怪。   桑离便指了指屋内的?床榻:“你还未睡过,现在?去睡吧。”   白浔:“我去睡?”   桑离不?愿说第二次,黑暗中的?耳廓实际已经微微发?红了。   白浔也没给她机会让她说第二次,刚一问出?口,就已经坐在?了床上。   方才的?问话倒像是个幻觉。   他脱鞋躺下,将桑离盖过的?被子轻轻盖在?身上,似乎能感受到桑离的?气息围绕着?自己。他轻轻喟叹一声,虽然只?是自己一个人躺在?榻上,但距离一同躺在?榻上已经更近了一步!   片刻后,他腾挪自己的?身子,而后朝外侧躺,背部几乎紧贴着?床榻另一侧的?墙壁,没办法,这屋内的?床榻确实太小了。   他已经让出?了一片足够大的?空位,而后轻声细语:“夫人若累了可以随时躺上来。”   桑离差点将口中的?水喷出?来,轻咳一声:“我不?累。”   许久未听见?他的?声音,桑离才静静侧身朝床榻看去,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照在?榻沿,但却?照不?到他的?脸,桑离动用?了一丝神识飘过去,只?见?他双目已经合上,呼吸起伏均匀,被子盖到了下巴的?位置,看起来已经睡熟,且还睡得?正香。   她将一丝神识收回,也收回了视线,静静坐在?桌边度过了大半夜的?时光。   夜深后,桑离静静打坐,在?体内运转灵力,剑气在?周身轻轻浮动。之前在?树上那?时,她正好想到了一种最佳的?方法,只?是未曾试验过,此时正好感受一下是否可行。   榻上,隐于夜色中的?脸庞眉头轻皱,白浔便睁开了眼睛。   他注意到不?远处位置的?灵力浮动,加之她十分独特的?凌厉剑气,不?免失落。虽有所缓和,桑离对他还是……譬如此刻她半夜打坐,也不?愿到榻上来。   白浔拉了拉被角,感受被窝里的?一点温暖。之后几天?不?知还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如今他倒是不?剩什么信心了。   心中一团乱麻的?白浔也没能发?现桑离剑气中的?细微不?同。   后半夜在?白浔睁着?眼睛远远陪着?桑离打坐中流逝。   *   次日熹微,桑离才收敛灵气散去剑气,起身活动。   白浔匆匆闭眼,稳住呼吸,他还是想知道桑离会不?会来看看他。所以,虽然眼睛闭上了,但仍留有一丝神识在?外。   桑离站起来后,活动了一下维持了一夜坐姿的?手脚,自然而然地将目光落在?了床榻上那?人的?身上。   天?光微亮,终于能看清他的?脸庞了。之前多次都?是白浔起得?比她还早,所以清晨里白浔的?睡颜她并没看过多少次。   也曾听说过熟睡的?美人比美人更美,桑离觉得?这种说法绝不?虚假。   至少在?白浔身上看来,全然是真理。   偏细的?眉,高挺的?鼻梁,不?见?天?生清冷淡然的?眼眸后,果然有文弱的?气质和感觉。   文弱?但白浔绝不?文弱。   桑离想起什么,移开目光,直接推门而出?。   忐忑期待了一会儿的?白浔终于落寞地睁开了眼,有些不?想从床榻上起来。   如若在?榻上躺一天?等到夜里,是不?是就能等到再次与夫人的?同床共枕眠?   但她没来看他,只?是远远看他一眼就果断离开房间的?一幕,让白浔舌尖微苦,若真是等到夜里,恐怕她只?会又?拿出?一张新榻让二人一人一张罢了。   白浔摸了摸软被,半晌后还是起身将被子叠好,整理衣装,穿好鞋袜,追出?门去。   相比起在?床榻上流连,还是紧追着?桑离比较重要。这是之前他在?话本中学到的?一招“烈女怕缠郎”。   桑离在?小小的?村落内闲逛,抛开寻找自己身世的?包袱后,看身边的?景色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片刻后,白浔也跟了上来,仅仅落后半拳的?距离。   小路上几个小孩儿打闹追逐,一见?到他们便道:“仙女姐姐和她的?跟班夫君来了!”   仙女姐姐?跟班夫君?   桑离抿唇微笑。   小孩儿:“仙女姐姐笑了!仙女姐姐好!”   桑离马上压低嘴角,脸一板,倒是有些唬小孩儿。   小孩们:“仙女姐姐生气了!快跑!”   小孩呼啦啦全被板起脸的?仙女吓跑了。   身旁,白浔不?计形象伸长脖颈,似是探究。   “夫人方才真的?笑了吗?”   桑离:“咳,小孩子胡乱说话。”   白浔:“我不?信。孩子最是无邪,看到什么就会说什么。”   桑离抿唇,跟班夫君的?称谓虽然让她觉得?好笑,但让他发?现自己在?笑这个称谓她就不?太开心。   白浔见?状,微笑起来:“夫人为何?否认,笑起来多好,夫人笑时很美,我也想见?,可惜我站在?身后看不?见?夫人的?笑容。”   他抬手牵着?她的?袖摆,虽然更想牵的?是手。   “夫人,可以吗?”   袖摆轻轻晃了晃,这次却?没有等到主人的?狠心抽离。 第86章   桑离默许了。   白浔意识到后, 心中狂喜,手?中愈发?用力握紧了桑离的袖摆。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手了!   于是,一人牵着另一人的袖子, 并肩而行,但两个人都是大人了,于是这一幕便看起来有些奇异了些,引得偶尔路过的人都频频回头。   很快,路过的田地里的村人都看见这瞩目的一对了。   平日里赵大娘对桑离的帮忙最多, 也有一部分是因为离得近的关系,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赵大娘一家都是良善的好人。   赵大娘一见到她就大声招呼道:“离丫头!”   桑离抬目望去, 便换了个方向走。   田埂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白浔只能放松一些袖子, 紧紧牵着一角跟在桑离身后。   桑离走到赵大娘的不远处主动询问:“现在在做什么?”   赵大娘有些没想?到桑离会走过来, 稍稍一愣, 道:“没做什么,我来给我家男人送饭呢。”   桑离点点头。   赵大娘的目光则顺势转移到了身后紧紧跟着桑离的白浔身上, 注意到他的手?里还紧紧拽着桑离的衣袖呢。   赵大娘若有所思, 朝桑离说道:“离丫头啊,下午的时候男人们一块上山打猎,我们呢要?一起编竹筐, 离丫头要?不要?一块儿来?”男人们三个字被赵大娘刻意拉长。   桑离只想?了一瞬便答应了下来:“在哪里编?”   白浔微眯起眼,察觉到赵大娘的小心思, 心底微沉。   赵大娘嘻嘻地笑:“喏,就在村口不远那棵老树下的王老二家。”   桑离再点点头:“我会去的。”   赵大娘乐:“欸, 好。中午来我家吃了饭再一起去?”   桑离也应了。   同赵大娘暂时告别, 桑离便干脆顺着田埂往回走。白浔之后便没了再走到桑离身边的机会,但手?里却?还是抓着桑离的袖子不放。   田埂路不平, 好几次了,桑离的左手?后方都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拉扯感。   桑离停下脚步。   白浔猝不及防也停下脚步,袖子又被拉得紧紧晃了两下。   他有些拿不准桑离的想?法,但也担心会不会是自己跟得太紧的缘故。   桑离回头了:“我不会突然消失,走在田埂上时就不需要?拉袖子了吧。”   她果然还是……   白浔如此想?着,低下头,唇瓣抿紧,将心中的可怜和?难过展现得十分明显,手?指微松,但在最?后时刻又紧紧抓住了这片衣袖,无?论如何也不再松手?了。   桑离沉默片刻,转回头去:“算了。”   见到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她还是会对他心软。   只不过,她走路的速度变慢了一些。   白浔跟随身后,仗着她不会看身后而偷偷抿唇笑了。   慢悠悠散着步,在田埂上行走遇到的村民更少一些,让桑离和?白浔都自在放松不少。等他们漫无?目的回到桑离的小屋,已将近午时。   赵大娘见到他们还很惊奇:“怎么现在才回来,快来吃饭吧!”   赵大娘特意多烙了几张大饼,席间,一直在不停地劝白浔多吃大饼。   “要?干体力活,就不能不吃大饼,吃多点才能有力气。”看起来是真心关心桑离的夫君的。   桑离倒是没看出什么,只是觉得这画面有些好看。   白浔则猜到,赵大娘是存了让他和?村里的男人们一起上山打猎的心思。不过,他是不会去的。   盛情难却?,白浔还是被塞了几张大饼吞进?肚子。   吃过了饭,就是重头戏了,白浔心想?。   果然,赵大娘看着他说道:“俺和?离丫头要?去王老二那儿编竹筐了,你……”   “我一起去。”白浔快速接道,“夫人,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吧。”   赵大娘:“这……”   桑离:“随你。”   赵大娘看一眼桑离,没说什么了。   路上,白浔也没有放弃紧紧牵着桑离的红袖子的机会。   赵大娘挽着桑离的手?走在另一侧,见他这般黏人的样子,有些皱眉,自认十分悄咪咪地和?桑离咬耳朵:“离丫头,你家这个这么黏人啊?可不行。”   桑离本想?说什么,临时又换了话头:“为什么?”   赵大娘想?想?自己经验丰富,还是得教教小年轻,便道:“你想?啊,你去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那你做事?岂不是事?事?都要?束手?束脚,展不开拳脚啊?”   桑离道:“并不会啊。”她仔细回忆这几日,虽然白浔一直跟着她,但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不觉得有所限制,他也从未对她指手?画脚。   赵大娘一怔,然后道:“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听大娘跟你说,这男人不能让他看你太紧,还是要?有自己的空间,知道吗?”   桑离低声回答:“他之前也不会这样。大概是因为我同他生气了。”   “生气了?”赵大娘又是一愣,先前着实?没看出来这回事?,“可是他的错?他欺负你了?”   桑离这次没有回答。   赵大娘却?笃定就是白浔欺负了桑离才导致的,甚至越过桑离狠狠瞪了他一眼。   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的白浔无?可辩驳,只能接受了这一枚白眼,假装没听见。   到了王老二家,白浔顿时就感受到了成倍的无?形压力。   稍微宽大的院中,竟汇集了几乎全村的妇女,还有几个孩子。而作为唯一出现在院子里的男性,就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探究的视线。   八卦毕竟是人的天性。   尤其?是,这里的人几乎都将桑离看作是小山村的孩子,自然也要?关心桑离的情感生活。   桑离和?白浔都被各自安排了工作,还有人专门指导。   他们都听得很清楚,不过一会儿,赵大娘便将白浔欺负了桑离让离丫头生气了的消息传遍了小院,并言之凿凿要?给他安排最?多的活计。   白浔倒是不怎么担忧,他的动手?能力本就厉害,才看了一遍就学会了这种编竹筐的方法和?手?艺,编起来迅速美?观还结实?,比一些老手?编得还好。   这一手?倒是又让不少人对他改了观。   桑离就没有这种技能了。   虽然她幼时也做过这种东西,但只是几年不动手?,便已经十分生疏,费了大劲才勉强编好半个,而转眼一看呢,旁边的白浔已经编好了好几个了,这还是在他没使用灵力术法的情况下。   桑离:“哼。”   听见一声轻哼,白浔马上暂停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她,温和?询问:“夫人怎么了?”   桑离默默努力。她不太好意思对他说自己只是有些不服输罢了。   但身边传来响动,桑离垂头一看,就见到白皙微红的手?正将她脚边的竹片往自己身边挪。   桑离抬脚一挡,眉头皱起:“你做什么?”   两人的动静引来了众人的旁观。   莫非要?亲眼所见小夫妻吵架了?   白浔依旧温和?:“竹编久了,手?心磨红,我心疼夫人的手?,想?为夫人分担一些。”   此话一出,好几声“啧啧啧”起起落落在人群间传来。   桑离脸颊飞红,道:“我长年握剑,早就有了厚茧,才不怕这个。”但伸出去阻拦的脚明显将力道松动了半分。   白浔微笑,心里更是开出了花:“是,不过这并不会影响我心疼夫人。”   又是几声“啧啧啧”,桑离的耳廓都红了一半,就和?成熟的红杏一般。   赵大娘这时揶揄着笑起来说话了:“离丫头,就给他干呗!更何况他还干得快!”   赵大娘话音一落,院内的其?他人也全都笑起来,显然是在起哄。   桑离这回不拦了,迅速收回脚:“随你。”只是脸蛋上的潮红仍然未退。   有幸旁观了这一幕的人们都很是惊奇,离丫头什么性子他们是很清楚的,所以更是没想?到居然能看见她羞红了脸的一幕。   今日这一趟编竹筐,真是超值。   白浔拿走了她脚边大半的材料,十分满足:“夫人不急,可以慢慢来。”   桑离忽然生出警觉:他其?实?是不是看她动作慢所以才要?帮她的?   她悄悄用余光瞥他的手?,只见他手?心确实?红了一片,是被粗糙的竹片磨出来的。桑离不免轻轻皱眉。   白浔还十分满意在于:他已经听见方才还言之凿凿要?给他好看的人都已经变了口风。   “离丫头的夫君看起来还不错嘛。”   “长得好看还懂得疼人嘞。”   “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估计过两天就好了。”   ……   白浔手?中动作不停,对自己有了更多几分把握。   白浔做得快,做完自己的和?桑离的,还主动帮其?他人分担。有白浔的帮手?,很快就将所有材料消耗完成,将竹片都变成了结实?的竹筐。   村里人对他赞不绝口:   “真是多亏了小伙子的帮手?啊!”   “是啊,我们哪时能做得这么快啊!”   “居然不到一个时辰就全做完了!”   “改天来我家吃饭?”   ……   白浔更是笑起来,眼睛眯得小小的。   桑离默不作声给他塞了一小盒药膏,白浔笑得更开心了。   一大群人簇拥着,嘴里说着“真是个好小伙子”一边夸着一边挥手?。   正高兴时,一个小少年却?着急忙慌浑身草叶地跑过来,跑到桑离面前:“姐姐救命!出事?了,我们,今天上山打猎的,人,全都,全都不见了!”   众人大惊失色!好几个直接接受不了消息的冲击晕了过去,其?他人脸色煞白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白浔一道灵力打入少年体内循环帮助他冷静下来。   桑离冷静从容,轻声询问:“别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   少年稍微冷静下来,感觉身体里又有了力气,这才开口。   他们正在山上打猎呢,准备围攻一头野猪,但忽然山中就起了大雾,雾散去之后,周围那些大人竟然全都不见了!消失了!少年的爹也在其?中。他收到极大的冲击,想?起成为了修士回到村中的仙女姐姐,连滚带爬跑下了山来找她求救。 第87章   少年的?眼珠泡在泪水中, 桑离按着少年的肩膀:“我会将大家带回来。”   桑离的?沉着神态让少年心安不少。少年抬手拂去满溢的?泪珠,仰起头不让泪水落下,极其信任依赖的?眼神落在桑离的身上:“姐姐, 我相信你。”   白浔仙尊在旁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桑离没有拒绝。   来不及说更多,桑离脚踏剑气便朝少年指的山峦方向飞去,白浔也?紧随其后。   小山村众人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的?身影离开,小小的?孩子不懂那么多,他们指惊叹于仙人的?飞天?并在小小的?心中充满了向往。   桑离幼时也?曾跟着?村里人一同上山打猎, 对于他们的?行动习惯多少有些?了解, 没有费多少力气, 桑离就发现了人行走的?痕迹, 直到追踪到一处较为开阔的?平地才失去了踪迹。   桑离推断人应当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桑离和白浔分头查看这片开阔地的?情?况。   周围的?环境很干净, 一点多余的?痕迹都没留下, 只有一些?看起来像是被吹折的?枝叶堆在地面, 甚至除了他们二人的?新脚印,就没有其他任何脚印了。   桑离心怀疑虑, 探了一下此地留下的?灵力痕迹——原地消失这种?戏码, 听起来就像是空间?法术。   白浔的?想法和桑离不谋而合,此时也?在查看是否有空间?灵力的?痕迹。   但这一次,很干净, 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两人对视一眼,不需多言便知道?结果。   桑离始终紧皱着?眉, 似是陷入沉思。   白浔道?:“没有痕迹有时也?是一种?痕迹。夫人,你可还记得那少年说了什么?”   桑离点头。   白浔道?:“他分明说大家准备围攻一头野猪, 而后雾气弥漫, 雾散后大家都失去了踪影。若是抢人,抹去人的?脚印有理, 但为何就连野猪的?脚印也?不见了呢?”   桑离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这违和之处:“野猪也?和他们一起消失了!可是为什么……”   是抢人的?时候顺便抢了野猪?抢野猪的?时候顺便抢了人?   白浔缓缓开口:“还有另一种?可能,人,就是野猪带走的?。”   桑离一怔,抬头望向他,两人对视一阵,不约而同分明了下一步方向,找到野猪的?窝穴也?许就能找到失踪的?人了。   桑离马上想起了几个关键点:“我知道?这座山上的?几个山洞在哪,我们去看看。”   白浔立刻拉着?她的?袖子跟上,还不忘见缝插针夸夸她:“幸好有夫人在。”   只不过,桑离现在没什么心情?注意这些?,也?没回应他。   接连走空两个洞穴后,桑离有些?耐不住了,耗费的?时间?多一分,村民们的?危险便多一分。她打算直接动用自己的?神识找人,这是最快捷方便的?方法。   白浔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不可。夫人先别急。既然那妖刻意放了一人回来报信,便是有交换的?可能,他们应当是安全的?。暂且未知对方的?能力,若贸然动用神识受伤便不好了。”   桑离稍微冷静下来:“但……”   白浔朝她一笑?,放松又自如:“要用神识也?该我来,有我在,不需要夫人做此事。”   桑离不解:“你刚刚才说了不知道?对方的?能力不能随意动用神识。”   白浔笑?道?:“夫人不必担心,若比神识,这世?间?恐怕无人能胜我。夫人也?不能。”   桑离就放心了,但还有疑虑:“你不是在骗我吧?”   猝不及防。   白浔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我此后绝不再骗你。”   话音一落,白浔的?神识就如海潮一般铺开。   方才桑离虽然被阻止了神识探查,但已?有一丝神识探头,所以白浔的?神识一铺开,桑离立刻就切身体会了,似乎还有一些?熟悉。   但她怎么会有熟悉的?感?觉?在她的?记忆中,两人从未交流过神识。   她还在回忆,白浔已?经将自己的?神识收了回来。   “找到了。”   *   这是一处较深而窄的?洞穴,内壁还有些?潮湿,两人只能一前一后佝偻着?进入。   这次白浔十分坚持由自己走在前面,是存了在前方探路和保护的?心思,他的?理由也?很充足:“我探到了具体位置,里面岔路多,我知道?怎么走。”   桑离当然没有拒绝。   只是白浔在前面领路的?时候,总是要担心地向后看,看看她有没有跟着?,还要看看后面有没有异常。   他这么看多几次,桑离就忍不住了:“你不用一直往后看,我可以关注后方。”   她甚至忍不住想白浔是不是忘记自己也?是成仙第九了。   白浔低声说道?,在洞穴里传来轻轻地回音:“我担心夫人,像之前一样?忽然消失不见。”   桑离心软半分,手指摸到自己腰间?的?玉坠:“你忘了我有你送的?传送阵法玉坠,不会出事。”   走在前面的?白浔不说话了。   桑离心中几分得意,看来白浔是真忘了这回事,还需要她来提醒。   过了半晌,白浔才低声叹气,道?:“关心则乱了。”   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但他又偏偏大大方方地说出来让人听见。   桑离后知后觉耳廓升温,悄悄摸了摸,心里暗忖似乎自己又在和白浔的?对话中输了一局。他总是那么会说话。   接连拐了几个弯,又走了片刻,洞穴的?高度逐渐增加,直到最后他们能在洞中直立起身子。   白浔伸出手臂。   桑离不明所以,半晌后将手搭在了他伸出的?手臂上。   “前面……”白浔的?话音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侧首看来,指尖莹润,微圆可爱,确实是桑离自己的?手,“你……”   桑离:“你要说什么?”   她微微歪头,可爱简直犯规。   白浔慌忙转头看向前方,咽了一口才道?:“前面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桑离的?手离开了手臂,她在背后轻推:“我们快些?。”   白浔加快了步子往前,好几次都想趁机握一把,但还是没有动手。   距离并不远,几十步过后便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石厅出现在眼前,桑离立刻从后方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石厅的?半空中悬挂起来的?正是小山村失踪的?人,一个没少。   桑离:“夫……他们怎么样?了?”   白浔心头一紧又放下:“只是昏迷。没事。”   桑离大松一口气,手中剑气剑凝出,打算直接将人放下来。   白浔再次叫停:“等等,夫人,你看那边。”   桑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石厅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是一具野猪的?干尸。   桑离顿住,转而开始仔细观察绑缚着?村人的?那些?细线上,细看才知那些?细线十分坚硬又柔韧,不是一般的?材质,倒像是某种?东西的?产物,就像是蛛丝?   她再仔细观察石厅,发现石厅内页十分干燥,和一路走来内壁潮湿的?通道?完全不同,最上方还有一个不小的?通风口,那里也?许就是出口了。   白浔提醒:“不能仅仅斩断这些?丝线,丝线的?另一端已?经扎进了他们的?皮肤,要想彻底解决,就要先解决根源。”   简而言之,就是将这些?丝线的?主人找出来斩了才能安全救出这些?村民。   桑离又有新的?问题:“它会不会顺着?相连的?蛛丝吸取力量?”   若是那东西吸得比她的?剑快,岂不是前功尽弃?   白浔点头,俯身与?她耳语。   桑离只觉耳尖一热,她忽地想起方才的?温度还没降下去,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耳朵。   白浔惊讶又疑惑地看着?她。   桑离反应过来,迅速将手放下:“不好意思。你要说什么?”   白浔笑?了笑?:“只是加油。你的?剑定比它快,而且,我会出手保护大家。”   桑离点头:“村民就交给你了。”   她足尖轻点,剑气和灵力一同出现在脚下,她腾空而起,飞向石厅顶部的?出口。   石厅内没有只有被抓来的?村民,那么这洞穴的?主人定然是在外面。   从出口飞出,竟就到了山顶。山顶上没有什么高大的?植被,只有一些?稀疏的?草皮,山雾却很重,在山顶并看不到山下的?景象。   桑离手中提剑,将注意力发挥到了极致,身后传来轻响,她一手剑出,一边转身。   当一声轻响,剑气剑倒飞回来,桑离旋身接住剑气剑,看见出现在山顶的?“人”,狠狠皱眉:“怎么是你?”   来者正是一贯披着?一身黑袍没有脸面的?天?道?。   天?道?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是不是在找这个?”   他伸出的?右手上有一块巴掌大的?透明琥珀,琥珀内封存的?也?许正是她要找的?蛛丝之主。   桑离没有马上肯定:“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天?道?:“天?道?从不骗人。”   “呵。”桑离嗤笑?一声。   祂忽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大概是在想祂给她的?梦境。   天?道?:“梦境不算。”   桑离收起剑气剑,直截了当:“你要什么?”   天?道?:“很简单,只要你用你的?剑气剑杀了我,这块琥珀就属于你了,届时你想如何救人都可以。”   桑离不解:“你若真想死在我的?剑下,刚刚不躲不就行了?还要这么麻烦做什么?”   天?道?一噎,道?:“那是因为方才的?一剑你的?对象不是我。”   桑离恍然大悟一般“哦”一声,救没了下文?。   天?道?等了一会,才知是被她沉默否决了,怒道?:“你若不答应,我便让洞里的?那些?人和这块琥珀都一起湮灭成粉末。”   桑离眸中微冷,手中的?剑气剑再次凝结出剑型,剑身萦绕的?剑气比起往常更加冷漠凛冽。   天?道?“望”向她手中的?剑气剑,心中欢喜:“没错,就是这样?。”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剑气剑,剑尖所指正是对面的?天?道?。 第88章   灵力和剑气?缭绕在剑身周围, 腰间玉坠也在一瞬闪过微光,蕴藏空间之力的阵法已经附着在剑身。   天道十?分满意眼前的这一幕,祂站在原地毫不动作, 虽然没有表情,但能感觉到一种安然等待的氛围。   桑离这一次也没有任何犹豫,她带着剑以一种迅捷如风的速度飞向黑袍人。   剑尖锋芒冷冽,蕴藏着能毁灭一切的暴烈,在这一瞬间, 天地间的灵气似乎都被搅动。   剑气?入“心”, 仿佛如入无?物。   但?这一招是有效的, 桑离能感觉到面前黑袍之下的能量波动。   这所谓的天道正在涣散。   祂也在此刻发现了不对:“原来你……”   是啊, 她先前分明不愿意用自己?的剑刺杀祂成为新的天道, 这次忽然就同意了这件事本来就很可疑。   原来, 她已经找到了既能杀死祂又能避免用自己?的剑气?动手的方法。   是祂太自负了, 祂以为手中拿捏那些凡人的性命就能掣肘桑离的选择,让她乖乖听从?。如今想来, 都是自己?的大意了。   在“身体”里搅乱迸发的剑气?竟不属于她自己?!就连留在心口的剑气?剑也不是她的剑气?所凝结而成, 而是不知她从?何处凝结的剑气?,蕴含混沌的无?主无?源之力,更加凛冽刺骨!   天道即将涣散, 手掌已经散成碎片飞回苍穹,那枚琥珀石也掉在了地面。   天道:“这剑气?不是你的, 是谁?你借了谁的……手?”   桑离手中再?凝出一把剑气?剑,这一剑劈向?了地面的琥珀石, 将琥珀和蛛丝之主全都碾作粉尘。   她全然没有理?会祂的低吼。   直到天道的身躯完全消散, 祂也没能从?桑离的口中获知答案。   属于天地的法则终于又回归了天地,桑离静静看着黑袍人的身躯碎片飞入天穹。如此一来, 黑袍人的危机应当就算是解决了吧?   那日她赏了月色之后?忽然就有了这样的灵感,既然祂想要被她的剑杀死,那只要不是她的剑不就行了吗?天底下的剑修何其多,桑离随便想了个办法感应天地间类似于剑气?的存在,还真让她找出了门道,成功凝聚出一把承载天地意识的剑气?剑,这股剑气?独立且冷漠,严格来说并不受她所控,但?刺出一剑还是能做到的。   也许是蛛丝断裂的缘故,不多时,白浔也从?那豁口而出,一见到她便只看她一人,对她一笑:“蛛丝都断了,只是还昏迷未醒。”   桑离微微点头。   白浔还待再?问:“方才可有发生什么其他事?夫人待在上面的时间有些久。”   桑离正打算将黑袍人已消的消息同白浔说,天际忽然出现一声?闷雷。   下一瞬,山顶的大雾被搅动起来,翻涌着朝桑离汇去,不过一瞬间就将桑离的身形掩了大半。   白浔眼瞳微缩,伸手向?桑离的位置,只是他的手伸入到雾中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他的触感之中,这些雾气?就是真实的雾气?,没有任何威胁,也无?法被握住。   白浔只是被这雾气?的触感惊愣了一瞬,这些雾气?就已经快速收束成茧,将桑离完完全全封在了其中。   他连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白浔再?次出手触及这巨大的茧壳,还是那样的雾气?,他伸手却无?法再?进半分。   他尝试用灵力劈开,失败了,换作神识尝试,也失败了。   白浔怒从?心起:莫不是那天道干的?   他取白芜剑在手戒备四周,这才发现落在地面的一件熟悉的黑袍子,拿起来一看,黑袍的心口还有一道明显的剑痕。旁边的草地上还残留一些白色的粉末。   天道来过了。   白浔凝眉,所以桑离方才独自一人在山顶时就对上了天道,看这结果,应当是桑离赢了。那为何,现在桑离会在奇怪的雾气?茧中?   他心头微惊。   天道不是败了,而是彻底消失,失去了形体。   就算如此也不能解释如今的状况,据白浔所知,天道属于此间自成的法则,与天地共生,就算消散了形体失去意识,也只是回归本源而已。   白浔想不出缘由,只能守在那奇特的茧身边。   山顶的雾全都被用来做了茧之后?,视野就变得开阔起来,在山顶上能将远处一览无?余。风景独好,却没有闲心赏景的人。   白浔在茧旁坐了一日,为这厚茧画了守护阵法,布好了结界。   石厅里的村民醒来,白浔分出大半神识笼罩厚茧,才回石厅安抚众人,将村民送下山。   村民千恩万谢,白浔只道:“是桑离救了你们,我不敢居功。”   他虽这么说,却没有桑离的身影,村人便问桑离去了何处。   白浔抿唇,只是解释道还有其他事要在山中停留才将关心桑离的村民送走。   送走了村民,他马上回到山顶,继续守着毫无?动静的厚茧,心头酸涩。   这些日子打坐以来,他的心都无?法宁静下来,脑中不断回放着石厅里发生的事,那时他为何没有坚持和桑离一同上去?或者换作自己?也好。   他已经越来越相信此事和天道脱不了干系,不仅如此,他心中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厚茧之后?的结果,害怕会发生他无?法掌控也无?法预料的事情。   但?除了等,他没有其他办法。他在几日内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式都试了一遍,俱是没能成功破茧,更让他心焦。   *   桑离完全没反应过来。   那些雾气?的席卷速度太快了,一瞬间,她的眼前只剩下了白茫茫的雾气?。   她试图自己?破除,却发现自己?既无?法调动灵力,也无?法调动剑气?了。   她如今只是一个没有灵力没有修为的凡人。   桑离没有慌张,几乎是立刻就确定自己?进入了一片独立的空间之中,这片空间隔绝灵气?和一切,因?为桑离也没能从?环境中感知到灵气?。   看明白了这一点,桑离反而更加从?容了。   不免想起雾气?遮蔽前,那一眼看见的白浔。他此时应当很担心吧?   她需想办法出去,但?这个空间内什么都没有。   这时,一道模糊的雌雄难辨的声?音传入耳中:“此间问心,通过考验就能出关。”   “问心?”桑离道,“怎么问?”   话音刚落,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了模样,眼花缭乱过后?,眼前变得漆黑一片,她似乎没有身体,也无?法动弹,好似一片轻飘飘的云一般。   她依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我的孩子,好好长大,我回来接你的哈哈哈哈。”   对了,这不是天道的声?音吗?这是她之前失去的记忆片段还是幻境?   而后?,她便感觉自己?处在了一片温暖但?漆黑还充满水汽的境地之中。   她被迫蜷缩着,手脚也无?法伸展,一动,似乎就传来了一声?惊呼,而且自己?的身边似乎有另一个存在。   “孩子动了!”   是那个刚刚发出惊呼的声?音。   孩子?指的是自己?吗?   桑离陷入沉思,莫非自己?是在一个妇人的肚子里?   她想张嘴却发现也动弹不得。除了她活跃的意识,她看不到也动不了。   这个阶段没让她经历太久,很快,桑离便感觉到一阵压迫,她终于能开口了,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桑离知道,是现在的自己?出生了。   妇人怀了一对双胞胎,桑离正好是姐姐,与她一同在肚中的另一个则是妹妹。这对夫妇给?她取名为朝云,而妹妹则名叫朝瑶。   她一开始并不能很清晰地视物,只能看见比较近的东西和一些模糊的影子。直到好几个月后?,她才能看见不一样的色彩和清晰的人影。   这一看,便觉得这对夫妇看起来十?分眼熟。   桑离想,她一定是在某处见过他们,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等到她和那妹妹满周岁了,在举办的周岁宴上,桑离才发现,原来她的父母竟然是洛城的城主和城主夫人!   如今的城主和城主夫人十?分年轻,与她之前见过的样貌不太一样,但?还是能看出来是同一个人的。   如果这真的是她被消除的记忆,那么她便曾是洛城城主的女儿?   可她与白浔途经洛城时,分明见过洛城城主只有一个女儿,便是洛城的长公主。   桑离压下细微的惊讶,总归现在也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从?小,朝云便是大家眼中的乖乖孩子,天赋极高,还十?分乖巧听话,只除了沉默寡言没什么缺点。   朝瑶则是所有人眼中的皮孩子,性情顽劣,惯会捉弄人玩耍。   到了三?岁开蒙时,家中请来了教书先生和武学师傅教导两姊妹,朝瑶常常将夫子气?到吹胡子瞪眼,朝云则经常受到夫子的夸奖。   夫子们欣赏朝云的聪慧,常道洛城有这样的女儿是福气?。   朝瑶也时常将朝云当作自己?惫懒的借口:“有姐姐在,我不学习也是可以的!”   洛城城主夫妇是惯会宠孩子的父母,对孩子的要求无?有不应,给?她们制作衣裳所用的布料也是上好的轻云缎。   桑离当真见到了,穿在自己?身上与那件旧衣一模一样的衣服。   洛城城主府家庭和睦,虽有小打小闹,但?总是十?分温馨。   桑离曾好几次发现父亲或母亲半夜偷偷起来给?姊妹俩盖被子,在孩子感冒发烧时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就和……就和她与白浔在洛城城主府见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直到她四岁生日这天,城主府中举办幼女的生日宴,桑离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黑袍人。   祂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直接大摇大摆走进了宴厅,目标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洛城城主和城主夫人第?一时间挡在了自己?的一对女儿身前。 第89章   洛城城主拱手道:“不知阁下是谁?今日是小女的生辰宴, 在座都是我请来的客人。阁下若有要事可随我到偏厅稍坐。”   桑离已经预知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她已经注意到从祂的黑袍兜帽来看?,天道已经朝她看?了过来。   果不其然, 祂抬起了头,兜帽之下露出空空荡荡的诡异景象。   洛城城主首当其冲,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将手背后牢牢护住了大女儿朝云, 与此?同时朝瑶被环在城主夫人怀中。   桑离猝不及防被推到他的后背上, 两手抵着, 能感觉到手心下源源不断传送出温暖的热源, 以及这个热源正在颤抖。   桑离低声道:“没用的。”   洛城城主一惊。   下一瞬, 那?黑袍人就来到他的身前, 将手伸向了在他身后的朝云!   未来得及出口的惊呼堵塞在喉咙, 瞳孔在一瞬间收紧,但身体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他的大女儿就到了别人的手中。   “朝云!”   一声呼喊也徒劳无用, 黑袍人挟着朝云已经消失。   城主夫人也懵了, 随即大恸,转而责备方才看?顾朝云的城主:“你?怎么能就这么让朝云被人带走!我的朝云啊……”   朝瑶懵懂无知,只知道自己的姐姐不见了, 父母也很难过,站在原地憋不住一样大哭起来。   洛城城主看?一眼?夫人和孩子, 提剑而起:“我去?追!”   另一边,桑离十分淡定?任由天道带着。   天道随心所?欲, 又精通空间术法, 很快就来到了一处不知名的空间,此?处只有白茫茫的空茫一片。   天道将女孩放了下来。   “你?倒是十分淡定?, 不问?问?我是谁?”   桑离抬头仰视,十分配合地问?一句:“你?是谁?”   天道竟然毫不掩饰:“我是天道,我才是你?的父母。洛城城主他们不是。是我将你?从我的本源力量中分离,也是我将你?放进了洛城城主夫人的腹中。如今,你?也该回来了。”   小小的女孩脸上不见半分情绪起伏。   天道怪道:“你?不伤心吗?”   桑离早知会如此?,哪里会惊讶和伤心?   桑离没有说话。   天道又说道:“他们给你?取了个名字叫朝云?”   桑离也还是不想说话。祂无所?不知。   天道倒也不沮丧:“过去?的都无所?谓了,你?将拥有全?新的人生!”   桑离依旧沉默。   天道伸出手:“走吧,我的孩子,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她伸出了手。   天道感到奇怪:“你?竟然不怕我。”   桑离开口了:“无论我伸还是不伸,你?都会带我去?,那?么伸手与否又会改变什么?”   天道桀桀笑起来:“不愧是我的孩子。”   桑离不想理会祂。   片刻后,桑离便认出他们来到了熟悉的山上,不正是小山村背后的那?座山么?   桑离也不慌,静静等待。   天道将她带到一棵树下后,果然停了下来,松开了手。   天道俯身,虽然没有脸和五官但似乎依旧执着于与人对视:“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独自生活了。”   女孩的粉唇未动。   “嘘。”天道说道,“你?想说你?那?洛城的父母会来找到你?将你?带回去??不,待会我变回消除你?存在的任何痕迹与记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将不记得朝云是谁。这个世界上,没有朝云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我的好?孩子,便好?好?自生自灭吧。”   天道说完这句话便缓缓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眩晕和黑暗,在清冷的雨将女孩浇醒的时候,她便已经失去?了有关于自己和过往的一切记忆。   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存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   此?后的事便都是由她自己创造的了。   眼?前景象变换,她又回到了最初的空间,或者说她从未离开过。   那?道模糊的声音再次出现:“恨吗?”   桑离轻声回答:“恨什么?”   “若非祂插手,你?将拥有和谐美?满的家?人,生活无忧无虑。”   桑离道:“若非天道出手,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你?真?将天道当作父母?”   桑离:“并不。”   “那?是什么?”   是什么?她究竟是什么?是一团混沌意识,是天道所?谓的本源力量的一部分,是朝云,还是……桑离?   她忽然想起来了。   白浔曾对她说过,在那?一夜月色之下,他说她就是她,现在的她就是真?实的,与她的任何来处无关。   她是桑离。桑离是由她自己创造的,由她所?经历而组成。   桑离有待她好?的小山村人,外出历练也曾结交好?友三四人,后来还有夫君,有弟子。桑离是鲜活的,从来不是任何人用来满足自己妄想的工具。   她就是桑离。   桑离轻声答道:“是桑离。不需辨别来处为何,桑离就是桑离。”   虚无的空间因?坚定?的心意而颤动。   桑离眼?睫微动,能清晰感受到空间正在崩裂,所?谓的问?心大概是破了吧。   也不知外面的白浔如何了。   空间破碎之后,一道强光出现,桑离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   再睁开时,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荒芜的平地上,这片荒芜平坦而且一望无际。   她分明记得自己在进入问?心之前,是在山顶之上,如今这里又是哪里?   难道空间是移动的,她掉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因?为据她所?知,在这片大陆上并没有这样的地界。   桑离试图调动自己体内的灵力,可行。且环境中也有浅薄的灵力,只是不够纯粹。   但没多大关系,成仙第九体内灵力本就精纯庞大。   她用了些时间跨越数千里,这才肯定?这片地方根本走不出去?,完全?看?不到尽头在哪。   桑离凝起眉头,心中也开始有些着急,着急的主要原因?便是有人在等她。   她始终记得匆匆对视的那?一眼?,白浔眼?中分明是慌乱的。   所?幸,桑离没等太久,眼?前的天地又发生了变化。   一大片雨水降下,覆盖了几乎所?有的土地,绿意便冒了出来,有些地势比较低的地方就形成了湖泊和河流。   她不知又走了多远,总算看?见了一个活人。   他在昏沉的天地间就像是一抹微光,十分刺目。   桑离走近前去?,才发现这人竟还是个小孩子。黑发散乱披着,身上也胡乱披着一块不知用什么做成的布。   桑离试图主动开口:“你?好?,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然而那?小孩却像根本没听见一样,一言不发,只蹲在那?里专注地看?着泥泞的土地和裂缝里冒出头的小草。   桑离干脆走到他对面,伸出手在他眼?前晃:“能回答一下吗?”   然而小孩还是一言不发。她看?了看?他的脸,一丝熟悉在心头划过。   桑离干脆上手打算拍拍他的肩膀,自己的手掌却忽然变得无形,从小孩的身体穿了过去?。   桑离这才恍然发现原来他看?不见自己,所?以才没有理会她。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又进入了另一个秘境?问?心不是已经破了吗?   桑离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个地方方圆数千里只有这一个人,也许关键就是在他的身上。桑离于是决定?就跟在这小男孩的身边了。   跟着跟着,桑离便发现了这小孩儿的不简单。   他看?起来小小年纪,体内修为竟已至元境,更何况是在这灵气稀薄的地方竟能至元境。   桑离对这小孩儿的好?奇心便多了一些。   小孩儿漫无目的地走,桑离便也跟着小孩儿漫无目的地走。   须臾,眼?前的时间流速似乎变快了。最明显的是,周围的景色变化也加快了速度,小孩儿的身形也在快速长高?长大。   地形开始变化,山脉出现了,丰富的植被出现了,慢慢又出现了走兽奇珍。   桑离心中更为惊奇,因?为这片土地正在逐渐变成她所?熟悉的大陆的样子。   她目光复杂看?向前方的背影。   这小孩儿在此?之前便已经存在,那?他是什么身份?又为何会出现?这个时候,有天道吗?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桑离一直默默地跟在身后。   在更多的人出现后,前边的人也终于开始变化了身上的衣着,逐渐向其他人一样,有时穿粗布短衣,有时穿锦纹长袍。   而且他研究的东西更多了。   以前他蹲在地上研究草木,后来研究地形,再后来研究走兽烹饪,等到时间灵气充足时他又开始研究灵气的走向。   修仙开始发展,他便又开始研究人修仙的种种方法,包括符咒阵法香术音律医术等等等等。   慢慢地,他开始习惯穿白袍。   不过,也许是因?寿命太长,他总是孤身一人行走世间,不见与人有何交往。   桑离看?着他的白衣背影,心头的熟悉感越来越重,甚至让她想到一个人。   直到某一日,一位修为至半仙第五的白眉老头找到他,说自己要创建世间第一个宗门,来邀请他的加入。   此?时,他的修为刚入半仙。   是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才刚到半仙。   桑离看?得很清楚,她原本以为还是小孩时便元境的人应当天赋极高?,或者身份特殊才是,未曾想他的进阶速度却如此?缓慢。不知多少年过去?了才堪堪升到半仙第一。   桑离以为他会拒绝。但,他这次接受了邀请。   白眉老头显然非常高?兴,一得到他的同意便跳了起来,强硬地抓住他的手,高?兴到老泪纵横:“多谢多谢,此?后你?便是我宗门唯一的仙尊!仙尊,请仙尊为我们的宗门赐名吧!”   白眉老头力道大,将他的身形拉得微晃,侧脸微微露出,逆着光将他的脸更映得莹白,此?时的他嘴角带笑,比桑离平日见过的笑容更清冷些:“那?便,叫做符离吧。” 第90章   看到他侧脸的一瞬, 桑离便?惊了。   白浔!   她马上跑到前方去看他的脸,一整张俊美的脸庞落入眼中,再次确认他就是白浔。   这张脸完全就是白浔现在的模样。   但这是怎么回事?白浔为何会……   不?对, 他虽然才半仙第一,但他的寿命就已经比所有的半仙寿命更长了!再联想到她第一次见?到小孩的时候,桑离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另一边,欣喜的白眉老头?也冷静下?来:“仙尊,那你说我们宗门应选址在何处比较好??”   桑离挑眉, 干脆站在一旁开始欣赏, 正好?趁此机会?看看白浔的经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好?奇白浔的过往了。   在发现他就是白浔之?前, 桑离只觉得他的生活十分无趣, 那么长的光阴就像是转瞬即逝的光芒一样消失了。   发现他是白浔之?后, 桑离心想若是真实, 他独自一人就已经度过了数万年的时间吧, 一直不?停往前,埋头?研究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应当就是他博学多识的原因了吧。   白浔思索片刻回答:“在西北边的一片无人山脉, 应当是个?不?错的选择。”   白眉老头?毫不?犹豫就相信他的话:“我这就去联系人脉,将那片地方包下?来。”   白浔笑:“不?必麻烦,那是一片无主之?地。”   其实, 早在最?开始,哪一处不?是无主之?地呢?   只因人群的出现, 才有了地域的划分。   白眉老头?并?不?质疑,大喜:“既然如此, 我这就去占地盘了, 届时收徒,仙尊可?一定要来啊!”   白浔微笑着点头?, 将人送走。   如果可?以直接交流,桑离真想问他为何会?同?意那老头?的邀请。   按照先前快进的那许久的时间里对他的了解,白浔确实不?会?是这样愿意与更多人产生焦急的性格。   但她无法问。   哼,等她从这里离开,她就去问现实里的白浔,问问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眉老头?走后,白浔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他依旧埋头?做他自己的事,每天早上在固定的时间起床,打坐片刻,随即投入到其他事情中去。   桑离在这片过往形成的秘境之?中无形陪伴,或是站在树下?,或是立在桌边。   她日复一日凝望着他的脸,虽然好?像什么都没?做,却莫名就是觉得自己对他似乎更了解了些。   秘境里的时间流速快,不?知过了多少日,白浔终于收到了来自白眉老头?的信件。   符离仙宗开始收徒了,让仙尊快些到宗门一聚,共同?庆贺宗门的成立。   桑离便?跟着白浔来到那时的符离仙宗。   山头?还是那个?山头?,只是还没?有那么气势恢宏的主殿,最?大的练功台那是也还只是一片稍微有些平整的泥土地。   白眉老头?,哦不?,现在应该叫做符离仙宗的开宗老祖,就站在那片较为平整的土地上迎接了宗门的仙尊。   开宗老祖规规矩矩拱手一礼:“恭迎仙尊。”   他十分淡然地抬手接住老头?的手:“我名为白浔。”   开宗老祖又道:“白浔仙尊。”   桑离看到,他轻轻一顿,随即缓缓笑开。   她心想,这就是白浔仙尊之?称的由来了吧。见?证这些事情的发生,就如恍然一梦,让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两人进入当时的主殿,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两排木椅。   开宗老祖首先让出上首的座位:“白浔仙尊,请。”   桑离在旁看得奇怪,这开宗老祖怎么就对白浔如此尊敬了呢?在走马观花的那段时间中,桑离并?不?记得白浔与他有过交集。   更何况,许是因为开宗立派收徒的缘故,这短短一段时间,开宗老祖的修为便?突破至半仙第七了,而白浔依旧处于半仙第一的尴尬境界。   看来,要问白浔的问题又多了一个?。   在开宗老祖的盛情邀请之?下?,白浔顺势就坐在了上首位。   桑离有些懵,在她的记忆中,现在的白浔从未曾在高?位坐过,一直都是宗主坐在上首位。怎么这个?时候的白浔……而且还是在修为比不?过人家高?的情况下?。   开宗老祖叫白浔仙尊前来,除了是要庆贺宗门的建立,另一方面便?是希望能借助白浔仙尊的眼光从来参与选徒的第一批人中挑出天赋极佳的弟子。   “我相信仙尊的眼光,当初若不?是仙尊的鼓励和相信,我不?会?有今天的修为和成就。”   啊?还有这回事?   桑离试图回忆,但什么都没?想起来。   桑离看向白浔,试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他的反应。   桑离还是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出那么明显的东西,他的严重显然也有茫然。显而易见?,白浔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吧。   桑离心想,也许那时候开宗老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若是那样,从现在的样子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开宗老祖自然也看出来了,道:“此后我又花了许多时间才修炼到半仙境界,与当时的模样确实不?一样了,仙尊认不?出来也是常理。仙尊倒是这么多年未曾变过。”   白浔对他露齿一笑。   桑离惊讶极了,这样开朗的笑容她从未见?过。   她将目光落在开宗老祖身上,虽然不?熟,但白浔也许很喜欢这人呢?   片刻后,想要修仙的各路人就来到了山上,他们被分成几组,次序进入殿内。   每一次开宗老祖都要问白浔的意见?:“请白浔仙尊建议。”   而后白浔就会?抬手点出几人:“其余留。”   有了白浔仙尊的帮忙,符离仙宗第一次选徒的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开宗老祖更是笑眯了眼,这么短短一天,符离仙宗就有了一百多弟子了!   将这些弟子们带去东北峰的弟子舍,开宗老祖就急急忙忙回来留下?白浔仙尊:“今日特殊,请仙尊留在主峰,我们庆贺一番。”   白浔没?有拒绝。   开宗老祖早已准备好?了酒菜,一一摆上,虽然只有两人,席面却做得很足,菜色十分丰富。   白浔看起来也有些高?兴。   开宗老祖给他倒酒。   白浔仙尊拒道:“我不?饮酒,更喜喝茶。”   开宗老祖再劝:“这是符离仙宗的重大日子,仙尊怎能不?喝酒呢?更何况,仙宗的名字是仙尊起的,仙宗的第一批入门弟子也是仙尊选的,仙尊功不?可?没?,这杯酒更该喝。”   白浔看着酒杯,有些为难。   虽然他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但有些东西却是第一回 遇见?就不?喜欢的,比如酒那浓烈的气味让他第一次嗅闻便?心生不?喜,他更喜欢清新自然的茶香。   桑离以为白浔会?随便?说个?理由推拒了这杯酒。   毕竟,他不?想做的事情,桑离还从未见?他屈从过。   但,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白浔被劝动,接过酒杯:“那我只饮一杯。”   开宗老祖哈哈笑起来:“可?以可?以,一杯也足够了。仙尊,我们干杯?”   酒杯与酒杯相碰,清脆的声音乍起,酒水在杯中轻晃,便?晃出几滴落在了白浔的指尖。   开宗老祖一口饮尽,白浔犹豫了一瞬,便?也如他一样,仰脖干尽杯中酒。   见?状,开宗老祖笑得更开心了,但也不?忘担心白浔的酒量:“仙尊,身体感觉可?还好??”   白浔脖颈微红:“尚可?。”   桑离默默捂脸。   开宗老祖盯了他片刻后,嘿嘿笑了,又问:“仙尊觉得这酒如何?”   桑离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浔思索片刻,认真回答:“初入口极烈,但片刻后便?只剩绵软之?意,颇有意趣,酒中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开宗老祖:“仙尊喜欢就好?,这可?是我自己酿的桂花醉,别处都没?有卖的。不?再来一杯?”   果然,只要被劝动第一杯,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第二杯第三?杯了。   很快,白浔眼前就出现了旋转的星星,这是醉了。   醉意并?不?影响两人相谈甚欢,更不?如说因为醉意,两人的距离看起来更近了。   白眉老头?和白袍青年,看起来就像一对忘年交,不?过实际上年纪更大的是白袍青年罢了。   桑离蹲在白浔身侧,将他醉酒的姿态仔仔细细看得一清二楚,双颊红彤彤,看起来就很好?捏的样子,她心里想的却是若有机会?,便?要诓他喝酒才行,看他是不?是还会?和当时那样醉得一塌糊涂。   开宗老祖酒量奇佳,最?后还是他将白浔送到了院中休息。   那院子所在的山峰正是白浔居住的那处。   原来从一开始,白浔就一直住在此处了啊。   次日宿醉清醒,白浔头?疼得很,幸好?自己精通医术,临时给自己搓了个?解酒丸吃了才好?转。   桑离靠得近,将他的低声喃喃听的一清二楚:“往后绝不?喝酒了。”   桑离噗嗤笑出声,没?想到白浔以前也有过这样可?爱的时候。   可?爱?桑离稍微琢磨了一下?。   开宗老祖似乎知道他现在会?醒,主动来拜访,先问候了一下?仙尊的身体,又道:“门中弟子如今一百多人,我能教的东西不?多,恳请仙尊能留下?,常驻宗门,教导门中弟子。”   未等白浔开口,开宗老祖又道:“我知仙尊不?喜束缚,等宗门发扬光大,门中长老等多了,仙尊自然就可?以放心了。”   白浔似乎并?没?有考虑太久,像是随口答应一般,就应了下?来。   此后,正如后续发展一样,那山峰就成了白浔仙尊的住所。   桑离旁观了他教导弟子的盛况。桑离这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是现在这样的,随口编造信手拈来的模样,他也会?被弟子捉弄,会?和不?服管教不?服气的弟子斗智斗勇,尤其是在弟子们不?知从何得知这位仙尊得修为还不?如掌门之?后。   白浔向来聪明,桑离是知道的,他无论想要研究什么,总能很快找到门道。   在对待人这一事上也是如此,他仿佛生来就有读懂人心的本事,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来点燃那把火。   后来,开宗老祖没?能突破至成仙而很快仙去,符离仙宗的担子短暂落在了他的肩上。彼时,各路宗门也渐渐发展起来。   他无师自通一般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虽过了几万年,但仿佛只有此时,他才开始成长。不?知为何,桑离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也是白浔的修为增长最?快的时间,他很快就突破至成仙,成为当时全天下?修为最?高?的人。但他不?再露齿而笑,笑意也未曾深达眼底,他开始习惯观察掌控甚至玩弄人心。   桑离没?有觉得难过,她反而释然了。   她似乎理解了部分的他。   秘境空间忽然开始崩裂。   桑离却已波澜不?惊,这一次是真的破境了。   雾气消散后,她看见?身前几步远的距离上,那个?熟悉的白袍仙君就坐在那里。   两人一高?一低,视线相触。   白浔眼中乍现惊喜,桑离被那惊喜冲得心尖微颤。   白浔起身走向她:“夫人,你在里面待了十个?日夜,我真的很担心。没?事吧?”   这一刻,桑离忽然变了想法。 第91章   “你是谁?”   白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直直望向她的眼睛, 那?双他最熟悉的眼眸里只有神性般的淡漠。   她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白浔试图从她的眼中看出破绽,但什么都没有。   “怎么不说话?”桑离步步紧逼。   白浔不再怀疑,收起震惊的神色, 道:“我们是夫妻道侣,我是你的夫君,白浔。”   桑离面?不改色:“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白浔心乱如麻,大跨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你若不信,我们可以慢慢验证。”   桑离被他突然的动作一惊, 微微动手试图挣脱。   白浔感觉到?她的抗拒, 乖乖松了手, 眼神微垂。   桑离板着脸:“你说说该如何验证?”   白浔忽然道:“我需先弄清楚, 夫人的记忆是从何处中?断的?夫人还记得什么?之?前在那?雾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否都说与我听?”   桑离面?露迟疑。   白浔只以为她并不能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实际上?, 桑离在怀疑自己有没有露出马脚, 致使白浔怀疑自己失忆一事的真假。   白浔只觉心中?疼痛,犹如刀绞, 率先败下?阵:“若夫人不愿相信我, 那?也没关?系。”   桑离半带惊疑地看向他,不过他此时并未看她是以没看到?她这?一刻的神色。   白浔接着道:“我会用行动来证明我所言非虚。”   既然如此,桑离就对他所说的行动有些好奇了。   她极力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移开视线:“我只能说在雾中?秘境发生的一切与我失去记忆无关?。”   白浔疑惑地皱眉, 若真如此,那?其中?造成桑离失忆的原因是什么?分明是因为秘境的缘故, 否则怎会一离开便失忆了?   此时,桑离已经走到?那?豁口处往里看去, 偌大的石厅里并没有人。   “失踪的村民都平安回家了吧?”她几乎是习惯性地脱口而出。   白浔神色古怪, 但还是答道:“是,无人受伤。”   话已问?出口, 纵使觉得不太对桑离也没办法收回已经说出口的话了。   白浔却?能揪着这?一点追问?:“夫人还记得村民失踪一事?”   桑离只能硬着头皮瞎编,不过始终背对着白浔,不曾转身?:“当然记得,我游历天下?之?后回到?小山村,怎料山中?竟有蜘蛛妖怪掳走了进?山打猎的村民,我出手救人后被困在了秘境之?中?。”   白浔听到?这?样流畅的复述,信了几分,心中?失落:“看来夫人只将我忘了。”   桑离没有搭话。   白浔主?动提及:“接下?来夫人打算去何处?夫人可还记得符离仙宗?”   桑离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白浔上?前数步:“夫人为何一直站在洞口边。”   桑离暗道不好,若是一直不回答可能就要露馅了。   她转身?,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先回小山村,同村民们告别。”   白浔盯了她好一会儿才放过,颔首:“我跟着夫人。”   桑离心虚,自然不敢仔细辨认他的神色,莫名感觉自己漏洞百出,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总是不够自信,要做到?像白浔那?样十分真诚还是很难的。   白浔确实一直默默跟着,但他此时心中?想的只有该如何让桑离快些恢复记忆。原本,他已经与桑离有所缓和,只差一步就能成功,偏偏桑离在此时失去了关?于他的记忆。   他也曾动摇过,想着会不会是骗他的,但白浔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他自认自己对桑离足够了解,若是说谎,白浔自信绝不可能看不出来。   若桑离永远都想不起来,白浔简直无法想象更多。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一直在她身?边的。   眼看小山村就在眼前,白浔道:“若夫人不信我的身?份,可以问?问?村中?的人,他们都知道你我的关?系。”   桑离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没露出破绽的。   刚一进?村,所有看见他们的人都马上?认了出来。   “离丫头回来了!”   “上?次的事还真是多亏了你啊。”   “多谢你救了大家。”   “我赶紧去通知大伙儿!”   ……   村里很快救变得热闹非凡。   村里人为了感谢桑离和白浔的出手相助,早就想好了法子,选了村里一块最大最平坦的一块平地搭好了简陋雨棚,摆上?了数十套桌椅,只等?主?角一出现便能准备开席,菜式也在这?些天里早就定好了。   村里手艺最好的人下?厨,大家都主?动来来往往招呼所有人和自个儿,人渐渐多起来,大家各自聊着各自的天。   桑离和白浔则由现任村长和赵大娘他们陪着。   赵大娘同她絮叨:“离丫头,之?前你夫君说你还有事要做,我们还以为你可能不会回村里了,大家心里还是希望你能再回来,幸好幸好,大家都把你等?来了!”   桑离不经意间?看白浔一眼,对赵大娘微笑道:“确实是还有事做,不过如今都解决了。此次来,是要和大家告别的,下?次再见便不知会是何时了。”   白浔静静听着,有些惊讶。   他发现桑离的言语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定是秘境中?发生了什么,才让她有了这?些改变。这?些改变甚至让他觉得不真实。他掐紧掌心,直到?生出痛意,方才觉得真实。   这?不是他的幻想。一切都是真的。   赵大娘不忘关?照桑离的夫君,见他呆呆地走神:“这?……离丫头的夫君啊,怎么了?可别是身?体不舒服啊。”   桑离笑着接话:“他身?体好着呢,赵大娘不必担心。”   白浔登时抬眸看向她。   桑离略微收起嘴角的笑意。   赵大娘还在继续:“真的没事?那?个,多吃点饭菜,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吃多点才有力气照顾我们离丫头。”   白浔收回目光,端起碗,微弱一笑:“多谢赵大娘。”   赵大娘满意得点头,她现在看白浔是越看越满意了。   赵大娘想起什么:“对了,都认识了这?么些天,我还不知道离丫头你的夫君叫什么名字呢?”   这?个问?题,桑离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绝对不能回答,所以她看向了白浔。   岂料,白浔此刻也正看着她,似乎就是在期待她的回答。   桑离无语半晌。   白浔强颜欢笑一般:“之?前在山顶上?我还同夫人说过呢……说过要让夫人介绍我和大家认识,没想到?夫人这?么快就忘了。”   最后一句低沉许多,显然是失落了。   桑离也在这?时才记起来,当时她刚出来问?他是谁的时候,白浔确实就已经说过自己的名字了!   她光顾着想自己如今失忆该不记得他的名字才对,却?忘了他其实说过,而她反而不应该不知道。   桑离马上?接话:“对,他叫白浔,赵大娘可以直接叫他的名字。”   白浔默默看她,眸中?神采意味深长。   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   白浔的思绪一时纷乱起来,似乎有个线头已经在朝他招手了,但他这?次似乎就是抓不到?。   村里人的热情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人群才缓缓散去。   桑离身?后跟着白浔,回到?自己家中?。时间?已晚,所以桑离打算还是先在村中?休息一夜,明日早上?再离开启程。   白浔压下?心头疑虑,询问?:“夫人应当相信我说的话了?”   桑离轻咳两?声:“咳咳,如你所言确实如此,我姑且信你。”   白浔追问?:“明日夫人打算去哪里?可否随我回到?符离仙宗,我会帮夫人找回记忆。”   桑离摆手:“明日的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她推开房门进?屋,白浔也紧跟其后。   桑离走一步,白浔也走一步。   桑离走两?步,白浔也跟着走两?步。   床榻就近在眼前了。   桑离:“你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   见她主?动开口,白浔便道:“明日的事可以明日再说。但今日也还有办法可以帮助夫人恢复记忆。”   桑离瞥一眼床榻,问?道:“什么办法?”   白浔:“此前每夜夫人都与我同床共枕眠,从未间?断,听闻重复以前经常做的事或故地重游都可以刺激记忆,因此……”   桑离:“你的意思是你想和我一起睡床。”   白浔:“……没错。”   话出口后,他就一直在不经意观察桑离的神色。   桑离确实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脸,他简直是在趁着她“失忆”胡说八道!什么从未间?断,分明他谎言败露后那?段时间?他们都未同床共枕过。   但是她不记得了,所以她不能反驳。   转念一想,若真是失忆的人,接受一个完全不记得的人和自己同睡一张榻是不是也有些奇怪?   桑离为难了。   白浔若有所思。   桑离忽然又有了主?意:“若你说的这?点是真的,那?我独自一人睡,因不能习惯而睡不着,这?不是更能刺激吗?”   说完,便换做桑离仔细观察白浔的神情。   他的神色无懈可击,面?上?流露出几分遗憾,但并没有过多遗憾。   他同意了她的说法:“夫人说的也有道理,我今夜便睡在门外的树上?吧。”   树上??桑离欲言又止,最终选择干脆躺下?盖被,一言不发。   白浔转身?,独自一人离开房间?,轻轻将房门关?好。   桑离看着他的背影,竟读出几分落寞。   白浔到?了小院中?,并没有马上?如他所说到?树上?去睡。   他也不嫌灰尘,直接坐在了门前的台阶,肚子梳理桑离破境后到?如今的表现和线索。   虽然她说自己不记得他了,但她下?意识的逃避和过分的掩饰似乎都在说明并非不记得这?么简单。   而且,破境后,桑离的表现实在和之?前相差有些大,她有不愿说自己在秘境中?经历了什么。白浔心中?便充满了忧虑。   莫非,他也入了秘境?   莫非,这?秘境真实到?就连他也能蒙蔽?   他取出白芜剑,心想若这?真是过分真实的幻境,破境的关?键是否就在他自己的身?上??   他抬手抚摸剑刃,眼中?的思虑逐渐变成坚定。   身?后的门就在这?时忽然被人打开。 第92章   “你在做什么?”   是桑离的声音。   桑离此时正盯着他手中的白芜剑:“大半夜将剑拿出来是要做什么?”   白浔不答反问?:“夫人不是在睡觉吗?”   他心底其实有淡淡的害怕, 怕如今这些都是虚妄,她的出门关心也只是他的臆想。   若她说她是因为担心他在外边的处境,那么这柄白芜剑就能马上派上用场了?。   桑离只是下意识感?觉此刻的白浔似乎有些危险, 但?那种危险并非冲她而来,她只是稍微想了?想,想不出来便干脆不想了?。   “我?只是忽然想起有件事忘了?同?你说,明日一早我?们就回符离仙宗,用传送阵快些。”   “传送阵?”白浔喃喃重复, 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的腰间, 却没看到自己送她的玉坠, 手中握剑的力道便更?紧了?。   桑离猛一把捂住自己的腰带:“要睡了?我?就取下来了?。”   白浔抬眸看她, 眼中有些惊讶怔愣还有不解。   桑离想要收回说出口的话已是不可能, 一时无措, 只能干巴巴与他对视。   白浔脑子里乱得很, 问?她:“夫人可还记得那玉坠的来处?”   桑离有些犹豫,但?还是支支吾吾地肯定:“兴许是别人送我?的吧!”   白浔:“夫人不记得是谁送的了??”   桑离灵光一现, 反问?:“莫非是你送的?”   白浔一愣, 随即绽开笑?颜:“确实是我?送的。夫人聪慧。”   桑离皱起眉看着他得出笑?容,不能理解有什么好笑?的,她又看不懂白浔了?, 只得道:“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明日记得早起。”   白浔依旧笑?眯眯:“夫人知道的, 我?一向早起。”   桑离气势汹汹:“我?哪里知道。”   白浔应:“是,可惜夫人不记得了?。”   桑离满意, 转身回房。   白浔在背后又道一句:“不过没关系, 我?会?帮夫人记起。”   桑离回眸看他,他站在院中, 全身沐浴在月光之下,白衣在月色之中反映着晶莹的银光。   她颔首,一头雾水关上门。   白浔心中放松许多,将白芜剑收回,如他之前所言,随便找了?棵树,靠在树上歇了?一夜。   与此同?时,桑离回到榻上,拾起枕边的红玉坠,玉坠内的传送阵流转金光。从问?心秘境出来后,她就发现自己似乎天然能理解了?传送阵中的力量流转和空间传送原理,明日她就打算借用白浔的传送阵将他们都送回符离仙宗去?。   虽然先前不曾用过,但?桑离心中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她有一种感?觉,今后她想去?这片大陆上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任何?阻碍,甚至随时都能去?。   不过,白浔刚才?到底是不是看穿了?她的谎言了?呢?否则他为何?故意说她知道的这种话?   无论如何?,回到符离仙宗后,她定要想办法诓他喝酒的。小山村里没有好酒,符离仙宗一定有。   用什么方法得好好想想。   这么一想,就想了?一夜。   *   虽然没睡,但?桑离还是在天刚亮的时候就起来了?,一起床便急急推门出去?。   一推开门,就看见了?立在门前的白浔。   竟还是他比她早。   她明明睁眼到天亮了?,天色刚一有亮起来的征兆她就起来了?,怎么还是比不过他。   桑离心中有了?个想法:该不会?白浔也一夜没睡吧?   白浔见到她就满面笑?容:“夫人睡得好吗?”   桑离板着脸点头:“还好。”   白浔笑?:“我?也睡得不错。”   桑离还没开口。   白浔就已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腰间,果然看见了?他亲手制作的玉坠:“夫人,我?们现在就走吗?”   桑离只能点头。   昨夜之前分明还是她主导,怎么今日总感?觉怪怪的了?。   她指尖灵力涌动,轻点玉坠,玉坠中的传送阵法便随着她的心意复现在院中的地面上。   白浔已经毫不犹豫跨入了?阵中。   桑离:“你就不担心我?将你送到其他地方去?吗?”   白浔道:“夫人,我?也会?用传送阵。”   桑离顿时明白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这玉坠里的传送阵不就是他刻的么,会?用倒也不奇怪。   桑离避开他的直视,也同?样迈入阵中。   嘴上是这么说的,白浔实际默默关注阵法中的力量流动,直到确认方位无误才?收回余光。   桑离没有注意白浔的留意,毕竟是第一次使用,她此时的注意力都在运转阵法上了?。事情比她想的要简单很多。   眼前光芒闪过,下一瞬,他们就出现在了?符离仙宗主峰的上空。   竟是在半空中!   白浔的反应比桑离更?快,在他们现出身形的下一瞬,他就出手一捞,准确拉住她的腰将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桑离被自己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颇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忘记定位具体的地点了?。”   虽然掉下去?对他们来说也不至于摔死,但?确实是惊吓。   比如此刻,白浔的神情看起来就有些恐怖,他的眉头揪成一团,眼珠子里似乎都在冒火。桑离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她默默召出剑气踩在脚底,手掌轻推他的身前:“可以松手了?。”   白浔一言不发,甚至仿佛瞪了?她一眼,才?将手松开。   桑离还想说些什么,但?随即想到自己如今失忆中,那就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她干脆埋头往主殿去?。白浔自然紧随其后。   这日,辛从文照常在主殿内处理宗门内务,猝不及防就被殿门的一声巨响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正是桑离仙子和跟在桑离仙子身后的白浔仙尊。   辛从文惊吓转为惊喜:“桑离仙子,白浔仙尊,你们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才?好去?迎接你们呀。”   另一边,同?时颇为心疼看一眼主殿的殿门,幸好无事,许是因为主殿的结界自从……之后就进行过加固,看来确实有用。   白浔抢在桑离之前开口:“宗主,事情有些复杂,之后有再详细与你汇报,但?夫人如今失忆了?。”   “失忆?”辛从文惊呆,在他的认知里,成仙第九的神魂已经十足坚韧强悍,按理来说,无论什么原因都无法影响成仙第九的记忆。   辛从文宗主颇为紧张一问?:“桑离仙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可还认得我??”   桑离抿唇:“辛从文宗主。”   辛从文宗主却背后留下了?冷汗,一是因为桑离仙子居然对他笑?了?,白浔仙尊还在旁边看着,危;二是桑离仙子失忆了?却还记得他这个不重要的宗主,危。   辛从文看向白浔仙尊,眼里传递出震惊和疑惑不解。   白浔轻轻微笑?:“确实,夫人只将我?忘了?。”   辛从文感?觉自己耳鸣了?——不然他听到了?什么?   桑离仙子失忆了?,且只忘了?白浔仙尊?辛从文不敢说话。   以辛从文对白浔仙尊的了?解,那微笑?分明对他存了?几分杀意。   桑离这时开口了?:“幸不辜负宗主的期待,那天……黑袍人一事已经解决,往后不会?再出现了?。”   “啊。”辛从文一顿,眼角不由?自主拐到白浔仙尊身上去?,“哦、哦,那那是件好事,极好的事。”   这事,白浔也是才?听她提起,虽然他多少猜到了?,但?她说自己失忆后,白浔就没再追问?发生?了?何?事。   这是个好时机,白浔心想,主动朝辛从文送去?眼色。   辛从文在恰当的时候接收到来自白浔仙尊的信号,连忙开口:“那这黑袍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仙子是如何?解决的?能否说给我?听听?”   桑离露出和白浔相差无几的微笑?:“既然是好事,宗主不如备些好酒好菜,晚上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席间再细聊。”   辛从文摸了?摸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直觉告诉他不能拒绝。   辛从文点头应了?。   桑离还不忘叮嘱:“早就听闻符离仙宗内奇珍甚多,一定要带上符离仙宗最?好的酒哦。”   辛从文咬咬牙:“行。”   桑离很放心,辛从文宗主肯定不知道白浔会?醉酒一事,毕竟那次醉了?之后,白浔可是说了?不会?再喝酒了?。   白浔早在听到酒一字时就皱起了?眉,想起了?比较久远特殊的不太愉快的回忆。但?桑离如此兴奋,白浔就不愿出言阻止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桑离看到了?他的前尘往事,也绝对想不到桑离是故意为之。   *   符离仙宗宗主果然说到做到。   晚间时,辛从文就提着好酒好菜上门了?。   桑离马上高?兴起来。   白浔看了?看兴奋的桑离,才?知道桑离原来这么喜欢酒菜。   桑离提议将酒菜摆在庭中,三人围着圆桌而坐,桑离更?是亲切地摆出三个酒杯在三人面前。   桑离将辛从文带来的酒打开,闻了?闻,酒香中似乎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桑离想起什么,问?道:“辛从文宗主,这酒闻起来酒是好酒,不知叫什么名字?”   辛从文道:“我?只知它?叫桂花酿,是宗内收藏了?许久的酒,应当算是最?好的吧。”   白浔望了?望酒壶,垂眸。   桑离嘴角扬起:“好酒,自然是好酒。”   她斟满三个酒杯:“今夜不醉不归。”   辛从文抬手推拒:“明日还要处理宗门事务,我?不善喝酒,就不喝了?吧?”   桑离很好说话,将辛从文面前的酒杯推给白浔:“那就给你喝了?。”   白浔:“我?也不善喝酒,我?……”   桑离:“诶?你这不是宗主,不需要处理宗门事务,辛从文宗主就算了?,若只是我?一个人喝酒那多没有庆祝的氛围啊。”   白浔没能把握先机,就失了?推拒的机会?了?。   桑离率先抿一口,尝到了?桂花酿的味道。有酒的烈,有清香,还有桂花香味,确实和之前白浔的评价一样。   她尝了?尝味道后,便看向白浔,眼神催促他速喝。   桑离还举起杯子,示意他碰杯。   白浔无奈,举起满溢的酒杯,轻轻一碰。   酒水在杯中晃荡,掉出几滴洇湿他的指尖,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万年前那日。 正文完   酒水入喉, 有些刺激,许久未曾喝过酒了?,白浔有些不习惯这种味道。   一时没忍住, 轻咳出声。   抬眸,桑离正盯着他看:“你没事吧?”   白浔抬袖擦了擦嘴角:“无碍,只?是被呛了?一口?。”   桑离不自觉眯起眼睛,视线逐渐飘落在他的袖口?。   她很快笑起来,之后又给他倒了?好几杯酒, 按照之前在秘境中见过的话见缝插针劝酒, 让他接连喝下好几杯, 就连菜肴都没顾得上尝。   辛从文?在一盘看?着, 哪里还能看?不出来是怎么?一回事?桑离摆明了?是想灌醉白浔仙尊。   只?是白浔仙尊向来足智多谋,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任由桑离灌他?   实际上, 一杯酒下肚就已经微醺了?的白浔仙尊自然是想不起来拒绝了?。   口?中熟悉的桂花酿味道?让他想起了?一些尘封许久的旧事, 心底怕是也有一些放纵的冲动在。   白浔仙尊光是坐着就有些摇晃了?,辛从文?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开?口?主动提出离开?:“天色不早了?, 明日?还有要事,我就先回去了?。”   桑离放下酒杯站起,面上带着明显的笑意:“宗主慢走。”   回去的路上, 辛从文?还在后悔自己不该出现在白浔仙尊与桑离仙子中间,这两夫妻无论是谁都不是好惹的, 哪一方他都得罪不起啊。   他不该在此处,他该在主殿里。   院中。   桑离故意贴近, 看?他酡红的脸色:“你醉了?。”   白浔扶着晕乎乎的脑袋, 好像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他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向这人。   是他心悦的夫人啊。   白浔:“我也许醉了?吧。”   桑离倒不在意他的回答, 毕竟听说醉了?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的。   她专注地看?着白浔鲜红欲滴的耳垂,实在忍不住也无需忍,上手捏了?一把。   热热的,兴许是酒气轰的。   他感觉到耳朵微痒,抬手抓了?一下,动作稍微有些迟钝。   桑离好笑地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白浔摸完耳朵,却又去抓桑离的手,正是方才摸过他耳朵的那只?。   “夫人,你愿意原谅我了?吗?不然,为何?摸我……”   桑离没有挣开?,不与醉了?的人一般见识,但?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将两人相握的手抬起:“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屋躺着。”   白浔倒是乖巧,顺着她的力道?,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到了?房门?口?,他却忽然站住了?:“夫人没有想问的问题了?吗?”   桑离顿住脚步,这样?低沉的声音让她险些以为他酒醒了?,回头看?他,还是那样?脸蛋通红的模样?,她松口?气,道?:“先进?屋。”   白浔没有再反对,跟着她进?门?,又跟着她来到窗下的榻边。   先前,他们曾多次在这榻上午睡。   如此想着,白浔便如此说出口?了?,说完还转头问她:“夫人想起来了?吗?”   桑离回身,也没松手,另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就将他按坐在了?榻上。   如此就变成了?她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姿态,似乎想要他如何?,桑离都能掌控。   她勾唇一笑,在窗外月色的照映中显得美丽不可方物。   白浔没有控制自己的神情,眼神逐渐迷离。   下一瞬,他就被桑离推倒在了?榻上。   白浔:“夫人……打算做什么??”   桑离拾起他的一段长发:“我确实还有问题要问你。”   回答的却是他进?门?前问的问题。   白浔只?看?着她:“夫人请问。”   桑离:“你到底是谁?”   白浔笑起来:“我是夫人的夫君。”   桑离微恼:“不是这个。”   白浔疑惑侧头:“那夫人想问的是什么??我确实就是夫人的夫君。”   “你……”桑离顿住,问道?,“你为什么?会成为符离仙宗的仙尊?”   白浔的眼睛眯起来,似乎陷入了?思考,也许是因为时日?已久,久到他自己都要费些时间才能回想吧。   桑离很耐心地等着,顺便玩弄一下他的头发。   醉酒酡红的他看?起来就好欺负许多。   白浔半晌后回答:“好像没有为什么?,顺其自然就成了?白浔仙尊了?。”   这回答的态度倒是乖巧,桑离却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桑离试探性地问他:“白浔,你之前酒醒后还会记得醉酒时的记忆吗?”   白浔正要回答当然会,但?出口?的前一瞬间,他似乎抓住了?脑中溜走的一点思绪,粲然改口?:“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桑离满意了?,问的问题就直接了?许多:“你还记得自己的来处吗?”   白浔照样?笑着:“夫人。”   他温温柔柔叫了?她一声,平放在榻上的手忽然抬起来,掌心按着她的背脊,将猝不及防的她拉进?了?自己怀中。   一声闷哼,是桑离撞到他的胸膛所致。   桑离正懵,白浔两手抬起环抱着她,力道?逐渐收紧:“夫人……我与你说过,不论来处,现在的你就是最好最真实的,不需要为找不到来处而伤心。嗯?因为,你会有美好的未来,我会和夫人一起创造。”   桑离心口?微热,眼眶布置为何?也热了?起来。   她明白了?,他是误以为自己想起了?身世疑云,所以想要安慰她吧。   不过,他说的对。   换位思考,不论白浔的来处如何?,现在眼中所见的他亦是最好的他了?。   他经历时间经历风雨,是这些经历才锻造了?今日?的他。   桑离想,是她钻了?牛角尖,追溯过去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桑离趴在他身上笑起来:“你说的对。过去不必追。”   “那,夫人原谅我了?吗?”白浔问道?。   他对这个问题真是执着,今夜醉酒后已经不止一次问同一个问题了?。   桑离有心捉弄,自然不会这么?快松口?:“我不记得了?,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白浔的下巴忽然抵住她的头顶,双手收得更紧,似乎生怕她逃了?一样?。   “夫人,别再骗我了?,是我错了?……”   “骗?”桑离察觉出不对,“你知道?……不对,我骗你什么?了?。”   她想抬头质问,奈何?这人将她困得极紧,让她动弹不得。   白浔宛如在她耳边呢喃:“夫人失忆是在骗我不是吗?”   桑离:“你……”   白浔:“我什么?时候发现的?应该就是在昨天吧。”   桑离:“那你……”   白浔又抢答:“那我为何?还要配合夫人?我骗了?夫人一次,夫人骗我一次,这很公平。”   桑离不说话了?。   白浔虽然有些酒醉,但?本能还在,她不发一言,他就有些慌:“夫人?怎么?不说话了??”   桑离说着有些委屈:“这不公平,你骗了?我那么?久,我才骗你两天,这如何?公平?”   白浔吓了?一跳,松开?一只?手去摸她的眼角。   桑离啪地将他拍开?,得益于此,桑离终于能撑着手臂起身。   “你乱摸什么??”凶巴巴的。   白浔瘪瘪嘴:“我怕夫人哭。”   幸好摸了?摸是干的。   桑离脸红,接着道?:“不要转移话题。既然要公平,你也得被我骗好几个月才行。”   白浔微微启唇,抬手攥着心口?的衣襟:“夫人,但?我心中难受。得知你什么?都记得唯独不记得我时,我心里仿佛空了?一块,我所认为的最美好的记忆都是关于你,没有你与我共享,该是何?等空寂。”   桑离脸色更红。   这是酒后吐真言吗?这样?直白的话,清醒状态下的白浔似乎确实是不会说出口?的。   桑离盯着他瞧。   白浔与她对视:“夫人的脸怎么?也红了??夫人也醉了?吗?”   桑离心跳骤如雷鸣,但?,酒醉时的事情酒醒后都会忘记了?不是吗?   她如此想着,俯身蓦然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堵住白浔的口?,代价是也献上自己的唇。   之前他们做过一次,桑离也学会了?一点,这回轻车熟路。   她含着他的唇,稚嫩的舌尖轻轻探出头,辗转反复,似要往前又不敢往前。   檀口?微张,便留出了?更多可以前进?的空间。   随之而来的,还有桂花酿的桂花酒气,这是一个夹带着桂花、酒香和茶香的吻。茶香是白浔身上惯常带有的。   白浔被她压住了?头发,轻微转动间,头发就被扯痛一分,时而清醒时而沉沦。   她迟迟未进?,白浔便有些压不住自己的性子。   他想率先伸出试探,和勾.引,就和他习惯的方式一样?,将她引入自己的领域,再徐徐图之。   鱼儿果然咬钩了?。   最终也不知是谁先投降,桂花在反复的彼此交换中逐渐浅淡,就连酒气也仿佛缓缓飘走了?,最后剩下的只?有愈发浓郁的茶香。   桑离也感觉有些醉了?。   脑中传来几乎窒息一般的晕眩,她说不清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吻,或许两者都有。   最后,两人在榻上一起入睡。   他们交颈而卧,呼吸相缠,月光做被。   次日?酒醒,白浔按照以往习惯的时间醒来。   一睁眼,如潮水般的昨夜记忆酒翻涌上头。   尤其,怀中还抱着桑离。   他不打算起床了?,他抬手将她抱紧入怀。这动静,让桑离也醒了?过来。   温润的月光变为热烈的日?光,桑离眯了?眯眼睛,意识到自己在他怀里,马上道?:“怎么?回事?”   白浔:“夫人又不记得了??”   什么?叫又?   桑离瞳孔忽然一颤:“你没忘?”   桑离猛然一推,坐起来,背对着他。那她昨夜主动的事情不就还留在他记忆中呢?   白浔翻身坐起,从背后环抱着她:“夫人?夫人说过的话应当还算数吧。”   桑离:“我说了?什么?。”   白浔道?:“夫人说过去不必追。”   桑离瞪他。   白浔又道?:“夫人还主动亲我,我们是不是和好了?呢?”   桑离又瞪他,脸颊绯红。   白浔放低身姿,仰头亲她,发出响亮的一声。   “夫人若生气,今夜还换我任夫人予取予求,如何??”   在桑离眼里,他脸上的笑容可称张狂,就仿佛笃定她会答应一样?。不过,这条件确实诱她。   她红着耳廓和脸颊,移开?目光。   见她羞赧,白浔眼睛亮亮的,他将自己赖在桑离肩上背后,青丝交缠。   他伸出手与她十指交扣。桑离没有拒绝。   白浔嘴角弯起,似是喟叹亦似许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做更多美好的事。”   有一声极轻的“嗯”。   指尖缓缓回扣。   光阴岁长,有时只?为等一人。   【有番外】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